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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這輩子在一起,下輩子也……

    老夫人心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終于松了, 笑著道:“好好,你們沒什么事兒我就放心了,家里的飯菜都備好了, 方才也派人去接你母親了,這會兒估計要到了, 咱們先坐下來吃飯, 有什么話吃完再說。”

    “是。”兩人一塊兒應(yīng)聲,一左一右跟著老夫人, 一塊兒朝廳中去。

    他們剛坐下,唐姨媽就被丫鬟領(lǐng)著進門了。

    老夫人掃她一眼沒說話, 蘅大夫人上前, 引她坐下:“伯母您坐在這兒。”

    唐姨媽左右看一圈,挺了挺腰桿坐下, 神情倨傲,眼神卻閃躲, 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么, 便被人打斷了。

    “人都齊了, 吃飯吧。你們父親得晚一些才回來,待他回來,你們再去拜見。”

    老夫人吩咐一聲, 丫鬟們拿著盆和手巾上前,伺候主子們凈手。

    唐姨媽先前并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 也不是沒跟伯爵府的夫人們吃過飯,只是從未跟老夫人坐過一桌,此時心中又是解氣又是神氣,可隱隱還是有些畏懼老夫人的威嚴, 臉色變了好幾重,精彩極了。

    伯爵府里的人哪兒看不出來,只是不想吵架丟了份兒,便當(dāng)做瞧不見,安靜用膳。

    阮葵也瞧見了,壓下心中不適,默默夾著桌上的菜吃。

    老夫人更是像沒事人一般,還笑著指揮自個兒的貼身丫鬟給他們倆布菜,吃著吃著,又叫人熱了酒來,小吃了兩盞。

    近三年未見,席上眾人都少吃了些,瞧著都沒什么大礙,席罷還坐在一塊兒說笑呢,唯獨阮葵只抿了兩口,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些暈暈乎乎的了。

    “給葵丫頭喝些醒酒湯,扶她去我房里歇一會兒。”老夫人吩咐一句,丫鬟們立即上前將她攙扶進臥房里。

    元獻本想抱她去的,一聽是去老夫人的屋里,又退了回去,剛坐下,卻又見人掙脫丫鬟踉蹌幾步跑了回來,他眼疾手快,將人扶住。

    “我沒醉、沒醉。”阮葵真是有些醉了,頭暈?zāi)垦5模矍俺霈F(xiàn)了兩個元獻,她迷迷蒙蒙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臉。

    元獻將她的手握住,將她打橫抱起,朝老夫人道:“祖母,我送妹妹去歇息吧。”

    老夫人笑著擺擺手:“槐靈,帶他們?nèi)ァ!?br />
    “是。”槐靈上前引路,“姑爺,這邊。”

    元獻緩步跟上,剛進了臥房的門,人又鬧起來。

    “我沒醉、沒醉,你放我下來,我們還沒跟父親請安,他要是知曉我吃醉了不去請安,肯定要打我的。”她醉得話都說不清了,句子竟還是順暢的。

    元獻將她放在榻上,笑著摸摸她的臉:“不會的,有我在呢,你安心睡吧。”

    她撇了撇嘴,抓緊他的衣袖:“那一會兒他要是打我了怎么辦?”

    “不會的,我跟你保證。”

    “噢,好吧。”她安心閉上眼,一會兒,又忽然睜開,“你親我一下。”

    元獻正在整理毯子的手一頓,余光看一眼一旁的槐靈。

    槐靈將地上的繡鞋擺好,輕聲道:“奴婢先退下了。”

    元獻應(yīng)一聲,聽著腳步聲走遠,垂首在阮葵的額頭上親了親:“好了,睡吧。”

    她瞇著眼,嘿嘿笑了聲,瞬間入睡。

    元獻沒有多待,給她整理好毯子,抬步出了門。正好,聽說阮銳回來了,他又跟著丫鬟往阮二爺?shù)臅坷锶ァ?br />
    老夫人房中的女人們也散了,只剩下劉夫人,槐靈給兩人沏了茶,笑著道:“出去一趟,小姐和姑爺比原先更好了呢。”

    “這下你可放心了?獻哥兒是真心待我們葵丫頭的,即便是考上功名了也如當(dāng)初一般。”老夫人笑著看向劉夫人。

    劉夫人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卻是未說什么。

    老夫人又道:“只是一樁事有些讓我頭疼,他們都成親多久了,還沒有孩子。今兒你也聽獻哥兒說了,瞧著是胸有成竹的,往后必定是大有可為,一直沒有子嗣可不行。葵丫頭和她二嫂子又好,早些誕下子嗣,將來將她二嫂子的二丫頭說過去,也算是親上加親。”

    “母親說得有理,只是她從前一直對生孩子這事兒有些抗拒,我想著還是等她歇幾日再說,免得她又要鬧脾氣。”

    “都多大的人了?還鬧脾氣?我瞧著她像是比從前懂事了,她現(xiàn)在未必不懂這個道理。”

    “是,兒媳會跟她說明白的。”

    老夫人欣慰點點頭:“他們倆感情好,若非不得已,還是讓他們自己生好,莫安排旁人去,省得生出什么壞心思,反倒是麻煩。”-

    阮葵再睜眼時,天已微微暗了。

    “醒了?”劉夫人笑了笑,將她扶起來,“你這酒量是太差了些,往后在外面可不能吃酒。”

    她眨了眨眼:“我平時也不吃酒的。娘,元獻呢?”

    “還在跟你父親、你二哥說話呢。”

    “噢噢。”

    “就這樣舍不得你表兄?”

    “沒……”她垂下眼,臉頰微微泛紅。

    劉夫人牽著她的手,輕聲道:“你和你表兄感情這樣,怎的還沒有孩子呢?”

    “我……”她又眨眨眼,忽然想起先前元獻給她找的避子的藥丸,低聲道,“我好像沒法兒生。”

    劉夫人蹙了蹙眉:“你們找大夫看過了?”

    她不知如何解釋,沉默應(yīng)對。

    劉夫人嘆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你表兄絕非池中之物,怎么能沒有孩子?”

    “他跟我說的,可以不要孩子的。”

    “那是你們現(xiàn)在還年輕,往后他若是想要了你該怎么辦?”

    “他不會騙我的。”

    “他先是或許是沒有騙你,但人的想法是會變的。”

    阮葵張了張口,沒有回答。

    “你表兄對你不錯,可你也要做好打算,若是將來他真想要孩子了,是得有人給他生孩子的。你也不要怪他,他辛辛苦苦讀了這樣多書,掙下一份家業(yè),想要有人繼承也是正常的,只要他別因此忘了你們往日的情分就好。”

    阮葵指尖動了動:“我知曉了。”

    劉夫人摸了摸她的碎發(fā),淺淺笑著:“你能想明白就好,你性子急、脾氣也急,我就怕你將來受不了。”

    “嗯。”她仍舊垂著眼,鼻尖卻有些泛酸了。

    槐靈從外面進來:“姑爺和二爺說完話了,說是天黑了,得早些回去。”

    劉夫人起身,給阮葵裹了個披風(fēng):“天冷了,你又剛睡醒,莫著涼了。快去吧,莫讓你表兄久等。”

    “嗯。”她裹了裹披風(fēng),垂著眼往外去。

    元獻一看她就發(fā)覺不對,先按捺住了,與長輩告別:“祖母、母親,我們先走了,家里還得收拾,明日不一定能過來,等家中收拾妥當(dāng)了,我們再來。”

    “好,你們也累了,不用急著趕過來,也得在家休息兩日,不是還不著急去上任嗎?我們這邊也不急。”

    “是。”元獻后退幾步,跟阮葵并排出了門。

    上了馬車,元獻握住她的手,輕聲詢問:“祖母母親跟你說什么了?”

    她搖了搖頭:“沒。”

    元獻垂首看她:“真沒?”

    她抿了抿唇,雙手環(huán)抱住他,低聲道:“回去再說。”

    元獻將她抱緊了些:“明日可以多睡一會兒了。”

    “嗯。”

    元獻頓了頓,見她不愿說話,便也不說了。

    行至家中,天已完全暗了,幸好丫鬟們早將屋子打掃干凈,這會兒已能直接入住,他們也沒叫丫鬟跟著,一前一后進了臥房里。

    洗漱完后,元獻牽著她坐下:“怎么了?”

    她靠在他胸膛上,低聲道:“你以后若是想要孩子了,是不是會找別人一塊兒生?”

    元獻眉頭微緊:“姨母跟你說孩子的事了?”

    “嗯,娘說若是你以后要和別人生孩子,也叫我不要怪你,只要你別忘記我們之間的情分就好。”

    “我不知曉往后會不會想要孩子,可我知曉,若我真和別人有了首尾,你就會離我而去,我不想失去你。”元獻閉了閉眼,雙手緊緊抱住她

    他向來不是個愛訴苦的人,卻不是生來就能視旁人的白眼嘲諷為無物,年幼到年少那段最難過的日子里,只有阮葵能讓他開心,每回遇到什么過不去的坎兒,他只要想起她就能笑出來,他根本沒辦法想象,若是阮葵離開他了,他該如何過下去。

    阮葵抬頭,輕輕碰了碰他的唇:“你要是想要孩子了,跟我說好不好?不要和別人在一塊兒。”

    “你怎么會這樣說呢?”元獻心中糾起,捧起她的臉,低頭親吻她的唇,眼淚不覺墜落,“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她哭著回應(yīng):“我也愛你,元獻,我愛你,我也真的好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分開,我不想你和別人在一塊兒……”

    “我不會和你分開,永遠不會。”元獻摟著她倒進褥子里,將衣裳扔了一地,“我是你的,你也只是我的,我們這輩子在一起,下輩子也要在一起。”

    她哽咽著喘氣,漸漸地,氣不勻了接不上了,眼淚也停了,雙手抱住他的背,在他的后背留下凌亂的指印,一聲聲喊他:“元獻、元獻……”

    元獻一聲又一聲應(yīng)著:“嗯,我在,我在。”

    “我愛你。”她在急促的呼吸中喊,“我愛你……”

    “我也愛你,我也愛你。”元獻呼吸也急促起來,咬緊牙關(guān)將她死死扣住,滿臉的欲色,與平常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毫無二致。

    糾纏在一起的呼吸慢慢平復(fù),阮葵緩緩睜眼,仍在顫栗的濕潤眼瞳看他:“困了。”

    他低笑一會兒,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洗洗就睡。”

    翌日晌午,外面?zhèn)鱽硌诀叩穆曇簦骸吧贍敚蛉四沁吪扇藖韱尽!?br />
    元獻眉頭動了動,晃晃懷里的人,輕聲道:“我過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你繼續(xù)睡吧。”

    阮葵翻了個身,在他出門后,卻快速穿好衣裳,跟了出去,悄悄躲在正房的窗子后面。

    “還沒吃早飯吧?娘做了些吃的,味道比不過丫鬟們做的,你嘗嘗。”唐姨媽滿臉堆笑。

    元獻正襟危坐,淡淡道:“母親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哪兒有什么事?娘只是許久未見你,有些想你了。”唐姨媽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了,“你讓伯爵府的人盯著娘,不許娘去京城尋你,娘不怪你,從前有些事的確是娘做錯了。”

    元獻指尖動了動,等著下話。

    “可娘也不想這樣的。你現(xiàn)在大了,也懂事了,有些話娘能跟你說了。你五歲那年,你爹出意外死在了外面,家里原本還是有些錢的,娘想著將你爹葬了,拿著剩下的錢也能將你養(yǎng)大,可你爹下葬那日,外面的人便拿著欠單來了,將家里最后一點兒積蓄也掏空了,娘沒辦法,只能帶著你四處求人。”

    她說著說著哭起來,不需旁人接話,自顧自接著說下去。

    “左找右找,也只有你姨媽肯收留我們。我們在伯爵府住下了,可連伯爵府里的一條狗都瞧不上我……那些年太難了,我有時氣上心頭兇了你,兇完又后悔,你還是個孩子,你能懂什么?可那些年實在太難了,娘也是第一次做娘,是娘做得不好,你不要記恨娘。”

    元獻面無波瀾。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他母親這樣示弱,可這話所說的和他記憶中的相去甚遠,他也懶得辯解什么,又問:“母親叫我來是做什么呢?”

    唐姨媽拿著帕子,學(xué)著伯爵府里的那些女人的模樣,輕輕按了按眼淚:“你還不肯原諒我是嗎?”

    元獻哂笑一聲:“還用再說這個嗎?母親只說要做什么吧。”

    “我不做什么。”唐姨媽朝他走近幾步,在他身旁坐下,“只是想你閑話幾句,我們母子倆似乎從未這樣坐下說話過。”

    “嗯。”他不冷不淡道。

    唐姨媽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咧出些笑,又道:“我聽他們說你這回是要回老家去當(dāng)差,娘也好久未回去過了,娘和你一塊兒回去吧。”

    “母親可想好了,老家貧困,可不如在這里住得這樣舒坦。”

    “我……”唐姨媽張了張口,猶豫一瞬,道,“就是貧困,娘才得跟著去,娘從前虧欠你的太多,現(xiàn)在正是補償?shù)臅r候。”

    “隨母親的便吧,我只提前告訴母親,回了老家,我便會住在縣衙,院子估計沒有多大,到時母親恐怕得住在外面了。”

    唐姨媽自是不樂意:“那如何能行呢?咱們是一家人,擠一擠也沒關(guān)系的。”

    元獻瞥她一眼:“若是母親去了,覺著不合心意,該當(dāng)如何?若是母親像從前一般為難起我妻子來了,又該當(dāng)如何?”

    唐姨媽臉上有些掛不住:“你這是什么話?難道在你心里,我這個當(dāng)娘的還比不過她一個外人嗎?”

    “罷了。”元獻起身,“看來母親方才所說全都是托辭,母親并不知曉自己錯在哪兒了,也沒有打算要改。既如此,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我先走了,母親自便。”

    窗外的阮葵一驚,急忙溜走。

    她小跑回臥房,剛喘勻氣,元獻便從外面進來了,她又轉(zhuǎn)眼看去:“這么快就回來了?你娘跟你說什么了?”

    “想跟我們?nèi)ニ蘅h,不過我已經(jīng)回絕了。”

    “這樣好嗎?”

    “沒什么不好的。”元獻坐去她身旁,雙手摟住她,“餓不餓?叫人送飯來吧,吃完飯我還得出門去拜訪幾個教導(dǎo)過我的夫子。”

    她點點頭:“行。”

    “你要跟我一塊兒去嗎?”

    “不不不。”她連連搖頭,“我最害怕夫子了,光是說起我渾身就起滿雞皮疙瘩了,別說是面對面看著了。”

    元獻忍不住笑:“也好,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也去不了多久,落日前肯定回來。”

    阮葵又點頭,連日趕路,她的確是有些累了,不想來回折騰,休息一會兒也挺好的。

    吃罷飯還未到日午,元獻出門了,她便坐在廊下曬太陽,這是在京城養(yǎng)出來的習(xí)慣,回了徐州也帶著了。

    沒一會兒,有小孩兒聲傳來,她睜眼,正好瞧見藕香抱著孩子走來。

    “給小姐請安。”藕香笑著走近。

    阮葵上前迎了幾步,就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熟稔地和她說話:“他都這樣大了啊,我走的時候他才一丁點兒呢。”

    “小孩長得是快。”藕香笑著應(yīng)一句,又道,“原本昨兒就該來給少夫人請安的,奴婢看著天晚了,沒好去打攪。”

    “你坐你坐。”阮葵拉著她坐下,“什么請安不請安的,都不要緊,看見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藕香坐下,這會兒才仔仔細細看她一會兒。

    她摸摸臉,好奇問:“我和以前長得真的不一樣了嗎?”

    “是有些變化了,但還是能一眼認出是小姐。”藕香笑著道,“只是臉比從前小了一圈,看著也比從前穩(wěn)重了些。”

    她雙手捧著臉:“我原先很胖嗎?”

    “也不是胖。那會兒還小,臉頰上都是肉,現(xiàn)下消下去一些了,看著是瘦一些了。”

    “我自個兒都沒發(fā)覺,元獻他也沒說過。”

    “少爺一直跟您在一塊兒,自然瞧不出什么變化。”說著,她懷里的孩子喊了幾聲,她趕忙將孩子放去地上,將他往外推了推,“我想著,我們都受少夫人恩惠,總得抱他來給少夫人看看,只是他正是愛玩的時候,總坐不住。”

    “讓他去玩兒吧,大表嫂家里的孩子也是一樣愛玩的。”阮葵說著,想起母親的話,不覺嘆了口氣。

    藕香一眼瞧出她的心結(jié),笑著問:“您和少爺成親這樣久了還沒有子嗣,夫人他們又催您了吧??”

    “嗯,昨兒剛回來就說了。”她撐著耷拉下去的腦袋,唉聲嘆氣,“繼承家業(yè)真的就那樣重要嗎?”

    “對少夫人這樣的人家來說,繼承家業(yè)、傳宗接代自然要緊,光田產(chǎn)鋪子都不少,若是沒有后人,這些家產(chǎn)不都散出去了?像我和長治這樣的,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要留下來,也就沒那樣要緊了。”

    “那你們?yōu)楹我⒆樱俊?br />
    “一來是想有個伴兒,像我們這樣的人,說句不好聽的,等老了就沒人管了,要幾個孩子,總還能幫扶一把;二來……”

    話未說完,被外面巷子里的一陣嘈雜聲打斷。

    阮葵眨了眨眼,眉頭皺起:“什么動靜?”

    “她就是個鳳凰,那也是個不會下蛋的!這都成親多久了,連個影兒都沒有,不是身子有毛病那是什么?”唐姨媽尖銳的聲音從后面巷子傳出來,穿過幾面墻,連院子里都聽得清楚。

    藕香抿了抿唇,試探一句:“少夫人……”

    “我去看看。”阮葵沉著臉朝穿廳走去。

    這都不是小時候了,哪兒能這樣鬧呢?又是在外面,一會兒真鬧起來,傳出去可不得了。藕香心中擔(dān)憂,緊忙跟上:“少夫人,您冷靜冷靜。”

    阮葵沒說話,徑直朝后門去。

    后面干活的丫鬟看著她,聽著外面罵罵咧咧的破鑼嗓子,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兒子怎么就是全靠他們?你們知不知曉什么叫三元及第?他們伯爵府真那樣有本事,就再培養(yǎng)出幾個狀元來給人瞧瞧?我保證再不多說什么了。你們是不知道,他們早就算出我兒子是個有本事的,否則能將那死丫頭許給我兒子?我卻是沒想到,他們心眼多得很,送來個不下蛋的!”

    “你說誰是不下蛋的!”阮葵沖出去,擼起袖子怒視她。

    幾個閑話的皆是咽了口唾液,后退幾步想走。

    唐姨媽突然上前一步,將人留住:“你們看你們看,我就說她是個不敬婆母的潑婦!你們還不信?這會兒瞧見了?當(dāng)著你們都敢這般對我大呼小叫,天曉得我在家里受了她多少委屈。”

    “誰叫你受委屈了?我昨兒才從京城回來!和你一句話都沒說過!”阮葵氣不打一處來。

    “這可是你自個兒承認的!你眼里就沒有我這個婆婆!還教唆我兒子不讓我去京城!”唐姨媽說著擠出幾滴眼淚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兒子啊,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娘了,這個惡毒的丫頭就是要讓我們母子不好過啊……”

    阮葵咬了咬牙:“我從來沒跟元獻說過你的壞話,是你,一趁他不在就欺負我!還在這里演戲,嚎了半天,眼淚倒是沒掉一滴!”

    第72章 第 72 章 我要休書!

    幾個圍觀的強忍著沒笑。

    唐姨媽被說得有些沒臉, 擼了擼袖子,迎上前兩步:“你再怎么說都沒用!難道我說錯了?成親四年多還沒有孩子,不是有毛病是什么?就是我大度, 饒你不敬婆母之罪,按照七出, 沒有子嗣也能休了你!”

    “你有本事就叫元獻給我寫休書去!”

    “呵, 你不就是仗著你娘家才敢這樣囂張?我倒是要瞧瞧,再過幾年你還是生不出孩子, 你娘家哪兒來的臉再叫你賴在這兒!”

    “管你屁事!我們的事兒輪不到你插手!我看在你是他母親的份兒上,我才讓你幾分, 你再咄咄逼人, 我可管不著你是誰!”她說完轉(zhuǎn)頭就走。

    唐姨媽追上去幾步,指著她道:“不管我屁事, 等過幾年你還生不出孩子,我就不信我兒子他還會被你迷惑!到時候不用我說, 他自個兒都會將你休了!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像你這種生不了的,別說是狀元了, 就算是嫁給干苦力的, 也得休了你!”

    她腳步一頓,咬緊了牙,終是沒有再跟上, 一口氣沖回了房中。

    藕香匆匆跟著,輕聲勸:“唐姨媽一向都是這個樣子, 又被我們盯著不許她去京城,她心中有不滿也是自然,少夫人莫將她的話放心里,最終在一起過日子的還是您跟少爺。”

    “嗯。”阮葵沉默一會兒, 低聲道,“我可能真的生不出孩子。”

    藕香一怔:“您看過大夫了?”

    阮葵扣著手指:“我說不清楚。我以前總覺得不想要孩子,就沒有注意,現(xiàn)在大概是真要不了了。”

    藕香只以為她是避子湯喝多了,接著勸:“您要是現(xiàn)在又想要了,不如讓老夫人她們幫著找找大夫,說不定能治好呢,往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也不是我想要,我只是怕元獻他想要……”她聲音越說越低,最后沉默。

    藕香也沉默了。她終于弄明白了,怪不得她們小姐方才沒跟唐姨媽打起來,原來不是長大了穩(wěn)重了……

    “要是我和我娘一樣,好幾年都生不出孩子,元獻就會納妾的是嗎?到時即使他納妾,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是嗎?”

    “這個您問我沒用,您得問少爺。”

    “他說不會,可我不敢確認。”

    “你要是有什么疑慮的,等少爺回來了,您再跟他說說吧。”藕香也不知如何勸了,但她確認少爺能勸好。

    日落前,阮葵聽見通傳,立即起身迎去,可還沒跨出房門,唐姨媽便從里面出來,擋在了她前面。

    “兒啊,忙了一天累壞了吧?娘給你煮了湯,一會兒喝一些吧。”

    元獻瞥她一眼,抬步進了廂房的門。

    她頓了下,又笑著迎上來:“你今兒說得對,娘現(xiàn)在知曉自己錯在哪兒了,娘不該為難你媳婦兒,娘給你媳婦兒道歉。”

    阮葵渾身一凜,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唐姨媽上前握住她的手:“原先都是娘不對,娘不該對你有怨氣,你也別怪娘,娘這些年過得苦,怨氣總是大些。如今這些都過去了,往后咱們好好過。”

    要不是下午才吵過,她現(xiàn)在都要信了。阮葵咽了口唾液,撫開唐姨媽的手,后退了兩步。

    唐姨媽像沒事人一樣,似乎和他們熟得不得了,往凳子上一坐,還招呼他們吃飯:“來嘗嘗娘的手藝如何,等回了老家,也不用再招廚子煮飯了,娘天天給你們煮飯。”

    元獻沒接話,只朝角落里的人看去:“吃飯吧。”

    阮葵瞅他一眼,往唐姨媽對面一坐,隨意往碟子里倒了些菜,拿著碗筷就走:“我去房里吃。”

    他沒說什么,也沒跟進去,抬眼看向唐姨媽:“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為了跟自己的兒子和好,都主動跟兒媳婦道歉了,你還要我怎么做?你別忘了我再怎么樣也是你娘,你方才可是瞧見了,就算是我給她伏低做小,她對我也是這副態(tài)度,你敢說這全是我的錯?”

    “我們不需要你伏低做小,你過你的,我們過我們,互相不干涉就可以了。”

    唐姨媽一拍筷子:“你有本事將這話拿出去說給旁人聽聽?有哪個做兒子兒媳婦的敢說讓他老子娘不管他們的?她今兒指著我罵,我都未跟她計較,你還要我如何?你們別太過分了!”

    元獻沉默片刻,吃了幾口菜,也起了身:“我吃好了,母親慢慢吃。”

    唐姨媽想起丫鬟的話,將火氣咽下,不緊不慢用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元獻也管不了那樣多了,反正門一關(guān)也瞧不見。

    “這吃得好嗎?一會兒讓丫鬟們再送些來吧。”

    阮葵瞥他一眼,狠狠嚼了嚼口中的菜:“不用了。不用管我,你吃你自己的去。”

    他笑著坐去她身旁:“生氣了?”

    “沒,你離我遠些!”阮葵用手肘拐開他。

    他又湊過去:“她愛演戲便讓她演去,我們不理她就行了,她一個人也演不了多久。”

    阮葵咬了咬牙,將筷子往飯中一插:“今天是她先罵我的,她在外面跟鄰里說我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

    “不用理她,讓她說去,過兩日咱們就去宿縣了,眼不見心不煩。”

    “我才不去!讓她跟你去,讓她再給你找一個能下蛋的去!”阮葵氣得又推他。

    他又湊回去:“什么公雞母雞?我們又不是雞,說這些做什么?你要是覺著住在這里煩,我們?nèi)ゲ舾兹杖绾危俊?br />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不是我,是我們。我便厚著臉皮去住幾日,想來祖母也不會說什么。”

    阮葵又瞅他一眼,拿了筷子繼續(xù)吃飯。

    他笑著問:“真不要人再送些吃的來?”

    “不用!”

    “可我也沒吃幾口,還是讓人送些來吧,妹妹不吃,我也要吃的。”

    元獻等了會兒,聽見外面沒動靜,確認人已經(jīng)走了,才推開房門,吩咐丫鬟又送些吃的來。

    阮葵還有些生氣,看到吃的卻抵抗不住,還是跟著吃了些,可氣倒底沒消,從柜子翻出一床新被子,往床上一擱。

    元獻看一眼:“這是做什么?原先的被子睡著冷嗎?”

    “我不要和你睡一床被子里。”阮葵往新被子里一躺。

    “為何?”元獻掀開她的被子,也鉆進去。

    “你干嘛!”她雙腳亂蹬。

    元獻挨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抓住她的腳腕往她身前一折,俯身壓去:“還生氣呢?”

    “你干什么!”她皺著眉低喊一聲。

    “不干什么。”元獻松了手,只是松松環(huán)抱住她,在她臉上蹭了蹭,“我們昨夜不是說清楚了嗎?你理她做什么?你是嫁給我了,又不是嫁給她了。”

    “你說得輕巧!她是你娘!”她雙手將人推出去,裹緊被子,“我當(dāng)初就不該嫁給你!”

    元獻沉默許久,低聲道:“你也說了,她是我母親,很多你不能做的事我亦不能做。你生氣,我也很生氣,可生氣歸生氣,能不能不要說這種話?你昨日還說不要和我分開的。”

    阮葵也沉默了。

    元獻又躺進她的被子里,握緊她的手:“以后不許說跟我分開的話。”

    她掙了掙,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答應(yīng)我。”

    她不說話。

    元獻翻身,捧起她的臉:“答應(yīng)我。”

    她瞪他一眼,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元獻笑了笑,輕松掙脫,捏住她的臉頰,堵住她的嘴,將她緊繃的身子親得發(fā)軟。

    “明天何時起?早些叫你還是等你睡醒了我們再出發(fā)?”

    “睡醒了再說。”她背過身去。

    元獻從身后抱住她:“我知道她今日那一出都是演出來的,我一個字都不會信她的,也不會讓她跟我們?nèi)ニ蘅h,不生氣了,好不好?”

    “嗯。”她悶聲應(yīng)了,卻沒有轉(zhuǎn)身。

    元獻嘆了口氣,在她臉上親了親:“罷了,睡覺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翌日起時,人臉色看著不錯,心情似乎也挺好,元獻走近一些,牽住她的手:“有沒有什么要收拾的?”

    “沒。”她沒好氣抽開,往起居室去,“吃飯了。”

    元獻跟出去,剛要說話,又對上自己母親那張臉。

    “都起了啊,快來吃飯吧,我一早就起了盯著她們煮湯,快來趁熱喝。”

    阮葵氣不打一處來,元獻也是頭疼。

    唐姨媽帶著送飯的丫鬟進門,笑著拿起碗盛了湯,趁著背對著元獻的空隙卻朝阮葵投去一個挑釁的目光。

    “我不吃了!”阮葵氣得轉(zhuǎn)身就走。

    “誒?”唐姨媽裝模作樣追上去兩步,又朝元獻陰陽怪氣道,“你可瞧見了,我今兒可沒招惹她。”

    “我也不吃了。”元獻眉頭緊皺,抬步追上。

    唐姨媽輕哼一聲,悄自嘀咕一句:“我就不信了,這樣鬧個幾次,你們不得翻臉。”

    元獻走得急,雖是未聽見,心里卻清楚她的打算,趕緊攔了馬車跳上去。

    “我跟你一塊兒回去。”

    “誰要你一塊兒!”阮葵搡他一把,離他遠了些。

    馬車已緩緩行駛,他倒是沒生氣,只是扶住她的手臂,輕聲道:“車在走了,坐穩(wěn),當(dāng)心摔了。”

    阮葵別開臉,沒打算理他。

    他也瞧出來了,可總不能放任不管:“在伯爵府歇幾日我們就去宿縣吧,早些過去接任也好。”

    人仍舊不說話,他頓了頓,試探抱住她;“餓不餓?要不要路上吃點兒?”

    “不用,我要回家去吃。”

    “那我只好跟著妹妹回去蹭飯了。”

    “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別跟著我。”

    “我不跟著妹妹跟著誰呢?妹妹是我最要緊的人,我只聽妹妹的,只跟著妹妹。”

    她回眸瞪他一眼,一點兒也不相信這些話了,她明年就二十了,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

    回到伯爵府,和祖母一塊兒吃過早飯,她先是找借口跟母親說話,又是找借口去跟表姐談天,最后躲回了北園中出閣前住的院子里。

    元獻只當(dāng)她還在劉紗那兒,午飯時去尋,才知她從未去過,又打聽了往北園去,卻吃了閉門羹。

    “按理說,姑爺是不能進這園子的,這里住的都是家里未出閣的小姐……”

    “我只去尋我夫人。”他稍稍沉臉,婆子立即放行,可進了園子,到了阮葵院門前還是進不去,“開門。”

    他敲了敲門,在外面喊了兩聲,里面的丫鬟立即應(yīng)了,卻不開門:“是姑爺嗎?小姐說了,若是您來,不準(zhǔn)奴婢們開門的。”

    “若是不開門,我便只能翻墻進去了。”

    “這、這……”丫鬟猶豫一會兒,又勸,“姑爺,小姐看著心情不大好,要不您就讓她一個人靜一會兒吧?”

    “我進去了,她便不能靜了?”

    “不是……奴婢們不是這個意思……”丫鬟們握著那張休書左右為難,若是放人進來,一會兒鬧起來她們不好收拾,若是不放人進來,一會兒鬧起來她們還是不好收拾,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只盼著去老太太那兒傳話的人趕緊有個信兒來。

    老夫人這會兒正在用午膳,聽丫鬟低聲說完,看向一旁陪著的劉夫人,朝丫鬟吩咐:“這里沒有外人,你也說來給二夫人聽聽。”

    “是。”丫鬟躬身道,“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小姐發(fā)了好大的脾氣,說要姑爺休了她,連休書都歇好了,只差姑爺按個手印了。”

    劉夫人眉頭微蹙,放下筷子,起身要走:“這如何了得?我這就去看看。”

    “夫人可去不得。”玉匣晌午來了老夫人這里說話,這會兒剛巧聽見,立即上前阻攔,“早上走時藕香姐姐就叮囑了,說是若今兒個小姐鬧起來,叫我一定要攔著老夫人和夫人。小姐那個脾氣,不勸還好,一勸若是點著了鬧大了下不來臺了,才是真要出事,就讓姑爺自個兒去哄,想來也就鬧完了也就和好了。”

    劉夫人蹙著眉又坐下:“發(fā)生何事了?他們倆前個兒回來時不還是好好兒的嗎?”

    “還能有什么事兒?無非是那個唐姨媽鬧的。”

    老夫人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前兒晚上,他們倆剛回來那個晚上,唐姨媽不是一塊兒來吃飯了嗎?吃罷過后,便說要出去走走,誰曾想一走就走到祠堂那邊了,府里的丫鬟看得清清楚楚,也就她那個沒腦子的以為沒人知曉。我想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便未叫人攔,只偷偷跟著,瞧瞧她們打什么主意。這便讓我聽見了,是還不死心,想將蓮丫頭說給獻哥兒呢。你等著瞧吧,過幾日唐姨媽就要來跟你我說此事了。”

    劉夫人微蹙的眉頭一下皺緊了,連忙道:“我不是不許她嫁人,不是見不得她好,只是她一向與我葵寶不對付,葵寶她又是個腦袋簡單的,若真要她們共處一個屋檐下,如何了得?要是真擔(dān)心子嗣的事,再挑兩個丫鬟去就是。”

    “稍安勿躁。”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鎮(zhèn)定自若,“你怕什么,獻哥兒若真喜歡蓮丫頭,早就來說情了,哪兒等得著這時候?就看她們?nèi)绾温斆鞣幢宦斆髡`。獻哥兒可不是從前的獻哥兒了,真將人惹煩了,有她們的好果子吃。整日里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我倒要看看她們能落到個什么好。”

    劉夫人眉頭又蹙了蹙,低聲道:“是。”

    老夫人看向一旁焦急等候的丫鬟,吩咐一句:“你也不用怕,讓他們鬧去,不管你們的事,你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嘴可要守住。”

    “是,奴曉得了奴婢曉得了。”丫鬟磕了兩個頭匆匆跑回去。

    這會兒元獻還在門口和人僵持著,他下了最后通牒:“最后一遍,開不開門?”

    門里的丫鬟頂不住,愁眉苦臉將門打開,遞上那張休書:“姑爺您別鬧,奴婢們也是怕您瞧見這休書和小姐吵起來。”

    元獻接過,瞥一眼上面鮮紅的指印,淡淡道:“她叫你們給我的?”

    “是,可奴婢哪兒敢……”

    “我知曉了。”他冷聲打斷,握緊休書,抬步往正房去。

    正房的人早聽見動靜,往門口一堵,發(fā)出嘭得一聲響。

    元獻停步,朝里道:“開門。”

    阮葵只當(dāng)是沒聽見,抵得更用力了些。

    “不開門我走窗了。”

    “窗也關(guān)了。”

    “我有的是辦法破開。”

    “你、你混蛋!”

    “開不開?”

    “你……你有本事就將窗子破開!”

    說完,外面沒動靜了,阮葵咽了口唾液,豎著耳朵貼在門上,不一會兒,哐哐砸窗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她驚得瞪了一眼,急匆匆跑去看窗,可還沒走幾步,身后的門被打開了,帶進一陣冷風(fēng)。

    “你……”她轉(zhuǎn)身,滿臉震驚看著沉著的臉的人,不覺后退兩步,磕磕絆絆道,“你、你要做什么?”

    元獻反手關(guān)了門,緩緩逼近,將手中的休書當(dāng)著她的面撕了個粉碎。

    “你……”她咽了口唾液,理不直氣不壯道,“你撕我東西干嘛!”

    元獻往椅上一坐,不冷不淡道:“你給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想撕就撕。”

    阮葵咬了咬牙,走近兩步,怕被他抓過去,又后退兩步:“撕了我重新再寫就是!”

    他抬眸:“寫了我再撕。”

    “你……”阮葵臉都氣紅了,大喊一聲,“我要休書!”

    “為何?我做錯了什么?”

    “你沒做錯,是我做錯了,我在休書上都寫了,我犯了七出,沒有自私,不敬婆母,兇悍善妒,你趕緊休了我!”

    “妹妹知曉七出,不知曉三不去嗎?先貧窮后富貴,不去。”他起身,“這休書不合禮法。”

    阮葵趕緊后退兩步,一臉警惕:“你干嘛!”

    元獻朝她一步步走近:“休書未成,我與妹妹仍舊是夫妻,夫妻之間該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別過來!”她雙手護著胸膛,一路退到柜子閉上,“你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喊人?喊什么人。”元獻走近,罩下一片陰影,輕而易舉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她頭上,垂眸看著她,“無論是休書還是和離書,你想都不用想,沒有這個可能。”

    她咬了咬牙,滿腔怒火忽然化為酸澀:“你說的,你要是對我不好就跟我和離的!你是騙子!”

    “我哪里對你不好?我承諾你的,都按照承諾辦到了,你呢?我跟你說過的,不許輕易說和離,你記住了嗎?”

    “沒有輕易!我深思熟慮過的!我不要和你在一塊兒了!你說什么都不行!”

    “那我也告訴你,你不要想離開我,說什么都不行。”元獻冷靜說完,將她打橫抱起。

    她一怔,急忙掙扎:“你干什么!你放我下來!”

    元獻聽不見似的,抱著她徑直朝門外去,圍著門外的丫鬟們聽見動靜立即一哄而散,誰也不敢抬頭。

    “你松開我!”她又喊又踹,可半點兒用沒有,很快,就被人抱出北園,直直上了馬車。她慌得趕忙喊,“我不回去!你要和你娘欺負我!我不要回去!”

    “誰說我們要回去了?”元獻抱著她鉆進車廂,垂首咬住她的唇,緩緩下移,親吻她的脖頸。

    她嚇壞了,緊忙推阻:“你要在馬車上干嘛!”

    元獻低聲笑了笑:“不愿意在馬車上,那就去我那兒,祖母說了,我從前住過的院子也閑置著。”

    “誰要跟你去,我不去,我要休書,你給我讓開。”

    “不去就在這里。”

    “你威脅我!”阮葵狠狠推他一下,“你今天敢在這兒對我做什么,我就咬死你!”

    他垂首:“那妹妹咬死我吧。”

    “你混蛋!你根本不愛我!你就會欺負我!不僅你欺負我,你娘也欺負我!”阮葵越說越委屈,眼淚一點兒止不住,嘩啦啦往下淌。

    元獻摸了摸她的臉:“那妹妹呢?這樣信不過我,為何要說愛我?”

    “我都已經(jīng)讓步了!你還要我如何?我知曉她是你娘,你不好對她不孝,我不為難你們!你找一個她喜歡的去!”

    “我的妻子,我為何要找一個她喜歡的?這是什么道理?況且妹妹從前不是不怕她的嗎?”

    “我是不怕她,我可以和她吵和她鬧,甚至和她打起來,我才不會打不過她,可是她是你娘!一回兩回還好,吵得多了你不高興了,就會不喜歡我了,到時候休了我不如現(xiàn)在休了我得好。”她更委屈了,抽噎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長大真不好,要是我永遠長不大就好了,永遠長不大就不喜歡你,也不會這樣傷心。”

    元獻閉了閉眼,將她抱緊:“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們明日一早就出發(fā),莫哭了。”

    她的眼淚哪兒還停得下來,汩汩直往下淌:“她今天還瞪我,她一背著你就瞪我,我演過不她,你別喜歡我了,我也別喜歡你了,我不想整天吵架。”

    “我也不想整天吵架,我們自己去宿縣,我會吩咐丫鬟,不許放她出徐州城。不哭了,我們在京城不是過得很好嗎?只要沒有她們摻和,我們會過得很好的。”

    “可是她是你娘,難道你還能和她斷絕關(guān)系嗎?她說得對,你只有她這一個母親,但可以有很多個女人,你休了我好不好?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從我確認喜歡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籌謀著如何能和你在一起,我等了十幾年,你現(xiàn)在跟我說不要跟我在一起,不可能,你此生只能和我在一起,百年后你我都死了也要葬在一起,下一世還要在一起。”

    第73章 第 73 章 你不是好人

    阮葵抬眸, 茫然看著他。

    他垂首在她眼上親了親,轉(zhuǎn)身推開車窗,朝站在遠處的荷生吩咐:“將帶回來的還沒卸的行李都搬出來, 我們明日一早就去宿縣,若是我母親問起, 不必理會, 讓門房守著,這幾日不許她出門, 往后不許她出徐州城。”

    荷生還沒來得及答,車窗又關(guān)上。

    元獻回頭又看向阮葵, 嗓音輕柔許多:“午膳用了嗎?餓不餓?叫人送一些去我那兒?”

    “我……”她腦子被方才那番話震得還沒醒神, 迷迷蒙蒙的,眼角還掛著淚, 像是沒有睡醒一般。

    元獻雙手捧著她的臉,笑著用額頭抵抵她的額頭:“我抱妹妹去?”

    “不用。”她別開臉, 從他的手臂下鉆出去,跳下馬車, 快步朝前去。

    這會兒人哄好了, 元獻不緊不慢了,從容跟上,徑直回了從前住過的小院里。

    院中基本沒有變化, 只是稍翻新了下,多了幾盆花而已, 往里一站就像回到了從前。

    “和妹妹一塊兒燒陶人的日子就像在昨天。”

    “嗯。”她垂著腦袋,往里走了幾步,又低聲道,“你、你什么時候喜歡我的?”

    “六歲的時候, 那回你上樹掏鳥窩,分了我一個鳥蛋。”元獻朝她走近,從身后環(huán)抱住她,垂首貼在她臉邊,“我那時候就想著以后一定要娶你回家,不管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從來沒有想過和我和離,不論發(fā)生什么,你都不會和我和離的。”

    “嗯,害怕嗎?我早說過,我喜歡你比你想象的要多,從我喜歡你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確認你只能是我的。”

    “你……”

    元獻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房中走:“一會兒她們就送飯來了,先坐著歇會兒吧。”

    “你、你……”

    “以后不要說離開我的話,好不好?我永遠不會不喜歡你的,以后你不必面對我母親,即便對上了,你也可以像從前那樣罵回去打回去,我不會生你的氣。我知曉你是什么樣的人,你不會無理取鬧的。”

    阮葵總覺得心里毛毛的,手從他手心里溜走,嘀咕一句:“你不是個好人。”

    “我的確不是什么好人,我從前跟妹妹說過的。”他又抱住她,下頜放在她的肩上,懶懶道,“不許離開我,也不許說離開我的話,除了這兩點,其余的都可以。”

    “噢。”熟悉的氣味傳來,熟悉的體溫也傳來,阮葵心中那種不適的感覺漸漸散去,還忍不住往他懷里靠了靠,“要是你娘追去宿縣了怎么辦?”

    他笑著蹭蹭她的臉:“怕什么?丫鬟們盯著呢,她出不了徐州城的,你也別擔(dān)心她,家里好吃好喝的供著,也虧待不了她。”

    “噢,那我們明日就走?”

    “嗯,明兒一早就走。”

    “我還沒見過表姐呢,她懷孕了,一直在屋里靜養(yǎng)。”

    “想去就去,我又不攔你,只要你不要再躲著我就行。”元獻含住她的耳垂,悄聲道,“妹妹躲著我,我也有法子將妹妹找出來,我勸妹妹還是不要白費功夫。”

    她打了個寒顫:“你說話干嘛陰惻惻的。”

    元獻松開她:“妹妹不惹我,我就不會這樣。吃飯吧,吃完看你是要歇一會兒,還是去二嫂那里。”

    “去表姐那兒!”她快速回答,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人逮住。她總覺得她這會兒要是午休,肯定會被元獻按住,她可是見識過這呆子有多兇猛的。

    元獻笑了笑:“不睡一會兒?早上起得挺早的。”

    阮葵趕緊往他碗里夾菜:“吃飯吃飯,食不言寢不語,別說話了,趕緊吃飯。”

    他拿起筷子,看了她一會兒,道:“莫怕,我下午也有事要出門的。”

    阮葵眨眨眼:“去哪兒?做什么?”

    “我都到徐州了,往后又在徐州下轄的縣城做事,自然是要去州里幾位上級那里去拜會。原是打算過兩日再去,但我們都說好了明日啟程,也只能今兒下午去了。”

    “吃酒嗎?”

    “免不了要吃一些。”

    “噢。”

    元獻偏頭看她,笑著道:“不會吃醉,晚上也會回來的,不過晚飯肯定不能回來了,妹妹就不必等我了。”

    “我才不等你呢。”她放下碗筷,轉(zhuǎn)身就跑,“我吃好了,去表姐那兒了,你慢慢吃吧。”

    她到劉紗那兒時,劉紗剛小憩起來,她輕聲進門,往里探了一眼,剛好對上表姐的笑眼。

    “你做什么呢?”劉紗笑著朝她招手,“聽她們說你長變了,現(xiàn)下一瞧真是,比從前瘦了許多。”

    她小心翼翼進門:“她們都這樣說,我都習(xí)慣了,表姐和從前也不一樣了。”

    “哪兒不一樣?”

    “看著比從前更溫柔了。”她在表姐身旁坐下,小聲道,“二哥是不是對你不好?你怎么又懷孕了?”

    “他還是老樣子,不過孩子這事兒倒是不怪他。前年大嫂子生了個閨女,可惜還沒滿周歲就夭折了,我心里總有些害怕,就想著多生幾個也好。”

    “原來是這樣,我都不知曉……”

    “也是我們私下里說說,你可千萬別在外面說。大嫂子還為此大病了一場,纏綿病榻數(shù)月才漸漸好起來,只是聽不得旁人提起,去年過年時有婆子私下嚼舌根,后來便被打發(fā)了。”

    正說著,兩個小姑娘被領(lǐng)了進來,奶娘笑著道:“兩位小姐醒了,鬧著要夫人。”

    劉紗笑著朝她們招招手,一手牽一個:“來,見過姑姑。”

    兩個小丫頭一個扎了兩個小揪揪,一個只扎了一個沖在天上,相貌倒是一模一樣,都抬著頭,頂著一雙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喊:“姑姑!姑姑!”

    阮葵摸了一圈,從手腕上退下兩只細鐲子,一個手里塞了一只:“姑姑身上沒帶紅封,這個送給你們玩兒。”

    兩個小姑娘一起轉(zhuǎn)頭看向母親,見母親點點頭,才又笑著回頭,齊聲道:“謝謝姑姑。”

    “好了,先跟奶娘去玩一會兒,娘和姑姑說說話,一會兒再陪你們玩兒。”

    “好。”大一點兒的那個領(lǐng)著小一點兒那個往書房走,還轉(zhuǎn)頭教訓(xùn)了她一句。

    劉紗看著她們兩個,臉上的笑意不覺更濃了些:“她們兩個總跟小大人似的。”

    阮葵看著,也不覺揚起唇,可轉(zhuǎn)過身卻嘆了口氣。

    “姨母她又催你生孩子了?”劉紗笑著打趣,“你從前就說不要孩子的,我還以為你那是年齡小說著玩兒呢,看來是真的。”

    阮葵搖搖頭:“我現(xiàn)在也說不好了,有時我覺著你和我二哥這樣也挺好的,他不會為你改變什么,你也不會為他改變什么,就這樣相敬如賓就挺好的。”

    “你羨慕我們做什么?你原先不是最不喜歡你二哥了嗎?”

    “我是不喜歡他,但我現(xiàn)在覺得沒那樣喜歡也挺好的,或許母親說得是對的,太喜歡了容易傷到自個兒。我現(xiàn)在都不敢和他娘吵起來了,怕他不高興,要是以前,我哪會兒這樣磨磨唧唧的?想罵就罵想揍就揍了。”

    “他沒有護著你嗎?”

    “護了,可我心里還是不舒坦。”

    “他向著你就好,旁的不要緊。你看著我好像過得挺自在,可私下里也是一筆糊涂賬。你二哥他是不怎么拘束我,脾氣也還不錯,沒有紅臉的時候,可他也不管事啊,平日里花錢又大手大腳的,若不是你大伯母偷偷補貼,真不知該如何才好。”

    阮葵一臉茫然:“啊?”

    劉紗壓低聲音:“你可別說出去,大嫂子要是知曉母親偷偷補貼我們,肯定要不滿的。”

    阮葵愣愣點頭。

    劉紗嘆了口氣,又道:“你說羨慕我,我還說羨慕你呢,家里人少,最多有個讓人頭疼的婆母,總比一大家子人要應(yīng)對得好,況且妹婿他又向著你。”

    “是嗎?”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要真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算是看開了,從前看的那些話本子都是假的,真要過起日子來,柴米油鹽吃喝拉撒哪個不要錢?哪個都能吵起來,像你和你們元獻那樣就已經(jīng)很讓人羨慕了。”

    “可……可我好像生不了了,他以后要是想要孩子了怎么辦?她娘還說我是個不會下蛋的。”

    “他們那種出身的,說話就是難聽,你也不要放心里去,若真想要孩子了,讓祖母她們請人來給你看看。其實有個孩子也挺好的,你看看我那兩個姑娘多乖?你們倆要是生一個,肯定比她們倆更懂事,到時候把我們老二嫁去你家,我也就放心了。”

    阮葵點點頭,心里還是有些迷茫,又閑聊了一陣子,瞧著天色差不多便起身離去。

    劉紗往外送了她幾步,目送著她的背影離去,長長嘆出一口氣。

    丫鬟笑著道:“表小姐還像從前一樣,跟個孩子似的,都多大了,還想些情情愛愛的。”

    “這是她命好,除了這些便沒有什么可以苦惱的了。”劉紗轉(zhuǎn)身,緩緩朝四方的院中去。

    “小姐您命也好,姑爺對小姐也是極好的。小姐又和表小姐好,往后咱們小小姐定能嫁去表小姐家,咱們也就都有著落了。”

    劉紗閉了閉眼,疲憊道:“但愿如此吧。”

    天都黑了,人還沒回來,阮葵站在院子里等了一會兒,有些生氣了,氣沖沖回到房中,將門拴死了。

    片刻后,元獻沒能推開門,在外面喊了幾聲:“妹妹,睡了嗎?”

    阮葵翻了個身,只當(dāng)做沒聽見。

    元獻在夜風(fēng)中等了會兒,嘆了口氣,問荷生要了把匕首,將門栓撬開,抬步走了進去。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嚇得阮葵立即屏息假寐。

    元獻走近,俯身貼在她臉邊,低聲問:“睡著了?”

    人沒應(yīng)。

    “真睡著了?”他手從被子鉆進去。

    “你干嘛?”阮葵一把拍開他,“我都睡著了,你又把我吵醒了。還有,你洗沒洗?不洗別上床!”

    “我現(xiàn)在就去洗。”他俯身,在她耳旁悄聲道,“別睡。”

    阮葵沒來得及咬他,他便抬步走了,一派從容鎮(zhèn)定的模樣。

    “哼。”阮葵輕哼一聲,往被子一倒,剛要入睡,人又回來了,一道陰影罩下,“你干什么?”

    “行夫妻之禮。”他解釋一句,扯開她腰間的系帶,推起她的小衣,埋頭而下。

    阮葵皺著眉頭推他的腦袋:“你讓開!”

    他紋絲不動,吞咽一聲,嗓音含糊不清:“不讓。別鬧,早些結(jié)束早些睡覺,明日還要早起。”

    “你當(dāng)這是第一回啊?我還不知道你?你吃酒了,現(xiàn)在正是不清醒的時候,一開始能有早些結(jié)束的時候嗎?”

    元獻低笑幾聲:“明日路上睡。”

    阮葵動彈幾下,沒能掙脫,只好束手就擒。可這個死呆子不知是酒吃多了,還是在為白日的事生氣,又狠又快,她受不起折騰,很快哭起來。

    “不行了。”她抓住他鼓起的手臂哽咽著求。

    元獻看著她,眼神清醒得不似喝醉的模樣:“還跟我說分開的話嗎?”

    她實在受不了,只能點頭:“不、不了。”

    “你是我的,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記住了,你別那樣用力,我受不住。”她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肩,小聲求饒,“獻呆子,你輕一些,輕一些好不好?”

    “好。”元獻聲音軟下來,“不許離開我,想也不許想。”

    阮葵蹙著眉委屈道:“我就是心里有些難受,我覺得我太喜歡你了,我變得都不像我自己了,你還要欺負我……”

    “我哪兒欺負你了?”

    “你這樣用力還不是欺負我?”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臉,忍不住笑:“我現(xiàn)在不是輕些了嗎?不哭了,我輕輕的。”

    “你……”她抿了抿唇,目光有些警惕,“你就是溫水煮□□,我就是那只□□,你把我哄到手了,就暴露本性了,你不是個好人。”

    “你不是□□,你是小葵花,我的小葵花。我不是早跟你說了嗎?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君子,妹妹自個兒誤會了。”元獻笑著親親她。

    她撇撇嘴:“那你整天裝得人模人樣的……”

    “自然,沒人會喜歡一個人壞人,也沒人會喜歡破壞規(guī)矩的人,我自然不會在明面上特立獨行。”

    “你、你裝都不裝了!”

    “我從前也未裝過。”元獻眼神暗了暗,“一會兒再說,現(xiàn)在還有正經(jīng)事要做。”

    “一點兒也不正經(jīng)!”

    元獻一點兒不在意,路上不便,他素了一個多月了,現(xiàn)在肯定是要補回來的。

    月上中天,人睡了,他牽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早,他將人喊醒,一塊兒去給老夫人請安順帶道別。

    “怎的這樣快就要走?不是說要多待幾日的嗎?”

    “那邊來催了,前任縣令也是要去旁的地方上任的,我想著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還是早些去為好。”

    老夫人點點頭:“這樣也好,只是辛苦你們了,我讓她們?nèi)?zhǔn)備些吃食,你們在家吃了午膳再走。”

    “恐怕天黑前趕不上驛站,還是早些出發(fā)為好。”

    “唉,算了,你們?nèi)グ桑医醒诀呤帐靶┏缘挠玫模o你們帶上,這總花不了多長時辰,你們還得去給你們母親拜別呢。”老夫人朝丫鬟吩咐,“槐靈,去將二夫人叫來。”

    劉夫人聽見通傳就皺了眉,這會兒見到人,又紅了眼:“怎么這樣快就要走?”

    阮葵垂著眼,低聲道:“嗯,得早些去。”

    “過年回來嗎?宿縣隔得不算太遠,幾日路程而已。”

    “這也說不準(zhǔn),得到時候再說。”

    劉夫人長長嘆息一聲:“算了,路上多注意,天冷了,多穿一些,不要凍著。”

    “我知曉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好了,就是祖母方才說要再讓丫鬟給我們裝一些。”

    “好,我也去看看。宿縣不比京城,京城雖是路遠,但畢竟是天子腳下,治安好,也繁華。我去盯著多給你們帶些行李,免得去宿縣買不到。”

    阮葵有些心虛,點點頭,偷偷看向元獻。

    元獻倒是一點兒沒變化,像真的著急去接任一樣,還和祖母閑聊起去拜訪刺史的事兒,只剩她一個坐立不安。

    伯爵府的馬車一路送他們上了官道,丫鬟們催促過好幾回,劉夫人才依依不舍停下。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若是缺什么了就讓人來傳信,娘叫人在這邊置辦了給你們送去。”

    “也不用叫別人送,祖母方才還叮囑呢,讓我多向獻哥兒學(xué)學(xué),若是有什么需要送的,叫我去就成,也好順道去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阮藜接話。

    “多謝二哥。”元獻嘴上道謝,眼中卻是警告。

    阮藜只當(dāng)看不見:“天不早了,趕緊啟程吧,免得天黑前到不了驛站。”

    劉夫人也道:“是,快去吧。”

    元獻又與兩人告別,轉(zhuǎn)身回到車中。

    馬車行駛,阮葵瞥他一眼,低聲道:“你可真會說假話,每回都是臉不紅心不跳的,也不知對我說了多少假話。”

    “妹妹這話說得好沒有道理,我為何說假話,妹妹還不清楚嗎?若要他們看出來,該如何解釋?我可從來沒跟妹妹說過謊,若有什么話是不能說的,我可都說的是暫時不能與妹妹說。”

    “你做事是滴水不漏。”阮葵嘀咕一句。

    “不是滴水不漏,是我在妹妹跟前的確沒有說過假話。”元獻笑著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親,“不知宿縣情況如何,等到了還得妹妹盯著將家里收拾齊整。”

    她瞅他一眼,嘴角卻悄悄翹了翹:“噢。”

    宿縣在徐州的東南部,地勢還算平坦,郊外有幾座山丘而已,但城里貧困,城墻還算結(jié)實,但縣衙看著有些年頭了,墻磚破損的地方不少,勉強能用。

    衙役進去傳了話,縣令臉上堆著笑,一溜小跑出來,熱情道:“我還以為拾遺要晚些再來呢。”

    “縣令客氣,如今已不是拾遺了。”

    “啊是是,狀元才華橫溢滿腹經(jīng)綸,想來經(jīng)過鍛煉便會被圣上調(diào)回京城。”

    “您客氣了,這都說不準(zhǔn),”元獻帶著阮葵抬步往里走,“我想著早些來也好提前了解了解縣衙里的事,方便往后開展。”

    “原是如此。其實早就在整理了,只是太多太雜,要花些功夫。我看狀元不如去驛站歇息幾日,也可以在縣城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人文風(fēng)貌,待我這邊整理完了便轉(zhuǎn)交給狀元。”

    “那就有勞縣令了,中午我們請縣令吃飯吧。”

    縣令擺擺手:“不不,你們才來這兒,應(yīng)當(dāng)是我盡地主之誼,我請你們。不過還稍等片刻了,待我這邊忙完,二位稍坐片刻。”

    “好,縣令先忙就是。”元獻帶著阮葵坐下,見縣令走了,偏頭朝人低聲道,“你若是不想和我們一塊兒去吃飯,就讓荷生陪你回驛站。”

    阮葵上下打量他幾眼,道:“我還是去吧,我要聽聽你們說什么。”

    他笑著應(yīng):“好。”

    阮葵輕哼一聲,收回目光。其實她也聽不懂他們那些官腔,但還是想聽一聽,免得元獻背著她做什么壞事。

    不過飯桌上似乎也沒說什么,推杯換盞一番,也就過去了。

    在驛站住了幾日后,縣令又找上門來,兩人又嘀嘀咕咕在廂房說些什么,她站在外面沒太聽清。

    “這帳實在也不能怪我,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我也不好辦,又不敢跟上面匯報。其實狀元你也不必算得那樣清楚,這里離京城遠著,查也查不到這兒來。”

    “我也不想為難縣令,可我來之前陛下可是給我下過軍令狀的,三年后必要上報,到時若是兜不住,不僅是我和縣令,從前這里任職過的可都跑不掉。”

    “這、這……狀元也不用拿這種話出來嚇人……”

    “我嚇縣令做什么呢?我也想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也說了,我就是來鍛煉鍛煉的,鍛煉完了是要回去的,我又何必自找麻煩呢?”元獻頓了頓,“不過我對這里的事也不太了解,不如這樣,我?guī)涂h令想幾個法子,縣令斟酌斟酌,如何?”

    房中的說話聲小了,阮葵將耳朵貼到墻上都聽不見了,只好回到桌邊等著。

    好一會兒,人才回來,她抬眸看去,低聲問:“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沒。再等幾日我們就可以搬進縣衙里了,你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現(xiàn)下可以去買了。”

    阮葵看他幾眼,肯定道:“你騙人。”

    他笑了笑:“是遇到些事,但不算麻煩,不用擔(dān)心,小事一樁,能解決的。”

    第74章 第 74 章 我又不是仙女兒

    阮葵噢一聲, 想起大嫂子先前說過的,不說話了。反正她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想想家里還有什么要添置的。

    沒幾日, 他們果真住進了縣衙里,上一任縣令也離開了, 走的那日元獻還去送了, 不知道兩人做了什么,還有說有笑的。

    她支著臉嘆了口氣:“他如今是當(dāng)官了, 什么也不與我說了,我也不知曉他每天在做什么。”

    “我整日跟著少爺都弄不懂呢, 您也別想太多了, 小的給您盯著呢,少爺沒跟旁的女人接觸過。”

    “噢。”她瞅荷生一眼, “他最近在忙什么?”

    “在看縣衙里的賬目……不過,您要是想知道, 您自己去看看唄。”

    “我也想過去看,但我看不懂啊, 早知道有今日, 我從前就該好好讀書的。”她說著,又是重重嘆息一聲。

    荷生嘿嘿笑道:“您又不考官,操心這些做什么?您只要知曉少爺是不是在忙正事就行了。”

    “可他知曉我的事, 我卻不懂他的事,他以后不就會沒話跟我說了?那萬一這時候突然出來個知書達禮的女子, 和他有話說怎么辦?我不是完蛋了?”

    “您原先不是不在意少爺?shù)膯幔俊?br />
    阮葵看他嬉皮笑臉的,狠狠瞪他一眼:“都這么多年了,是條狗都有感情了,我現(xiàn)在就是在意他了又怎么著?”

    他又嘿嘿笑:“您還不明白嗎?少爺就是喜歡您, 您懂不懂這些他都喜歡您,您只要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我才不信呢,我又不是仙女兒。”

    “我也這樣覺著,可好像在少爺心中,您就是仙女兒。”

    “算了,不和你說了,我去準(zhǔn)備新年禮了。快過年了,說好了今年過年不回去的,禮得準(zhǔn)備好,不然說不過去。”

    宿縣的冬天比徐州的暖和不了多少,房中點了好幾爐炭火后,終于不冷了。

    元獻正在處理公務(wù),偏頭看一眼百無聊賴的阮葵,放了筆:“宿縣做陶器的是不多,買陶器的也不多,但壽州那邊有官窯,不過是做瓷器的,妹妹若是感興趣的話,也可以研究研究瓷器,到時我們可以去一趟壽州看看。”

    “行啊,我感覺都是差不多的嘛。”

    “妹妹要是沒事做,可以看看做瓷器的書。我年底是有些忙,等這陣子忙完就好了,到時就能陪你了。”

    “我……”她抿了抿唇,垂下眼。

    元獻朝她伸手:“抱一會兒吧,我抱完再看也行。”

    她走過去,往他腿上一坐。

    元獻摸摸她的臉:“這段日子確實是太忙了,我剛來這里,有好多事要慢慢理順,等事情都擺順了就不會這樣忙了。”

    她仰頭,在他嘴角親親。

    元獻喉頭輕動,溫?zé)岬臍庀姙⒍觯穆晢枺骸霸醯牧耍俊?br />
    “沒。”她說著,腿卻一跨,手臂也攀上他的肩,忍不住在抿住他的唇。

    元獻強忍片刻,扣住她的腰,推起她的裙子。

    椅腿磕在地上一聲又一聲地響著,元獻有些用不上力,掃開賬目公文,將人往桌上一放,垂頭在她脖頸上親吻,在桌面留下一灘水漬。

    日光從窗外照進來,他抱著懷中跨坐著的人,拿著筆繼續(xù)書寫,一臉沉著。

    沒一會兒,阮葵悄聲道:“滑出去了。”

    元獻咽了口唾液,啞聲問:“要放回去嗎?”

    “不要,你好好忙你的。”她這樣說,手卻緊緊抱住他,掛在他身上沒打算要下去。

    元獻只是將她摟緊一些,繼續(xù)翻動書頁。

    “二爺,您怎么突然來了。”

    荷生的聲音突然響起,阮葵一驚,趕緊從元獻腿上起來。元獻倒是沒急,不緊不慢將衣裳整理好,眉頭卻皺起,人剛跨進門,他便冷聲道:“出去。”

    阮藜一愣,掃見背對著整理上衣的阮葵,忽然覺著不對:“你們大白天的在書房干嘛呢?”

    元獻抬眼:“出去。”

    阮藜雙手投降,背過身去:“祖母和叔母放心不下你們,叫我給你們送些東西來。”

    元獻起身越過他:“出去說。”

    阮藜瞥他一眼,無奈跟上:“我闖的是書房又不是臥房,誰知道你們在書房里做這個?”

    他回眸,一記眼刀飛去:“看來二哥明歲的考試是有著落了。”

    “行了行了,我投降還不行?我哪兒有什么著落,祖母催我來還不是想叫我來跟你請教請教?她們都不許我提前出發(fā)了,非得過了年才上京城去,生怕我一個人在路上荒廢了。”

    “祖母擔(dān)憂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你還不快教我?guī)渍校亢么踉蹅円彩沁@么多年交情吧?”

    “讀書豈能是一日之功?”

    “得,我就知曉你小子早就記恨我了。”

    “即便是我不記恨二哥,二哥也該知曉自己是個什么德性,我若與二哥單獨相處,我夫人又要鬧起來了。”

    阮藜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真有那樣十惡不赦嗎?”

    “我不知曉二哥是不是十惡不赦,但我知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元獻頓了頓,又道,“不過我這里還有一些手稿,二哥若是需要,我去拿來給二哥。”

    阮藜連連應(yīng)好:“行行行,給我看看也行。”

    “稍等。”元獻轉(zhuǎn)身回到書房,朝著面壁的人走去,輕聲道,“寬心,他沒瞧見什么。”

    阮葵回眸看他一眼:“噢。”

    “他來要手稿的,我拿出去給他就行了,不用多久,你要是不好意思出去,在這兒坐一會兒也行,炭火都還足著,也不冷。”

    “他不會出去亂說吧?”

    “放心,不會。”元獻按著她坐下,“坐一會兒,我出去應(yīng)付幾句。”

    他的衣物不算多,每回要搬家也不占地方,書籍手稿多得很,滿滿幾箱子,好在都收拾齊整了,輕車熟路便能尋到。

    “這些是我謄抄的會試答卷,這些是平時做的課業(yè),二哥不要亂傳閱,看完再還給我。”

    “知曉了知曉了。”阮藜接過,仔細看著。

    元獻坐下,問:“二哥打算什么時候去京城?”

    “過完年就去。”

    “二哥到時幫我們帶些禮送給大伯和大表哥。”

    “行,沒問題。”

    “那二哥回吧。”

    “啊?”阮藜抬頭,“我才剛來你就趕我回去?祖母可說要我在這兒多住幾日的。”

    元獻也抬眼:“我們這地方小,恐怕也沒有二哥住的地方。”

    “廂房不是空著嗎?”

    “二哥非要人將話說得那樣直白嗎?”

    阮藜哼笑一聲:“放心吧,今兒天晚了,我明兒一早就走,你以為我那樣喜歡跟你們兩個湊在一起?不過,你們?nèi)杖者@般,還沒有個孩子,你不會是有什么毛病吧?”

    元獻斜眼看去:“怎么?二哥也懂醫(yī)術(shù)了?”

    阮藜挑挑眉:“我倒是不懂,不過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幫你找?guī)讉大夫來。”

    “看來二哥對明年的考試是有把握了。”

    “得得,你也就會這一句了。”

    “只會這一句又如何?只要好用就行。”元獻往后靠了靠,“二哥明歲要是考不上打算如何?”

    阮藜嘆了口氣:“明歲要是考不上,父親他們恐怕就不會讓我考了,還能如何?只能看看能不能走動走動關(guān)系安排個職位了。到時我來給你做個主簿如何?”

    “我還有毛病得治,恐怕沒有空閑幫二哥舉薦。”

    “你這不是小心眼兒是什么?罷了,我也不在這兒礙你們的眼了,我去廂房待著了,你們繼續(xù)、繼續(xù)。”阮藜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了,有沒有什么要給祖母和叔母帶的東西?你們叫人收拾好,我明日啟程時帶上。”

    “那有勞二哥了。”元獻也起身,又回到書房里。

    阮葵偏頭看來:“我才不要他來我們這兒呢。”

    “放心吧,都是說笑的話,他便是考不上,大伯也會想辦法給他在徐州城尋個差事,不會來這兒的。”

    “那就好。”阮葵抱住他,“他還說你有毛病,我看他才有毛病。”

    他笑著摸摸她的發(fā):“說就說,又不是他說的就是真的,我也不在意這個。”

    “可是我不想讓旁人說你。”阮葵湊過去,趴在他肩上,小聲道,“我覺著你就是最好的。”

    “那以后不許將分開掛在嘴上。”

    “噢。”阮葵松開他,“你是不是還沒忙完?趕緊忙去吧。”

    他沒動:“妹妹還沒回答我呢,能不能做到以后不將分開掛在嘴上?”

    阮葵被他的目光盯得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知曉總說分開不好,垂著頭,低低應(yīng)了聲:“可以。”

    元獻靠近,鼻尖幾乎抵著她的鼻尖,低聲問:“那若是以后妹妹再提起,該如何?”

    “我……”她鼓起臉,正要辯駁,瞧見他那雙笑意盈盈的眼,又泄了氣,“可、可你要是對我不好,我也不能說分開嗎?”

    “什么叫對你不好?總要有個具體的說法,否則我今兒沒抱你,你也能說成我對你不好,那我找誰說理去?”

    “就是、就是……”

    “妹妹也給我定個七出三不去?”

    “那我得好好想想。”

    元獻咬了咬她的鼻尖,悄聲:“也一并想想若是自個兒做不到,該如何受罰。”

    第75章 第 75 章 少爺心里,連前程都比不……

    阮葵縮了縮脖子:“你做得到, 我就做得到。”

    “妹妹只管寫就是,若是合理,我自然做得到, 就怕妹妹做不到。”

    “那合不合理誰說了算?”

    “自然是我們辯論,誰說得有理誰說了算。”

    阮葵對上他那有些濃稠的眼神, 忍不住又往后躲了躲:“你趕緊忙去, 我也去想想。”

    他突然將人掐腰舉起,占了她的位置, 讓她跨坐在腿上,悄聲在她耳旁道:“方才還沒結(jié)束呢。”

    “不要, 二哥在外面, 我才不要丟人。”阮葵別開臉。

    元獻將她轉(zhuǎn)回來:“放心,他沒法兒再闖進來了, 我方才將門栓上了。”

    “一會兒有聲音他也聽得見的。”

    “妹妹聲音小些就好了,外面聽不見的。”

    阮葵輕輕推拒幾下, 最后還是掛在了他身上。

    幸好阮藜隔日就走了,沒有外人在, 阮葵膽大很多, 元獻是挺高興的,也多虧過了年要去鄉(xiāng)里走訪,他還算能緩得過來。

    天暖和了, 各家各戶也勞作起來,鄉(xiāng)中走訪一圈, 到了種糧食的時候,田里地里全都是農(nóng)戶。

    元獻挽了衣袖跟著下了田,阮葵也想下來著,聽說地里有吸血的蟲子, 老老實實坐在石頭上等著。

    她近來總?cè)菀追咐В瑫窳藭䞍禾枺瑴喩砼婧娴模只杌栌饋恚B不遠處的喧鬧聲都未能將她吵醒。

    一道腳步聲走近,她才恍然醒來,抬眸看向郎中,有些茫然:“有什么事嗎?”

    “沒、沒。”年輕的郎中連連擺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縣令大人這一陣子操勞,我們無以為報,我想著來給夫人請個平安脈。”

    阮葵眨眨眼,看著眼前老實的年輕人,將手腕伸出去:“行。”

    “夫人可有手帕?”

    阮葵又摸出帕子,將手腕一遮:“喏。”

    郎中靦腆笑笑,隔著帕子探探她的脈搏,沒一會兒,面露疑色。

    “我生病了嗎?”她也有些緊張了。

    “沒。”郎中又笑笑,遲疑道,“好像是喜脈。”

    “啊?”

    “你確認嗎?”元獻突然冒出來。

    阮葵轉(zhuǎn)頭:“你忙完了?”

    元獻洗了手,邊擦著水邊道:“剛忙完。”

    “見過縣令大人。”郎中也轉(zhuǎn)身。

    元獻微微點頭,又問:“你確認是喜脈嗎?”

    “這脈象往來流利,入盤走珠,應(yīng)當(dāng)是喜脈無疑。”郎中眉頭皺皺,又問,“夫人這幾日可有嗜睡的癥狀?”

    阮葵驚訝道:“啊?我這幾日好像真的挺困的。”

    “那月事呢?可有推遲。”

    阮葵算了算,又是驚訝:“好像真的沒來。”

    “那就是十有八九了。”

    “多謝你告知。”元獻給荷生一個眼色,讓人上前給了酬金,牽著阮葵走遠一些,“我這幾日也要忙完了,等回了縣城再找大夫來看,你這幾日多注意著些,不要亂吃東西不要亂走動。”

    阮葵低著頭,指指他的鞋:“有泥。”

    “無妨,這幾日還要忙的,等忙完一并換洗。”他瞥一眼,又問,“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阮葵搖搖頭:“沒。”

    元獻腦中有些空白,點點頭,好一會兒,思緒才又接上:“這里太陽不錯,讓荷生陪你曬曬太陽,我去將事辦完,咱們就去下一個村子。”

    “好。”阮葵腦中也是空白的。

    “對了,你現(xiàn)在能坐車嗎?”

    “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早上不就是坐車過來的?”

    “要不等吃了午飯再走?一會兒趕路肯定要晚一些才能吃上飯了。”

    “我還好,不餓。”

    元獻又點頭,思索一圈,似乎沒什么可叮囑的了,最后囑咐一句:“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阮葵也也點了頭,在路邊的小木樁上坐下,盯著鞋尖發(fā)呆。

    沒多久,元獻回來,和她一塊兒上了馬車,從懷里摸出一個烙饃兩個雞蛋:“若是餓了,先吃些墊墊。”

    她抿抿唇,接過雞蛋,在窗沿上磕了一下,慢慢剝開。

    元獻又朝外面吩咐:“這兩日還好,都是在附近的村里,路程不遠,過兩日回縣城要很走一會兒,你去尋尋,買兩床褥子回來,好墊在車上。”

    “好,小的記住了,等到了就去尋。”

    元獻稍放心一些,解下水袋遞給身旁的人:“是剛倒的,溫?zé)岬摹!?br />
    阮葵沒說話,慢慢吃了蛋,才接過他手中的水袋。她現(xiàn)在腦子還是有些不大清醒,跟做夢似的,不知身在何處。

    他們將這些村子走訪過一遍了,現(xiàn)下是回程的路上,剛好到了播種的時節(jié),元獻剛好也停下來再問問田里的事。不過,也用不了兩日,忙完后便回縣城。

    天兒還不錯,只是路上的灰有些大,不好開窗。她被人摟著臥在厚厚的褥子上,仍舊是幾日前那副沉思的模樣。

    元獻摸摸她的臉,在她發(fā)頂親了親,輕聲詢問:“哪里不舒服嗎?”

    她搖頭。

    元獻低頭看她:“等回了縣城就去請大夫,說不定是那郎中診錯了,他瞧著年紀輕,診錯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要是沒診錯呢?”她輕聲問。

    “妹妹是如何想的呢?我聽妹妹的決斷。”

    “我……”她現(xiàn)在也做不出什么決斷,就是做不出決斷,現(xiàn)在腦子才跟漿糊一樣。

    元獻暗自嘆息一聲,將她摟緊了些:“還是不想要孩子嗎?”

    “我不知道,我就是有些害怕,我想起唐姨媽生產(chǎn)時的模樣我就害怕。”

    “我們回了縣城找大夫看看能不能開一副落子湯來,總歸現(xiàn)下此事只有三人知曉,也傳不出去,徐州那邊不會知曉的。”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你想要這個孩子嗎?”元獻頓了頓,在她額頭上重重親吻,“你想要這個孩子我們就要,不想要我們就不要。”

    她抬眸:“我不知曉。”

    元獻輕輕撫了撫她的眼眸:“也不急于這一時,先好好歇兩日,再慢慢想。”

    “嗯。”她靠回他的胸膛上,還是心神不寧。

    回到縣衙時日頭還沒落,元獻跨下馬車,正要轉(zhuǎn)身去扶阮葵,一個丫鬟匆匆迎來。

    “縣令,不好了,徐州來信,說是夫人病重,叫您趕緊回去。”

    “病重?”元獻眉頭微動,“去年不是還好好的嗎?”

    “奴婢也不清楚是何清形,信是昨日收到的,奴婢本想去鄉(xiāng)下尋您的,聽縣衙里的人說您這兩日就回來了,才沒敢貿(mào)然動身。”

    “我知曉了,你去忙吧。”元獻鎮(zhèn)定應(yīng)一聲,轉(zhuǎn)頭扶了阮葵下馬車,低聲叮囑,“慢些。”

    丫鬟見狀不好再說什么,應(yīng)了一聲,悄聲走遠。

    阮葵左右看了一壓,卻是低聲勸:“你還是回去看看吧?讓別人知道了不好。”

    “好,我送你回屋里了就動身。”

    “嗯。”

    “讓荷生留下陪你,我騎馬快行,免得耽擱。你這幾日自己多注意些,我一忙完立即回來。”

    “好。”

    元獻扶著她坐下,左右走了一圈,確認沒有其余的事要交代后,又道:“那我先走了。”

    她點點頭,目送他出門后,又垂下眼發(fā)呆。

    荷生瞧著她多愁善感的模樣,也忍不住嘆氣。方才車上的對話荷生都聽見了,可他也不好多嘴,這會兒能做的只有將人盯緊了,安安穩(wěn)穩(wěn)等他們少爺回來。

    可人發(fā)呆就算了,飯也不好好吃,喝了幾口湯就說吃好了,又坐去書房繼續(xù)發(fā)呆。

    荷生若是不了解她就罷了,可都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哪兒不知曉她從前胃口如何好,顯然還是在憂慮呢。

    眼見著夜已深了,催過兩三遍,荷生忍不住開口勸:“小的說話一向是直來直去,若是有什么得罪的,您只管罰小的就是,可小的真是憋不住了。小的知曉您害怕生產(chǎn),別說您了,小的也害怕,可若是沒有便罷了,可這都有了,您再這樣不吃不睡有什么用呢?還不如像少爺說的那樣,要么就好好養(yǎng)胎生下來,要么就落了。總歸少爺心里只有您,您無論如何選,少爺都是沒話說的。”

    “我又不是故意不吃不睡,我就是吃不下睡不著。”阮葵心里有些委屈,不是怪荷生說話說得直白,她明白荷生也是擔(dān)心她才會說這些,但若是獻呆子在,肯定不會這樣和她說話。

    荷生頂著壓力繼續(xù)道:“有一件事,幾乎沒人知曉,連您也不知曉,我本不該多嘴的,可總不能少爺為您做了這樣多,您還是不信任他。您知曉少爺為何會突然被調(diào)回徐州嗎?”

    阮葵抬眸:“為何?”

    “宮里有個王爺,不知何時瞧上了您,再三下拜帖意欲不軌,少爺再三拒絕,那王爺小小使了個絆子,便叫少爺險些要調(diào)去他的封地,幸好少爺提前得了消息,這才能想法子改變上意,否則現(xiàn)下不知還會發(fā)生何事。您知不知曉少爺深受圣眷,若不是那一個小小的絆子,少爺這會兒已調(diào)任御史臺了,歷練個幾年再回中書省那就是五品官,哪會是在此處?”

    她眉頭緊皺著,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什么王爺?我一點兒不知曉……”

    “小的也不太清楚,但那會兒有人說要請您去府上做泥人,似乎就是他們派來的。”

    “我不知曉,我沒有逾矩過……”

    “您有沒有逾矩,小的心里跟明鏡似的,小的說這事兒也不是要怨你,少爺都不怨您,我有什么資格怨您?是那個什么王爺有毛病,有權(quán)有勢什么女人找不到?非要盯著別人有婦之夫。”荷生痛罵幾句,又道,“小的只是想告訴您,在少爺心里,連前程都比不過您,您該如何就如何,何必要顧慮那樣多?用些吃食早些歇息吧,莫再焦心了。”

    第76章 第 76 章 想到你,我就會很開心……

    元獻快馬趕回徐州時, 天已微微暗了。他將馬交給長治,大步進了門,朝藕香問一句:“現(xiàn)下是何情形?”

    “奴婢也不太清楚, 夫人只說是病重,已臥病許久, 大夫也來瞧過, 只是似乎沒什么成效,奴婢平時又都在前院伺候, 夫人興許是覺著奴婢不親近,也不許奴婢去守著。”

    “好, 我心里有數(shù)了, 你去忙吧。”元獻往前走兩步,又停住, “對了,少夫人最近身子不大舒服, 你收拾收拾去宿縣照顧一陣子吧,這邊的事交給玉匣就是。”

    藕香張了張口, 將問候的話又咽回去:“是, 奴婢這就去。”

    元獻點頭,抬步繼續(xù)往里去。

    正院安靜異常,正門口只守了一個丫鬟, 立即朝他迎來:“少爺,夫人就在房中。”

    “我知曉了。”他披風(fēng)都未脫, 跟著丫鬟徑直進了臥房,可床前的帳子卻放著,瞧不清里面的狀況。他也不好貿(mào)然上前,停在房中, 垂眸開口,“母親是得了什么病?”

    沒有人回答。

    元獻眉頭皺了皺,往旁邊的椅上一坐,又道:“我不知母親又在跟我耍什么花樣,但再一再二不再三,今日母親若是未病,往后就算是聽見天大的事,我也不會再趕回來了。”

    帳子里仍舊沒有人回答。

    元獻耐著性子等了片刻,起身要走,忽然察覺不對:房門不知何時被關(guān)上了,隨他一起進門的丫鬟也不知何時不見了。

    他緊鎖著眉頭,快步向前推了推緊閉的房門,無功又折返朝床前去,抬眼環(huán)視一圈,瞧見床腳放著的一盞熏香。

    頓時,他心中警鈴大作,兩步上前,一把掀開帳子,床上哪里有他的作天作地的娘?只有一個穿著肚兜的阮蓮。

    “你們!”他咬了咬牙,轉(zhuǎn)身就走。

    阮蓮紅著臉光腳追上來:“表兄去哪兒?”

    元獻轉(zhuǎn)身,冷眼警告:“你最好離我遠些,我可不是什么不與女子動手的人。”

    阮蓮提著一口氣,未敢上前,抬著一雙淚漣漣的眼:“祖母已做主,將我許配給表兄了,表兄不要我,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你愛去何處死便去何處死,莫死在我家。”元獻用力搡了搡門,卻沒能推開。

    阮蓮借機一個跨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表兄就這樣討厭我……”

    話未說完,他一抬手,直接將人摔去了地上。

    阮蓮氣得不輕,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示弱:“表兄為何要這樣對我?我才是表兄的親表妹,表兄為何總厚此薄彼。”

    元獻斜視她一眼,未置一詞,后退幾步,一腳踹開緊閉的房門,抬步便往外走。

    正院廂房里躲著的唐姨媽見事不成,急忙跑出來:“你去哪兒?”

    他未回答,繼續(xù)往前。

    唐姨媽顧不上那樣多,疾跑上前攔住他的去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敢違背!”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一聲:“我還以為我此次回來要丁憂了呢。”

    唐姨媽一噎,聽完丫鬟小聲解釋,臉一下氣得漲紅,抬手便要打他:“你敢咒你老子娘!”

    他手一抬輕而易舉擋住:“不是母親派人來說自個兒病重的嗎?這就是母親口中的病重嗎?我看母親生龍活虎得很。”

    唐姨媽心虛一瞬,扯著嗓子道:“就算是我沒有生病,你也該回來看我,我是你娘!”

    “我回來了,現(xiàn)下如何呢?這種把戲你們玩不膩是吧?有意思嗎?”

    “我告訴你,我是娘,我要你納妾你就得納妾,你要你休妻你就得休妻。不用你操心,我已經(jīng)叫人去給那個挑撥離間的小賤人傳信了,今日就是你納了你表妹又如何……”

    “滾開!”元獻手一掃,將人揮開,抬步便要走。

    唐姨媽沒有預(yù)料,震驚后緊忙追上,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你敢對你親生母親動手!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是不活了,我也要將此事鬧上公堂!走!你跟我上公堂!”

    “我憑什么跟你去公堂?”他揮開唐姨媽的手,后退幾步,冷冷看著她,“母親是好日子過久了過膩了,既如此,母親以后不必住在此處了,我另有安排。”

    唐姨媽一下慌了:“你要如何!我可是你親娘!要是沒有我,哪兒來的你?要不是為了你這個不孝子,我早就改嫁了!怎會在伯爵府吃這么多年的苦?”

    “母親若是想改嫁,現(xiàn)在也不遲。”

    “你……你……”唐姨媽左右看一眼,搬起地上的花盆往地上砸去,怒聲大吼,“你竟連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你就是個畜生!我生你不如生個畜生!”

    元獻微微側(cè)身:“我不過順著母親的話往下說罷了,誰先說的這話誰是畜生,母親自認是畜生,我也沒辦法阻攔,但我是不是畜生,輪不到母親說了算。”

    “你今天不納妾也得納妾,要不是你姨媽當(dāng)年將自己賣去伯爵府,我早就餓死了,有哪里來的你!”

    “便是看在親戚的份兒,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們,可你們卻將我當(dāng)做能任由你們擺布的傻子,我再不會忍了。”元獻冷眼看去,“你不是要我納她為妾?好,我便納她為妾,從今往后,你們便一起住去郊外的莊子上去吧。”

    唐姨媽一下愣住,她想要元獻納阮蓮為妾,打得是弄死阮葵、扶阮蓮上位的主意,到時元家的后代在她手里,她的這個不孝子就算不聽她的話又如何?可她未想到這個不孝子能做得這樣決絕。

    “玉匣,去挑一處有農(nóng)田的好莊子,往后也不用給她們兩人好飯好菜的供著,她們已經(jīng)閑出天際了,正好去種種地,也好消磨時光。”

    “你敢!”唐姨媽跳起大吼一聲,“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同意的,伯爵府的老夫人也同意了的,你敢這樣對我對你表妹,伯爵府的人饒不了你!”

    玉匣輕聲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祖宗說了,既然已嫁來元家,便是元家的人,一切都由元家家主處置,她老人家也不好說什么。”

    唐姨媽一驚,忽然醒過神:“你、你們故意的,你們故意要陷害我的!”

    元獻未理會,淡淡吩咐:“將母親和新來的那個姨娘請進房中,待莊子置辦好了,就送她們?nèi)ァ!?br />
    “你不能這樣對我!那死老太太是故意的!她故意挑撥我們的關(guān)系!我就說她們怎么突然這樣好說話了,原來是為了挑撥離間……”唐姨媽被幾個人攔著往正房退,邊退邊哭,“兒啊,你不要相信她們,她們是故意的……”

    元獻并非不知曉老夫人的算計,可他也實在受不了眼前這兩個蠢得要命的人,他甚至一時都說不上哪個叫他更心累一些。

    “方才我說的并不是氣話,你這就去辦。”他轉(zhuǎn)身朝玉匣吩咐,“縣城還有事,我得趕回去了。”

    玉匣立即道:“少爺您莫惱,老夫人也不想煩著少爺,可夫人她總是這般,老夫人也不好辦,若攔得狠了,只怕夫人會鬧得更厲害。”

    “我知曉了,你看好她們就是。”元獻抬步往前。

    身后的人已被攔去了房中,可還在聲嘶力竭地喊:“我才是你母親,哪兒有母親不愛自己孩子的呢?你是被他們伯爵府的人迷惑了啊,他們根本不是真心為你好,他們就是想你以后當(dāng)了大官兒好幫扶他們,他們將你扔進那樣偏遠的院子里,恨不得要你時時讀書,他們根本就是真心的!獻哥兒!獻哥兒!娘知曉錯了!真的知曉錯了……”

    他自然知曉伯爵府不是真心,可他從來不需要真心,他已經(jīng)得到他想要的了,伯爵府想從他身上得回報也無可厚非。劉夫人的善心本就是意外,阮葵更是意外,他不需要更多意外了。

    他未敢停留,趁著天黑前,策馬出了城門,又是熬了兩夜回到宿縣,敲開緊閉的城門,狂奔回縣衙。

    月上中天,荷生打個哈欠來開門,瞧見他時卻瞪大了眼:“少爺怎的此時回來了?未去徐州嗎?”

    “她呢?”他未答,直往房中去。

    “少夫人早睡下了。”

    “這幾日沒什么人來吧?”

    “沒。怎么了?”

    “沒事,你去歇著吧。”元獻進了臥房,瞧見那張睡顏,心中的巨石放下,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又吻。

    翌日,阮葵一睜眼,瞧見身旁的人,驚了好一下:“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嗯?”元獻也就去徐州時還斷斷續(xù)續(xù)睡過,從徐州回來的路上幾乎沒有合過眼,這會兒頭還是沉得厲害,沙啞著嗓子道,“昨晚回來的,那會兒你睡了,我未喊你。”

    阮葵指尖輕輕碰碰他眼下的烏青:“你是不是好幾夜沒歇了?”

    “嗯。是好久沒歇了。”

    “那你快睡吧,我不吵你了。”

    “好。”元獻閉著眼笑了笑,又睡過去。

    阮葵盯著他看了會兒,悄聲出了門,小聲跟荷生問話:“他為何這樣快就回來了?徐州那邊是什么狀況?”

    “小的也不知曉,昨晚問過了,少爺沒答。”

    “行吧,那等他醒了我自己問吧。”

    “您也別心急,少爺能回來就證明沒什么事兒。”

    阮葵點點頭,輕聲進了廚房,盯著丫鬟們做了些元獻愛吃的菜,但飯菜都好了,人也不見醒。她悄聲進門看過幾眼,見人睡得正酣,又悄聲退出門。

    直至傍晚,人醒了,吃了飯,沒來得及說上話,往前面衙門跟人說正事了,又到晚上,才算是有空閑。

    “你娘沒事吧?”

    “沒事,不用擔(dān)心她。”元獻笑著摸摸她的臉,“你呢?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我還好。”

    “我想你了。”元獻抱住她,“真的很想你,我也不知是為何,只要想到你,我就會很開心。”

    “我也想你了。”她抿抿唇,試探開口,“獻呆子,你是不是因為我才回徐州來的?”

    第77章 第 77 章 是,我在意他

    元獻怔愣一瞬, 笑著看她:“誰跟你說的?”

    她握緊他的手:“還能有什么人?你肯定猜得到,你回答我,是不是因為我, 你才回徐州的?”

    “他如何說的?”

    “你回答我。”

    “也是也不是。現(xiàn)在輪到妹妹回答我了。”

    阮葵瞅他一眼:“你這算是什么回答。”

    “原就是如此,我便只能這樣回答。”

    “荷生說你原本能留在京城當(dāng)大官的, 是因為我不慎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你才不得以帶我回來避難的。”

    元獻捧著她的臉,在她臉頰上親了親:“不是你招惹的, 不怪你。我也不是什么能當(dāng)大官,荷生他說得過了, 當(dāng)大官哪兒是那樣容易的。來這兒確實是為了避難, 但也不只是為了你,我做事太過出挑, 恐招惹紅眼,來這兒躲躲也挺好。”

    “你那段日子特別忙, 是在忙這個嗎?”

    “嗯。”

    “你……你這樣我心里會很過意不去。”

    “為何?我們是夫妻,相互扶持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俊?br />
    她避開眼, 垂著頭道:“是要相互扶持, 可我沒能扶持你什么。”

    “怎么沒有?我沒考上前花的不都是你的嫁妝?你還花錢給我做衣裳做鞋子。”

    “可那些不是我掙來的,是我娘她們給我的,我知曉, 收了她們的錢就要聽她們的話,家里的丫鬟都是用來盯著我們的, 我們家一旦有什么事兒,她們第一個就知曉了。”

    “即使不算這些,你也為我做了很多。小時候你老捉些蟲子送給我,逗我開心。”

    “誰逗你開心了, 我那是嚇唬你!”

    “不論是如何,小時候只有你和我玩,我從小一想到你就覺得開心,現(xiàn)在和你在一塊兒也開心。”

    阮葵抬頭看著他:“可是我還是覺得我什么也為你做。獻呆子,你想不想要孩子?”

    他回望:“不要這樣,不要為了我生下這個孩子,要你愛我,你覺得和我一起撫育一個孩子是開心的,再決定生下來。”

    “我……”阮葵抱緊他的腰,“我怕疼,還怕死。”

    “我知曉。”他低頭親親她的額頭,“我沒辦法告訴你不疼,所以我只能讓你自己選。”

    “我知曉了,我還要再想想。”

    “好,月份還淺,不著急,妹妹可以慢慢想。”元獻頓了頓,顧忌著她有身孕,沒好跟她說前幾日發(fā)生的事,“早些睡,我好幾日沒睡,還是有些困。”

    她枕在他手臂上,手輕輕搭在他腰間:“你這樣著急做什么?我看你這樣快回來,還以為你沒去呢。”

    “我想早些回來陪你。你這陣子一直郁郁寡歡的,正是需要我的時候,留你一個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元獻閉著眼道。

    “我……”她抱住他的脖頸,在他臉上蹭蹭。“嗯,荷生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就特別想你,你要是在的話,肯定不會那樣說。”

    元獻睜眼:“他對你不敬了?我明日訓(xùn)他。”

    “沒,他沒對我不敬,他也是為我好,就是,我想你了。”

    “他沒對你不敬就好。”元獻將她往跟前摟了摟,“我知曉你想我,我也想你,以后若不是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開。”

    “嗯,你快睡吧。”她捂住他的眼睛。

    元獻閉著眼,笑著將她的手握緊放在心口。

    她悄悄彎了彎唇,往他頸邊又靠了靠。

    早上縣衙前面有事要忙,元獻吃罷飯就往前面去了,她這會兒是特殊的時候就沒往外跟,一個人躺在書房里看書。

    看著,門輕響,藕香出現(xiàn)在門前:“少夫人。”

    “誒?”阮葵坐起身,“藕香,你怎么來了?”

    “少爺說您最近身子不適,叫奴婢來照看您一段時日。您哪里不舒服?”

    阮葵讓出一個位置:“我沒哪兒不舒服,我就是……我懷孕了。”

    “啊?”藕香一怔,又笑著坐下,“那是喜事啊。”

    阮葵垂下眼,輕輕應(yīng)一聲。

    藕香給她整理整理毯子,輕聲道:“小姐還是不想要孩子嗎?少爺是如何說的?”

    “我也不是不想要,我就是有些害怕……元獻他說要我自己考慮,他不干涉。”

    “我也不跟您說假話,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呢?看個人的身子如何,只分疼得輕疼得重罷了。”藕香道,“不過您既然說了不是不想要,我就再多說幾句。多虧了您優(yōu)待,我生產(chǎn)時沒遭什么罪,后來也恢復(fù)得挺好,沒落下什么病根。長治對我也還算不錯,平日也不需我操太多的心,就是這回過來,他因著要守家沒跟來,還叮囑了許多,孩子也放在徐州讓他照看。”

    阮葵看著她,細細聽著。

    “我上回要跟您說的第二個緣故便是這個。我和長治都是當(dāng)奴婢,沒讀什么書,說不出什么你愛我我愛你這樣的詞兒來,但我心里清楚他是真心待我好,我也是真心待他,因著我們感情深厚便順其自然有了這個孩子,雖然日子總避免不了有磕磕絆絆的時候,但總得來說還是開心的。我知曉,您在糾結(jié),也是因為您體會到了少爺?shù)挠们椋谝馑!?br />
    她低低垂著頭:“是,我在意他,我有時候覺著我在意他在意得已超越了在意自己,有時我會為他傷心,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可您難道不會因為少爺開心嗎?有開心就有傷心,只是到底是開心多一些,還是傷心多一些,只有您自個兒才知曉。”

    “嘿嘿。”她抬起晶瑩剔透的眼眸,咧開嘴,“有沒有什么法子可以讓生孩子沒那樣疼?”

    “奴婢只生過一回,也說不好,不如多找?guī)讉大夫來,多找?guī)讉生養(yǎng)過的來問問。”

    “那先找?guī)讉生過的來問問吧。”

    藕香笑著應(yīng)下:“好,我跟少爺說一聲,明兒就找人問去。”

    阮葵笑著抿起唇,罕見靦腆地點了點頭:“行,那你去尋,但先不要告訴祖母母親她們,她們要是知曉我懷孕了,肯定要來盯著我。”

    “少夫人放心,我雖是伯爵府出來的,可是您的人,現(xiàn)下是您和少爺?shù)难诀撸倚睦锴宄辉撾S意去跟伯爵府傳話。”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她又點點頭,心情眼見好了許多。

    藕香輕聲退下,吩咐丫鬟們忌口事宜,又去稟報了元獻,領(lǐng)了專項的銀子,計劃著去尋些有經(jīng)驗的人來。

    元獻得了信但未太過驚訝,吩咐荷生去尋了些婦科的醫(yī)書回來,晚上交到阮葵手中。

    “這是什么?”

    “我陪妹妹一塊兒看,多了解了解興許就沒那樣焦心了。”

    阮葵抱住他的肩,在他臉頰上親了下:“獻呆子,你真好。”

    他摟緊她:“還有什么顧慮的,只管說就是,不要悶在心里。”

    “也沒什么,就是覺著有些神奇,我現(xiàn)在都還像做夢一樣,我有孩子了。”

    “縣城里最有名的大夫這兩日不在,等人回來了,請他來看看,旁人來看我也不放心。”

    “這個不著急,藕香也要請些生產(chǎn)過的婦人們來的,問問她們也能知曉許多。”阮葵抬頭看他,“你喜歡小姑娘還是小伙子?”

    他垂眸,笑著道:“都好,只要是我們的孩子,我都喜歡。”

    “對了。”阮葵一下正襟危坐起來,“表姐先前跟我說過,等我生了孩子,要和他們的孩子定親的,萬一我們孩子不想表姐的孩子在一塊兒如何是好?”

    元獻止不住笑出聲:“這還早著呢,不用過早操心這些。”

    “噢。”她摸摸肚子。

    元獻握住她的手:“況且有我在呢,孩子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們有什么不滿的,我自會應(yīng)對。”

    “我倒不是不信你,只是覺著都跟表姐說好了,倒是不答應(yīng)好像不太好……”

    “又沒下聘金,又沒按手印,況且孩子都還未生下來,算什么說好了?你好好休息就好,不必操心這些。”

    她胡亂點了頭,又問:“等孩子生了,母親她們過來盯著我怎么辦?她們一來肯定又要說這說那,什么都要管,沒個停歇的時候。”

    “你不想讓他們來,我自會攔著。這個也不用擔(dān)心,上回你還怕父親會罵你呢,可后來不也沒事?”

    “噢,行吧。”

    她知曉狀元挺了不得的,但不知曉這樣了不得,她能感覺到家里人熱情客氣了許多,心中多少有些覺著怪異,但她現(xiàn)在明白了,許多事可以心里清楚,卻不能放在明面上說。

    她也不多問了,旁人的想法她也改變不了,至于其它的,獻呆子一向說話算話,許諾過的事都能備好,她只用好好養(yǎng)胎就行了。

    隔日,藕香請了好幾個生產(chǎn)過的婦人來,阮葵拿了紙筆,吃著果子邊問邊記,回頭又拿著記錄的冊子跟元獻念叨。

    “為何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啊?”

    “她們說得也不一定對,還是要問過大夫才是。”

    “若大夫也說不能吃呢?”

    “那我陪妹妹,妹妹不能吃的,我也不吃。”

    第78章 第 78 章 吃多了

    阮葵怔愣一瞬, 咧開嘴:“真的啊?”

    元獻笑著看她:“自然是真的。”

    “嘿嘿,那也行吧。”她放下冊子,笑瞇瞇地湊過去, “那我以后肯定好好忌口。”

    元獻笑著摟住她的腰:“也就忌這幾個月,等孩子生了就好了。”

    她將下頜往他肩上一擱, 輕輕摸摸肚子:“我感覺我們的孩子大一些了。”

    “嗯?”元獻眉頭動動, “這才過了幾日,有這樣快顯懷嗎?”

    阮葵往他腿上一坐, 牽著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不服氣道:“可是我就是覺著他變大了, 我還感覺到他動了呢!”

    “好好好。”他忍俊不禁, “好,你說動了就動了吧, 等大夫來了,問過大夫就知曉了。”

    “大夫來了也是一樣的。”阮葵頭一偏, 靠在他肩上,“獻呆子, 你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吧。”

    他微微偏頭, 輕輕靠在她的發(fā)頂上:“妹妹有什么頭緒嗎?”

    “我想不到,你想一個嘛。”

    他思索片刻,用指尖在她手心里寫下一個字。

    “忻?”

    “心忻然說, 是為欣喜,忻民之善, 是為明察。”

    阮葵笑著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獻呆子,你真是個大文豪。”

    他笑得肩膀抖動:“好吧。”

    “我說得不對嗎?”

    “對對。那就叫這個?”

    “行,就叫這個。”阮葵起身,腳步輕快著往床邊去, “元忻,還挺好聽的,就這個了。”

    元獻問:“去哪兒?”

    阮葵舉起床頭的書:“看書啊,你不是說每日要陪我看的嗎?”

    “難得你有這樣勤奮的時候。”

    “什么難得?我以前又不是沒認真看過書?”她小聲嘀咕,“雖然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

    元獻笑著在她身旁坐下:“天晚了,燭火沒那樣亮,少看一會兒,當(dāng)心傷眼睛。”

    她眼珠子左右轉(zhuǎn)轉(zhuǎn):“我懷孕了,又不能那個,睡那樣早做什么?”

    “我看過書了,說是四個月后就可以了。”

    “你……”她一腳踩在他腿上,“你天天看書就是看這些不正經(jīng)的東西!”

    元獻抓住她的腳踝:“哪兒不正經(jīng)了?這可是正經(jīng)事。”

    她輕哼一聲,將腿收回去:“我要看書了,你不要吵我。”

    元獻未接話,默默給她蓋好毯子。

    她這會兒正是興趣濃厚的時候,看書看得認真,飯菜也自己盯著,連孩子衣裳樣式都畫好了,只等著人拿去照著做。

    晌午,她正吃著堅果等著大夫來,忽然感覺身下一陣暖流,起身一看,驚得直喊:“藕香!藕香!”

    藕香應(yīng)了聲,匆匆忙忙進門,驟然瞧見床上的血跡,也是驚了好一下:“這、這……”

    “我的孩子!”

    “我這就讓人找大夫!”藕香奪門而出。

    沒多久,大夫未到,元獻先從前面趕回來了。

    “出何事了?”

    阮葵正坐著小聲哭泣,聽見他的聲音,更是委屈得不得了,哽咽道:“獻呆子,我們的孩子沒了。”

    他眉頭緊鎖,上前扶住她:“發(fā)生何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坐在這兒,然后就流血了。”阮葵抬頭看他,淚眼模糊。

    他看一眼椅上的血跡,再看看她不算難看的臉色,皺著眉頭問:“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我、我心里難受……”

    “那肚子呢?肚子疼不疼?”

    “不,不疼。”

    元獻試探一句:“是不是月事來了?”

    阮葵茫然擦淚:“啊?”

    正巧藕香帶著大夫回來,匆匆忙忙進了門:“少爺少夫人,大夫來了。”

    阮葵掛著幾滴淚在臉上,伸出手腕去,一臉緊張看著大夫。

    少傾,大夫收回手,無情道:“沒有懷孕的跡象,興許是先前的大夫診斷錯了,夫人只是月事來了而已。”

    阮葵眨了眨眼,撇著嘴道:“可我這段時日格外容易犯困。”

    “開春了,天暖和了,犯困也是常有的。”

    “我、我還覺著我肚子變大了。”

    “或許是您吃得多了。”

    阮葵差點兒一口氣沒喘過來,最后試圖辯駁:“那我還感覺到孩子在動。”

    “就算是真懷孕了,也沒有一個多月孩子就會動的,您看看您是不是吃壞什么東西,腸胃不適了。”

    阮葵徹底噎住,垂著頭賭氣不說話了。

    元獻看她一眼,忍住笑意,朝大夫道:“原是如此,多謝大夫解惑,也請大夫瞧瞧,看看我們身子是不是有什么癥結(jié),故而這樣久還沒有子嗣。”

    大夫手又搭去他的脈上,一會兒,道:“我瞧著縣令和夫人都沒有什么問題,或許只是時機未到。不過也有可能是草民醫(yī)術(shù)不精,縣令可再多請幾個大夫來看看。”

    他微微頷首:“好,多謝大夫。有勞大夫跑一趟,藕香,送大夫出去吧。”

    待藕香領(lǐng)著大夫出了門,他才又笑著握住阮葵的手:“應(yīng)當(dāng)是沒什么大礙了,這兩日好好歇一歇。”

    “怎么會這樣呢?”阮葵耷拉著腦袋,“我明明感覺我肚子里有一個孩子的呀。”

    元獻摸摸她的臉,輕聲道:“我方才問過大夫了,大夫說我們都沒什么問題,你若是想要,等你月事走了,我們再要。”

    “不、不是……”她眼淚又出來了,順著他的手往下流,“我就是覺著、覺著,我興致勃勃那樣多日……結(jié)果根本就沒有!”

    元獻又覺著好笑又覺著心疼,趕緊抱住她,輕輕拍拍她的背:“怪我,是我不好,我該早些請大夫來的,若是早些知曉這是個誤會,妹妹便不會這樣傷心了。”

    “都怪、都怪那個郎中!”她抽抽搭搭地罵,“學(xué)藝不精還出來給人診什么脈!”

    “是是,都怪他都怪他,我一會兒就叫人去將他罵一頓。”

    “就該把他罵一頓,讓所有人都知曉他是庸醫(yī)!”

    元獻笑著應(yīng)和:“好,我叫荷生寫個庸醫(yī)牌子掛他脖子上,旁人一眼就能看見。”

    阮葵抿抿唇,抹了抹眼淚,這才好受一些,低著頭又嘀咕一句:“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元獻笑著捧起她的臉:“不是沒有了,是還沒來呢。”

    “嗯。其實現(xiàn)在沒有也挺好的,免得祖母母親她們又來干涉,也能有借口拒絕表姐的婚約了。”她嘀嘀咕咕半晌將自己哄好了,“反正大夫都說我們沒什么問題了,說不定以后就有了。”

    元獻笑著親親她的臉:“是,有沒有都很好,莫哭了。”

    她點點頭,清醒許多:“你是不是還沒忙完?你去前面忙吧,不用管我了,我也好去洗漱一下。”

    “這會兒也快到午膳的時辰了,我就不去前面了,你去洗吧,我和你一塊兒。”

    “好。”她也說不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總歸她現(xiàn)在日日都和這呆子一塊兒沐浴,一點兒都不臊得慌,她正在里面收拾呢,那呆子就站在一旁,還給她遞一遞手巾什么的。

    “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么事兒?”她回眸看一眼。

    “前段時日,我母親騙我回去納阮蓮為妾,我一氣之下將她們二人送去外面的莊子里了。”

    她驚訝轉(zhuǎn)身:“什么?”

    元獻又道:“我沒想瞞著你,只是那會兒我也以為你懷孕了,怕你知曉了后生氣,傷了身子。”

    “你……”阮葵抿了抿唇,“你這樣做不會有事嗎?萬一旁人知曉了,會不會對你不好?”

    “我敢這樣做,心里自然是有數(shù)的。”

    阮葵上前幾步,牽住他的手:“我怕你出事,我已經(jīng)給你惹了很多麻煩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你哪兒給我惹麻煩了?以前沒有過,現(xiàn)下也沒有。我告知你此事,只是不想瞞著你罷了,沒有要扣在你頭上的意思,這本來也是我和我母親之間的問題。”

    “不會有事兒就好。”阮葵雙手抱住他的腰,“那個討厭鬼到底在想什么啊,干嘛好端端上趕著來給人當(dāng)妾。”

    “莫管她們,讓她們在莊子里干幾年農(nóng)活她們就舒坦了。快去洗吧,天還冷著呢,莫著涼了。”

    阮葵轉(zhuǎn)身穿上衣裳,忽然靈光一現(xiàn):“她們不會是想弄死我,讓那個討厭鬼上位吧?”

    “管她們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讓自己喜歡的被她們弄死,換一個我不喜歡的來。”

    “我早就覺著他們每個人都怪怪的了,都熱情得不得了,就連我爹也不訓(xùn)我了,上回回家我一次安都沒去請過,也不見我爹說什么。”她上前一步,踮著腳悄聲道,“他們都在巴結(jié)你嗎?”

    元獻揚唇:“妹妹想聽真話?”

    阮葵看著他,認真點頭。

    “的確是,他們比你比我還希望我當(dāng)大官,以后好幫扶整個伯爵府。其實也沒錯,若不是姨母,若不是伯爵府,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故而妹妹也不必有什么負擔(dān)。況且?guī)头霾舾矊ξ矣泻锰帲页錾淼臀ⅲ瑳]什么背景,也需要伯爵府幫助。總得來說,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

    “你……”阮葵別開臉,小聲道,“那你還說我們的孩子想如何就如何……”

    “這并不沖突,這是我欠伯爵府的,自該我來償還,與我們的孩子無關(guān),也與妹妹無關(guān)。”

    第79章 第 79 章 是甜的

    “所以, 他們都想要我生個孩子來綁住你。”

    “不需要,我們家不用玩伯爵府那一套。”元獻抱住她,“不管他們?nèi)绾? 我們是真心在一塊兒的,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往后我們可以和他們有來往, 但永遠不會被他們干涉。”

    她抬頭:“我也覺著斗來斗去挺沒有意思的,趁我現(xiàn)在沒懷孕, 我想去壽州官窯看看。”

    “等田假去看。到時我提前給刺史上報,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問題。”

    “嘿嘿, 那是不是之前忌口的東西都能吃啦?”

    “都能吃了, 想吃什么?中午就叫他們煮。”元獻牽著她出門,悄聲在她耳旁問, “妹妹真想要孩子了?”

    她眨眨眼,沉默一會兒, 點點頭。

    元獻笑笑:“好,我知曉了。”

    田假, 阮葵婉拒了徐州來的信, 跟著元獻一塊兒去了壽州。

    壽州官窯離宿縣不算太遠,兩日便到了。她還是第一回參觀這樣大的窯,還是官窯, 稀奇得很,兩眼放著光, 一點兒松懈不了。

    因著顧及刺史引見和元獻的身份,負責(zé)官窯的人十分客氣,還派了人親自講解。阮葵聽著聽著便忍不住要提問,那講解的人微頓, 看向元獻。

    “內(nèi)子對瓷器十分感興趣,有勞你幫忙解答一二,在下不勝感激。”

    那人笑著應(yīng)下:“原是如此,縣令若是不棄,某愿為令正解答。瓷器和陶器的材料也不盡相同……”

    阮葵認真聽著,眼中的光芒終于收斂一些,腦子不停轉(zhuǎn)動著,一個又一個問題往外拋。

    直到中午,元獻開口打斷:“聽說這附近的酒樓飯菜可口,酒水也十分不錯,聊了這樣久,也累了,陶官不如一并去用些?”

    那人欣然應(yīng)允,又聊了不少,帶著他們參觀賞玩,很是盡心盡力。

    從壽州回去,阮葵興致盎然又投入進瓷器中,元獻瞧著也放心一些。宿縣貧困,沒什么好玩的,又沒什么熟識的人,他真怕她在這兒悶壞了。

    平日里,他在前面處理公務(wù),阮葵便在家里研究瓷器,待放假了,他們就能一塊兒研究,或者去周邊的村子里游玩。

    又是一年春節(jié),徐州又是早早來了信,元獻也早早拒了,他們今年仍舊沒有空閑回去。

    “今年收成不錯,我打算請個舞獅隊來縣城里表演,熱鬧熱鬧,也能增加商戶收入。”

    “真的啊!那我能不能去看舞獅隊訓(xùn)練?”

    “當(dāng)然可以,不過要等我有空閑了,陪你一塊兒去。那群舞獅的雖不是什么壞人,可畢竟是一群男子,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自打從荷生口中得知京城的事兒后,阮葵心里也清楚了,點點頭,低聲道:“我知曉了。”

    元獻笑著摸摸她的臉:“也不是你的錯。”

    “我知曉,我只是覺得我以后得更謹慎一些,免得又招來什么麻煩。”

    “妹妹已經(jīng)很謹慎了,有些事實在無可避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好。”元獻寬慰一句,又道,“不過過年可就玩不了了,我們得主持秩序,人一多事故便多了,里里外外都得有人守著,免得出什么岔子。”

    “好啊,要我?guī)褪裁疵幔俊?br />
    “到時我們得在高處守著,隨時盯著城里的情況。”

    “行啊,往年過年都沒有這樣過過,也挺有趣兒的,我保證可以完成!”

    除夕那夜,他們就守在縣城大街的酒樓二樓,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隨時做著準(zhǔn)備。

    時辰一到,炮竹聲響起來,舞獅隊舉著龍,套著獅子裝從巷子冒出來,在大街上舞蹈起來。嘈雜的歡鬧聲在大街上蔓延,夜風(fēng)一吹,似乎將樓上樓下分成了兩個世界。

    嘆息聲從身旁飄來,元獻偏頭:“想下去玩嗎?讓荷生陪你去。”

    阮葵連連搖頭:“沒,就是覺著從原來在人群中看舞獅子的感覺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

    “原來我眼中就只有舞獅子的,現(xiàn)在我眼里還有這路上的人群。”

    元獻笑著攬住她的肩:“然后呢?有何感悟?”

    她輕輕靠在他肩上,不覺揚起唇:“也沒有什么感悟啦,就是覺著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視角,都挺好的。在下面看舞獅很好,在這里看人群也很好。”

    元獻抬抬頭,朝窗外看去:“看。”

    “什么?”阮葵朝窗外繁星點點的夜空看去,正在疑惑著,忽然不遠處“咻”得一聲,一朵煙火在窗邊炸開。

    她一下瞪大了眼,一會兒轉(zhuǎn)眼朝身旁的人看,一會兒又忍不住想抬眼看煙火,一雙眼睛愣是不夠用了。

    元獻垂首她耳旁悄聲道:“先看煙火,一會兒回去了再看我。”

    她抿住翹起的唇,臉頰上的紅暈被煙火照得顯眼異常。

    這煙火并不比京城的絢麗,但還沒有人在宿縣放過煙火,城中人聲雀躍,一片喜氣洋洋,皆是興奮地伸著脖子,空中都歇了好一會兒了,眾人還舍不得低頭。

    煙火放完了,阮葵才道:“今年縣里的收成很好嗎?你將銀錢都花在這個上面了,年底如何與上面交差?”

    “收成還不錯,不過這煙火沒用縣里的銀子,用的是我們自己的。”元獻笑眼看著她,“妹妹好貼心。”

    “噢。”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避開。

    “宿縣的確太冷清了些,去歲便沒有熱鬧過,你又喜歡熱鬧,我便想著弄些煙火爆竹能熱鬧些。”

    阮葵左右看了眼,見沒人看過來,仰頭快速在他臉上親了下,小聲道:“今晚可以讓你多要幾次。”

    他貼著她的耳垂也壓低聲音:“這可是妹妹自己說的,別到時又罵我是禽獸。”

    阮葵輕輕搡他一下,義正言辭:“趕快盯著下面,這會兒正是人群疏散的時候,可不能出意外。”

    “妹妹大人提點得是,我這就好好看著。”

    “知曉就好。”阮葵抿住翹起的唇,眼觀六路,盯著街上的人散完了,終于是長舒一口氣,“咱們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吧?”

    “是。”元獻看一眼月色,“還好,現(xiàn)在還不算晚。”

    阮葵瞅他一眼,害羞不接話了。

    柔和的月光從窗外落進來,將影子斜斜在地毯上,元獻埋著臉,地上瞧不見腦袋的影子。

    “要從椅子上掉下去了。”阮葵小聲喊。

    元獻抬頭,將她往椅子上又放了放,半跪在她跟前,啞聲道:“像不像避火圖里畫的?”

    她咬著唇,不敢出聲,只低低應(yīng)了個“嗯”。

    “沒人聽見,想喊就喊吧。”元獻勾起唇,俯身要親她。

    她趕緊偏頭:“不要。”

    “是甜的,不信你嘗嘗?”

    “才不要,你自己要吃的,我可沒逼你,你別讓我嘗。”

    “那我想親妹妹,怎么辦?”

    “我不要。”

    元獻笑了笑,垂首又去親她的脖頸。

    她到處都癢癢,扭動著,沒一會兒又從椅子上滑下來,掛在扶手上的腿彎也滑落,只能繃著腳尖點在地上,難受得要命。

    “獻呆子,不在椅子上了,難受。”她喊。

    元獻咬了咬牙,強忍著□□,將她抱去桌上,迫不及待又吻上她的脖頸。

    比她預(yù)想的好些,天還未亮?xí)r便結(jié)束了,只是渾身累得動彈不了,一點兒氣力都沒了,頭一歪,枕在元獻手臂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她滿臉贊賞:“你比從前節(jié)制多了。”

    元獻摸摸鼻子,低應(yīng)了一聲。現(xiàn)在比不得年輕的時候了,還是得節(jié)制有度,多為以后做打算。

    阮葵沒察覺到什么變化,只是覺著他比從前稍克制些,至少不會一要一整夜了,這樣也挺好的,一整晚她實在是熬不住,也受不了,況且他們現(xiàn)在都有事要忙呢,也不適合那樣放縱。

    她還好些,平日里只是捏捏陶瓷,歇一日忙一日的也沒人來催,元獻卻是不行,縣里的大事不少,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是一堆,幾乎沒有清閑的時候。

    小事兒不用她,大事兒她不懂,她想幫忙也幫不上,每日里唯一算得上正事的就是做陶瓷了。

    瓷器比陶器更加細膩清透,上的顏色也更加清晰飽滿,她按照先前那只陶狐貍的模樣又做了只瓷的,讓人送去壽州燒制,又從壽州送回來,費了不少功夫,但成品好看極了,火紅的狐貍栩栩如生,上回招待他們的那個陶官寫信稱贊了她,說是能送去宮里當(dāng)貢品了。

    這些陶瓷雖然一文錢沒掙,還花了她不少銀錢和功夫,但那幾句夸贊讓她受用得很,格外用心起來。從年初到年尾,家里擺滿了她做的素胚,抽屜塞滿了她畫的草圖。

    天稍暗一些,元獻從前面回來,她給他倒了杯水,將信遞給他:“祖母母親她們又催了。”

    元獻放下茶盞,接過信放在手邊,握住她的手:“我一會兒來回。”

    她順勢坐下:“如何回?”

    “先前她們派來的大夫不也看過嗎?還是那些話,我們身子又沒什么問題,就說我們還在努力,其余的只能看天意了。”

    “噢。”

    “妹妹也急著要?”

    “才沒呢。”

    元獻笑著拍拍她的手:“那就這樣回,他們總不能親自來盯著我們同房。”

    第80章 第 80 章 誰說沒人喜歡?我就很喜……

    “你胡說什么呢?”阮葵瞅他一眼, “就該讓旁人看看你是什么樣的人。”

    他不在意笑笑:“話粗理不粗,就是這個意思,妹妹明白就好。”

    “今年考核完, 我們是不是就要離開這兒了?”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

    “那我們走之前是不是要回徐州看看。”

    “那是定然。妹妹是擔(dān)心祖母母親當(dāng)面催我們生孩子嗎?也不必這樣苦惱,到時我來跟他們解釋就好。”

    阮葵放心一些:“好, 那我就不操心了。就是又要換地方了, 還挺舍不得的。”

    “怪我,總要奔波, 連累你也跟著我勞累。”

    “也不能這樣說。我也不是舍不得這里,我是舍不得我們在這里的日子。”阮葵笑著抱住他的脖頸, “獻呆子, 只要跟你在一塊兒,去哪兒都行的。”

    他干脆將人抱來懷里:“等去京城了, 我就不能時常在家里了。”

    阮葵轉(zhuǎn)頭看他:“你這樣確認你能去京城?”

    “八九不離十。不過我倒是不太想去京城,若能在地方為官, 就像現(xiàn)下這樣還能抽空回來坐坐。”

    “你……你是不是很累啊?”

    “不是累,我就是想多和你待一會兒, 一會兒看不到你就想你。”

    阮葵在他臉上輕輕咬了一口, 嘀咕一句:“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肉麻。”

    “這是真心話。”他雙手抱緊她,“只要能和你在一塊兒我就開心,現(xiàn)在抱著你我就覺得很幸福。”

    “你是不是不想做官?”

    “原本是無所謂做不做官的, 可只有做官才能長長久久地跟妹妹在一塊兒。”

    “你……”

    “是不是又要叫我別給你扣帽子?我沒有,我心甘情愿的,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一點兒也不覺得累,我只覺得開心,覺得值得。”

    阮葵緊緊抱住他, 用臉在他臉上蹭了蹭:“我才沒要埋怨你呢,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了。獻呆子,我也喜歡你,我和你在一塊兒也很開心,每天都開心。”

    他笑著親親她的臉:“不辛苦。去吃飯?”

    阮葵靦腆笑著,連連點了好幾下頭:“好。今兒外面送了好些新鮮的小魚,丫鬟們煎得酥酥脆脆的,可好吃了,我就吃了三個,都給你留著呢,嘿嘿。”

    元獻松松牽著她的手,笑著往飯桌邊去:“我們可以一塊兒吃。”

    “還有李子杏子,就是有點兒酸酸的。”

    “做成果脯或許會好些。”

    “剛剛酸著我了,你也得嘗一個,你嘗完我再拿下去跟丫鬟們學(xué)該如何做。”阮葵遞過去一個青青的李子。

    “好,我和妹妹自該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元獻笑著接過李子,面不改色咬了一口。

    阮葵眨眨眼:“不酸嗎?”

    元獻眉頭動動:“還好。”

    阮葵將信將疑湊過去,輕輕咬了一口,臉皺成了一團:“騙人!”

    元獻笑得兩肩顫抖,幾乎停不下來,手抖著將水遞過去:“真的酸,別吃了,讓她們做成果脯放著吧。”

    “呸呸呸。”阮葵喝了好幾口水才好些,“這比我晌午嘗的那個還要酸,這樣酸,做成果脯估計也是酸的。”

    “放著,等妹妹有身孕了再吃。”

    “噢。”她拿起筷子,嘀咕一句,“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有呢。”

    他們請了好幾撥大夫了,還有從徐州請來的,都說他們身子無恙,可這樣久了也不見有動靜,她還偷偷去問過成了親的婦人,她和元獻同房的次數(shù)根本不算少,可不知為何就是沒有孩子。

    她也不好意思真跟人說的那樣,墊個枕頭,等一等。總歸她也不算太急,就是有些疑惑,怕她自個兒真有什么毛病……

    八月,調(diào)令果然下來了,她拿著那張調(diào)令又是十分疑惑:“補缺是個什么官兒?”

    “跟拾遺的職責(zé)差不多,不過比拾遺的品階高些,想來不過是個跳板,等不了多久就會調(diào)我去旁的職位。”

    “這樣啊。”她嘆了口氣,“我還以為自個兒這幾年已學(xué)得差不多了,原來還有在這樣多不懂的。”

    “你不接觸,自然不知曉,等去京城了,我與你念叨多了,你自然就明白了,若真要單給你將這些講一遍,便有些枯燥無味了。”

    她點點頭,將調(diào)令收好:“也行。我看這調(diào)令上說明年三月前到任,那我們過年是不是得回去過年?”

    “也不一定是過年,或許是年后,還得等接任的來,來了交接完后再走,到時直接從徐州出發(fā),也省得折騰。”

    “這樣也好,過年回去免不了要招待親戚,想想就頭疼,若是走前順路回去,還能找借口避一避。”

    “也好,那我們到時晚兩日再走。”

    阮葵翹起嘴角,又看向身后的一排瓷器:“這些怎么辦?”

    “妹妹若想帶去京城,便請些人花些銀子叫他們送去吧,我們自個兒帶反而不好帶。”

    “行,那就這樣辦!”她笑著跳開。

    元獻抓住她的手:“誒?去哪兒?”

    “去跟荷生說一聲,叫他讓人散了,不必再將這些瓷胚送去壽州了,免得來不及送回來。”

    “我和你一塊兒去。”

    “荷生就在外面,我就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你跟著我干嘛?”

    “我就想跟著妹妹,今兒前面忙,一整日沒瞧見你了。”

    阮葵轉(zhuǎn)頭快速在他嘴上親一下,踮著腳笑著拍拍他的頭,悄聲道:“我說完就來吃飯,吃完飯咱們晚上早些歇息。”

    他忍不住笑:“好,那你去。”

    確實也沒什么額外要說的,只是上一批送去燒的瓷器還沒運回來,阮葵也就是叮囑幾句就回房中去了。

    天還未黑透,她便和元獻上了床,臥在一塊兒說話。她畫了好些圖,要給他鑒賞。

    “你看,要做成這種鏤空的是不是也很好看?”

    “嗯,可以用來放畫卷。”

    “就是我的手沒那樣穩(wěn),雕刻不出來這樣精致的花紋。”

    “畫了圖紙讓工匠去做也行,你做你擅長的就好。”

    “有道理,那不急,我先捏個差不多的出來看看,再做做調(diào)整,等到了京城再找工匠來做。”阮葵放下圖紙,回眸看他,“你今兒在外面忙什么呢?”

    他將腦袋輕輕擱在她肩膀上:“西街那條巷子里有人占用街道和鄰居吵起來了,扯了一筐雞毛蒜皮的事,吵得人頭都要炸了。”

    “有這樣的熱鬧,你怎的不叫我去看?”

    “什么熱鬧?兩方都要打起來了,可不是好玩的,可說到底也是小事,我哪有閑工夫去管這些?叫下面的人去處理了。我忙主要是得準(zhǔn)備著交接了,許多卷宗得整理謄抄,我得過目。”

    “原來是這樣,要忙很久嗎?”

    “得忙一陣子,不過也還好,先前每年都整理的,現(xiàn)在不過是匯總,倒不算困難,只是有些繁瑣。等這陣子忙完了,我就跟你一塊兒打包這些瓷器素胚,確保能安全送去京城。”

    阮葵抿了抿翹起的唇:“也不用啦,我能弄好的,你安心忙前面的事就行。”

    “好,那你慢慢來,不用著急,等我忙完和你一塊兒。”

    “行!反正還早著,也不著急。”

    她先前也要打包素胚送去壽州的,算是有些經(jīng)驗,弄些干草隔著,再訂個木框護住就差不多了。

    雖是距離啟程還有些日子,但知曉了要走,心中難免興奮,她也不想捏什么泥人了,每日都在打包東西,早早準(zhǔn)備著。

    正收著,荷生從外面回來了,帶回上一批燒制的瓷器。

    阮葵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興致勃勃去看,她上回?zé)撕脦讉屏風(fēng)擺件,正想看看效果。

    “夫人,陶官有信。”

    “寫什么了?”

    “應(yīng)當(dāng)是跟您說要買您做的瓷器的事兒。”

    “啊?”阮葵愣了一下,驚喜道,“真的啊。”

    荷生心直口快:“是啊,好幾個人跟我說這事兒呢。估計是也聽說少爺調(diào)令的事兒了,想跟咱們套套近乎。”

    阮葵一下癟了嘴,垂著腦袋,轉(zhuǎn)頭繼續(xù)收拾東西:“我還以為他們真的喜歡呢。”

    荷生怔住,后知后覺自己說錯了話,猶豫一瞬,趕忙跑去前面搬救星。

    元獻聽過只道:“我知曉了,你去忙吧。”

    荷生點頭,又跑回去。

    晚上,元獻主動跟阮葵提起:“聽聞壽州有人想買妹妹做的這些瓷器?”

    阮葵一聽,果然又不開心了:“嗯,但他們又不是真心喜歡,我才不要賣給他們,我寧愿賣不出去把家里擺滿。”

    元獻笑著道:“其實我覺得做得挺好的,待去京城了我們開個鋪子吧,將這些擺去鋪子賣。”

    阮葵抬眼,幽怨看他:“可旁人若知曉是補缺妻子賣的,肯定也都不是真心來買的,無非就是套套近乎罷了。”

    “我們不暴露姓名就好了。我們不說,旁人哪兒知曉這是咱們開的?嗯?”

    阮葵臉上露出些笑意:“那要是沒人喜歡呢?”

    “誰說沒人喜歡?我就很喜歡。”

    “騙人,你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說喜歡。”

    “沒騙人,即便不是因為你,我也挺喜歡的,市面上還沒見過這樣的瓷器,挺新穎的,說不定能成為一股新風(fēng)呢。沒人喜歡也無妨,我們自個兒留著,擺在家里也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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