進去之后,視線陡然開闊起來。
庭院里的人們聽見開門聲,紛紛停下交談看向門口,在看到蒂維娜后,一大群小孩子雀躍地奔跑過來,團團圍在蒂維娜身邊,稚嫩的面龐上滿是喜悅,興奮地喊著:“嘉洛姐姐!”
蒂維娜戴著半臉面具,看不清全貌,但能清楚地看到面具下,她的唇角勾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嗓音也輕和很多:“嗯,我來看你們了。”
她看向一個棕紅色頭發(fā)的小男孩,問他:“普拉這次有沒有比上次進步?”
棕紅色頭發(fā)的小男孩挺直胸膛,自豪地說:“有!我在這次周測里得了第一名!”
他旁邊一個淺棕色頭發(fā)的小女孩撇撇嘴,不服氣地大聲說:“這次是你好運!我下次一定會重新奪回第一的!”
蒂維娜笑著看他們嘰嘰喳喳,藏在面具里的眼睛看向斐切爾,朝前點了點下巴,然后微微將孩子們往兩邊攬了攬,說:“去玩吧,我去看看別的地方。”
孩子們很顯然舍不得她,一個個猶豫著不愿意走,有個膽大的說:“嘉洛姐姐,我們給你帶路吧!院里最近又修建了不少設施呢!”
事實上這些設施都是她吩咐建的,不過她沒有說出來,而是溫和地說:“我還有些事要和弗米爾夫人說,過會兒來找你們,可以嗎?”
孩子們雖然很黏她,但是因為特殊的童年,使他們過早地學會了看人眼色,于是棕紅頭發(fā)的普拉第一個響應:“好的!我會在訓練場等著嘉洛姐姐來檢查我的訓練成果!”
淺棕色頭發(fā)的小女孩也積極響應:“我也是!”
其余小孩子們七嘴八舌、異口同聲地說:“我也是!”
蒂維娜摸了摸他們的頭,說:“去吧。”
孩子們都走了。
蒂維娜對著斐切爾眨了下眼睛,指了指前方,道:“走吧,帶你去看我努力的成果之一。”
斐切爾微怔。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臉上出現如此鮮活的神色,帶著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屬于少女的俏皮。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端正的、嚴肅的、近乎不近人情的,總是冷著臉,不茍言笑是她臉上最常出現的神情。
明明才二十一,卻仿佛已經走入了生命的暮年,任何事都無法讓她展露笑顏。就算偶有笑容,也是藏著心事的。
從他醒來到現在,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么輕松自然的愉悅笑容。
好像身上的枷鎖終于卸掉了似的。
斐切爾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輕聲應道:“好。”
蒂維娜領著他,指著遇到的第一棟建筑,說:“這是男人們工作的地方,從這里往里走,十五棟挨在一起的鐵灰色建筑都是他們的地方,包括住所房間。”
從半開的門望進去,能看到一群正在打鐵的男人,他們赤著胳膊,正賣力地輪動大錘,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不絕于耳。
斐切爾的目光從他們的下半身身上一掃而過。
這群人都失去了腿,或是單腿,或是雙腿。
斐切爾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收回目光,繼續(xù)跟在蒂維娜身側。
“這兩棟是守衛(wèi)們居住的地方。”蒂維娜一帶而過,繼續(xù)道,“前面連在一起的三十棟屋子是婦女們居住的地方。”
斐切爾敏銳地發(fā)現,在婦女們居住的建筑地表,有著額外的防護魔法陣,時刻在運轉著。
其實整座莊園都被巨大的魔法陣圍繞著,大大小小的魔法陣布滿了這座莊園,多為防護魔法陣,如果是魔導士以下的魔法師,甚至無法對這里造成傷害。
但要維持這樣多的魔法陣,所要花費的財力是巨額的,然而雖然圣騎士長的薪酬很高,但和維持魔法陣的花費相比,就是九牛一毛了。
那蒂維娜小姐的資金是從哪里來的呢?她真的像外界傳言那樣,已經和波蘭恩家族斷絕關系了嗎?
斐切爾探究地看了蒂維娜一眼,在她有所察覺之前迅速收回目光,假裝無事發(fā)生。
此時他們已經走過了婦女們所居住和工作的建筑。
這時,他們眼前的建筑風格又變了,變成了七彩糖果色。
這次,不用蒂維娜開口說,斐切爾便主動開口:“這些是給孩子們住的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
蒂維娜肯定地點頭,說:“莊園里最多的就是孩子了。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如果不管的話,他們絕對無法熬過嚴寒的冬天。”
斐切爾問:“這樣的莊園不止一座,是嗎?”
蒂維娜頷首:“嗯。”
那可真是個天文數字。斐切爾心想。
他意識到圣騎士長大人身上還藏著許多秘密,她還沒有對他敞開心扉。
沒關系,慢慢來。
而且……
斐切爾總有種預感,也許不用她開口,只要他記憶恢復,他就能知道她身上究竟發(fā)生過什么。
眼看主要的建筑都已經逛完,時間也已經過去許久,蒂維娜索性在路旁的長椅上坐下,并示意斐切爾也坐下。
“我能做的不多,只能是盡可能收容。”蒂維娜眺望前方,聲音平緩地回答,“像我這樣做的不止我一個,這座莊園里還有格利特和凱恩王子等人的注資,不然光憑我是無法撐起這樣巨大的消耗。”
斐切爾注意到她的話里有個“等”,所以其實還有別人,那么,那個“別人”會是誰呢?
蒂維娜頓了頓,開玩笑般說了一句:“其實我并不富裕,開的薪資也不算特別高,如果你想跳槽,找更好的工作,我不會強行挽留你。”
斐切爾笑了,溫聲說:“我愿意留在你這里,和薪資并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學著蒂維娜之前的樣子,也眨了下眼睛,說,“畢竟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不是嗎?”
如果他還是之前那個心心念念一心想要爬她床的斐切爾,那蒂維娜必然不會點頭的。
但如果是現在的、似乎想通了的斐切爾的話……
蒂維娜笑著點頭說:“嗯,是的,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她愿意嘗試著交這個奇特的朋友,和他交朋友,有一種解密般的感覺,她永遠不知道他身上還有什么秘密。
這對她來說,也是種新奇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