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予和李璟的定親禮在緊張籌備中。
一晨早柳安予推開窗,便見院中擺著一個金籠,兩只大雁系著紅綢子,在籠中棲到一起。
“郡主醒了?”青荷眼尖,一眼便注意到她。
“安樂!”李璟連忙擦擦汗,一臉純良地闖入她的視線。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這幾日變著花樣地打扮自己。今個一身靛藍色銀絲長袍,袖緣是貝殼紋的滾邊,頭發(fā)束得一絲不茍,還戴著嵌珍珠的銀冠,眉眼修長疏朗,威儀秀異。
“來這么早?”柳安予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她撐在窗邊,“這是......大雁?”
“是。”他溫潤的眼眸微斂,有些不好意思,“都聽人說送雁好,秋去春回,從不失時節(jié)。”
“姑爺一大早便去獵的,這獵雁,弄個傷弄個血都是常事,無可避免。可奴婢卻瞧著這雁大,毛又亮又柔順,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想來是姑爺費了心思的。”青荷在一旁搭話,笑了笑,“雁都是忠貞之鳥,一配而終,是好寓意。”
柳安予聽著青荷張口閉口的“姑爺”二字,本想張口說什么,卻見李璟聽得眉梢?guī)玻瑥男淅锾统鲆诲V金子塞給青荷。
“勞你給找個地方安置好。”李璟眼眸一彎,說完抬起眼看向柳安予。
青荷的眼睛在兩人間滴溜溜一轉(zhuǎn),連忙收起金錠笑道:“是,奴婢這就去。”
“櫻桃!”青荷轉(zhuǎn)頭高聲喚了一句。
“哎。”櫻桃還在澆花,聞言連忙應(yīng)聲。
“伺候郡主盥洗。”青荷抱起金籠子,邊走邊道。
櫻桃連忙放下東西,叫人來。
侍女端來清泉水,侍候柳安予,櫻桃走近看見在一旁傻站著的李璟,福了福身道:“姑爺莫在這兒站著了,那處有藤椅,您且歇著罷。”
“好。”李璟微微頷首,目光掃到櫻桃手中端著的兩套衣裙,“這是一會兒安樂要換的嗎?”
“是。”櫻桃點點頭。
“你幫我挑一件罷。”柳安予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擦了擦臉溫聲道。
“我嗎?我嗎!”李璟紅了紅耳根。
有點像......婚后日常,夫君在幫娘子挑衣裳。
“嗯。”柳安予擰眉,有點奇怪地看著他。
他臉紅個什么勁兒?
李璟看了看兩套衣裙,手指撫摸過上面的花紋,一條是霜色繡百合的軟羅裙,另一條則是韶粉荷花絹紗的樣子。
“這件罷。”李璟選了那件霜色的軟羅裙。
柳安予肌膚本就透白,穿這種顏色的衣裳便顯得肌膚更加透亮,他坐在門口的藤椅上等著,剛喝完一盞茶,柳安予便推門出來。
細碎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她扶著門邊踏出來,薄薄的裙子隱隱約約露出她纖細的藕臂,如瀑般墨色的長發(fā)是她身上唯一的重色,朱唇嫩紅,輕撩發(fā)絲。
“好看嗎?”柳安予淡淡勾唇問著。
黛色的柳葉眉像一筆清麗骨健的筆畫,名家工筆里最精彩的一筆。
“好,好看。”李璟癡癡眨眨眼,回道。
他上前伸出小臂,柳安予順勢搭上去。
“今天去見我額娘好不好?”他斂眸不敢多看,溫聲詢問著。
正合她心意,柳安予稍稍用力攥住他的臂縛,朱唇輕啟,“好。”
他怕路上顛簸,柳安予受不住,便用了自己宮中最好的馬車,車里用軟緞子厚厚鋪了一層,才牽著柳安予進去。
馬車從郡主府門前出發(fā),與將將走來的顧淮擦肩而過。
他登時頓了腳步,看著微風吹過帶起簾子,匆匆一瞥到柳安予精巧的下頜。
旁邊,是笑著說話的李璟。
顧淮頓在原地,一身緋色官袍登時落了風采,無措地攥著手中的一把雕花灑金扇。
柏青自然也是看到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顧淮的神情,見其眸色深沉,泛著冷意,手心漸漸攥緊勒出青筋。
“公子,人家都要定親了。”柏青彎腰狗狗祟祟地問著,“......咱還送嗎?”
“送。”顧淮冷眸掃過馬車上的璟字,冷笑反問,“為何不送?”
他大步流星打道回府,拎著那把雕花灑金扇子。
“要定親,不是還沒定?”顧淮脊背筆直,眼眸漸深,慢條斯理地又補了一句,“我不僅要送,還要當著李璟的面,親自送。”
“今個先回罷。”顧淮扔下這句,后面柏青連忙跟上,一頭霧水地撓了撓頭。
*
李璟恭敬拜了三拜,端正地上了香。
“額娘,孩兒帶安樂來看你了。”
柳安予跪在他的身側(cè),虔誠地合十雙手。
欽天監(jiān)監(jiān)生韓昭在一旁搗鼓著一些柳安予看不懂的儀式。
“好了。”韓昭朝兩位行禮,“娘娘在天之靈,定會欣慰。”
李璟起身拍拍膝蓋,伸手將柳安予扶起,不等她彎腰,便先行蹲下去為她拍灰。
韓昭識趣地轉(zhuǎn)過身。
柳安予有點不適應(yīng),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道,“修常,我們進皇陵給先皇后掃掃棺槨罷。”
李璟抬頭先看了看她,轉(zhuǎn)頭又看了一圈周身,好在,都是他的人。
他微微沉吟,還在猶豫著。
“先皇后在此長眠,又無守陵人,棺槨上定是積了一層厚灰,我們偷偷進去,很快就出來,嗯?”柳安予手指輕輕碰了碰他,躬身湊近時,一股荷花清香撲近。
李璟耳根子軟,近乎被蠱惑了一般點頭,“好。”
韓昭硬著頭皮守在外面,兩人牽著袖子緩緩步入皇陵。
*
皇陵極盡奢靡,四周墻壁盤環(huán)磚雕圖案,梁枋繪著貼金和璽彩畫。
最中央是一方白玉棺槨,雕著龍鳳圖案,眼目嵌著微微泛光的夜明珠,看起來栩栩如生。
柳安予拿著韓昭給的軟毛小掃帚靠近棺槨,李璟低頭細心掃著積灰,只有柳安予手撫過棺槨,似在摸索著什么。
“安樂?”李璟注意到她的動作。
“噓。”柳安予手指抵在唇中,認真地看向他,另一只手終于摸到溢出凹陷,啪嗒一按,棺槨蓋轟隆一聲開始推移。
李璟登時閃開,震驚地看著棺槨打開露出其內(nèi)真容。
柳安予垂眸,冷聲道:“修常,你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