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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太糟糕了被眾人未在中間的江戶川亂步不知道第幾次生出了這種想法, 悠那種性格的人為什么會有白毛混蛋這么糟糕的搭檔?

    這家伙之所以活到現在還沒有被打死,完全都是因為他那張毫無用處的臉和犯規的武力值吧

    回到了白鴉書社里,星野悠才壓制住了‘規則’, 重新獲得掌控身體的權利。

    這已經是‘江戶川亂步’離開的第二天了,也是五條悟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

    明明在一天以前,星野悠還和江戶川亂步達成了共識——未來由江戶川亂步為首的武裝偵探社會在資源和頭腦上適時地給予幫助, 然而現在,卻被五條悟完全搞砸了。

    明明只是按照說好地去獲取情報而已一天前的星野悠是怎么也想不到, 在他開局就把武裝偵探社好感刷到較高來到情況下,一天后他卻能在走個過場的時候, 直接把事情搞砸。

    一回憶起自己剛才都做了什么,星野悠就覺得快要心肺驟停了。

    太糟糕了,無論是【愛好和平】還是【叛逆期】都太糟糕了。

    規則卡永遠的痛。

    觸發了規則的卡牌簡直像失控的卡車一樣, 無法把控。

    最麻煩的是‘五條悟’可以觸發規則的情況太多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過強的能力, 這張人物卡幾乎就是一張完全的廢卡了。

    好在,星野悠心里嘆了一口氣:至少能力還算夠強

    沒有武裝偵探社的幫助確定詭異這次的聚集地點雖然有點麻煩, 但是還不至于沒有頭緒。

    雖然裝備了人物卡牌, 但是星野悠的固有‘幸運’仍舊沒有被折疊, 只要花時間多到處逛逛, 哪怕他找不到詭異, 詭異也會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撞上門來。

    略微調整了一下心情, 星野悠的心神重新沉入了卡牌當中, 機械地咀嚼著甜點的五條悟身上的滯澀感消失不見, 重新變得鮮活了起來。

    五條悟胸腔里升騰的煩躁讓他坐立難安, 他抑制不住地想做點什么來宣泄情緒。

    倒空了包裝袋,五條悟把紙袋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箱里, 拿起了錢包就離開了書社。

    ——今天他認真工作的時限已經完全超標了,是時候放松一下了

    傍晚,橫濱這所港口城市顯示出了它獨有風情。

    習習的晚風里帶著海浪潮濕的氣息拂過稀疏的人群,六七點鐘的天光微微暗淡,偶爾有遠處的霓虹燈通上電,亮起了招搖的彩色。

    如織的人流當中,身材高挑的五條悟格格不入,他難以接近的氣勢讓他有了一種望而生畏的氣場,在來往的人群中,他的周身卻意外地空白出了一圈地帶。

    五條悟插著兜拐進了人流較少的支路,他記得前面那個街區里就有一家甜品店。雖然位置偏遠了一點,但是卻是備受江戶川亂步的推崇。

    那家伙性格不怎么討喜,對甜食的鑒賞能力卻可以信任。

    該怎么說,只要一把工作拋之腦后,連橫濱路邊的指示牌都變得賞心悅目了起來。

    五條悟邁著大長腿晃悠在橫濱的街頭,晃悠在這座繁華的都市。

    眼見不遠處的綠燈微閃著要變成紅燈了,五條悟加快了速度,蹦跶著就想踩著點過馬路,結果他剛邁出一步就感覺到了一個人飛速閃到了他的身邊,伸手就要抓住他的胳膊。

    雖然對方因為無下限和五條悟的閃躲抓了一個空,但是五條悟還是‘看見’了一股奇異的力量附著在他的手臂上。

    “咦?”

    中原中也在馬路對面就注意到五條悟了,這個看起來長得很帥氣卻眼睛受傷的可憐少年很難不讓人注意到他,他像是頭一次自己獨自上街一樣,連盲杖都沒有拿就橫沖直撞地準備直穿馬路。

    眼見信號燈即將變紅,中原中也腦海里都出現了這個可憐的盲人被卡車撞飛好幾米的悲慘畫面,他連忙操控著重力趕到了五條悟的身邊,想要直接帶他通過紅綠燈,卻沒想到竟然抓了一個空。

    中原中也怔愣地抓握了一下手掌,這是怎么回事?

    “我說你,”中原中也發懵之際,頭頂上方傳來了十分欠揍的聲音,他仰著臉看去,就看見‘盲人’少年隔著繃帶低頭看他:“你想對帥氣逼人的老子做什么?”

    “哈?!”

    “老子知道自己很帥,”眼見信號燈由綠變紅,五條悟扯著中原中也的后脖領子,后退了一步,五條悟把他拎到了安全的路邊放下,避開了來往的車流:“但是當街搶人不可以!

    五條悟對自己有著清楚的認知,他是最強,也是最帥的男人。

    不管是什么性別,只要是人類這種東西,對他抱有好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一直受人追捧的五條悟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

    感覺自己像小雞崽一樣被拎起來的中原中也整個人都傻掉了,知道五條悟把他放在了路邊中原中也才回神兒,意識到剛才都發生了什么。

    ——自己好心幫助的盲人不僅不是盲人避開了自己,還好像能看見東西一樣的把自己拎回了安全地帶。

    拎回了拎

    中原中也的額角一跳,他仰著臉瞪了雖然是好心但是很氣人的五條悟一眼:“你在胡說些什么東西?”

    “哦,”五條悟覺得自己懂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氣跳腳的中原中也:“惱羞成怒?”

    五條悟實在是太高了,中原中也對自己要一直仰著脖子看他這件事情十分不爽,他后退了一步,緩解了一點自己頸椎的壓力: “你是不是有病。俊

    “嗯?”五條悟挑眉,他這才正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小矮子,怎么聽他的語氣好像真的不是喜歡自己?

    真奇怪。

    五條悟隔著繃帶湊近了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黑衣服小矮個,嗯?

    “哦,難怪原來是神明的容器啊。”

    “你是什么人?”中原中也瞳孔猛地一縮,他像是被針扎了一樣,戒備警惕地盯著五條悟:“你知道什么?”

    “老子叫五條悟,”五條悟覺得他有點無辜,他歪了歪腦袋,看起來有幾分可愛,但是被他視線鎖定的中原中也卻不這么想。

    “你不用這么緊張。”

    “畢竟”在中原中也錯愕的注視下,五條悟直起了身:“無論我知道什么,你看起來都不能拿我怎么樣!

    五條悟只是在闡述事實,只不過配上他那張臉,當五條悟理所當然地這么說出來的時候,直接嘲諷效果拉滿。

    作為戰斗力點滿的單細胞生物,中原中也一瞬間就聽出來了五條悟話里過于荒唐的自信,他簡直要被氣笑了:“哈?你是想挑戰重力嗎?”

    五條悟的視線落在了中原中也的頭頂,又落到了他快要冒出火來的鈷藍色眼睛上,他的好奇不言而喻:“和我打架你是要跳起來嗎?”

    “你這個家伙!”中原中也知道了這個叫五條悟的并非是普通盲人以后,他再也沒了顧忌。中原中也狠狠一記鞭腿就甩向了他,卻被五條悟從容地閃開落了個空。

    中原中也并未驚訝,會說出那種大話的五條悟如果會被一擊即中才會叫他奇怪。但是很快中原中也就發現了不對,無論是他怎么發動進攻,在即將接近五條悟的時候都會感覺到一種難言地滯澀感,讓他根本接觸不到他。

    眼見五條悟還是那副雙手插兜的閑庭信步,中原中也攻勢暫緩:“異能力?”

    “是無下限——”

    五條悟饒有興致地看著中原中也體表逐漸洶涌的紅色能量,他吐了一下舌頭:“你還真是要跳起來啊——”

    中原中也腳下的土地寸寸龜裂,他的體表處冒出了淡淡的紅光,碎裂的石塊違反重力的升騰飛起。

    “哦呀,生氣了啊!蔽鍡l悟嘟了下嘴,甜品店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要下班了,他不是太想和這個看起來好像要沒完沒了了的家伙繼續浪費時間。

    中原中也被五條悟散漫的態度氣急,他操縱著重力就要再度進攻:“你這個家伙,給我嘗嘗被重力碾碎的滋味吧!”

    眼見騰空的石塊氣勢洶洶地就要砸落,中原中也看見眼前一直沒什么其他動作的白毛混蛋伸手扯開了他一直綁在腦袋上的繃帶,露出來了一只宛如無邊晴空的透亮眼瞳。

    被繃帶遮蔽的眼瞳漂亮的驚人,透徹的像是一汪深潭,引人深陷。

    中原中也的大腦叫囂著危險,然而他的身體卻根本反應不及地無法動彈。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隱約間有什么聲音在中原中也的耳邊響起,然而他卻是什么也聽不見了。

    如織的彩線編織著世界,色塊被抽離世界被幻化成了黑白空靈的鏡像森林,倏爾聚焦成了繁雜深邃的萬花筒,源源不斷地傾注著信息,填滿著中原中也的大腦。

    什么都能夠感覺到,思維卻無法運作,身體完全地不受控制了——大量龐雜無序的信息像是海浪一樣沖擊著中原中也的大腦,讓他的思維瀕臨停滯。

    無法,思考。

    一切都只發生在瞬息之間,五條悟扯下繃帶就直接拉近了他和中原中也之間的距離,直逼他的面前。

    緊接著,五條悟就學著中原中也先前的動作一腳踢在了他的腰腹間,將陷入僵直的中原中也垂直砸進了地面龜裂的深坑里:“嘭!”

    “正中紅心——”五條悟絲毫不在意路人驚懼的目光,他探頭看了眼中原中也發現還沒斷氣,五條悟就隨手纏上了繃帶,邁著大長腿放心地離開了:“一百分~~”

    另一邊的中原中也是怎么擺脫巨量信息沖擊后遺癥從坑洞里爬出來的,五條悟并不關心。

    他在甜品店關門之前買到了自己想吃的小點心,心情愉快地搖頭晃腦著。

    路過一家飾品店的時候,五條悟看見了櫥窗里自己的倒影,

    他欣賞了一下自己帥氣的身姿,咬了一口手里的喜久福溜達走了,沒一會兒,飾品店的櫥窗里就又倒映出了五條悟修長的身形。

    他綁著繃帶的毛茸腦袋湊近了櫥窗的玻璃,興致勃勃地打量了一下掛在展示臺頂端的全黑墨鏡。

    嗯,看起來很像啊。

    第62章 第 62 章

    “您是想要這款墨鏡嗎?”望著眼前帥氣高大的客人, 導購小姐有些為難,她解釋說:“先生,這款墨鏡是用來展示版型的非賣品, 鏡片是幾乎無法視物的全黑,如果您——”

    “我想先試試!

    “好吧,那我為您去拿過來, 您先試試。”

    ——星野悠多多少少有點迷信玄學,如果說‘喜歡甜品’是他任認為的好兆頭的話, 那么從今天開始,‘繃帶’就是他最討厭的元素了, 沒有之一。

    星野悠隨手拆開了裹得嚴嚴實實的繃帶,他的眼瞼輕輕眨動著浸潤著干澀的眼珠。沒有理會旁邊導購小姐驚艷的神情,他戴上墨鏡了以后欣賞了一秒帥氣逼人的自己就大方地把本來是非賣品的裝飾墨鏡劃了賬。

    “這個我就帶著了!毙且坝瓢巡鹣碌目噹б还赡X地塞進了紙袋里, 繃帶什么的, 果然還是太晦氣了。

    在導購小姐熱情地歡送下, 星野悠拎著甜品和新買的炸雞塊就往回走了。

    一直被幸運眷顧的星野悠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過這樣難過的體驗了——今天的他仿佛諸事不順。

    只是剛剛裝備一天而已,只是去偵探社詢問個消息, 就直接觸發了【叛逆期】的詞條。

    面對著“A.暴力拆遷偵探社B.人道毀滅國木田C.恐嚇威懾江戶川”三個窒息選項, 星野悠左思右想, 反復猶豫, 選了一個看起來殺傷力應該是最小的選項。

    而且該怎么說呢, 在武裝偵探社眾人/國木田獨步/江戶川亂步這幾個選項當中, 星野悠最熟悉的就是江戶川亂步了。

    在‘惡作劇’其他陌生人和熟識親近的小孩子之間, 果然還是后者微妙地能夠勉強讓人接受啊。

    當然, 眼睜睜看著‘自己’踹爆江戶川亂步辦公桌, 被以前會粘人撒嬌的小黑貓眼角淌著血,冷冰冰看著的感覺并不怎么好。

    更糟糕的是他還親手修理了一頓好心幫忙的中原中也。

    星野悠本來只是想仗著‘幸運’出來碰碰運氣,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和詭異有關的線索。

    按照他的估計,這段時間殘余的詭異能量應該積蓄的差不多,開始重新物色著床了才對

    誰能想到,詭異是一個也沒碰上,【叛逆期】的特殊規則判定就又觸發了。

    只有天知道,星野悠在眼前又彈出【恭喜您已經觸發卡牌特殊場景,請選擇您期待的發展線路】時,心情有多復雜,他簡直快要心肺驟停了!

    ——到底是什么混蛋把這種和崩壞沒什么差別,除了臉和武力值一無是處的卡牌塞進工作系統里的啊喂!

    明明知道是糖衣炮彈,卻因為卡牌強有力的武力值而戀戀不舍的星野悠無能狂怒。

    星野悠深吸了一口氣,在‘A.把他打爆’‘B.以牙還牙,以眼還眼’‘C.暴力拆遷一條街’三個窒息選項里,顫抖著手選了‘以眼還眼’。

    中也并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想必這個選項的殺傷力應該不大

    彼時的星野悠抱著這種僥幸地想法進行了選擇,然后他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對中原中也打出了一萬點的精神暴擊傷害。

    “正中紅心——”耳邊是欠揍無比的語音播報,星野悠聽見‘自己’說:“一百分~~”

    太窒息了,這張卡牌的制作者——到底是什么狗東西!

    他到底是抱著怎樣地心態拉滿了【暴躁】屬性后,把卡牌塞進工作系統里,笑嘻嘻地留言祝好運的啊喂!

    一向被羽生清定評價為‘好像根本都不會生氣’的星野悠難得有了點火氣,工作結束以后他一定要去煉金部秋后算賬!

    星野悠是臉燒的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多看深坑里的中原中也一眼,他都覺得自己的良心在被萬箭穿透。

    好在橫濱的路人們早就習慣了會突然爆發的爭斗,他們戰斗的周圍是一片人為清空的中央地帶,沒多少人圍觀。

    不然,星野悠真的要羞愧的原地蒸發了。

    星野悠一邊被迫囂張地揚長而去,一邊心里已經把制作這張卡牌的家伙罵了八百遍。

    ——制作者到底是出于什么過分的惡性趣味,才會選擇把【暴躁】和【叛逆】的屬性拉滿!這種觸發概率,完全就是在釣魚執法了啊喂!

    鑒于今天他似乎完全與‘幸運’背道而馳,所以星野悠買到了心心念念的甜品,叼著雞塊就飛速地瞬移回了書社里。

    今天實在是不宜工作。

    為了不讓‘五條悟’這個身份在出現的第一天就被整個橫濱的勢力拉黑,星野悠決定及時止損了。

    在‘幸運’重新眷顧他之前,他還是回去養精蓄銳(行善積德),把自己關在書社里,不見人了比較好。

    華燈初上,浪潮聲涌動作響,夜色逐漸濃重。

    表面上一派祥和的橫濱,因為一個繃帶白毛的出現,而暗流涌動。

    當然,這些都是在書社里吃了睡睡了吃的星野悠所不知道的

    次日,午后。

    星野悠在抽了一上午撲克以后,終于又恢復到了‘心想事成’的幸運BUG,他拉開【叛逆期】神子的屬性欄看了看。星野悠再三確認了沒有什么【厄運】BUFF以后,才敢小心翼翼地重新出門。

    雖然【叛逆期】神子這張卡牌幾乎是一碰到社交場景就會觸發特殊規則,但是星野悠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出門閑逛碰運氣。

    在沒有抽到【叛逆期】神子之前,星野悠自問是已經做足了準備的。

    ‘江戶川亂步’在消失以前,還特意地幫星野悠分析、排除、整理過,詭異接下來有可能會選擇的地域和類型。

    但是由于目前詭異還沒有表露什么征兆,所以難以徹底排除的選項太多。

    哪怕是‘江戶川亂步’也沒辦法直接有所定論只能怪大致地劃出可能的范圍,讓星野悠在他消失以后也可以結合橫濱的情況進行分析排除。

    而且就算星野悠真的沒有頭緒,他還可以去尋找樓上武裝偵探社里的江戶川亂步直接抄答案。畢竟亂步可是親口答應過,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事情都可以直接找他幫忙的。

    可是星野悠萬萬沒有想到,他在這個世界抽到的第二張卡牌會是幾乎是無敵,又幾乎是全廢的‘【叛逆期】神子——五條悟!

    這讓星野悠原本的打算全都落了空。現在的他不僅是不可以溫和地從江戶川亂步那里詢問相關的設定,就連自己結合新聞進行分析排除,都不符合‘【叛逆期】的神子’的設定完全無法進行。

    明明只是要最基本的溫和禮貌,明明只是最基礎的分析排除,就能夠獲知的線索,‘【叛逆期】的神子’竟然完全都不想要,走個過場已經是卡牌能妥協的極致了。

    從開口和谷崎潤一郎打招呼開始,星野悠就感覺自己像是被淹沒在琥珀里的蟲豸,束縛著難以做出‘規則’外的言行。

    【叛逆期】的六眼,與其說是愚鈍不如說是傲慢,他對愚人弱者的所思所想不屑一顧,他能洞察一切的六眼早就看透了詭異的規則他卻不屑于理睬。

    大抵是只要走在街上那些雜碎就會送上門來的話為什么要白費功夫?

    揣摩著卡牌的設定,星野悠心里暗嘆了一口氣,他帶上錢包就走出了白鴉書社。

    不管怎么樣,工作還要繼續。

    早一天找到詭異,把它扼殺在搖籃里,就能早一天擺脫這張渾身都是BUG(各種方面)的角色卡,而且也能讓更少的人免遭‘五條悟’的荼毒。

    心里又給‘【叛逆期】神子’的制作者記了一筆小黑賬,星野悠憂心忡忡地走上了橫濱的街頭。

    此時的他,被幸運眷顧

    這次應該不會在遇到什么了吧?

    應該吧?

    幸運大概還是眷顧了星野悠的。

    他雖然沒有在街上遇見心心念念的詭異,但是星野悠也同樣沒有再觸發什么【叛逆期】的窒息選項了。

    逛了大半個下午,星野悠能夠感覺到‘自己’對糖分的渴求在瘋狂滋長,‘五條悟’要吃甜品了。

    摸了摸肚子,星野悠四處張望了一下,長腿一邁就改變了方向,朝著不遠處的一家甜品店去了。

    帶著墨鏡的白發帥哥,穿著時尚的像是隨時要走T臺,他走起路來自帶一股生人勿進的冷漠氣勢,徑直地推門走進了和他氣質大相徑庭的甜品店里了

    森鷗外對‘江戶川亂步’一直念念不忘,他曾不止一次地聽聞過名偵探江戶川亂步的大名。

    能夠看透詭計的人,絕對擅長設計詭計。

    如果那位本身就浸潤在黑暗當中的犯罪顧問先生能夠來到港口Mafia入職的話,那么港口Mafia絕對可以更上一層樓。

    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和港口Mafia的組合這種他想都不敢想的配置,竟然會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達成。

    這實在是讓森鷗外不能不嫉妒另外一個自己。

    如果‘江戶川亂步’能夠來到港口Mafia的話這種可能性只要是想一想就讓人心的不行。

    而白鴉書社里的新成員——名為五條悟的少年,同樣也吸引了森鷗外的注意。

    第63章 第 63 章

    能打得過中也的新面孔啊雖然中也沒有開污濁, 但是中原中也報告的對方所使用的的‘領域’仍舊讓森鷗外十分感興趣。

    聽起來是一個體術絕佳的武斗派啊

    放下了下屬針對五條悟的行蹤報告,森鷗外掩去眼中的興味,他微笑地看向了正坐在辦公桌處不遠處的愛麗絲:“愛麗絲醬——你想吃甜點嗎?”

    ‘五條悟’一進門就收獲了甜品店中眾人注視的目光, 他選了一個靠窗地位置坐下,拿過甜品單,點了幾個不太喜歡的口味排除在外以后, 便大手一揮,買下了其他的所有單品。

    工作日的傍晚甜品店里的顧客并不算多, 店里的甜品一份又一份的上著,窗外熄滅的霓虹燈牌由暗變亮, 把暗淡了的夜空照亮了幾分。

    吃掉了不知道第幾份甜點,‘五條悟’心滿意滴地背靠在松軟的座椅里喝了一口店員小姐姐友情贈送的熱可可,心滿意足。

    “叮鈴鈴——”忽然甜品店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對形似父女的男女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

    “歡迎光臨——”

    雖然‘五條悟’是背對著店門口坐下的, 但是他還是清楚地‘看見’了門口的景象。

    ——推門進入甜品店的, 正是穿著精美洋裙的愛麗絲和人畜無害的森鷗外。

    糟糕

    星野悠望著白色馬克杯里倒映出來的‘五條悟’倒影,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了上來。

    這個家伙該不會是奔著自己來的吧?

    星野悠心里暗叫不妙, 現在的他, 如果和森鷗外這個明顯別有所圖的AI精對話, 真的很難不觸發特殊場景!

    但是直接走人的想法卻又受限于‘五條悟’卡牌的設定, 無法實施。

    “林太郎, 我們坐在那邊吧?”

    “好啊, 愛麗絲醬想坐在哪里都可以——”越來越近的談笑聲, 讓星野悠如坐針氈。

    ‘五條悟’慢吞吞地吃著甜點, 散漫又放松, 他像是根本不在意遠處正在走過的森鷗外和愛麗絲,任誰也看不出來內里星野悠已經開始捂臉的不安。

    總感覺

    這次他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又要再創新高了

    武裝偵探社里,福澤諭吉一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他就看見江戶川亂步正坐在窗邊的旋轉椅上,他望著手機屏幕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亂步?你怎么在這里!

    聽見聲音,江戶川亂步回過了頭來,他眼瞼上的傷口很小,經過處理以后剩了一條細細的血線分布在他的眼角上方。

    “社長,你去找他了?”

    “嗯,”福澤諭吉怔愣了一下沒有否認:“那位先生這種做法實在是——”

    “社長,”江戶川亂步鼓了下臉頰,打斷了福澤諭吉的話:“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我會親自解決的!”

    “嗯?”福澤諭吉奇怪:“為什么?亂步你不是一向很怕麻煩嗎?”

    “總之就是讓我自己來就好啦,”江戶川亂步跳下椅子,推著福澤諭吉往辦公室里走了兩步,他蹬蹬蹬地跑出了福澤諭吉的辦公室,同時還不忘了幫他帶上房門,探頭探腦地說:“亂步大人會自己解決的,社長你不要插手!”

    “哎——?”福澤諭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地看著毛茸茸腦袋消失不見,辦公室的門被人‘砰’得從外面關上了。

    “”福澤諭吉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亂步總不至于讓自己吃虧

    退出福澤諭吉的辦公室,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屏幕上的通話界面已經因為長時間無人接聽而消失不見,變成通話記錄的界面了。

    在通話記錄的頂端有著好幾個未接來電,都顯示地是打給‘星野悠’卻未被接通。

    一邊走著,江戶川亂步一邊打開了短信界面,上面的對話還留在幾天前。

    [星野悠:我和亂步接下來就要離開一段時間了,接下來應該會有新同事來接替我們,到時候就拜托亂步君了。]

    [江戶川亂步:放心放心,亂步大人會好好和新人相處的~]

    [星野悠:幫大忙了,亂步君。]

    江戶川亂步刷新了一下界面,收信箱里并沒有多出來新信息。他點開短信框,撅了下嘴,發出了一條新信息:[新人超級討厭,悠你不反對的話,亂步大人就默認你同意我想辦法出氣了。]

    “亂步先生——?”

    短信成功發出,江戶川亂步就聽見了太宰治清朗的問候聲,他一抬頭就看見了拿著書本正施施然推門進來的太宰治。

    “太宰,你來得正好。”江戶川亂步收起手機,說:“幫我一個忙,順便,我想再要一下中也——中原中也的聯系方式!

    “哎~~?可以是可以啦,”太宰治摸了摸下巴說:“不過小蛞蝓的聯系方式啊這個我還真的不太——”

    “另外一本織田作之助的著作!苯瓚舸▉y步晶綠色的眼眸睜開,看著太宰治說。

    “什么?”太宰治下意識地就想把手里的《天衣無縫》往身后藏。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這是完全沒用的,畢竟眼前的人是能夠不憑借超能力就看透一切的江戶川亂步。

    “你最近一直拿著不放的那本書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寫的吧,”江戶川亂步說:“既然如此他在那個世界里應該是作家,那他應該不止寫了一本書。”

    “你不想看嗎?”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瞬,他看了江戶川亂步一會兒,臉上浮現了笑容:“亂步先生,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江戶川亂步絲毫不覺得意外,他說:“一個實驗!

    太宰治微笑著輕聲說:“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亂步先生!

    星野悠,或者說現在的‘五條悟’,他的預感并沒有出錯。

    因為蹦蹦跳跳的愛麗絲直接拉著森鷗外在他臨近的座位上坐下了,愛麗絲在察覺到‘五條悟’的視線時,還朝著他笑了一下。

    ‘五條悟’收回了視線,心里嘆氣。

    很好,看來今天這個臉他多半是不得不丟了。

    星野悠:滄桑微笑.jpg

    森鷗外這個家伙,怎么還上趕著找不痛快啊喂!

    果然,沒過多久‘五條悟’就聽見了愛麗絲的驚呼聲:“林太郎,我袖子上的紐扣不見了!”

    “?是掉到哪里了嗎?”森鷗外疑惑地詢問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可是明明剛才進來的時候,它還好好地待在袖子上的”愛麗絲苦惱地說。

    “那應該是掉在過道之類的地方了吧,”森鷗外推開椅子,站起來說:“我去幫你找找看好了!

    啊走過來了啊

    都不需要‘看’,‘五條悟’就能從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聽出來森鷗外正在目標明確地朝自己靠近。

    期間,森鷗外還時不時地彎腰查看一下附近的座椅,做摸做樣地發出疑問:“咦?真奇怪,這里也沒有”

    “不好意思,這位——”森鷗外剛想和‘五條悟’搭話,他的話語就因為五條悟漠然的一瞥而戛然而止了。

    森鷗外竟然像是被‘五條悟’著隨意的一眼釘在了原地一樣,只是一眼就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大腦瘋狂報警的危險感覺。

    無法動彈。

    ‘五條悟’抬手微扶了一下鼻梁上滑落的黑色墨鏡,隱藏起來了他那雙仿佛隱藏著漩渦的蒼藍色眼瞳。

    阻止了森鷗外的靠近,‘五條悟轉過頭,繼續慢吞吞地吃起來了堆在桌子上的甜品。

    隨著‘五條悟’重新移開了視線,被當做空氣的森鷗外心里的悸動感才緩緩消散。他心有余悸地輕笑了起來掩去了眼底的驚悸。

    五條悟比他認為的還要可怕。

    但是可怕,不就意味著強大和有效嗎?

    森鷗外暗紅的眼瞳里重新浮現了笑意,他面上不動聲色地又向‘五條悟’所在的方位靠近了一步。

    森鷗外鍥而不舍地禮貌道:“非常抱歉打擾您了,先生”

    興致越發高昂的森鷗外并不知道,面前漫不經心的‘五條悟’面對著突然出現的選項,已經開始流淚貓貓頭了。

    ‘五條悟’本來看森鷗外的反應,以為自己今天能夠擺脫觸發特殊規則的厄運了。然而,還沒等他松一口氣,他就感覺到了森鷗外的靠近。

    幾乎就在森鷗外的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間,‘五條悟’的眼前就彈出來了僅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的透明光屏。

    ——【恭喜您已經觸發卡牌特殊場景,請選擇您期待的發展線路】

    【A.立刻踹翻圓桌,夷平您所在的甜品店】

    ‘五條悟’望著面前的一排小甜點和店員小姐姐好心送給他的熱可可,果斷pass掉了第一個選項。

    【B.捏爆愛麗絲的頭】

    ‘五條悟’猶豫了一秒,果斷選擇把這個選項也排除掉了。

    雖然愛麗絲只是森鷗外的異能力,但是哪怕如此,他也沒辦法對小女孩下手。

    可是看到最后一個選項……

    ‘五條悟’沉默了。

    【C.捏爆森鷗外的頭】

    第64章 第 64 章

    這——

    完全沒有想到第三個選項會是這個, 從‘江戶川亂步’的記憶來看,森鷗外應該也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之一。

    星野悠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為了以免對世界造成太大的影響, 通常都會使用人物卡牌,從世界‘主角’那里獲得能量進行轉換。

    如果此時‘五條悟’真的選了‘捏爆森鷗外的頭’,那他距離任務失敗被遣返罰款也就不遠了。

    ‘五條悟’心里又默默地給煉金部和卡牌原型記了一筆小黑賬, 他才捂著顫抖的小心臟認命地選擇了B選項。

    雖然對愛麗絲這個‘小女孩’下手會讓他本來就糟糕的形象變得更加無法挽救,但是相對于另外兩個更加窒息的選項, ‘五條悟’還是不得不妥協了。

    算了。

    反正在他被迫惹惱武裝偵探社,暴打中也以后, ‘五條悟’這張卡牌就根本沒有什么正面形象可言了。

    【選擇成功】

    就在‘五條悟’做出選擇以后,他就感覺到意識像是被橡膠包裹住了一樣被束縛著抽離了出來!鍡l悟’以第一視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動了起來。

    森鷗外的詢問還沒有說完, 就被‘五條悟’打斷了。

    神秘的白發少年伸了個懶腰, 懶洋洋地站起了身:“我說你!

    “好吵哦。”

    像是小憩的猛獸終于不堪其擾地睜開了猩紅的豎瞳, 對危險敏銳的感知,讓森鷗外的神情驟然一變。

    森鷗外還沒弄明白‘五條悟’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這不妨礙他戒備地后退著無聲摸出手術刀, 與款款走來的愛麗絲并肩站立:“先生?”

    “惡念都要溢出來了, 臭蟲!

    話音剛落, ‘五條悟’的身影就陡然消失了, 森鷗外的發絲被氣流輕微的拂起。

    森鷗外還沒來得及看清‘五條悟’的動作, 他的心臟就猛然傳來一股難以忽視的心悸感。

    緊接著, 一聲‘噗’的像是氣球被扎爆的聲音, 從森鷗外的身側后方傳了過來。森鷗外心里驀然一空, 與愛麗絲的鏈接驟然崩斷

    ‘愛麗絲——?’

    森鷗外震驚地猝然回頭想查看到底發生了什么,就偶然看見了‘五條悟’墨鏡下一閃而逝的藍光。

    那雙眼睛

    冰冷煩躁。

    幾乎毫無溫度的。

    ——全然不似人類的雙眼。

    只是被他這么看著, 就好像從大腦到靈魂都被凍結了一樣。

    那不是憤怒,只是不堪其擾的煩躁。

    他看著森鷗外不像是在看著人類,倒像是在看著什么不自量力的螻蟻。

    時間好像停滯了一樣,世界在這一刻變得極端的寂靜,店員小姐驚恐地尖叫聲和嘈雜的吵鬧聲都悉數消失不見,被無聲的空白代替著陷入沉寂。

    森鷗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過這種因為死亡的恐懼,而腎上腺素瘋狂飆升的感覺了。

    他會死的。

    這是在看見‘五條悟’那雙仿佛會發光的眼睛時,森鷗外停滯的大腦里悄然的浮現了這一個念頭。

    這個結論看起來如此荒謬的難以置信,可是森鷗外的心里此時卻升不起哪怕絲毫的希望。

    他會被殺掉,毫無反手之力地被一個少年殺掉。

    門扉推動間的涌起的氣浪讓甜品店門口風鈴微微打著旋兒,飄搖蕩落。

    “叮鈴鈴”

    飄忽清脆的風鈴聲像是從世界遙遠的彼端傳過來,順著聽覺神經傳入森鷗外的大腦喚醒了他仿佛凍僵了的意識。

    “發生了什么?剛才那個是什么東西?!”

    “先生——!你沒事吧,先生?”

    周遭的聲音像是潮水一樣重新涌入了森鷗外的耳中,他的視網膜上只留下了‘五條悟’離開時轉瞬不見的背影。

    “這可真是,”森鷗外能夠聽見自己的失速的心跳聲,加壓的血液一股腦地涌動著,與宛如擂鼓的心跳聲混雜在一起,分外響亮:“現在的年輕人”

    森鷗外低垂眼簾遮掩住了暗紅色眼瞳里濃重的色彩,他低頭凝視著自己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亢奮抑制不住輕顫的指尖:“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離開了甜品店,‘五條悟’走出了好幾條街,遠離了港口Mafia和武裝偵探社所在的街區。

    ——不管今天他有沒有被幸運眷顧,他都不想再見到任何一個世界‘主角’了。

    夜風習習,‘五條悟’不知道什么時候拐進了一條沒什么人的不知名小巷。橫濱這所城市有華麗的高樓大廈,潔凈的綠化公路,也有破敗的連路燈都沒有的崎嶇小巷。

    流著污水的下水道和閃耀在高樓頂端的霓虹燈兩不相干地共存著,破敗黑暗于這個城市就像是像是華美桌布反面發了霉的霉斑。

    踩在凹陷泥洼里,‘五條悟’沒有沾染上半點泥漬。他摸出來身上隨身攜帶的硬幣,心里默念著反面,‘五條悟’隨即彈指將手里的硬幣高高地拋起又單手抬起,張開五指將之攥住。

    ‘五條悟’攤開手掌,一枚一百日元的銀色硬幣正反面朝上地靜靜躺在他的手心里,它在朦朧的月色下隱約折射出微閃的亮光。

    “搞什么,”‘五條悟’微蹙著眉轉了下硬幣又重新把它收好,他想不明白如果自己的‘能力’沒有出錯的話,他又為什么不幸地遇到森鷗外:“這種程度,也能被稱為幸運嗎?”

    ‘五條悟’從甜品店離開的時候,只隨手拿上了一個舒芙蕾。

    他悶悶不樂地咬了一口,漫無目的地繼續往前走著。

    “咔嗒!币宦暻宕鄥s又細微的碎裂聲,隱約地從遠處的巷子深處當中傳了出來。

    窸窸窣窣的咀嚼聲和什么液體‘咕嚕咕嚕’流出來的聲音微弱地隨之響起,斷續而詭異。

    狹窄骯臟的破敗小巷里地面碎裂的地磚與泥坑凹凸不平,沒有任何光亮,暗沉得看不清任何景象,包括腳下的地面。

    然而戴著墨鏡的‘五條悟’卻如履平地穿梭在黑暗的小巷子里,毫無阻礙地走到了聲音的源頭。

    這是巷子的拐角,在這里能夠隱約地窺見巷子一轉后另一端商業街的繁華與熱鬧。

    可是幾步之遙的轉角卻黑沉晦暗的宛如另外一個割裂的世界。

    那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怪物。

    不需要光亮,甚至都不需要接近,‘五條悟’就能把遠處傾倒的垃圾箱處的場景看的一清二楚。

    發臭的垃圾堆里,有一個穿著病號服的怪物正趴在什么東西上貪婪的進食著,它的脊背畸形的隆起,‘臉上’密布著濃密的毛發和細小的血瘤,根本看不清長相,只能看見它咀嚼間露出的密密麻麻的尖牙。

    它的食物是一個女人,一個身體還存在生活反應,雙眼絕望地睜大,身體反常地蜷縮著臥倒的女人。

    女人的后背被撕咬著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從傷口上來看,她還活著的時候就遭受了怪物的襲擊。

    可是她卻沒有選擇回身反抗,或是逃跑,而是像蚌張開蚌殼一樣,露出柔軟內里,躬起身體任由怪物啃食。

    ‘五條悟’知道這是為什么,他‘看見’了一個孩子,一個還在襁褓當中酣睡,被女人死死捂住地捂住了嘴巴的女嬰。

    ‘送上門了呢!劢馕龅氖澜缋,‘五條悟’看著女人痛苦的扭曲的面孔和一無所覺熟睡的嬰兒心里一股無法抑制的怒意,然而他想要攻擊的意圖卻像是干被防火墻過濾掉的錯誤指令一樣,反復升起又無聲無息地消融不見了。

    屬于卡牌的固有規則,隱隱約約地被‘五條悟’感知的到了。

    ——‘心情不好,不想工作。’

    狹窄小巷子里,悶熱熏陶著鮮血和垃圾腐爛的腥臭味,讓‘五條悟’本就不耐的神色愈發冷冰了幾分。

    ——‘真倒胃口!

    這種時候

    為什么偏偏是這種時候,卻根本不會觸發特殊規則?

    沒關系,只要這個時候被攻擊的話

    以‘五條悟’的性格,他絕對可以出手還擊。

    所以——

    快點發現我——!

    ‘五條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地逐漸走近正在粗暴進食的怪物。

    畸形的怪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樣,停下了進食轉過臃腫的腦袋鎖定了朝著他走過來的‘五條悟’。

    然而畸形的怪物卻并沒有像‘五條悟’設想的一樣發動攻擊,而是好像感覺到了危險一樣。它四肢繃緊,身體微微前傾壓低匍匐著,警惕地沒有上前。

    一時間沒了怪物的咀嚼聲,巷子里安靜無比,除了遠處巷子尾端傳來的嘈雜喧鬧聲以外,就只有皮鞋踩在泥磚上的摩擦聲。

    一步,兩步,三步

    眼見與怪物的距離越來越近,‘五條悟’的神經愈發緊繃了起來。

    不是因為眼前對于普通人而言,眼前堪稱驚悚的一幕,而是那個怪物直至任由他擦肩而過以后,仍舊停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夜幕黑沉,天際的銀月高懸照亮,讓渺茫的星子越發黯淡無光。

    夜晚的橫濱,高樓大廈林立其間,彩色的霓虹燈閃耀著耀眼的燈光。

    熱鬧的人群穿梭在熱鬧的夜市當中與這條漆黑骯臟的小巷仿佛分處于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巷子里。

    白發神子像是根本沒有看見這驚悚的一幕一樣,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五條悟’慢吞吞地吃著舒芙蕾,腳步不停地就要邁著大長腿,無視路邊隱約晃動的黑影。

    隨著一步一步地背離著逐漸松懈下來的怪物,‘五條悟’的心逐漸地下墜。

    “咿唔——”輕微的嗚咽聲,在安靜無聲的巷子里響了起來,這聲音極其的細微,如果不是‘五條悟’的五感都到了一種堪稱變態的程度,他可能根本不會聽見。

    ‘五條悟’沒有停下。

    被女人緊緊護再懷里的嬰兒不知道是因為被緊摟的不適,還是鼻尖的血腥味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母親捂住她嘴巴的動作顯然讓她感覺到了不適。

    女嬰的眉頭一皺,費力地張開嘴,悶聲哭啼了起來:“哇——!”

    ——即將走出小巷的六眼神子,停下了腳步。

    第65章 第 65 章

    “吵死了!

    鼻尖的惡臭, 刺耳的哭聲,緩緩流淌的鮮血與垃圾流出的膿水混進腳下的泥地里塌軟黏膩。

    森鷗外,怪物, 垃圾堆的嘈雜的蚊蠅和嬰孩的啼哭,這惱人的一切,讓‘五條悟’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

    “完全, 沒有食欲了。”

    【檢測到‘五條悟’的進食被打斷恭喜您已經觸發卡牌特殊場景,請選擇您期待的發展線路】

    【A.立刻將這里夷為平地】

    【B.殺掉它】

    【C。殺掉她】

    “總算來了啊, ”‘五條悟’歪了下頭,把吃剩的舒芙蕾隨手扔進了一旁傾倒的垃圾箱里:“我可以多選嗎?”

    “吼——!”畸形的怪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一樣。

    它的脊背微微拱起, 四肢繃緊,警惕又暗含威脅地朝著看過來的‘五條悟’低吼著,像是在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剛才我就想說了, ”‘五條悟’嘆了口氣, 在怪物不解戒備的注視下, 他抬起了手:“你真的太丑了——”

    赤紅的光線在‘五條悟’的指尖像是亂蛇狂舞一般扭曲著匯聚,帶著一種讓人恐懼的危險氣息, 空間都仿佛在聚合的原點發生了坍塌。

    ‘術式反轉·赫’

    赤紅色的光亮從‘五條悟’的指尖彈射著直沖根本來不及閃避的畸形怪物, 超長距離的大范圍紅光霎時間就籠罩了怪物和他周圍的墻體!

    “轟——!”沉悶的巨響聲過后, 怪物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凹陷, 它身后破敗的墻體也跟著坍塌露出了后面被輻射的建筑。

    輪廓隱沒在黑暗當中的破敗建筑, 從墻上褪了色的紅十字架來看, 似乎是一家老舊的私立醫院。

    之所以說是老舊而不是廢棄, 是因為五條悟可以‘看見’在醫院另一側的門口。

    紅十字架的塑料燈牌正在黑沉的夜色里散發著猩紅的微光, 為被粗壯鐵鏈緊鎖的雙開玻璃門蒙上了一層宛如凝固鮮血一般的暗紅色。

    雖然這家醫院看起來像是早已年久失修了的樣子, 但是顯然它所采用的的燈具質量都還算上乘。不僅是門口高懸的紅色十字架燈牌,連大門口樓道內的照明燈都還盡職盡責的亮著。

    坍倒的圍墻有一大半被直接湮滅成了粉末, 在空中蕩起了一陣粉塵。

    醫院圍墻前的土地也被轟出了深深的溝壑,雜草叢生的院落里突兀的出現了一大片空地。

    然而真正引起‘五條悟’興趣的是那宛如分界線一樣完好無損的醫院墻體。

    明明醫院剝落墻漆的院墻同樣被籠罩在了攻擊范圍當中,但是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圍墻卻紋絲不動。

    六眼能夠在極大的范圍中‘看’道周圍的一切,這所只是稍稍打眼一看就會察覺出來不對的醫院,‘五條悟’卻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察覺。

    ‘隱匿’嗎?

    無視了在角落里嗓子都要哭啞了的嬰兒,五條悟徑直地踏入了還縈繞著粉塵的院墻當中。

    不遠處的巷尾處隱約傳來了警笛聲

    醫院是每個生活在此間的人無法避開的地點,人類在這里誕生又在這里死去。它聆聽過新生兒降生的啼哭,也接納了死者臨終前最后的遺嘆。

    悲歡喜怒在這里一應俱全又全然不受人類自己的掌控,它像是紐帶,迎來的人的出生,歸送人的死亡。

    可它,又像是刑場,聆聽過更多死亡的宣告。

    醫院總是吵鬧的,總是忙碌的。可當它如此死寂頹敗地隱匿佇立在這里時,那種無法忽視的不安和詭異感就濃重的撲面而來了。

    濃重的夜色當中,這棟不知道已經佇立在這里多久的陳舊醫院,在淺淡的銀色的月光的籠罩下蒙上了一層淺淺陰影,散發著無端的不詳和詭異氣息。

    這家醫院的布局看起來很有年代感,正門所對應的并非是開闊的門診大廳而是逼仄陡峭的上下樓梯。

    地磚顯出了一種老舊的灰蒙。

    照明燈微黃的燈光不僅沒有顯出幾分昏惑的暖意,反而照在盡頭一片黑暗的上下樓梯臺階上,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驚悚感。

    這是中島敦在走近這間醫院時唯一的感覺,用指尖推了推銹跡斑斑的鐵鏈,一股讓人牙酸的擠壓聲頓時響了起來。

    “吱呀——”

    這讓中島敦連忙收回手后退了一步,他慌忙地環顧四周,卻發現太宰先生正在和亂步先生站在坍塌圍墻的周圍嘀咕著什么。

    而宮澤賢治則是蹲在地上研究著雜亂叢生的雜草,中島敦隱約能夠聽見:“蠻適合牛吃帶回去給小花”之類的只言片語。

    與謝野晶子、國木田獨步、谷崎兄妹和泉鏡花沒有來。

    泉鏡花本來是想要參加集體活動的,但是卻被與謝野晶子以‘女孩子如果現在就開始熬夜的話,那可是會很快長皺紋’之類的理由強拉著下班了。

    國木田獨步則是因為明天還要到學校里上課,在得到了江戶川亂步‘你不去也沒關系啦’的答復以后,可靠的成年人就按時下班回家了。

    谷崎潤一郎是因為要參加谷崎直美的朋友聚會,在同樣被江戶川亂步評價為‘這次你也是無足輕重’了以后,他就被妹妹挽著手臂笑著和大家告別了。

    所以,到頭來與其說這次是江戶川亂步臨時起意的集體探險活動,倒不如說是不成熟男性的夜游活動。

    看看在嘀嘀咕咕著什么的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又瞅了瞅已經開始動手薅草的宮澤賢治,中島敦總覺得今天晚上的活動會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一點。

    “所以說我們今天到底是來做什么的啊”中島敦撓了撓頭,注意力又重新轉移到了眼前籠罩在黑夜陰影里的醫院上。

    醫院的玻璃不知道是貼了放光紙的原因還是本身就是有色玻璃,中島敦借著依稀的月光能夠看見窗玻璃上似乎透著陳舊的灰茶色。

    沿著墻根走了一段,中島敦找到了一個可供進入的入口,這里的窗玻璃似乎被人給打碎了,露出了一個可供人彎身通過的窟窿。

    發黃的地磚上灑落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中島敦借著投入走廊里的月光,看見了地上玻璃碎渣折射出來的瑩瑩藍光。

    他這才意識到——這間醫院的窗玻璃竟然是灰藍色的。

    “太宰先生,亂步先生——”

    發現了可以進入的通道,中島敦的第一反應就是叫頭腦擔當的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來看,然而他的聲音卻戛然而止了。

    因為中島敦從窗戶里看到了一個像是飄過一樣慢慢地走著的病人,從他的面前無聲無息的飄了過去。

    ——中島敦在他與自己擦肩而過之前,完全沒有發覺到對方的絲毫存在!

    在這樣一所似乎介于荒廢許久與暫停營業之間的詭異醫院里驟然見到一個病人本來就是讓人驚愕的事情了,更何況他的出現如此的詭異無聲又突兀。

    這個穿著白藍條病號服的病人掠過了中島敦以后,他似乎并沒有察覺他的存在。

    這個突然出現,仿佛幽靈的病人,在距離中島敦不遠處走廊處,正在一腳深一腳淺地緩慢向前著面更黑的走廊深處前行著。

    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感莫名的襲上了中島敦的心頭,他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緊了一樣,小老虎的額頭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是個幽靈嗎?!

    “怎么了敦?”不遠處的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里的異樣,他們一前一后地朝著中島敦走了過來。

    就在太宰治的聲音響起來的瞬間,不遠處的飄遠的病人猛然頓住了身形,腦袋一百八十度地旋轉著掉了個方向,他一雙沒有瞳仁的白色眼珠緊緊盯著在窗戶旁邊懵逼看著他的中島敦。

    中島敦只覺得一股涼意從他的尾巴骨沿著脊椎骨直竄天靈蓋,他的尾巴都差點嚇出來了。

    太宰治伸手搭上了中島敦的肩,他卻詫異地發現小老虎的肩頭正在控制不住的打顫:“敦?”

    “太、太宰先生”中島敦的牙齒都在打顫,他僵硬遲鈍地轉過腦袋,淚眼汪汪地看著正疑惑看著他的太宰治:“有、有鬼——。 

    “哎?鬼嗎?”太宰治挑了下眉,他的右手按在中島敦肩頭身體前傾地探頭朝著中島敦剛才發愣的方向看了一眼,卻只從破損的窗戶里看見了空空蕩蕩的樓梯和逐漸漆黑的走廊:“消失了嗎?”

    “剛才他真的在這里!”中島敦指著剛才那個病人腦袋掉轉的地方,語無倫次地比劃著說:“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幽靈,他的腦袋剛才就這么‘啪——’得一下直接轉過來了——”

    “他的眼睛全是眼白——就一直勾勾的看著我!”

    “那看來我們猜的沒錯!甭艘徊讲抛哌^來的江戶川亂步咬著美味棒,嘟嘟囔囔地說:“那可不一定是幽靈啊,敦?”

    “哎——?”小老虎被恐懼支配的腦袋有些發木,一時間沒有轉過來彎兒:“那剛才那個真的是個病患?”

    第66章 第 66 章

    “這個可說不一定哦, 敦~~”太宰治在中島敦的肩膀上拍了拍:“這么好奇的話,我們接下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進、進去——?!”中島敦破音地問。

    “是的哦~~”太宰治笑瞇瞇地說,“異能特務科委托我們調查清楚怪物的源頭——可不是只是站在這里就能夠調查清楚的!

    “怪物——?!”中島敦立刻聯想到了剛才他在走廊里面看到的那個像是幽靈一樣詭異的病人:“所以我剛才看見的那個東西就是我們今天晚上要調查的東西嗎?”

    “我想應該不是哦, ”太宰治掏出手機找出來了之前異能特務科在拍攝的照片,將其中一張比較清晰的怪物正面圖片展示給中島敦看:“我想你剛才看見的應該不是這種吧?”

    中島敦被亮著微光的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怪物正臉嚇了一跳,他恐懼地后縮了一步:“太、太宰先生!不要一下就把這種照片給突然放出來!”

    “果咩納塞~~”

    太宰治收起來了手機, 他沒什么誠意地笑著道了歉:“沒想到敦的膽子竟然這么小呢”

    “呼太宰先生”中島敦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無奈地說:“任誰突然看到這種——呃畸形的怪物應該都會被嚇一大跳吧!

    “是嗎?”太宰治歪了歪腦袋, 他露出了像是惡作劇得逞一樣的笑臉說:“放輕松一點啊敦,如果這種航程度就害怕成這樣的話, 一會進去的時候你說不定會被嚇哭的哦!

    “我倒也沒有沒用到那種程度了,太宰先生”

    中島敦只是因為毫無心理準備,所以才會被太宰治突然貼臉展示的照片嚇了一跳, 他很快就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了。中島敦調整好了心態, 他指著不遠處的破損的窗戶說:“那我們現在是要從這里爬進去嗎?”

    “這個倒是不需要, ”太宰治說:“雖然里面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我們的異能力,但如果只是把鎖鏈扯斷的話, 賢治他還是沒問題的。”

    中島敦這才發現, 在他和太宰治說話的期間, 宮澤賢治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剛才的土坡上走到了被鎖鏈牢牢纏緊的正門前。

    “可以嗎?宮澤君?”中島敦遲疑地看著正在上下打量著正門的宮澤賢治,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今天晚上宮澤賢治吃了超多量的牛肉拉面。

    宮澤賢治的異能力:[不懼風雨]是只能夠在饑餓時候才發揮作用的怪力和防御。

    “已經到了吃夜宵的時間了啊”一旁的江戶川亂步剛好吃完了最后一口美味棒, 他從他的口袋里又摸出來了一顆檸檬糖扔進了嘴里, 這讓本來就有一點饑餓了的宮澤賢治感覺自己的肚子好像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鎖鏈倒是不成問題啦。”宮澤賢治燦爛地笑回答說, 不過很快他就又有點不確定地看向了在一旁‘嘎吱嘎子’嚼硬糖的江戶川亂步:“只是這個門看起來很不結實的樣子, 如果我不小心把門搞壞的話不會有問題吧,亂步先生?”

    “放心放心, ”江戶川亂步一邊嚼著硬糖,他一邊含含糊糊地回答說:“能夠找我們索賠的人早就死光啦”

    “重點是這個嗎?亂步先生?!”中島敦瞠目結舌:“重點難道不是應該擔心醫院里的怪物會不會因此從里面跑出來嗎?”

    “放輕松啦~~敦——”太宰治笑著在他的后背上用力拍了一下,把沒有心理準備的中島敦拍了一個踉蹌:“有你和賢治在,那些怪物們就算真的跑出來也不會有什么關系吧?”

    太宰治wink了一下,說:“我和亂步先生就要全靠敦和賢治保護了——”

    一向不愿意工作的江戶川亂步先生,竟然在沒有社長激勵和零食鼓勵的情況下,主動地半夜來陪他們一起加班。

    ——甚至連一直都熱衷于翹班的太宰先生都主動地來幫他們做任務了!

    看了看已經在瞇著眼睛含著淚打哈欠的江戶川亂步,中島敦心里由衷地升起了一種責任感:“放心吧太宰先生,我一定會把亂步先生和你好好帶回偵探社的!”

    “那就好!睂m澤賢治頓時松了一口氣,伸手搭上了門口足足有人小臂粗的鐵鏈,雙腳分開與肩同寬,手下有力:“嘩——啦!”

    生銹的粗重鐵鏈在宮澤賢治的手里像是不堪一折的吸管很快就被他扭曲著快要折斷了,然而比鐵鏈更先宣告失敗的是那扇看起來并不怎么堅固的雙開門。

    門軸早已銹蝕的鐵門在宮澤賢治怪力的作用下很快就脫離了它原有的位置,從銹蝕的門框中扭曲著變形摔了出來。

    “砰——!”的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晚里顯得格外的響亮和刺耳。

    不堪負重的鐵門就直直地砸落在了地面上,門框上鑲嵌著的大塊玻璃噼里啪啦的摔成了一片,‘嘩啦’地濺落著。

    宮澤賢治和早就慢吞吞挪開的江戶川亂步及時地避開了四濺的玻璃碎片。

    中島敦則是緊盯地著門洞里上下樓梯黑漆漆的盡頭,隨時警惕著會不會突然有什么怪物從里面沖出來。

    不過顯然,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直到蕩起的塵土落地,一直都沒有發生什么異變。

    “好啦,”太宰治在眼前扇了扇手,像是要扇落未掉的浮灰:“我們進去吧——”

    這家詭異的醫院真正走入之后才中島敦才感覺到了遠勝于先前遠觀時的不安。

    這所年久失修的醫院布局十分奇怪,正門入口對應著一條橫向的走廊,走廊極其狹窄,僅供兩個人并肩通過。

    走廊的兩端深陷在濃稠的黑暗當中,只有中間門口正對著上下樓梯拐角的地方被暗黃的燈光照亮,照明燈的鎢絲暈染著黑色像是霉斑又像是氧化。

    走廊兩端,中島敦目之所及都是一些房門半開半合的空置辦公室,里面看起來空空蕩蕩的好像什么都沒有。

    中島敦左瞧瞧右看看的功夫,江戶川亂步已經領著太宰治和宮澤賢治三人率先往黑沉的樓梯下端走去了,看樣子是想要直接去樓下的地下室或者負一層的樣子。

    “哎?亂步先生?”中島敦慢了半拍才急忙跟了上去,他一邊下臺階一邊奇怪地問:“我們不去一樓的辦公室里或者二樓之類的樓上看看嗎?”

    “那個啊”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對視了一眼,他一邊繼續往下邁著臺階,一邊懶洋洋地說:“不去也沒關系。”

    倒是太宰治停下了腳步,微笑著回頭看著中島敦:“雖然話是這么說,不過如果敦你好奇地話倒是可以去看看的”

    太宰治說:“正好可以驗證一下我們的猜測”

    江戶川亂步旋即停下了腳步,他垂著腦袋打了一個哈欠:“那敦你要動作快一點才行,我困得快要走不動路了!

    “哎?我、我一個人嗎——?”中島敦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可以跟著你一起去!”宮澤賢治自告奮勇地舉手說,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宮澤賢治的肚子就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咕咕’聲。

    “這個”中島敦看了看纏了滿身繃帶的太宰治,又看了看已經困得快要一頭從樓梯上栽下去,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的江戶川亂步,他還是選擇拒絕說:“算了,還是我自己先去看看吧,賢治君你們先待在這里等我回來吧。”

    “嗯嗯嗯!”太宰治后靠在樓梯扶手上,臉上的笑意加深,他右手握拳地為中島敦加油鼓氣:“那就交給你了,敦君~~”

    中島敦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樓上猶豫了一下,決定先從走廊的幾個空房間里開始查看。

    事實沒有出乎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的判斷,開始的幾個房間里除了厚厚的浮灰和被留下的廢棄器具和鐵架床以外并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

    不過中島敦倒是在最后的一個房間里發現了一個被留下來的檔案柜。

    檔案柜的柜門幾乎都上了鎖。中島敦猶豫了一下,他想起來了江戶川亂步剛才對宮澤賢治說的話后,一咬牙悉數□□了。

    讓中島敦失望的是,哪怕是上了鎖柜子里也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大多是一些空的檔案袋和一兩張印刷模糊的藥品單據,并沒有什么特別擁有的信息。

    就在中島敦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眼尖地發現,在柜子的底端有一張像是被從病歷本上撕下來的紙張,上面好像被人用記號筆潦草的涂上了什么字跡。

    中島敦只能辨認出“柜子吃人”“追殺躲藏”之類幾個零星的字眼,他想了想將這張紙夾在了藥品單據里準備一塊帶回去給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看。

    剛一回到樓梯口,中島敦就驚訝地發現太宰治正慢悠悠地從上面的樓梯上走下來:“太宰先生,你自己上去了?”

    “嗯,”太宰治點了下頭,攤手說:“不過沒發現什么,上面也是一樓!

    “上面也是一樓?”中島敦迷茫地問。

    “是的哦,”太宰治說:“不僅是上面一層,不管向上爬幾層,都是一樓”

    “畢竟我——剛爬上來呢!

    第67章 第 67 章

    “這么說也太嚇人了, 太宰先生!”中島敦臉色僵硬地說,他的聲音都有一點打顫。

    “抱歉抱歉,”太宰治笑著慢慢下了樓, 他走到江戶川亂步他們面前站定,說:“但是是真的哦,敦。不 管我怎么向上走, 在最上面看見的永遠都是亂步先生他們——嗯,現在還有你了。”

    “所以太宰你是覺得自己在一直在向上攀爬啊。”江戶川亂步說。

    太宰治怔愣了一下恍然:“所以你們看我是從上面走下來的嗎?”

    不需要回答, 太宰治已經從中島敦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他若有所思地說:“看來我們只能往下面走走看了!

    “那就走吧, ”江戶川亂步絲毫沒有解釋或者好奇的意思,他揉了揉眼睛就催促著眾人,率先往樓梯下面走去了。

    “說起來, ”中島敦把自己之前在辦公室里找到的檔案和材料遞給江戶川亂步:“亂步先生, 那幾間房間夠沒什么有用的東西, 從門牌上看起來像是保安室、儲物間、檔案室和藥物間”

    “這是我在里面找到的東西——”

    “唔——”江戶川亂步回了下頭,他腳步一緩, 接過來了中島敦手里的紙質材料略微翻看了一下。

    “都是很常見的藥物呢”太宰治湊到了江戶川亂步的身邊, 端詳了一下江戶川亂步拿在手里的藥物名單。

    “嗯, ”江戶川亂步應了一聲, 他挑出來了那張涂鴉一樣的草稿在燈光下看了看, 隨手遞給了太宰治:“這算是規則嗎?”

    中島敦曾經在‘世紀游樂園’的事件以后, 聽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講述過相關的事情。因此中島敦此時聽到了‘規則’以后頓時就緊張了起來:“意思是和太宰先生當時遇到的‘小丑’那種之類相似的東西嗎?”

    “嗯有可能, ”太宰治模棱兩可地說:“但是現在還不能確定, 信息還是太少了”

    “哪怕是異能特務科那里能查到的有關這所醫院的記錄, 目前都寥寥無幾”

    “從這張紙上能得到的信息來看所以關鍵詞就是‘柜子’吧?”江戶川亂步蹦下了一層臺階,他揉了揉眼睛想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所以接下來如果遇到什么沒辦法解決的事情, ‘柜子’可能是鑰匙,通道,開關或者是轉著”

    “嗯,看起來是這樣的,”太宰治附和說,他跟在江戶川亂步的后面拾級而下著:“不過果然也要警惕其本身可能存在的危險性”

    “嗯嗯!”江戶川亂步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點了點頭:“總之接下來不論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擔心”

    “按照悠的說法,這些詭異都是受到同一種源頭的污染所產生導致的,所以很大可能也是需要通過‘規則’的等價交換來施加效果”

    江戶川亂步在說話的期間,他蹦蹦跶跶地連續往下跳了幾個臺階,說到這里,他回頭看了一眼中島敦和宮澤賢治:“太宰根本不用擔心,但是你們兩個如果一會失去異能力可別太一根筋了。”

    “失去異能力?”中島敦愕然。

    “哈哈哈,只要一直真誠就夠了吧?”宮澤賢治燦爛地露出了笑臉,“不過我的肚子有點餓了,想要快點結束去吃東西”

    “放心好了~~~”面對中島敦和宮澤賢治截然不同的反應,太宰治笑著擺了擺手:“亂步先生不是說過了嗎,這里是要靠‘規則’才能發揮作用的地方,且不說不一定真的會失去異能力”

    “就算是真的失去異能力了,對方也一定會因此出現弱點和限制,所以完全不用擔心的啦”

    “況且,”太宰治語氣輕松地像是現在的行動不過是在下單茶泡飯一樣:“有亂步先生這個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在,我們一定很快就能夠去吃夜宵了~~~”

    “好耶,我知道一家會通宵營業的拉面店!”宮澤賢治雀躍地說。

    中島敦也跟著松了一口氣,好像是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一樣。

    中島敦跟在太宰治的后面和宮澤賢治并肩向下走著,他說:“太宰先生說的是,畢竟我們還有亂步先生在!”

    “hhhh”太宰治神神秘秘地一笑:“話是這么說,不過敦你們還是不要放松的太快比較好哦!

    “哎?”中島敦不解地抬臉看向太宰治,卻只看到了他側過臉時的淺笑:“太宰先生,你這是什么意——”

    中島敦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因為,走在最前面的江戶川亂步不見了。

    “亂步先生——?!”中島敦還沒來得及驚訝,就看見之前緊跟在江戶川亂步身后的太宰治笑瞇瞇地轉過身朝他揮了揮手。

    “要加油哦,敦君,賢治君——”

    旋即太宰治便也邁向了最后一層臺階,身影緊跟著也消失不見了。

    “哎哎——?等一下?!太宰先生?!”中島敦慌亂地看向了身邊的宮澤賢治,他卻驚恐地發現他正毫不猶豫地準備跟著走下最后一層臺階。

    “賢治先生——!”中島敦的身體勝過思維,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就一把拉住了宮澤賢治制止了他的舉動:“你我們要下去嗎?”

    “為什么不下去啊?”宮澤賢治疑惑地看了中島敦一眼,他朝著中島敦露出來了一個恬靜的笑臉:“亂步先生和太宰都已經下去了啊?”

    “可是、”中島敦語塞地停頓了一下,說:“可是他們剛才消失了哎——”

    “這有什么”宮澤賢治說:“你看他們明顯是早有預料的樣子吧,所以不用擔心啦!”

    說著,宮澤賢治就扒拉下來了中島敦拽著他手臂的手,元氣滿滿地跑下了樓梯:“快點來啦,阿敦——”

    就這樣,中島敦眼睜睜地看著宮澤賢治的身影如同先前的江戶川亂步他們一樣,也跟著在下到最后一個臺階的時候,直接消失掉了。

    “呼,”被留在原地的中島敦輕吐出了一口氣,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抬起腳步,邁向了最后一層臺階,自我鼓勵地說:“會沒事的!”

    就在腳尖和地面觸碰的一瞬間,中島敦的身影消失了。

    樓梯口處老舊的照明燈仍舊在散發著微弱的燈光,像是積年累月下熏陶出來的黑黃色燈罩處有著幾只不知名的蚊蟲飛翔著。

    除此之外,整棟醫院里面,再無活著的生命。

    宛如死寂一般,毫無聲息。

    就好像江戶川亂步一行人,‘五條悟’,和那個飄忽地行走在走廊上的‘病人’從未出現在這里過一樣

    不知名醫院的樓梯拐角處。

    太宰治的身影陡然在半空中浮現,他輕巧地落在地面上,抬頭看了一眼懸掛在樓梯拐角處的陳舊樓層牌。

    ——‘負三層’。

    負三層?

    太宰治并不意外自己會出現在負一以外的樓層,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是在這么靠近地面的樓層。

    太宰治并沒有說謊,關于這家詭異的無名醫院,異能特務科提供的資料寥寥無幾。

    但是他們在過去有關這片地皮的記錄檔案里還是查到了一些東西的。

    ——這座醫院的來歷和年代已經不能考究了,但是在這片土地最早的記錄里曾經有提到過發現過醫院遺址的事情。

    當時這所不知來歷的醫院的地上建筑已經坍塌的不成樣子,爬山虎幾乎淹沒了整個建筑的外墻。

    但是在地下,政府部門卻發現了巨大的坑洞,根據勘測調查,坑洞足足有七十多米深,除了明顯的爆破炸毀痕跡之外,還有著被掩飾在爆炸之下的建筑痕跡。

    只不過因為當時并沒有調查出開什么有效的東西,又因為管理混亂,所以這片土地很快就被夷為平地重新鋪蓋建筑了廣場,又幾經更迭變成了被遺棄的荒地。

    而這所詭異的醫院,在今天之前,沒有任何人注意過到它的存在。

    太宰治環顧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他便知道其他人沒有和他傳送到同一個地方來。

    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了

    太宰治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慢悠悠地朝著樓梯口正對的寬闊門廳里走去:“希望敦和亂步先生他們的運氣能稍微好一點吧”

    不知名醫院的樓梯拐角處。

    江戶川亂步一腳踩空,他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此時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不過好在,江戶川亂步的反應夠快,他一把扶住了身邊的樓梯把手,穩住了身影,沒有和一看就很不正常的黑紅色地面貼臉接觸。

    這里仿佛是被鮮血和黑泥浸潤的世界。

    明明只是想下多走了一個臺階,卻好像是來到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里。

    鼻尖刺耳的化學藥品和血液的古怪味道,讓江戶川亂步不由得皺了皺鼻子:“這也太難聞了”

    江戶川亂步抬眼看了一眼頭頂上幾乎要看不出來字跡的樓層牌——負13層。

    第68章 第 68 章

    江戶川亂步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濃重黑紅色, 同時附著著不明成分的粘性物體。

    江戶川亂步感覺到了一種強于萬有引力的束縛感自腳下傳來,他試探性地抬了一下腳,果不其然地感覺到了一種阻塞從腳上傳來。

    ——鞋底, 被什么像是淤泥又像是瀝青一樣的東西給黏連住了。

    江戶川亂步用力抬了抬腿,才邁出來了一步,他抬頭看了一眼前面不遠處, 像是身體內腔中一樣暗紅黑洞洞的寬闊空間。

    江戶川亂步不由得發愁了起來:“果然,這里的集合詭異也有一點‘意識’了”

    “唉早知道, 就應該多帶一點零食來才行!

    不知名醫院的拐角處。

    中島敦緊閉的眼睛在踩到結實的地面時猛然睜開了,他警惕地環顧著四周, 卻被青藍色的空間給晃得眼睛發疼。

    這里雖然還和中島敦之前與江戶川亂步他們走散的地方很像,但是中島敦卻能明顯的發現其中的不同。

    不僅僅是眼前的空間目之所及的所有東西,都變成了冷硬的青藍色

    而且, 中島敦發現, 原本是黑洞洞一片, 好像被黑暗吞噬掉的樓梯出口對面,此時也變成了一個無比寬敞的大廳。

    不知道亂步先生, 太宰先生和賢治君他們在不在這里

    中島敦環顧四周后沒有什么發現, 他猶豫了一下。

    中島敦想起來了剛才太宰治篤定的態度, 宮澤賢治的輕松和江戶川亂步的心不在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抬腳朝著正前方被青藍色暈染浸透的寬敞門廳徑直的走去。

    在中島敦背后的頭頂, 一張同樣是青藍色的樓層牌正靜靜地被釘在了墻上, 幾乎和背景融為一體的深色字體潦草地寫在上面。

    ——‘負五層’

    不知名醫院的樓梯拐角處, ‘五條悟’修長的身影在拐角處顯現。

    ‘五條悟’比武裝偵探社的眾人早半個小時, 進入了醫院。

    因此雖然‘五條悟’十分幸運地被傳送到負一層, 得以一層層地摸索規則,獲得更多資料, 但是他現在還是非常順利地抵達了這家不知名醫院的倒數第二層。

    ——第‘負十七’層。

    黑色,入目之處遍地黑色,連空氣當中都隱隱著微不可查的黑色煙絲,簡直像是在眼前蒙上了一層黑霧一樣。

    遠處的寬敞大廳呈現一種類似黑洞一樣的深黑色光亮,透不出來半分光線。

    ‘五條悟’微抬了一下墨鏡,露出了仿佛在逸散著淡淡藍光的眼瞳,他朝著遠處的大廳看了一眼,就不堪忍受地重新拉上了墨鏡。

    ‘人’,到處都是‘人’,或者說到處都是由淺淡的灰白色霧氣組成的‘人形’生物。

    它們喋喋不休地以一種近乎低頻底噪的聲音此起彼伏著喃語著什么,像是哭泣又像是哀嚎,填塞滿了整個空洞的大廳。

    ‘五條悟’不耐煩地輕嘖了一聲,踩著腳底碎裂瓷磚縫隙里黑褐色的骸骨,就徑直朝著‘擁擠’的大廳里走去了

    地下醫院的負三層里。

    太宰治正在按照手機上拍攝下來的平面圖,按部就班地搜索著線索。

    似乎是因為負三層尚且還臨近地表的原因,比起正處于明顯看起來已經不正常了地下空間的其他人,太宰治所在的空間,看起來簡直要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太宰治沿著通道走進寬敞的門廳以后,他就發現這里像是醫院的正門大廳。

    ——正對著樓梯入口的是一條長方形的條形長桌,從樣式上來看像是上世紀末的老舊款式。

    長桌的表面播放著幾盞落滿灰塵,看不出來原本顏色的拉繩臺燈。

    “很有年代感的布局啊”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眼前的大廳,大廳的兩端都是安設有雙開木門的走廊,只是不知道它們都分別通向哪里。

    桌子的兩側依次排布著涂著棕紅色油漆的木制長椅子,像是接待來客以供等候的地方。

    在長桌的后方墻壁上,掛著一塊像是告示板一樣的東西,上面零零散散地釘了一些紙張。

    太宰治摸出手機,他借著手機屏幕的燈光湊近看了看,發現除了一些公告宣傳單以外,就是排班輪換表。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被壓在最下面的一張簡易平面地圖。

    ——這似乎是太宰治現在所處的地下三層的平面圖。

    “唔,讓我看看”太宰治端詳了一會兒地圖,成功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接待大廳?”

    太宰治簡單地吹落了地圖表面積累的浮塵,他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又重新轉而打量起來了長桌。

    長桌上落了一層厚厚的浮灰,但是仍然可以翻見像是來客登記表之類的東西。

    太宰治打著手機翻看了一下來客登記表,沒有發現什么線索,都是一些看上去毫無關系的人名。

    他試探性地拉了拉長桌下面的抽屜,沒有拉動。

    不過對于太宰治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問題。

    太宰治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了一根鐵絲,他用手機照著抽屜的鎖孔觀察了一會,扭動著鐵絲靠近抽屜,一邊聽著鐵絲和鎖芯碰撞發出的聲音,一邊適當地調整著受力和轉向。

    沒一會兒,就聽“啪嗒”一聲,緊鎖的抽屜,被打開了。

    “Bingo~~”

    太宰治愉快地輕笑了一下,他剛要站起身握著抽屜的原形銅把手拉開抽屜,就感覺到了手心處傳來了一陣不妙的溫熱和濕潤感。

    嗯?

    太宰治的笑容清淺了幾分,這種感覺該不會是?

    一松開手,太宰治就發現了不對勁的罪魁禍首。

    實木抽屜是非常復古的樣式,它采用了有著笨重的圓形把手——而此時此刻,先前那被太宰治握在手掌心里、被磨得發亮的圓形銅把手上

    ——赫然有著一直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正長在那里,一瞬不眨地盯著太宰治看。

    這只眼睛從形狀上來看,似乎是屬于人類的眼睛。

    只不過它的瞳仁極小,眼白大的嚇人——而此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前太宰治用力握住這只眼睛的緣故,這只詭異眼睛的眼白里布滿了鮮紅的血絲。

    暗紅色像是鮮血一樣的液體,從“眼睛”單薄的眼瞼上緩緩地低落滴落。

    “啪嗒”、“啪嗒”。

    這種低落本是極其緩慢的,地面上鋪了一層大紅色的毛絨地毯。

    紅色地毯同樣是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而此時一滴滴暗紅色的血液滴落在地毯上,卻像是彈珠砸在玻璃上一樣,發出來了異常響亮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太宰治的心理作用,此時他竟然覺得連腳下的地毯都跟著變得粘稠溫熱了起來。

    “啊咧——”太宰治低頭看看一眼手掌里粘稠的黑紅色液體,他渾然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就好像從抽屜的把手上長出來一只眼睛,并不是什么多奇怪的事情一樣。

    “非常抱歉~?”太宰治舉著手后退開了一步,一臉無辜地說:“不過,雖然你流血了,但是你主動湊上來的和我可沒關系!

    詭異眼睛的眼珠僵硬地轉動了一下,它緊緊地盯著太宰治的身影不放。

    午夜時分,空無一人的怪誕醫院里,任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感覺毛骨悚然,太宰治卻沒有分毫的不適應。

    太宰治歪著腦袋狀似誠懇地道了一聲歉以后,就扒拉著抽屜的邊緣,無視了那個眼珠向上轉動緊盯著他的眼睛,拉開了抽屜。

    “哇塞——!這是手電筒嗎?”太宰治愉快地從打開的抽屜里拿出來了有著笨重的老式手電筒,他檢查了一下里面沒有電池:“雖然沒有電池,但是也已經很貼心啦~”

    太宰治笑瞇瞇地重新把抽屜關好,朝抽屜上的眼睛揮了揮手電筒:“謝謝啦,那我就去找電池了,如果可以的話,拜托不要再見了,長睫毛君——”

    ‘五條悟’現在很煩躁。

    —— 他被困在第十七層了。

    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此時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相對于前面幾層的殺機四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十七層幾乎完全沒有什么殺傷力。

    但是,對于‘五條悟’來說,這里簡直像是天然克制他的死局。

    在進入十七層以后,不足十分鐘里,‘五條悟’就被觸發過一次特殊場景了。

    ——原因無他,這里太吵了。

    然而不知道這一層的詭異到底付出了什么代價,‘五條悟’的能力,除了六眼勉強還能夠遲緩地運轉以外,其他竟然被悉數限制了。

    無數數不清也看不清具體面目的灰白色人形霧氣,此起彼伏地喋喋不休著,它們聽不清楚具體聲音的喃語層層疊疊地重疊在一起,嘈雜填滿了整個空間。

    “我、我、我——我”“救救我,救救”

    “死死——不!”“太疼了,我好疼我好疼——”

    這對神經稍微敏感一點的普通人而言,都是會感覺到心情煩躁和壓抑的程度了——更何況是五感遠超他人,本來就沒有什么忍耐‘五條悟’。

    第69章 第 69 章

    ‘五條悟’一腳踩爆了妄圖攀附著他的腳腕爬起來的焦黑色骷髏, 他語氣不善地盯著眼前的靈體:“閉嘴!

    灰白色的霧氣靈體并沒有因此有任何的停頓,它反而像是因為發現了傾聽者一樣,越發的激動了起來: “我好疼啊, 為什么是我”

    “吵死了——”‘五條悟’的眼睛不耐煩地瞇了起來,他的手掌微微一抬。

    還沒見他有什么動作,一股有著巨大毀滅氣息的壓縮光球就從他的掌心中爆射而出, 奔襲著輻射了整個大廳。

    深黑色的世界驟然乍亮,連空間都似乎因此扭曲了一瞬——極致地光亮在這一刻充斥了整個視野。

    本就荒誕的世界在這一刻都像是變成了單薄的紙片, 被踐踏著轟炸。

    然而隨著刺眼的光亮逐漸地散去,視野里重新恢復了清晰。

    黑色的寬敞大廳里, 像是被黑色瀝青裹住的桌椅還安靜地就在原地,就連看起來十分簡陋的長條木椅也沒有受到的損傷。

    倒是那些或是埋在地面里,壓在瓷磚下, 或是堆積在角落里的不知名骸骨被轟擊成了粉末, 黑灰色的骨灰洋洋灑灑地飄落, 積蓄了一地。

    而半空中的灰白色靈體們也在這次的攻擊當中像是風中殘燭一樣被轟然擊散了許多,原本就寬敞的門廳里因此驟然顯得寬敞了許多。

    好消息是, 也許是因為‘五條悟’這一擊的震懾, 原本還在像是夏蟬一樣喋喋不休的灰白色幽靈此時都不再發出聲音了。

    ——它們沉默靜謐地漂浮在半空或是地面上, 像是公墓里沉默無言的墓碑一樣。

    “哦?”‘五條悟’挑了下眉:“看來通過這層的關鍵就是你們了啊?”

    在從負一層一路走到負十七層的途中, ‘五條悟’已經基本摸清了這里的規則。

    ——這里的詭異似乎已經形成了初步的意識, ‘它’有意識地通過層層的地下醫院來困住試圖闖入這里的來客——從而將他們變為反哺醫院的養料。

    地下醫院困住人的手段大致有兩種:一種是‘挑戰’, 另外一種則是‘解謎’。

    五條悟現在所處的這層地下醫院——核心顯然就是‘解謎’。

    說是‘解謎’但卻是更像是極力藏起答案的無解謎題——在核心為解謎的樓層里詭異似乎通過某種規則, 以不主動或者部分不主動傷害闖入者為代價換取了更強的隱蔽性和吞噬能力以及困頓能力來將闖入者困在地下, 逐步的蠶食并且吞噬他們。

    同樣的, 似乎因為放棄了主動攻擊和傷害,所以在‘解謎’的樓層, 詭異似乎獲得了極強的防御力——哪怕是五條悟對他們的攻擊傷害也極其有限。

    而‘挑戰’,則又是另外的情況了。

    ‘挑戰’為核心的樓層中詭異則是以限制自己的攻擊方式和自主設置核心漏洞并將之隱藏起來作為代價,使得闖入者被迫成為無法反抗的弱者,被迫參與當極有可能喪命的游戲當中。

    一路走下來,‘五條悟’已經初步地掌握了一些醫院詭異的思維路數,他不覺得這負十七層會困住他多久。

    但是,詭異這么一層一層的徒勞掙扎著為難他,不可避免的‘五條悟’已經對此感覺到厭倦了。

    ——明明到最后一定會消失不是嗎?

    這個詭異他是屬烏龜的嗎?

    ‘五條悟’的耐心已經快瀕臨告罄了。

    這次的工作真是太麻煩了

    等到他抵達了經濟的核心以后,他把這個詭異給揍爆,他從此以后就再也不吃甜點了!

    重新帶好微微滑落的墨鏡,五條悟邁開大長腿,徑直沿著門廳前的甬道走入了更深的走廊里

    地下醫院,負5層。

    中島敦被困在這里已經很長時間了。

    一間破敗的觀察室里。

    中島敦躡手躡腳地打開了觀察室角落里的柜子,他鉆進去以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柜門關好。中島敦努力地沒有讓它發出任何一絲的響動。

    觀察室的空間很大,足有六疊大小。

    因為觀察室的房門被中島敦進來時帶上了,所以室內一片昏暗——只有隱約的光亮從彎折的百葉窗的縫隙里透出來,少許照亮了室內的景象。

    觀察室里的桌椅凌亂的翻倒在地,看起來像是被什么東西暴力的沖撞過一樣。

    龜裂的青藍色瓷磚上,不知名的白色藥片七零八落地散滿了。

    中島敦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留意著外面走廊里的一舉一動,他神經緊張地透過柜子的縫隙向外面。

    醫院地下的負5層,從進來開始就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自從中島敦進入這里以后,他的視野里就像是蒙上了青藍色的濾鏡一樣——不管看哪里都是青茫茫的一片。

    一開始這種感覺會讓人覺得有些刺眼,但當習慣了以后,卻會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困頓感。

    從進入了負5層的那一刻開始,中島敦就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的異能力消失了。

    不過,想起來太宰治在消失前像是開玩笑一般的提醒,以及江戶川亂步之前不要自亂陣腳的叮囑,中島敦倒也沒有多么慌亂。

    中島敦一開始是想要繼續沿著樓梯向下,往更深層或者是更上面去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不論他怎么向上攀爬或者向下攀爬,等待中島敦的目的地永遠是地下醫院的負5層——他像是被困在了這一片青藍色的空間里一樣,無論怎么樣也走不出去。

    這讓中島敦不得不放棄和太宰治與江戶川亂步他們會合的念頭,選擇獨自探索這一片詭異的青藍色空間。

    入門的大廳處是一個很有年代感的招待大廳。

    款式古樸的木制長桌,與長條靠背板凳整齊地排布在大廳里。長桌背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個像是告示欄一樣的東西,上面亂七八糟的釘上了一些紙張。

    長桌上零散地散落著一些諸如登記表之類的無用信息,中島敦看了看,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符號文字。

    就在中島敦正想要翻找著抽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的時候,他就聽見了一種十分刺耳的刮蹭聲——那種聲音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尖銳的劃過,又像是被壓縮的泡沫被摩擦著發出‘吱嘎吱嘎’的奇怪聲響。

    中島敦意識到了不對,他立刻警惕地蹲在了招待廳正門的長桌后面,借著桌子遮擋住自己的身形,謹慎地觀察著情況。

    然而,出乎中島敦的意料,那種奇怪的摩擦聲卻沒有靠近,而是一頓一挫,十分規律地漸行漸遠了。

    中島敦探出腦袋朝著聲音遠去的方向看了過去,卻只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紅色背影。

    那個時候的中島敦還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咣當”一聲!觀察室沒有上鎖的房門被‘人’從外面猛然推開了。

    ‘吱嘎——’鋼針在瓷磚表面滑動著,發出了刺耳的尖銳聲響。

    儲物柜的縫隙極其狹窄,中島敦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縫隙里狹窄的空間,看見了一雙血紅色的高跟鞋,一步又一步遲緩地走到了儲物柜的附近。

    中島敦在不久前曾經見過這雙高跟鞋的主人,它屬于一個穿著護士服的怪物。

    只看背影的話,怪物的身材可以說是婀娜多姿,但是它簡直就是‘背影殺手’的典型代表。

    ‘護士’畸形的腦袋上除了長滿細密牙齒的血盆大口以外,看不清它其他的五官。粗長濃密的黑色毛發長滿了怪物的一整張臉,不知道是凝固鮮血還是其他穢物的液體讓‘護士’臉上的長毛一段段的打綹,凝結成臟塊看起來分外惡心。

    中島敦曾經差點被‘護士’扛著足有一人高的針筒釘在地面上,現在想想當時‘護士’張開的血盆大口里密密麻麻的牙齒和神色的黏液中島敦依然覺得毛骨悚然。

    他真的差一點就被吃掉了。

    要不是前段時間在和組合的戰斗中培養了一定的戰斗經驗,中島敦感覺他現在很有可能被那個連舌頭上都長著密密麻麻利齒的怪物直接嚼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下了。

    僥幸甩開怪物以后,中島敦慌不擇路地跑進了這間門鎖壞掉的觀察室里。

    中島敦走投無路之際,遠處催命一樣的摩擦聲就響了起來。

    中島敦猛然想起來了江戶川亂步之前有關柜子有可能是‘鑰匙’,有可能是‘通道’也有可能是轉機的說法——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中島敦躲進了這間柜子里。

    遺憾的是,中島敦并沒有在柜子里面發現什么通往別的地方的通道。他不知道是自己沒有碰巧找到對應的那個柜子,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但是眼見拖著粗壯針筒的‘護士’已經出現在走廊上,逐漸靠近他所在的房間了——中島敦卻也只能在心里祈禱著這個怪物是個眼睛都被遮住的瞎子,根本看不見他了。

    ‘吱嘎吱嘎’的刺耳摩擦聲持續地響了起來,中島敦能夠看見那雙紅色高跟鞋的鞋間朝向了自己,并且一步步地朝著櫥柜所在的墻壁走了過來、

    “嘭、嘭、嘭——!”

    中島敦蜷縮在觀察室的儲物柜里,隨著高跟鞋‘啪嗒啪嗒’地逐步接近,他的心臟緊張地砰砰直跳著。

    一時間除了中島敦自己的心跳聲,他都聽不見別的聲音。

    中島敦的心臟忽上忽下著,像是在被人推著蕩秋千一樣不安地無法落地。

    ‘啪嗒。’鮮紅色的高跟鞋就這樣,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中島敦藏身的柜子前。

    中島敦的心臟也隨著怪物‘護士’動作的停止而被驟然捏緊了,不要不要過來!

    你沒發現我,你沒發現我,你——

    就在中島敦心神緊繃著暗自祈禱的時候,那雙紅色高跟鞋直接走到他中島敦所在的櫥柜面前停了下來,不再動作了。

    中島敦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覺自己此時都快不會呼吸了。中島敦緊張地把頭埋在了膝蓋里,盡可能地掩蓋住自己的呼吸聲,力求不要讓‘護士’注意到自己。

    在‘護士’站定不動過后的每一秒鐘,中島敦都感覺無比的漫長。

    ——時間在這一刻,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中島敦卻沒有聽見任何聲音——連那個一直不曾停歇的‘吱嘎’摩擦聲都沒有響起。

    這是什么情況?

    中島敦疑惑不解地抬起來了臉,房間里好像比剛才更加昏暗了,縫隙里透出的過也暗淡了幾分。

    中島敦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有聽見什么響動。

    中島敦思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湊近了剛才向外觀察的縫隙打算看看外面的情況。

    可是,當中島敦剛剛湊近柜門的縫隙,看清了縫隙外的景象的時候,中島敦的冷汗‘唰——’得就從腦門上冒出來了。

    中島敦心里飄忽不安晃蕩的小秋千,就陡然斷了線,‘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在暗沉的縫隙當中,一只血紅的眼珠正直勾勾地和中島敦對視著,暗紅的血絲像是蜘蛛網一樣密布了青藍色的眼白。

    完蛋了,今天他就要先太宰先生一步完成他的愿望,直接成佛了。

    就在中島敦心生絕望的時候,那只猙獰如野獸一般的猩紅色眼珠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中島敦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兒的時候,熟悉的‘吱嘎’聲又響了起來。緊接著,中島敦的視野里又出現了那雙紅色的高跟鞋——那個‘怪物’竟然重新拖著粗壯的鋼管離開了觀察室里。

    這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她’明明看見自己了,為什么會選擇離開?

    雖然中島敦對此一頭霧水,但是重獲新生的狂喜還是讓中島敦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氣,跟沒骨頭一樣地癱軟在了逼仄的櫥柜里。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能夠活過來真的太好了

    重獲新生的中島敦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享受著久違的平靜和放松。

    然而,在中島敦看不見的柜子角落里:青藍色的生銹鐵皮被一種不祥的黑紅色給一點點的吞沒蔓延,一張猙獰畸形的嘴巴從櫥柜的鐵皮上逐漸地浮現出來了形狀。

    悄無聲息又粘稠迅速

    地下醫院負13層,江戶川亂步從暗紅色的木質長桌抽屜里找出來了沒有電池的手電筒,他并不會太宰治開鎖,但是江戶川亂步輕車熟路地從工具建立找到了撬棍,非常物理學地直接撬開了抽屜。

    隨后江戶川亂步又十分輕松地找到了兩節不知道為什么還有電量的電池,十分輕松地收獲了一只還能夠用以照明的手電筒。

    江戶川亂步在長桌后面同樣發現了貼著地形圖的告示板,不過不同于在負三層太宰治見到的清楚整潔,江戶川亂步眼前的這張地形圖像是被兒童涂鴉的一樣,扭曲混亂。

    而且在紙張的上面還有著像是凝固的鮮血一樣顏色的不知名污漬。

    簡易的地形圖上畫出了大致的空間分布,只不過有關的分區命名卻是以孩子一般稚嫩的筆記書寫的,歪歪扭扭很難辨認清楚。

    江戶川亂步只依稀地辨認出來了‘解剖室’、‘觀察區’、‘拼接室’之類的幾個標記名。

    江戶川亂步暗自記下來了地形圖上的樣式,他便打著手電筒四處探查了起來。

    紅色到處都是濃稠的猩紅色,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層血紅色的紅霧一樣,江戶川亂步不適應地揉了揉眼睛合上了手里的紙質資料。

    人體試驗嗎?

    還是,單純的虐待?

    心里略微的有了大致的猜想,江戶川亂步小心翼翼地打著手電筒前往了材料中不止一次提到的觀察室。

    哪里似乎是之前檔案中提到留觀受術人員的地方,而且從觀察室里似乎還有一條直接通往停尸間的通道。

    ——據說那些在接受手術、或者說是‘虐待’后死亡的實驗人員,沒有來得及研究焚毀之前都會被暫時存放在停尸間里。

    江戶川亂步心里對這里發生過的事情已經初步有了大致的猜想,但是關于最終的詭異核心形態,他還是有一些問題無法確認。

    再加上現在他對離開這里的方法還沒有什么頭緒,所以江戶川亂步還是決定先前往觀察室和停尸間里看看再說。

    幸運的是:留觀室處于招待大廳的不遠處,這讓江戶川亂步免于了分辨不清方向可能迷路的困擾。

    觀察室的房間很大,但是卻沒有擺放桌椅或者是病床之類的器具。

    江戶川亂步打著手電筒謹慎地湊近玻璃觀察著屋里——在觀察室的墻壁上鑲嵌著一根根尖銳的鐵質掛鉤,像是菜市場上懸掛牛羊肉之類的東西。

    而在留觀室寬敞空曠的地面上,則是斷斷續續地鑿進了許多深淺不一的粗壯鐵鏈。

    但是令江戶川亂步皺著眉,沒有第一時間走進觀察室里的原因是,那些早已經銹蝕的鐵鏈有些竟然漂浮在半空當中,看起來像是仍然在禁錮著什么東西一樣。

    難不成

    江戶川亂步的神色微動,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關閉了手上的手電筒。

    幾乎就在手電筒慘白色燈光熄滅的那一剎那,猩紅色的色澤重新爭先恐后地涌入了江戶川亂步的視野,他重新‘看見’了觀察室里的情況。

    被鋸掉下半身強行與馬匹下半身縫合在一起,明明早該因為失血過多和排異反應死掉的‘人馬’正被銹蝕的鎖鏈禁錮在玻璃窗邊,一瞬不轉地盯著江戶川亂步。

    觀察室里不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在手電筒熄滅的那一瞬間,空蕩的觀察室里就驟然間擠滿了形形色色、奇怪的‘人’。

    “好惡心。”

    江戶川亂步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他極力控制著自己不去看那些縫合怪們傷口處流露出來的膿水和肥胖的蛆蟲。

    “我現在打開燈還來得及嗎?”名偵探先生嘴里嘀嘀咕咕著謹慎后撤著,可他卻沒有絲毫打開手電筒。喪失自主觀察權的意思。

    一只鎖骨上縫合著鯊魚頭的‘人’率先動了起來,它手腳上的被束縛著的生銹鎖鏈就這樣在江戶川亂步的注視下被輕而易舉地捏斷掉落,在地上了。

    鯊魚人的這一動作仿佛像是什么信號一樣,原本像是雕塑一樣安靜地擠在觀察室里的怪物們紛紛動作了起來。

    ‘稀里嘩啦’的鐵鏈碰撞聲,接二連三的不斷響起。

    像是沙丁魚罐頭里的沙丁魚突然活了過來一樣,從走廊的玻璃里看過去整個觀察室變得越發的逼仄,怪物們你疊我擠地蠕動了起來。

    眼見觀察室里的怪物們就要破門而出了,江戶川亂步卻沒有著急地向后逃跑。

    “真討厭啊名偵探是.完全被針對克制了嘛!”江戶川亂步不高興地鼓了一下臉頰,將視線投向了自己身后的兩個交叉的走廊上。

    走廊的兩端有著一些不知道用途的閉鎖房間,在江戶川亂步的注視下,那些原本禁閉的房間卻悄無聲息地被打開了。

    ——暗紅色,體表粘稠,像是青蛙一樣的不知名怪物,正在一蹦一跳地從兩處走廊里朝著江戶川亂步不斷地逼近。

    “就算異能力沒有被限制也完全派不上用場啊”江戶川亂步不高興地甩了甩手里的手電筒將它艱難地塞進了口袋里。

    “要是我和賢治換一換就好了”江戶川亂步嘆了一口氣,他由衷地想到:“賢治那邊應該會很輕松吧?”

    “嘩啦——!”

    江戶川亂步身后觀察室的特質玻璃像是終于不堪忍受巨大的重擊一樣,稀里嘩啦地崩碎著裂開了。

    數不清的怪物從觀察室里傾瀉著洶涌而出,直接掠向江戶川亂步的后背

    地下醫院負十五層,被江戶川亂步認為一定十分輕松的宮澤賢治正坐在1506的病房病床上擼貓。

    一只雜色的小花斑貓正親昵地貼在宮澤賢治的膝頭‘喵喵’叫著。

    第70章 第 70 章

    小花斑貓看起來不過是一只小貓崽, 它身上的胎毛疏松卷曲,看起來毛茸茸小巧的一團。

    “你知道怎么才能走出這里,讓我找到同伴嗎?”

    宮澤賢治如它所愿地摸了摸小貓咪的腦袋, 小心地用食指蹭了一下它的小鼻頭:“你知道嗎,貓貓?”

    “喵咪——”小貓崽享受地瞇起了眼睛,用小腦袋主動地去蹭著宮澤賢治的手掌心, 喵嗚著像是根本聽不懂宮澤賢治的問題。

    宮澤賢治見狀笑著揉了揉小貓咪的腦袋,他從自己的口袋里翻找出來了一條風干的小塊牛肉干放在了手心里, 托到了小貓崽的腦袋前:“你要吃嗎,小貓咪?”

    “喵喵——!”小貓崽像是餓了很久了一樣, 頓時把腦袋埋進了宮澤賢治的手掌里,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了難啃的牛肉干。

    隨著小貓崽的靠近,它的肚皮不小心貼在了宮澤賢治的手背上, 一股濡濕的溫涼感, 讓宮澤賢治疑惑地歪了一下頭:“貓貓, 你肚皮上濕了嗎?”

    小貓崽只是“吭哧吭哧”地埋頭吃著牛肉干并不理會宮澤賢治,隨著它的湊近那種若有若無的溫涼和濡濕黏膩的感覺, 越發地明顯了起來。

    宮澤賢治‘咦’了一聲, 他保持著手沒有動, 彎下腰低頭查看著小貓崽的小肚子。

    ——是沾上什么水漬了嗎?

    雜色的小花斑貓肚皮上的絨毛不知道為什么比身上其他地方稀疏了不少, 宮澤賢治奇怪地小心托了一下小貓崽的小肚皮仔細查看, 卻在它的肚皮上看見了黑綠色的膿水和密密麻麻的肉色孔洞。

    甚至, 宮澤賢治還能從孔洞里隱約看見它彎曲的脊椎骨。

    從創口和內里的鮮血凝血情況來看, 這只小貓咪分明應該早就已經死掉了才對。

    “哎?”宮澤賢治的目光在小貓崽腹部的一片狼藉停頓了一瞬, 他眨了眨眼, 抬頭看向‘吧唧吧唧’著吃完小牛肉干的小貓崽。

    小貓咪察覺到了宮澤賢治的目光,它絲毫不在意地親昵靠在宮澤賢治的膝頭, ‘喵喵’叫著求撫摸。

    小貓崽的肚皮毫無遮攔地蹭在宮澤賢治的身上,把他的褲腿上染上了些許粘稠的膿水。

    “唔,我好像有點麻煩了?”宮澤賢治后知后覺地撓了一下腦袋

    地下醫院的負十三層。

    江戶川亂步狼狽地躲過了鱷魚人張開的血盆大口,讓追在他身后的一只怪物被咬掉了半個腦袋,又險些被沖過來的蛇尾巴絆倒在地。

    “呼”江戶川亂步還沒來得及喘息,如潮水一般的異獸們就又要涌上來將江戶川亂步給完全吞噬。

    “轟——!”就在江戶川亂步即將無力招架的時候,一道閃著猩紅暗光的身影就轟然砸落在他的周身,轟開了一片兇殘的縫合怪物!

    怪物們有的肢體被砸斷,有的直接被砸成了肉醬,痛苦的嘶吼聲此起彼伏著震耳欲聾。

    突然出現的中原中也周身涌動的猩紅色紅光稍微退散了些許,露出了他的身形。

    “怎么樣,亂步君?沒受傷吧?”

    中原中也沒有理會周圍像是要發狂的縫合怪物們,而是關心地看見向了身后的江戶川亂步。

    “你總算來了”江戶川亂步噘著嘴,他從地上撿起來被撞落在地的貝雷帽拍了拍戴在了頭上。

    “唔看起來我來得還算及時”

    中原中也大致地掃了江戶川亂步一眼,見他好像沒有受什么的傷害,中原中也便撂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操縱著重力,沖進了重新匯聚起來縫合怪群里。

    “砰!砰!砰!”物體落地的沉悶響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江戶川亂步看了一眼就放心地收回了視線。

    中原中也,真不愧是另外一個江戶川亂步的搭檔,勉強算是靠得住啦~

    重新拽了拽自己的貝雷帽,江戶川亂步這時候才感覺到臉上粘粘的,他嫌惡地抹了把臉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跡。

    “諾,擦擦手吧!

    中原中也從口袋里掏出來了一把沒拆封的繃帶,遞給了江戶川亂步:“昨天那個青花魚落在那邊的。”

    “嘖,太宰”江戶川亂步嘟囔了一句什么,中原中也沒有聽清楚。

    他看著江戶川亂步胡亂地蹭干凈了手上的臟東西,江戶川亂步又扯了一節繃帶擦了擦臉,他收起來了剩下的繃帶沒有丟掉:“一會倒是可以給太宰,他應該和我差不多同樣需要這個東西!

    “我在負九層的迷宮里困的時間有點久了,”中原中也對此毫無異議,他解釋了一句自己比約定時間晚找到江戶川亂步的原因以后就轉移了話題,問:“接下來,我們要去找那個白毛了嗎?”

    江戶川亂步哼哼著說:“當然!亂步大人也該為自己討回公道了。”

    地下醫院的負十七層,‘五條悟’焦躁地一腳踹爛了攔在樓梯口的木質房門,他臭著臉看著眼前的木門重新緩緩地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

    因為沒有時間的概念,‘五條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困在這里多久。

    但是‘五條悟’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他在這里花費的時間要比先前都要久德多。

    ——然而即使如此,‘五條悟’仍舊對應該如何通過這一層的謎題抵達下一層的核心區域毫無頭緒。

    沒有任何線索。

    ‘五條悟’幾乎是把地下負十七層從頭到尾翻了個底朝天,可是他仍然沒有找到可疑的跡象和線索。

    為什么

    怎么可能?

    ‘五條悟’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景擺明了是詭異完全犧牲了主動攻擊的意圖,以這一個謎題困索住了他。

    可是

    為什么竟然會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喂,你知道點什么吧?”

    ‘五條悟’第不知道多少次地返回了最初的招待大廳入口處,他望著門廳里灰白色的人形灰霧暴躁地開口說:“告訴我!

    “好疼,好疼、疼,我好疼——。 

    “為什么——為什么非要是我?!”

    “殺了我——殺了他我我我我——!”

    ‘五條悟’這一開口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之前還沉默靜謐如雕塑一般漂浮矗立在招待大廳四處的灰白色身影們紛紛張開了嘴巴,聒噪地高分貝尖叫著。

    這種吵鬧和刺耳的程度,一千只鴨子來了都比不過。

    ‘五條悟’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太陽穴被吵得‘突突’直跳了:“閉嘴。 

    吵鬧聲十分識相地戛然而止了然而空間里好像還仍舊回蕩著那種嘈雜的聲響。

    就在‘五條悟’冷著臉壓抑怒氣的時候,門口的拐角處卻是忽然傳來了一陣詭異的空間波動,這讓‘五條悟’忍不住‘看’了過去。

    是誰來到了這一層?

    “哇——!”一道富有活力的聲音響了起來,同時伴隨聲音一起出現的是一頭金發,穿著藍色背帶褲,背著草帽的少年:“這些是幽靈嗎?”

    ——來人正是通過了負十六層來到負十七的宮澤賢治。

    “切!笨匆妬砣司谷皇峭瑯硬簧瞄L思考的宮澤賢治,而不是太宰治或者江戶川亂步二人中的一個人,‘五條悟’不耐煩地移開了視線:一個只會添麻煩的小鬼而已。

    “哇,是哪個很囂張的先生——”宮澤賢治像是這才注意到了五條悟的存在一樣,他用和剛才感嘆幽靈一樣的稀奇語氣盯著‘五條悟’感慨道:“你不是很厲害嗎?怎么還沒有到最下面去?”

    ‘五條悟’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打不過我。”

    他的言下之意是奉勸宮澤賢治不要自找沒趣,但是宮澤賢治卻像是沒有聽懂一樣地點點頭,說:“哦,那你知道該怎么離開了嗎?”

    “”‘五條悟’一噎,他的臉更臭了幾分:“那你知道?”

    “這個我們問問幽靈不就知道了嗎?”宮澤賢治朝著‘五條悟’露出了一個恬靜純潔的笑臉,他耿直地說:“以前我就是這樣獲取情報的,只要足夠真誠,人們都不會吝嗇于和我交換信息。”

    ‘五條悟’扯動了一下嘴角:“它們——”

    他還沒來得譏諷宮澤賢治的天真和愚蠢,對方就已經掠過他徑直朝著離他最近的幽靈走了過去:“這位幽靈先生,你知道我們該怎么離開這里嗎?”

    宮澤賢治這一下可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霎時間寬敞的大廳里就重新被嘈雜的尖叫聲充滿,‘五條悟’只覺得大腦都被這種噪音吵得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

    ‘五條悟’剛想要說些什么,宮澤賢治就像是早有預料一樣地回過了臉,不好意思地歉意笑道:“幽靈先生好像聲音有點吵,不過為了獲取情報,囂張先生你不喜歡的話,就請到別的地方去好了!

    “我想”宮澤賢治說:“你也不愿意被一直困在這里吧,一直沒能離開的五條君。”

    “你最好真的能發現什么東西!薄鍡l悟’憋了又憋,面對著宮澤賢治燦爛的笑臉,他終究是沒有直接發作,而是斜睨了他一眼,雙手插兜往走廊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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