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左冷禪并未發現令狐沖使的絆子。年輕弟子退下,再派出的就是各派中的一代和高手。
此時的賀小樂拄劍而立,整個人的氣勢為之一變。誰也想象不出,他和一開始那個手忙腳亂的少年會是同一個人。
他已不再拒絕手中的劍。
東方不敗揉著手里的燕子,他想,除非正道那幾個掌門不要臉齊上,不然賀小樂應該不需要他出手幫忙。
果然,哪怕是各派高手,賀小樂應對起來也有模有樣了。
對面一招萬岳朝宗配合一招鶴翔紫蓋,一靜一動,一快一慢,主打一個攻守兼備。
賀小樂的招雖無名,劍卻極快,在一個呼吸里,他先是挑飛了快劍,再格住了那柄慢劍。
必須說的是,一把神兵,對于一場戰斗而言也很重要。
他的劍刃抵住慢劍的時候,對方的劍立馬多了一道缺口。
高手過招卻并不只有劍。
見賀小樂雙手握劍,橫劍格住了自己的萬岳朝宗,費彬蓄勢抬掌,對著賀小樂胸口拍去。
費彬號稱大嵩陽掌,他之掌力在五岳劍派中頗有聲名。
卻哪知賀小樂的胸口向后一塌,費彬一掌落空。
他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才看出賀小樂居然借著劍勢,手臂未動,人卻騰空而起。
有人借機向賀小樂的雙腿砍去,卻被他蹬了個鼻青臉腫。
一個鷂子翻身,他已落到了費彬的身后。那里亦有兩名高手蓄勢待發。
且戰且走,賀小樂將輕功和他所學的劍法發揮到了極致。
此時他已有些明白,為何當初西門吹雪看不上他的劍。
只有戰過,方知何謂劍。
又有兩人被他手中的玄鐵劍斷了劍鋒。
一人道:“大家一起上,先奪下他的劍!”
幾個人對視一眼,將劍背于身后,一人爪,一人掌,二人鎖骨功,齊齊向著賀小樂攻來。
可他們仗劍都追不上賀小樂速度,更不要說手中什么都沒有的時候。
賀小樂一個挪移,避開了幾人攻勢。
劍、掌、拳腳……各種功夫輪番上陣,在外觀戰的令狐沖只覺眼花繚亂。
他有些佩服賀小樂,在這樣的圍攻下,居然可以不敗。只他覺得賀小樂的劍還是太過保守,一點也沒有江湖人的快意恩仇。
從午后戰到天黑,眾人這才驚覺一件事。賀小樂居然未現一點疲態!這意味著他的內力也絕不會低。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不但輕功高出塵,劍法高超,甚至就連內功也不俗,這豈非證明葵花寶典和辟邪劍譜之高絕。
功法動人心。觀戰的眾位掌門高手中,青城派余滄海第一個忍不住加入了戰斗。
可偏偏,出手前他還要說點冠冕堂皇的話。
“小子險惡,故意拖延時間,定是魔教大軍就在其后,大家速戰速決。”
五岳劍派早已來了河南,魔教中人若有動向他們豈會不知?
令狐沖心道:“這青城派還真是無恥。”
余滄海雖然無恥,功夫卻是極好。他疾沖向前,仗著自己個子小,又有夜色掩護,如一道黑影一般沖到了賀小樂的身后。
右手長劍向前一推,目標就是賀小樂的后心。他的左掌也同時蓄著掌力,準備一擊不中就再贊一掌。
賀小樂避過劍芒,卻未防備這緊跟其后的掌風。
好在掌氣臨身之時他已感覺到危機,猛地側身,堪堪躲過了摧心一掌,但這一掌落在肩膀,卻也叫他吃了苦頭。
見賀小樂受傷,圍攻之人精神一振,舉劍前沖,氣勢再上一層樓。
余滄海老招再用,他一邊持劍又邊向著五岳劍派的幾位掌門揚聲道:“諸位掌門,現在可不是謙讓的時候,若是縱虎歸山,再抓可就難了。”
魯連榮看向左冷禪:“左盟主,老雕我準備上了,這一次你還要阻止我嗎?”
左冷禪看了他一眼,道:“余觀主說得不錯。”
丁勉和陸柏會意,舉起了手中的令旗。
旗語是告訴所有人可以動手了。
天門道長和魯連榮沖在前頭,岳不群猶豫了一下,跟在了左冷禪后頭,定逸和恒山派的弟子還立在原地。
左冷禪冷冷地看著定逸:“師太,你這是要背信投敵嗎?”
定逸冷哼了一聲:“左盟主少給人扣帽子,我恒山派只是看不慣以多欺少,還是欺負一個未及冠的少年。”
左冷禪道:“師太這話卻是把五岳劍派的各盟友都罵進去了,看來,恒山派是不想再和各位同道同氣連枝了。”
定逸背身:“隨你怎么說。”
左冷禪點點頭:“五岳劍派內部的事,過后再算。接下來,只希望師太能在這好好呆著,可不要偏幫魔人。”
定逸一甩袖子,道:“我哪邊也不會幫!”
左冷禪帶著人往賀小樂那邊去了。
東方不敗放下了手中的燕子。他一松手,燕子抖了抖翅膀,急急忙忙地飛走了。
賀小樂已經負傷,自肩膀的傷開始,他又受了幾劍,中了兩掌,雖說躲得夠快都避開了致命位置,但他的兩邊衣袖已被血染紅。
他的經驗畢竟不夠,越是受傷越是慌張,他的劍法又開始雜亂,整個人也現出了疲態。
冷汗從額角滑落。他不再想要怎么對敵,滿腦子都變成了東方不敗怎么還不來救他。
他不想死,他已開始找逃跑的路。
久久沒有出聲的東方不敗突然喝了一聲:“賀小樂,不要總想著逃!”
賀小樂咬咬牙,面前的劍影和人影讓他生出了煩躁,東方不敗的聲音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只想讓這些人都離他遠遠。
他不想打了,他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了。
以劍拄地,賀小樂第一次把內力用在了劍上,一陣氣勁將四周的人彈開,眼前一下子清凈了許多,他終于得以松一口氣。
東方不敗的眉頭卻皺了起。越是這種時候,其實越要省內力,賀小樂這一招看似是退了敵,可敵人還能再攻來,他自己的氣力卻用掉了大半。
看來,還是缺少磨煉。
賀小樂的眼前已經被汗水模糊了。天已經黑了,曠野里的只有這一間茶棚,茶棚沒有點燈,唯一的光源是天上的半輪月。
他看到了幾道極快的身影,他們的氣勢與圍著他的這群人不同。只一眼就能看出優劣。
賀小樂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這些人只要一招,他大概就要死了。
肩膀上又是一痛,這一次因為分神,他沒有來得及躲開。
賀小樂握緊了手中的劍,他不想死,可他沒有辦法了。
一聲嘆息自耳邊傳來,那是東方不敗的聲音。他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不想殺人。”
可卻也正因為賀小樂不殺人,這圍攻的人群里,也有一小部分人收著招,沒有準備傷他,他們只是為勢所迫,不得不出手。
五岳劍派原來也并不全是小人。
東方不敗隨手一揮袖子,直接掀翻了那些準備背后偷襲的人。他握住了賀小樂的手,揮動了他手里的劍。
他道:“看清楚,這才是葵花寶典。”
誰也沒有看清東方不敗是怎么出劍的。
他的劍很快,快得簡直不像人間所有。
他的劍很安靜,沒有兵刃相接的鏗鏘,因為他的劍氣不像賀小樂都是打在劍上。
不過一個照面,就見十幾個人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條血線。
東方不敗道:“今日是賀小樂的戰場,我不會用他的劍殺人,可往后……”
他沒有說往后如何,但所有人都已明白這個往后。
左冷禪已認出他是誰,他們都已停在原地,再沒有人上前。因為東方不敗是江湖公認的第一人,他們沒有一個人有自信能夠對付他。
任誰都沒有想到賀小樂的身邊會跟著魔教教主東方不敗。可魔教少教主身邊跟著教主豈非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這一大一小為什么要一起跑到河南來?
左冷禪讓所有人都停了手,他來到最前,向東方不敗拱手:“不知日月神教教主大駕,有失遠迎。”
東方不敗冷笑道:“哪里沒有迎?大半個江湖都來了,這陣勢難道還不夠浩大?”
知道他是問罪來了,左冷禪道:“立場不同,教主應該明白。”
東方不敗道:“我當然明白,看了大半天,還有什么看不明白?”
這些人為的究竟要立場,還是武功秘籍?豈不見他一個大魔頭坐在茶棚里也沒有人過問?
東方不敗似乎什么也沒有說,可他卻又什么都說了。
左冷禪鬧了個沒臉,五岳劍派里大多數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岳靈珊不解,她小聲問她阿媽:“怎么現在大家又都不打了?”
寧中則搖了搖頭,叫她不要問了。
卻在這時候,定逸師太走了出來,她道:“東方不敗,他們怕你,我可不怕你!對付大魔頭,恒山弟子責無旁貸!”
看到之前不肯傷害自己的老尼姑走了出來,賀小樂張了張口,他想讓東方不敗不要傷害老尼姑,但又想到東方不敗已說不會用他的劍殺人,便把擔心收起來了。
定逸師太當然不是東方不敗的對手,但她的勇氣已足夠讓人敬佩。
今日之事,若是宣揚出去,恐怕就成了除了恒山派其他人都害怕魔教不敢動手。
無法,左冷禪只得向東方不敗請戰。
對付左冷禪,東方不敗當然不會客氣,一戰下來,左冷禪的傷比定逸要重得多。
捂著心口,左冷禪恨聲道:“今日五岳劍派不敵東方教主,來人定當再行討教。”
雖不敵,至少五岳劍派的面子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