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著小騎士,饒有興趣地問:“你喜歡這支曲子?”
小蒂維娜肯定地點頭:“嗯,它……給我一種自由與風的感覺。”
輕靈、動聽,這是她最直觀的感受。
“他”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個溫和的笑,重新坐下,拍了拍身邊的巨石,溫聲說:“來坐坐。”
蒂維娜猶豫了一下,握緊腰間的佩劍——斐切爾看的很清楚,她這時的佩劍還不是后來著名的“審判之劍”,雖然看上去材質也非同一般,但無法和審判之劍相比,也沒有它那樣懾人的氣勢。
她在“他”身邊坐下了。
“你是有什么煩心事嗎?”“他”問道,重新擺好里拉琴,隨意撥了幾下,潺潺樂聲流淌出來,讓氣氛變得安寧起來。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另起了一個話題。
“……”小蒂維娜沒有說話,而是詫異地看著“他”,雖然她有在掩飾自己的神色,但是到底年幼,不過十來歲,還是露了些情緒出來。
“不想說可以不說。”“他”淡淡地說,修長手指撥弄著琴弦,在靜謐氛圍中,又彈奏了一首曲子,輕盈靈動,仿佛山間的風,伴著晨曦,無拘無束地飛向遠方,隨云而上。
小騎士抱著膝蓋,小巧的下巴搭在膝蓋上,靜靜地聆聽著。
空曠的高地上,只坐了他們兩人。
又一曲結束。
“他”似乎是沉吟了下,手掌攤開,掌心憑空出現一支羽毛筆和兩卷羊皮紙。
“他”提起筆,行云流水地寫下兩曲樂譜,遞給她。
“隨心而為,沒有名字,如果你愿意,可以為它們取個名字。”“他”含笑看著她,更亮眼的金瞳溫和地看著她,“這兩支曲子送給你,希望你的心情可以好一些。”
小蒂維娜沒有接,猶豫地看著遞到面前的樂譜,糾結地說:“可是我沒有能和你交換的東西。”
父親說過,任何事物都有代價,沒有人可以不勞而獲。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這兩支曲子。
小騎士眼巴巴地看著樂譜,將手背在身后,一副想要卻不能要的忍痛模樣。
“他”輕輕笑了一聲,寬大手掌把她背在身后的手撈出來,把羊皮紙塞進她手里,說:“這是送給你的。”
小騎士被動著接過樂譜,還是很糾結,她想了一會兒,解下腰間的佩劍,因為佩劍沉重,她是雙手捧著遞給“他”的:“我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只有這把劍還算得上是珍貴之物。父親說過,如果對方給了我珍貴的東西,我也要回報以同等的物品。這是我現在最珍重的東西,我與你交換。”
在她看來,吟游詩人最珍貴的就是曲譜了,畢竟他們就是靠此謀生的。
“他”垂眸看著面前的劍。
雖然是給幼童練習用的,但是鑄造也很用心,甚至還開了刃,做工精良,可以看出造價不菲。
小騎士緊張地看著“他”,也許是怕“他”不信,又補了一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從來不騙人。”
“他”唇角勾起笑意,接過劍,拍了拍她的肩,說:“贈與樂譜是我自愿的事,不需要報酬。這把劍……就當是你保管在我這里的好了。等你成年,我會再送你一把新的劍。”
小騎士卻認真地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不用了,謝謝你,但是成年后的佩劍,是通過我自己努力得到的。這是我的家族的慣例。”
斐切爾感知到了“他”的想法。
所謂通過自己努力得到,其實不過是主動去赤地尋找最好的矮人工匠打造而已。
所以“他”說:“你可以當做這是找我給你打造佩劍,報酬就是這把劍。”
“他”指了指蒂維娜遞過來的劍。
小騎士看著并不是很能隱藏好情緒,眼里明晃晃寫著:你一個吟游詩人,還會打造騎士之劍?
“他”沒有多說,看了眼天色,摸了摸她的頭,觸感柔滑,銀色的發絲服帖地在“他”掌心貼著。
“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要封城了。”“他”說。
這時候的滿月城城禁還是比較嚴的,日落之后就禁止進出了。
小蒂維娜看上去戀戀不舍,抿了抿唇,向他行了一個騎士禮,鄭重地說:“謝謝你,我今天下午過得很開心。”
她抬腳準備走,剛邁出一步,又回過頭,咬了咬下唇,期待地看著“他”,問道:“可以告知我,你的名字嗎?”
“他”頓了頓,回答:“卡普。”
假名,斐切爾心想。
雖然他不清楚他過去的本命究竟是什么,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卡普”這個名字是個假名字。
小蒂維娜抿出一個笑,眼眸亮晶晶的:“好的,卡普,我叫蒂維娜,很高興認識你。”
……
蒂維娜從夢中醒來的時候,一時有些分不清現在與過去。她很少做夢,一般睡著之后,再睜眼就是第二天,生物鐘很準時。
但今天,她不但做了夢,還早醒了。
蒂維娜看了眼窗外剛蒙蒙亮的天色,索性不睡了,靠坐在床頭醒神。
她夢到的是十來歲時候的記憶,那時候她因為某件事和父親有了分歧,然而她吵不贏父親,于是一氣之下,她跑出了城堡,去郊外散心。
然后遇到了一個優雅的吟游詩人。
蒂維娜的記憶很好,小時候的記憶大部分都記得,但無論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來吟游詩人的模樣,連他衣袍上繡了什么紋路、面具上的花紋是什么都忘了,只記得一個模糊的、穿白衣戴面具的高挑人影。
哦對,還有他懷里的里拉琴。
就因為他送自己的兩份曲譜,她回去后專門請母親給自己找了家庭教師去學里拉琴,還學了豎琴。
可以說,他是自己的音樂啟蒙導師。
但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怎么突然想起來了?
蒂維娜揉了揉太陽穴,生物鐘被打亂讓她的精神有一絲疲憊,她垂著眼按摩穴位,眼角余光瞥到了放在床邊的審判之劍。
蒂維娜的動作一頓,然后緩緩停下。
吟游詩人說要在她成年時送給她一把新的劍,但她成年時,他卻沒有來。
說不清是什么感覺,蒂維娜心情有些復雜,干脆拿起審判之劍,慢慢摩挲著上面的紋路。
不知道那位吟游詩人現在怎么樣了,這么多年不見,他過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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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切爾的夢境卻沒有結束。
在結束與小騎士的對話后,他的旅途仍未結束,他的夢境仍在延伸。
他在夢里走過凱蘭德帝國的每一寸土地,在每個地方都留下過駐足的身影。
在夢境的最后,他又回到了起點,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著人來人往的光明神殿,看著人們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進去。有人只是單純為了信仰而做禱告,有人是為了心中欲望做禱告,有人是為了懺悔……
“他”駐足許久,斐切爾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最終的最終,“他”神色淡漠地轉身離開,在那一瞬間,斐切爾感覺眼前一黑,從夢中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看了眼窗外,發現窗外天光大亮,已經接近中午了。
他這一覺,竟然睡的這么久嗎?
斐切爾心神不寧地去洗漱,洗漱完后打開房門,來到客廳,沒有人,他又去了餐廳,還是沒有人,但餐桌上有一份早餐,餐盤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字體遒勁:
早安,我做早餐時順便給你做了一份,記得吃。——davena
雖然只是普通的三明治,但斐切爾還是感到很滿足。
他在餐桌旁坐下,決定不去想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只要把握好現在就可以了。
只不過他的年齡好像有點大……斐切爾陷入苦惱之中,不過他的外貌好像沒怎么變,難道他其實不是人嗎?那他會是什么種族呢?
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出一個所以然,干脆不想了。
希望下次做夢可以夢到相關訊息吧。
他撇開雜念,專心進食。
然而吃著吃著,斐切爾再次感到有點困。
他很納悶,自己這是怎么了?怎么動不動就犯困?明明他以前從來不困的。
不僅不困,還沒食欲。
斐切爾疑惑地開了“天眼”,在別人的交談中獲取信息,最后,他得到了一個很有用的訊息:
一個年長的婦人說,沒有什么食欲,還犯困、憊懶,可能是懷孕了。懷孕的話,很容易出現這種癥狀的。
斐切爾大驚。
不是吧,他目前為止,和蒂維娜小姐做過的最親密的事就是親.吻,難道親.吻會讓他懷孕嗎?
男人也能懷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