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陸家二少的生日,陸家特地租了一艘游輪,邀請京城名門望族前來參加晚宴。
月色晦暗,灰白色的天幕上,烏云重重疊疊堆在空中,像是潑了墨般濃厚,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縱使是這種暴雨將至的天氣,絲毫沒有影響到大廳里喧鬧的氣氛,燈光影影綽綽,人聲嘈雜。
時念念在宴會廳內(nèi)晃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陸笙的身影,她望著遠處被簇擁在人群中間一高一低兩個身影,估摸著陸笙應(yīng)該是沒有參加晚宴。
耳畔全是一些阿諛奉承的漂亮話,時念念被吵得有些喘不過氣,這會又開始想念她在海底的小房子。
她可是花了一天的時間把系統(tǒng)送的小屋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所見之處幾乎全被她掛上了亮晶晶的夜明珠,又裝點了無數(shù)漂亮的珊瑚和從沉船里翻出來的各種奇奇怪怪的寶物。
她前天答應(yīng)海豚姐姐要給她編一串珍珠手鏈,也不知道用幾個珍珠會比較好看。
時念念還在神游天際,腦海里不合時宜的響起一道柔軟的機械女聲。
“宿主,”系統(tǒng)有些無奈,“你可別忘了任務(wù)呀。”
“哦,知道啦。”想起要緊事,時念念忙回過神來,小聲應(yīng)道。
時念念順手從桌子上端起一盤甜點,她可不能空著手去見她這次的任務(wù)對象,也不知道小少爺有沒有吃飯。
畢竟在原書里面,陸笙是公認的瘋子,性格乖戾孤僻,天生反骨,他在陸家的待遇自然可想而知。
想著想著,時念念連連拿了好幾塊賣相不錯的甜點,直到她手里的瓷盤被堆得滿滿當當?shù)牟攀帐帧?br />
在離開大廳時,又順走了一杯牛奶。
小反派現(xiàn)在可正是需要補充營養(yǎng)的年紀。
陸家在京城的地位顯赫,是京城有名的名門望族,家主陸則釧更是財大氣粗,為慶祝小兒子的生日包下一座三層富麗堂皇的豪華游輪。
宴會廳在最頂層,時念念端著食物小心翼翼的一路向下,走廊錯綜復(fù)雜,房間很多,她也不知道陸笙住在哪里,只好詢問路過的傭人。
“你好。”時念念微微一笑,“請問你知道陸笙少爺?shù)姆块g在哪里嗎,我來給少爺送吃的。”
她為了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到晚宴,特地假扮成在游輪工作的傭人,連工作服都是統(tǒng)一的。
來來往往的傭人那么多,多一個少一個完全不會被察覺。
對面的女孩正在低頭看手機,本能的給時念念指了一個方向,直到她意識到來人是去找那個名聲不好的陸家大少,女孩詫異抬頭,在看見面前那張面容時,驀得又愣了一下。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湖藍色的杏眸,清澈瑩潤,漂亮的像是被雨水洗滌過一般干凈,在那雙如藍寶石般石剔透的眸子下,本就細膩的皮膚更是白的晃眼,唇形飽滿漂亮,鼻梁挺翹,是一張極其動人的臉。
純凈,又帶著不自知的嫵媚。
時念念變成人后,雖然可以隱藏起她身為美人魚時濃密卷曲的金色長發(fā),卻改變不了她眼睛的顏色。
她被盯得不太好意思,長長的眼睫輕顫了下,十分禮貌的道了謝。
女孩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后,有些羞澀的抿唇一笑,見時念念身嬌體軟,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心勸她一句。
她四下張望了一圈,看沒有外人后才悄悄靠近時念念,側(cè)頭在她耳畔神神秘秘的說道:“都說陸家大少是個瘋子,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
“之前有傳言說,陸笙發(fā)起瘋來把一個給他去送飯的傭人差點打了個半死,你不知道那個場面,陸笙像一條瘋狗一樣,眼眶通紅,目眥欲裂,拉都拉不住,別提有多恐怖了……”
女孩嘖了兩聲,繪聲繪色的好似她親身經(jīng)歷了一般。
她言語里的鄙夷使時念念不太舒服,皺眉想反駁她,陸笙才不是個瘋子,他只是個沒人愛沒人疼的小可憐,這些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言多必失,她還是先去趕著給小少爺送些吃的去吧。
時念念繼續(xù)面不改色的禮貌微笑點頭,然后端著食物一溜煙竄了個沒影。
站在那扇緊閉的房門前,時念念平緩的心跳沒理由的亂了幾拍。
即將要見到傳聞中冷漠陰鷙的陸笙少爺,也是她這次的任務(wù)目標,以及關(guān)系著她未來生存大事的任務(wù)對象,時念念這會緊張的手都是抖的。
她和陸笙,是完全被綁在一起且息息相關(guān)的一個命運共同體。
也不知道小少爺是不是真如傳言中那么不好相處,一會見面后她該說些什么,她以后要怎么才能把他拉回正軌……
時念念思緒亂飄著,她猶豫了幾秒,也就幾秒,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不管怎么樣,她都是來救他的。
見屋內(nèi)無人應(yīng)答,時念念揚聲喊了句:“陸笙少爺,你在里面嗎?我來給你送點心。”
依舊毫無聲音。
時念念轉(zhuǎn)臉望了一眼一旁掛著的房間號,心底疑惑,這確實是陸笙的房間呀,難道他沒在?
時念念不死心,繼續(xù)喊道:“陸笙少……”
“滾。”
她話還沒說完,直接被屋內(nèi)一句冷冰冰的語調(diào)嚇得卡在嗓子里。
那聲音晦澀沙啞,冷的像是在冰渣子上滾過一圈,撕開一地的清涼月色。
時念念的手還保持著想要敲門的動作,不吭聲了。
看來正如書里面寫的一樣,她的任務(wù)對象好像是真的不太好接觸。
不過時念念并不可能真的說滾就滾。
她不能就這樣無功而返,時念念這會也不準備再次敲門,她壯著膽子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zhuǎn),門開了。
“陸笙少爺,”時念念輕手輕腳的從門后走出,努力綻起一個自認為最溫暖的笑容,軟著嗓子道,“你要吃點東西嗎?”
話音剛落,忽的有什么東西朝她飛來,耳畔是空氣被劃開的呼聲,那黑影精準無缺的擦過她的臉,砸在她一旁的墻壁上。
嘩啦一聲,玻璃碎片散落滿地。
就差那么一點,就要砸到她的臉上。
時念念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瞳孔微顫,四散開來的碎片不小心劃過她露在衣袖外的那半截小臂,刺痛感彌漫開來時,少年冷硬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陸笙冷冷看她:“滾出去。”
時念念手一抖,手里端著堆滿食物的瓷盤瞬間從手中滑落,白瓷碎片和食物殘渣混合在一起,堆滿了甜膩的香味。
屋內(nèi)沒有開燈,有幾縷細碎月光在重重疊疊的烏云后擠出,從圓弧形的琉璃窗傾瀉而下,借著清透的月色,時念念看見湮沒在黑夜間的那張面容。
陸笙雙手撐在床邊回望著她,他今年十六歲,卻比同齡人個子拔的更快一些,即使是坐著,也依舊可以分辨出那雙修長筆直的腿。
隔著不遠的距離,兩個人視線在空中交匯,只那么一眼,時念念心尖微顫,她怔愣在原地,仿佛呼吸都被奪了去。
少年肌膚冷白,眼眸漆黑黯淡,那雙狹長的眼沒有一絲光,像是覆了層寒冰,平靜的宛如一個死物,叫她不由得感到一絲刺骨的冷意來。
時念念手足無措的站在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一句過后,陸笙沒有再出聲。
不算寬敞的房間內(nèi)陷入一種死一般的沉寂,周圍靜悄悄的,滲著一股陰冷。
在注視到少年的視線移到自己的腳下,時念念的視線緊跟著下移,望著凌亂的地面,她呼吸一滯,忙蹲下身子去拾取滿地的殘渣:“對不起少爺,是我太笨了,我這就清理干凈。”
時念念有些難過,她不是難過陸笙兇她,她是在難過自己把這一切都給搞砸了。
她輕咬了下唇,委屈的同時,時念念竟還分出神志去想,幸好她在敲門時為了方便,把牛奶暫時放在了窗沿,不然現(xiàn)在她大概可能會更狼狽。
陸笙看著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傭人,又看著她蹲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收拾殘局。
門外明媚的燈光半落在她身上,烏黑長發(fā)帶著卷,隨意披在肩頭,她的臉半明半暗,卻能清晰的看見地上那只手,白皙細膩,纖細柔軟。
是一種,和他格格不入的溫暖。
給他送飯……陸笙自嘲的扯下嘴角,冷淡輕呲,他那個繼母,已經(jīng)到了要迫不及待毒死他的地步了么。
那女人一向精明,怎么今天給他派了一個腦子不太聰明的。
如果是往常,在他罵第一句時,別人早就識趣離開了,他沒想真的拿杯子砸她,他只是想嚇嚇她,沒想到那人竟然沒有走。
陸笙覺得沒意思,神色懨懨的盯著時念念發(fā)呆,她聲音軟綿綿的,看著好像是象牙塔里的公主,笨手笨腳的一點也不像來工作的傭人。
工作服帶著一個很大口袋,時念念小心翼翼撿起碎片,又一片一片暫時先放在袋子里。
蛋糕和碎片混在一起,一不留神間,時念念的指腹被尖銳的白瓷扎破了一個小口,血珠瞬間凝聚,匯集在她的指尖。
時念念倒吸一口氣,她的動靜不大,還是被陸笙察覺到了。
他的視線移了過去,時念念的皮膚很白,那一點紅的出現(xiàn),像是皚皚白雪里悄然綻開的一束紅梅。
少年面色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過了一會,他直起身,徑直朝時念念走去。
時念念還在猶豫要不要把傷口放進嘴里做一下緊急處理,忽的聽到一陣沉悶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愈來愈近,直至走到她面前才停下,眼前出現(xiàn)了一雙被洗的發(fā)白的運動鞋。
她怔怔抬臉,和微低著頭的陸笙四目相對。
陸笙不是沒有見過藍色的眼睛,可他從沒有見過如此清澈的一雙眼,那雙眸像是含著一汪水汽,干凈的毫無瑕疵,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身影。
陸笙心里陡然升起一種,她本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感覺。
她越干凈,陸笙就越覺得她不屬于這個世界。
在他的認知里,這個世界枯燥、腐爛、毫無生機,又骯臟至極。
陸笙動了動唇,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時念念,最后也只是多送給她四個字。
“最后一遍,滾出去。”
隨著“咣當”一聲巨響,門被關(guān)上,時念念被掃地出門。
時念念:qaq原劇情誠不欺她
時念念垂著腦袋可憐巴巴的站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的任務(wù)本來就是和陸笙有關(guān)系,結(jié)果倒好,第一面就搞得如此不愉快。
時念念發(fā)了會呆,最終還是選擇守在門外,萬一陸笙肚子餓了想吃點什么,她還可以再去給他準備一份新的。
其實是不知道去哪里的時念念給自己找了個拙劣的理由,先是自我安慰的一通,隨后雙手抱膝蹲在地上。
走廊又重新回歸平靜,只余下窗外呼嘯而過的海風聲,見證了全過程的系統(tǒng)小心翼翼的開口:“宿、宿主,你還好嘛……”
“我很好,謝謝你,甜甜。”時念念吸吸鼻子,下巴枕在手臂上,頗有些有氣無力的回她。
她抬眼望向窗外,云彩烏泱泱一片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如濃墨般的空中只見零星幾顆星子,閃著瑩瑩又微弱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光。
風聲呼嘯,厚重的墻壁隔絕了海風,但時念念還是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要下暴雨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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