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正文完結(jié)……
越樓西竟然也想要同她一道去游歷江湖?
祁云渺差點(diǎn)沒被他嚇得嗆下自己的口水。
“越樓西, 你瘋啦?你忘記我同你說過什么了?”祁云渺荒唐地反問道。
“我自然記得!”越樓西道,“可是祁云渺,你也不問問我近來京城都發(fā)生了些什么嗎?”
“發(fā)生了什么?”祁云渺只知道, 越群山在她們離去之后,便就出發(fā)去往黔地了,別的是一概不知。
越樓西便朝著她伸出了手, 是要帶她去別的地方談話的意思。
祁云渺環(huán)視晏家門前的護(hù)衛(wèi), 也知道此地并非是一個很好談話的地方。
她便將自己的手交給了越樓西。
在她蔥白的指尖即將搭上越樓西手腕的那一刻,祁云渺卻見到, 越樓西直接彎下了自己的腰身。
他一把扛起祁云渺的腰肢,將她措不及防地往他的馬背上帶。
祁云渺大吃一驚, 反應(yīng)過來之后,人已經(jīng)被越樓西給扛著坐在了他的馬背上。他自己則是一個翻身上馬,將她整個人都禁錮在他的身前。
這個登徒子!
祁云渺何時被人這般抱著騎過馬?就算是初學(xué)時也不曾如此!她回頭瞪著越樓西, 卻見越樓西并不看她, 他咧嘴縱馬疾馳,很快便帶著她離開了晏家的門前。
他帶著她一路飛奔,一直跑出了離晏家有十里地的距離, 這才將馬兒給勒緊停下。
祁云渺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秦淮河道, 知道這大抵便是越樓西要與她說事的地方了。
正值盛夏, 秦淮河畔的樹蔭濃密,時不時還能見到有兩三點(diǎn)漁火自他們的眼前劃過, 照亮幽深的水面同時, 也映襯著天上的繁星。
果然, 越樓西下馬,將馬兒拴好之后,便拉著祁云渺, 坐在了河岸邊的樹蔭底下。
就著夜晚難得的涼風(fēng),越樓西總算安靜下來,告訴祁云渺,這段時日上京城里究竟都發(fā)生了些什么。
原來,皇帝自從登基之后,便一直有心要清洗如今的官場勢力。奈何他上位時皇位爭奪得并不算體面,有些事情,有心想要清洗,也不好太過急切、明目張膽。
此番寧王的倒臺,以至于越群山和裴荀都為他所用,他也終于是尋到了契機(jī),便以裴荀為利刃,開始了徹底清洗京中權(quán)貴世家之路。
如今京中,除了一些真正正直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家之外,幾乎是人人自危,各個大臣除了日常的公務(wù)點(diǎn)卯之外,其余時間,全都龜縮在自己的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酒樓都不敢上了。活像個待字閨中的姑娘,不肯輕易冒頭。
越樓西倒是不怕這波清算,甚至他還覺得,既然人人自危,那此時便正該是他鶴立雞群,發(fā)揮的好時候。
但越群山在前去黔地之前,特地與他告訴,此番清算,千萬不能做出頭鳥。
如今皇帝正在興頭上,他們越家要說有多么正直么?或許還真沒有。因?yàn)樯蛉糁竦氖虑椋饺荷竭在皇帝那里又留了一個把柄,是以,若非是國朝邊境真的需要,越群山只告訴越樓西,千萬不要強(qiáng)出頭。
他的年紀(jì)尚淺,建功立業(yè)不急在這一時,他的身后還有越家?guī)资诘挠H友家眷,若是貿(mào)然去賭,那這些親人的性命,便全都懸在了他的褲腰帶上。
“……所以,你便來尋我了?”祁云渺大致聽明白了越樓西的解釋,漸漸恍然大悟。
越樓西閉眸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向后倒去,說完全部的事情之后,身體忽而放松地靠在背后粗壯的樹干上,像是徹底卸了力。
雖說越樓西知道自己遲早會來找錢塘祁云渺,但把自己如今的遭遇與她和盤托出后,他忽而有些惆悵了起來。
因?yàn)樵谒幕孟胂拢辉撌沁@般來尋祁云渺的。他該是趁著一舉拿下四品的嫖姚將軍之后,繼續(xù)勢如破竹、功成名就,而后帶著滿身的榮譽(yù)和邊疆的安寧來到錢塘,來和她一起去游歷江湖。
如今這般的他,竟有了一絲逃兵的意味。
祁云渺怔怔地看著越樓西,自從聽完他的話,她便似乎意識到了越樓西的不對勁。
他自小的夢想便是效仿霍去病,年紀(jì)輕輕,建功立業(yè),如今為了家族的安危,卻不得不養(yǎng)精蓄銳,暫時遮蔽鋒芒……
一開始想要直接回絕他的話卡在喉嚨里,祁云渺怔怔地對著越樓西又過了許久,這才先和他道:“越樓西,我之前是不是也同你說過,姑母也曾問過我是否要加入娘子軍,可惜我拒絕了?”
“嗯,我知道。”越樓西總算睜眼道。
祁云渺便又道:“我拒絕的原因,是因?yàn)槲矣X得不論是去軍隊(duì)之中,還是在民間,只要我一路行善積德,一路都有在救死扶傷,幫扶百姓,為民除害,那么便不論是在哪里,我都是當(dāng)之無愧的英雄。在邊疆保家衛(wèi)國是英雄,功成名就是英雄,在民間匡扶百姓、為民除害也都是英雄,這實(shí)在沒有什么不同的,若是有朝一日,家國真的需要我去抵御外敵,我定會去,可惜如今并不怎么需要,那我便只會問心無愧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越樓西,你已經(jīng)是英雄了。”祁云渺語重心長道,“如今換個方式做英雄,百姓照樣會嘉獎你為民間的霍去病,這聽上去是不是也很不錯?”
“民間的……霍去病?”
越樓西生平頭一回聽到這般的安慰。
他一雙凌厲的鳳眸深深地盯著祁云渺,逐漸覺得,籠罩在他頭頂之上的陰霾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褪去。
他莞爾,忽而又抓住祁云渺的手,在月色之下,一雙眉眼極具壓迫,卻又神采飛揚(yáng)地問道:“那你還沒說呢,祁云渺,你究竟要不要和我一道去做這民間的英雄?”
—
祁云渺前不久剛剛答應(yīng)了晏酬已要一同去游歷嘗試,如今突然又殺出個越樓西。
是夜,她回到晏家,將自己腦袋悶在被褥底下,過了許久也沒有想好,到底該怎么辦。
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晏酬已,那她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爽約的,但是越樓西……祁云渺不想承認(rèn),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也的確不忍見到他傷心落單。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越樓西前來和她相約。祁云渺想,但凡越樓西能早一些,與晏酬已同時與她邀約,她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越樓西。
可是偏偏是如今,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晏酬已的如今。
祁云渺不想做個言而無信的人。
那似乎便只能拒絕越樓西了……
是夜,祁云渺趴在床榻上,用被子將自己裹緊,也沒有思索出一個既能叫自己滿意,又兩全其美的法子。
終于,她選擇去找自己的阿娘。
明日便是晏成柏同沈若竹成親的日子了。
祁云渺不到萬不得已,是真的不想驚擾自家的阿娘。
可她今夜若是不能將此事給處理好了,等到明日,只怕會是一團(tuán)亂麻的。
祁云渺窸窸窣窣便爬到了自家阿娘的床榻上,與她胳膊貼著胳膊,講述了自己今夜的遭遇同困惑。
自從被阿娘發(fā)現(xiàn)了那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之后,祁云渺漸漸的,已經(jīng)完全不會因談?wù)撈鹨恍┥倌猩倥g的情誼而感到害羞。
相反,她很是坦誠,將一切都明明白白地講述給阿娘。
沈若竹聽罷祁云渺的問題,卻是比她還要疑惑:“你不是已經(jīng)有了問題的答案么?還要問我做什么?”
“什么答案?”祁云渺不解,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答案了。
沈若竹便笑道:“你都說了,渺渺,若是越樓西同晏酬已同時與你相邀,那你定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越樓西,此話難道還
不足以表達(dá)你的心意么?你的心里想著誰,念著誰,你自己難道還不清楚嗎?”
“……”
“!!!”
祁云渺哪里是要問這個問題!她是要問自己如今該如何對付晏酬已和越樓西的存在!
而且,而且阿娘這話簡直是謬論!她只不過是在晏酬已和越樓西之間會選擇偏向于越樓西,怎么就是心里想著念著越樓西了呢?
但凡是有旁的人同越樓西比,她想,她定也不是全然會選擇越樓西的!
譬如家中的外祖父,譬如家中的大舅舅,又譬如家中的表弟……嗯,祁云渺堅(jiān)信,在她心目當(dāng)中,還是有一堆男人比越樓西重要的!
“阿娘……”
祁云渺被自家阿娘給帶歪了幾息,幾息過后,才終于想起自己的目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她是想要阿娘告訴自己該如何解決事情的!
沈若竹輕笑著,點(diǎn)點(diǎn)祁云渺的鼻子,實(shí)在不知,自己小到大將她護(hù)得單純,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因?yàn)檫^于早慧,沈若竹本人打小便是一個通曉人心,善于利用人心的人,而祁云渺如今長這么大了,卻九成九只像她那單純的父親,延續(xù)了他的板正同執(zhí)拗。
她于深幽的黑夜中摸了摸女兒的臉頰,附在她的耳邊,終于告訴了她解決之道。
祁云渺聽罷自家阿娘的建議,逐漸又是一陣幡然醒悟。
她的眼神緩緩亮起不言而喻的驚喜,明明是在仲夏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屋內(nèi),卻像是突然一腳踏進(jìn)了漫天不可悉數(shù)的璀璨繁星間。
無比閃耀。
—
因?yàn)樯蛉糁竦南嘀钤泼焓且购蟀胍梗K于可以睡得安穩(wěn)。
只是她睡安穩(wěn)了,她的夢境之中,卻不如表象那般平靜。
時隔數(shù)月,祁云渺的夢中又久違地出現(xiàn)了三只小貓。
是的,又是那三只性格迥異,樣貌也迥異的貓。
因?yàn)閷λ鼈円呀?jīng)過于熟悉,祁云渺這回一見到它們,便自覺蹲了下去。
她想誘小貓到自己跟前嬉戲。
但是它們一個也不曾過來。
它們這回,分別站在三個不同的方位,團(tuán)團(tuán)圍繞著她,祁云渺在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個圈,不斷吸引著各個方位的小貓,見到的卻都是它們無動于衷的表情。
她只能沮喪地蹲在原地,看著它們?nèi)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先去抱誰才好。
它們似乎是在逼著她做出回答。
是那只叫裴則的純白色高冷小貓?還是那只叫越樓西的黑色威風(fēng)小貓?還是那只叫晏酬已的可愛粘人小貓?
祁云渺糾結(jié)了許久,終于,她察覺到自己抬起了腳,朝著其中一個方向,堅(jiān)定地走去。
她一步又一步,抬起頭,見到前方目的地上正蹲坐的小貓。
那是一只玄黑色的小貓,渾身發(fā)毛威風(fēng)凜凜。
他高傲地蹲坐在山峰上,看見她的步伐,不禁勾起了唇角,等待著她靠近。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過去,一步又一步地走過去……在山巔之上抱住它的那一刻——
祁云渺醒了。
她怔怔地坐在床榻上,回想起夢中的一切,不可置信地捂緊了自己的臉頰。
這是祁云渺第1回 在夢中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于時常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這三人,有了清晰的偏好。
她……越樓西……?
她…………越樓西…………?
祁云渺呆呆地坐在床榻上,不禁又想起自家阿娘昨日夜里的話。
外頭漸漸響起了鑼鼓喧天的嘈雜,她回神之后,才想起今日自己應(yīng)該要做什么。
她要離開晏家了。
這是她和阿娘他們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只要等晏成柏拿到了財(cái)產(chǎn),婚宴當(dāng)日,沈若竹便就逃婚離去;至于祁云渺,她可以直接從晏家的后門離去,在晏家金陵別的院子里等待晏酬已的會和,然后,他們便可以直接踏上出行的道路了。
祁云渺背上自己的行囊,一路朝著晏家的后門走去。
聽著前頭的鑼鼓鞭炮距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她毫無留戀。
只是在見到那扇可以自由出入富豪之家的大門時,她笑了笑。
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事情,永遠(yuǎn)都是最最了不起的。
祁云渺想,雖然她如今還有許多的事情不清楚答案,但是至少在今天,在當(dāng)下,她手中已經(jīng)緊緊地攥住了昨晚無法回答的兩個問題的答案,她真是了不起!
終于,在一片若有似無的喧鬧聲中,祁云渺不費(fèi)多少精力,便就推開了晏家后院的大門。
推開門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第一眼見到的便會是外頭廣闊的天地,不曾想,天地是見到了,但是站在廣闊天地間,卻有一名紅衣獵獵的少年。
少年從來意氣風(fēng)發(fā),挑眉看她:“祁云渺,怎么樣,我是來等你答案的,你說好今日告知我,你的答案如何了?”
祁云渺定定地看著越樓西的臉,想起昨夜阿娘同自己告知的話。
既然她放不下對晏酬已的承諾,又放不下越樓西,那如今最好的方法,自然便是先同晏酬已走一程,而后再去同越樓西走一程。
原本祁云渺打算離家之后先去江南各地轉(zhuǎn)一圈,這一圈,估摸著兩個月便足夠了。
這兩個月,她便同晏酬已一道,等到兩個月結(jié)束,她和晏酬已分道揚(yáng)鑣,再去與越樓西同行別處,便就可以了。
“但是這樣晏酬已會不會傷心,失落?”這是祁云渺唯一擔(dān)心的問題。
沈若竹看著她,搖了搖頭。
“渺渺,有時候做人有私心,有偏好,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的心指引著你往哪里去,你便往哪里去,大大方方,不必有任何的猶豫,明白了嗎?”這是阿娘最后和她說的話。
——你的心指引著你往哪里去,你便往哪里去,大大方方,不必有任何的猶豫。
祁云渺記得牢牢的。
她盯著越樓西的臉頰,終于,粲然一笑,道:“越樓西,我的答案早便準(zhǔn)備好了,但是你敢聽嗎?”
越樓西眉峰一動,不知道這世間有什么東西是他不敢聽的。
祁云渺便朝著他勾了勾手。
她一手勾著越樓西,一手將什么東西蜷在自己的掌心里,掌心拳頭向下,遞向越樓西。
越樓西不明所以,伸手去接。
祁云渺剛剛抓住的朝陽,就這么交到了他的手里。
“越樓西,你明白答案了嗎?”
———正文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