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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妹妹,抱緊我

    “吃好了, 但妹妹煮的面太好吃了。”元獻摸出帕子,擦了擦唇,笑著起身, “走吧,回屋里休息吧。”

    她摸了摸肚子:“我有點兒餓了。”

    元獻牽住她的手:“讓她們煮晚飯吧, 妹妹先吃些零嘴墊墊。”

    “也行。”

    這會兒天有些暗了, 阮葵坐在起居室里邊等著飯邊磕瓜子,落日的光慢慢斜照, 印在地毯上,夜風拂過, 一切都挺好, 但元獻那個呆子一直盯著她做什么?

    她微微側了側身,想眼不見為凈, 但身后的目光還在注視著她……算了,她還是當沒看見吧, 反正飯要來了,吃完飯她就進屋躲著去。

    可怎么吃飯還盯著!

    “你看什么看!”她終于不耐煩了, 狠狠瞪他一眼, “你沒自己的事要做嗎?”

    “我方才吃好了,自然沒什么事要做,這會兒正在等妹妹呢。”

    “你就不能做點兒自己的事去?”

    “可我就想在這里等妹妹。”

    阮葵氣得抱著碗背過身去:“莫名其妙的。”

    元獻一點兒不氣, 仍舊笑吟吟地看著她。

    吃完了,她將碗筷一放, 快速躲進耳房中,終于,那道討厭的目光消失了,她也終于松了口氣, 慢慢悠悠洗完,回到床上坐著,催促一句:“你趕緊洗去。”

    元獻放下書冊,緩步進了浴室。

    阮葵往浴室門看一眼,安心躺下,培養睡意。

    正迷迷糊糊要入睡時,身后有人躺下了,摟住了她,她沒好氣道:“我要睡了。”

    “嗯。”元獻應一聲,手卻往她小腹上放。

    她一驚,當即要將他摔開:“你干嘛!”

    元獻用吻回答,溫熱的唇瓣在她脖頸側邊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

    這死呆子是要像上回那樣!她瞬間醒悟,欲哭無淚:“我讓你抱、讓你親還不行嗎?你不要弄我了。”

    “葵妹妹……”元獻的吻越發猛烈了。

    阮葵低喘過一陣,真哭了,嗓子里全是哽咽聲:“求你、求你……”

    元獻輕輕吻去她的眼淚,柔聲安撫:“乖妹妹,莫慌,放松下來,會舒服的,上回舒服得褥子都濕了,妹妹不記得了嗎?”

    她哭得越發厲害了,眼睛全紅了,哽咽得幾乎喘不上氣來:“你還說、還說……我上回就是難受得、難受得都尿床了……”

    元獻忍不住低笑出聲:“傻妹妹,那不是尿床,是你舒服的,只有太舒服了才會這樣,避火圖里說了,妹妹自個兒不看。”

    “真、真的?”她癟著嘴。

    “我騙你做什么?你看了避火圖就知曉了。”

    “那、那你拿出來給我看看……”這是她的緩兵之計,她已經要撐起身了。

    誰知元獻的手半分未挪動,那只空閑的手,輕而易舉將冊子從床下掏出來,放到她跟前。

    她瞅他一眼:“你手挪開……”

    元獻面不改色道:“為何要挪開?不是要照著冊子上學習嗎?”

    “我、我沒說要對著學!”阮葵又要哭了。

    元獻像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將冊子翻開到想要的那一頁,垂首看著自己的指尖動作;“是不是這里?”

    “你別、別!”她羞得趕緊雙手擋住,從頭紅到了腳,全身快沸騰起來。

    元獻坐在她側后方,在她臉頰上親親,輕輕將她擋著的手挪開,低聲蠱惑:“讓我看看,我看看才能知曉如何讓妹妹舒服。”

    “我不要。”她顫顫巍巍拒絕,手卻被他輕而易舉挪開了。

    “妹妹好美。”元獻從她肩頭一路吻到她耳邊,“好像杏仁奶豆腐……”

    她羞得又哭了:“你不許說了。”

    元獻不為所動,又道:“要不要我用嘴?”

    “不要!不要!”她慌得劇烈掙扎起來。

    元獻趕緊改了口:“好、好,我聽妹妹的,只用手摸摸……”

    阮葵又安靜下來,只是小聲抽噎。

    “妹妹是不是覺著腰后酥酥麻麻的?”元獻接著引導。

    “嗯、難受。”

    “那不是難受,是舒服。妹妹深呼吸,跟我一樣,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嗯啊……”她忍不住發出怪異的聲音,嚇得立即閉了嘴。

    元獻親親她的臉,輕聲鼓勵:“乖妹妹,很好聽,想叫出聲就叫出聲吧,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旁人不會聽見的。”

    她偏頭看他,目光中帶著疑惑。

    “真的,沒騙你,真的好聽。”元獻說著,在她耳旁示范兩聲。

    她咽了口唾液,牙關不再緊咬著,往后靠在他的肩上,雙手環抱住他的腰,微微張開口。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元獻的脖頸上,他本就有些穩不住了,空出的那只手握住自己的……

    低沉的、壓抑過的喘息聲從頭頂傳來,阮葵茫然抬眼,看著他仰起的頭顱、滾動的喉頭、合上的雙眼、還有輕顫的眼睫。

    忽然,渾身的熱血全往一處涌去,她咬緊牙關止不住地顫粟,摟著她的手臂驟然收緊,頭頂上的悶哼聲卻也隨之而來。

    她低喘著,睜開模糊的雙眼,緩緩看清了元獻另一只手中的景象:好紅,紅得像滴血了一樣。

    元獻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低啞的嗓聲中帶著一點兒笑意:“我也好了。”

    “嗯。”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忽然,它跳動了一下,驚了她下意識抬眸,露出訝異的目光。

    “我能控制它的。”元獻笑著親了親她的眼睛,微微抬了抬胯,果然又跳動一下,“想不想摸一摸。”

    阮葵慌忙搖頭,她嗓子也有點兒啞了:“我要擦擦。”

    “好,我去。”元獻拿帕子擦了身,起身披了衣裳,端了盆來。

    “我、我自己洗。”她拒絕一句,撐著床就要起身,不想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元獻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她的腰,輕聲道:“當心。”

    “噢。”她奪了帕子,緊緊攥在手里心,磕磕巴巴命令,“轉、轉過身去……”

    “好。”元獻立即轉過去。

    阮葵邊盯著他的背影邊洗,生怕他偷看,洗完“咚”一聲往被子里一鉆,甕聲道:“好了。”

    他轉了身,不緊不慢洗完,吹了燈,躺在她身側,悄悄將手伸過去,握住她的手。

    “妹妹?”他感覺到她在抖,“怎么了?妹妹?”

    “沒!”阮葵吼一聲。

    元獻半撐著身子,將她臉上蒙著的被子掀開一些:“到底怎么了?哪兒不舒服?還是?”

    “我、我……”她抖得厲害。

    元獻暗自嘆息一聲,將她摟到懷里,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我嚇到妹妹了?”

    “不、不是。”

    “那妹妹抖得這樣厲害?”

    她不敢說,她一想他指尖的觸碰、他克制過的喘息聲,便會止不住顫動一下。

    “葵寶?”元獻捧著她臉,將她有些凌亂的碎發撫去腦后,“哪里不舒服,告訴我。”

    “我、我……嗚嗚嗚嗚嗚……”她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你、你會巫術,我現在還感覺你在摸我,我難受……”

    元獻笑著給她抹眼淚:“沒,我不會什么巫術,是妹妹第一回經歷這個,有些經受不住,往后慢慢習慣就好了。”

    “真、真的?”她淚眼婆娑的。

    “嗯,真的。”元獻用掌心在她腰腹間來回撫摸許多下,讓她漸漸適應,“現下是不是好多了?”

    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悄悄抹了抹眼淚:“嗯。”

    元獻的手沒有挪開,仍舊四處撫摸:“莫怕,從前沒有人碰過,所以妹妹才會緊張害怕,看,我不會害你,我會讓你舒服。”

    “噢。”她微微側過身,“我要睡了。”

    元獻的手從她的衣衫中退出,輕輕摟著她:“好,妹妹睡吧。”

    她還是有點兒不自在,渾身疲憊得酸軟了,也是許久才睡,第二日倒好些,可一想起昨夜發生的事,后腰便忍不住發麻。

    秋娘好幾回看見她發呆了,忍不住問一句:“今兒是怎么了?像是魂兒丟了一樣。”

    “沒……”她眼神閃爍,起身往外去,“我出去走走。”

    “剛好我去山上看看野菜長出來沒有,我跟你一塊兒去。”秋娘提了個籃,快步跟上。

    “這會兒也有野菜嗎?”

    “有,天暖和了,草都長出來了,野菜肯定也有,你不是一直想去挖野菜的嗎?剛好我帶你去。”

    阮葵臉上多了些笑意,心中也輕松不少:“好啊,我想吃姐姐先前做過的野菜餃子。”

    “成!去找找有沒有。”

    秋娘手中拿了個彎刀,阮葵手里那兩個小鋤頭,一前一后上了山,蹲在泥土地里,一個個找過去。

    阮葵是分辨不出來,還得秋娘指了告訴她,她才動手去挖,卻也仍舊認不清,只覺得都是野草,看起來沒什么兩樣,走時卻裝了滿滿一大籃子。

    下山時剛好到學堂課間休息的時候,她和荷生正跟著秋娘回廚房,宋勤突然走了過來。

    “我們剛去挖了好多野菜,姐姐說今天中午吃野菜雞蛋羹!”她興致勃勃的。

    宋勤彎起唇:“挺好的,我正好找你有些話要說,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阮葵眨眨眼,往后邊林子里退了幾步:“你說吧。”

    宋勤見荷生未跟來,拱了拱手,道:“其實,自從第一回遇見姑娘,我便覺得姑娘蕙質蘭心,后來又多見過姑娘幾回,便如何都無法從腦中揮之而去了。如今我已考取秀才,便是愚鈍些,多加勤勉,再過幾年也能考個舉人,屆時謀一職位,姑娘跟著我,不會受苦的。我家中關系也簡單,只有我和姐姐,姑娘與姐姐相處過,也知曉姐姐是個直爽的性子,往后定不會為難姑娘。我來找姑娘,是想問問姑娘,姑娘對我,可也有此意?若是有,我必當竭盡全力,迎娶姑娘過門。”

    阮葵有一瞬的茫然,怔了許久才想明白,眼前的人似乎是在跟她表白。

    她有些困惑,可更多的是慌張,連擺了好幾下手:“我、我沒有那個意思,你應當是誤會了,我、我不打算生孩子的,你、你還是另尋他人吧,我先、先走了。”

    說罷,她慌慌張張、頭也不回地朝學堂方向跑了,荷生也跟著她跑了,只剩宋勤一人面色蒼白立在風中。

    “您去哪兒呀?”荷生好半晌才追上。

    “我也不知道啊。”阮葵有些無奈,“這會兒都上課了,學堂也進不去,旁的地方我現在更不敢過去。”

    荷生指了指前面:“那里有個藏書閣,要不我們去里面歇歇吧。”

    書院的藏書閣免費為書院里的學生開放,只要是書院里的,可自由進出,并不會被阻攔,只是若是在書閣里打盹兒、玩鬧,那就不行了。

    阮葵剛趴了會兒,就被守門的老先生提醒了,她只好從書架上挑了本書來,裝模作樣地看。

    她原是裝模作樣,看著看著還覺著挺有意思的,是教人造東西的,寫了步驟,還有圖片,她一看竟是出了神,連下課的鈴聲都未聽見,荷生叫了兩聲,她才反應過來,迷迷糊糊走出門。

    元獻平時都是在學堂后門等她,今兒見她從前面來,覺著有些奇怪:“今兒怎的是從前面來的?”

    “我去看書了。”

    “看書?”元獻挑了挑眉,看荷生一眼。

    荷生沖他眨了眨眼,他心中有數了,沒再多問阮葵,找了機會單獨跟荷生說話。

    “說罷,今日發生何事了?”

    “那個宋勤宋公子今兒跟少夫人表明心意了……”

    “哦,這樣。她如何應對的?”

    “少夫人聽了后,拒絕了一番就跑了,隨后便一直在藏書閣里看書,大概最近都不會再往后廚去了。”

    “好,我心里有數了,這件事你只當沒發生過。”

    他相信荷生的衷心,也不擔心那個宋勤。宋勤畢竟不知阮葵身份,阮葵也沒有多加回應,這樣便夠了。

    不僅荷生當做沒發生過,他也一樣當做沒發生過。前兩日和人親近過后,最近這幾日阮葵對他也親近不少,睡覺前也不將自個兒捂著了,觸碰也不閃躲了。

    “我算過了,你生辰那日不休沐,不如等休沐的時候,我們再去打獵,如何?”他摟著她,手掌在她腰間輕輕撫摸。

    “行。”阮葵閉著眼趴在他胸膛上。

    “你生辰那日,祖母她們或許會叫人來接你,到時便讓玉匣她們提前跟伯爵府說一聲,就說等我休沐再補生辰宴,如何?”

    “我也不想辦什么生辰宴,無非就是聽戲,我也不愛看戲,不如跟她們說,我今年不辦生辰宴了,要去外面狩獵,到時邀請她們都去玩兒。”

    元獻微微點頭:“這樣也好,便叫丫鬟這樣去問問,看看她們如何說。”

    “我明日還要去藏書閣看書。”

    “是你先前看的那本工具書嗎?”

    “嗯,里面講了好多陶器的做法,我下回想試試。”

    “好,你要是喜歡那書,看看能不能借出來,若是不能,便叫荷生幫你抄錄。”

    阮葵笑著在他臉上重重親一口:“好!”

    他偏頭看她,悄聲啟唇:“要親一會兒嗎?”

    阮葵趕緊搖了搖頭,過了會兒,又悄然點頭。

    元獻笑著側過身,扶住她的后頸,含住她的唇,細細描摹。

    她輕哼過幾聲,輕輕推他。

    元獻緩緩松開,將她護在懷里:“好了,睡吧。”

    沒幾日,玉匣傳了話又回來。

    “老夫人、夫人都說了,叫您和少爺去玩兒,不用顧忌著他們,路上多注意,晚上早歸家便是。那邊蘅大夫人總是忙著,藜二夫人又不方便,實在是抽不開身。”

    阮葵一愣,問:“說表姐不方便,是不是她懷孕了?”

    “這倒是沒說,只說是不方便,奴婢們也不好過問。”

    “行,我知曉了。你不清楚便也不要亂說,就當做不知道,退下吧。”阮葵朝人吩咐完,又看向元獻,“會不會真有了?”

    元獻微微放下手中的書冊:“有便有了,妹妹總這樣驚訝是為何?”

    “也不是驚訝,我就是想起從前唐姨娘生產時的情形,總覺得后怕。”阮葵嘆了口氣,雙手支著蔫兒噠噠的腦袋,“況且二哥今年要是中了舉,就得和你一起上京趕考,豈非都不能陪在表姐身旁?孩子出生他也瞧不見。”

    元獻未置一詞,等著她的下話。

    “或許以后便會跟我爹一樣,根本就不關心我們的死活,只要別給他丟人就行。”

    “二哥會不會如此我并不知曉,但我跟妹妹保證,我絕不會如此。”元獻放下書冊,認真看她。

    “哼。”她別開臉,“你們倆要是一塊兒中了舉,肯定要一塊兒上京去,路上說不定如何快活呢?上回表姐跟我說二哥體貼,我想她既然選擇成親了,都沒好跟她說,那不知是從多少女人身上練出來的。”

    元獻偏頭看著她笑:“那是二哥,可不是我,我到底如何你是最清楚不過的,況且我都說了,到時你跟我一起去京城的。”

    “我才不去,去了反而耽誤你和二哥的好事兒。”

    “我和二哥能有什么好事兒?”元獻將她打橫抱起,“我只和妹妹有好事兒,妹妹一會兒讓我摸摸?”

    她捏住他的嘴,皺著眉頭罵:“我遲早找機會縫了你這張嘴!你還說你和二哥不一樣,我看你們就是一丘之貉!”

    半晌,被松開了,元獻才頂著嘴上的兩個紅指印繼續辯解:“我整日和妹妹在一塊兒,我去了哪兒,做了什么,妹妹不是最清楚?”

    “誰知道呢。”阮葵輕哼一聲。

    元獻抱著她上了床,順手拉了帳子,指尖纏繞她腰間的系帶,輕輕抽開。

    她看著他,一時忘了呼吸。

    元獻笑著回望,悄無聲息將她衣裳全解了,又牽著她的手將自己腰間的系帶也散了,摟著她緩緩倒下。

    她的脖頸被濕漉漉的吻纏繞著,幾乎無法呼吸,一聲比一聲高昂急促。

    常年握筆的粗糲指尖驟然離去,她竟有一絲的空虛,抬首去望,那滾燙剛好接上代替指尖滾滑,她還沒來得及羞,點點白光忽然迸發,全落到了她腹上。

    面面相覷一瞬,元獻默默拿過帕子給她擦干凈,當做什么也沒有發生,重新來過。

    她被緊緊抱著,動彈不了了,只有眼睛能眨動,她總覺得方才那一下不對,但又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么,還沒想清楚,那滾燙又貼上來,研磨著、滑動著,讓她腦中只剩空白一片。

    “妹妹,抱緊我。”元獻在她耳旁喘著氣道。

    她沒有說話,雙臂卻緊緊環抱住他,指尖在他后背緊緊扣著,按壓出一個又一個紅印。

    元獻這會兒哪兒還能顧得上疼,只顧著幫她舉起雙腿,已無暇顧及太多。

    “妹妹、葵妹妹……”他一聲聲呢喃。

    阮葵一句回應也沒有,只是喘息,直至最后如一灘爛泥陷在褥子里。

    元獻不舍得離開,仍舊緊抱住她。

    她這會兒才覺著他重,氣還梅喘勻便連聲催促:“起、起來,你起來,要壓死了。”

    元獻笑著翻身下地,將她又打橫抱起來。

    她微愕:“做什么?”

    元獻在她微微滲出熱汗的眉心親了親:“去沐浴洗洗。”

    “不不不!”在跨進耳房的門前,她從他懷里跳了下來,隨手扯來墻上的掛畫擋在自己身前,“誰要跟你一起去沐浴,你好不要臉!”

    元獻笑著將腰間的系帶系好:“那妹妹先去?”

    “你去、去將暖水釜的水倒進盆里。”

    “好。”

    阮葵盯著他提了暖水釜、進了耳房之中,光著足快速跑回床邊,也拿了個長衫將自己罩住,松了口氣慢悠悠往耳房走。

    “水倒好了,快去吧。”元獻提著釜又出來。

    阮葵進了耳房,將門緊緊拴上,靠在墻邊喘了好幾口氣,心跳才漸漸平穩。

    那里全都是黏膩的液體,她沒敢用手摸,拿了帕子快速擦洗干凈,還特意又用澡豆洗了一遍,似乎沒有那奇奇怪怪的味道了,才裹好長衫開了門。

    元獻已在外面收拾好,被褥也全換了,正倚坐在床頭,見她來,起了身。

    “你、你不用起來!”她低喊一聲,離他遠遠的,從床尾爬上床,縮到了床最里邊,將被子一蓋,悶聲道,“我今晚睡這頭。”

    “為何?”元獻追過去,輕而易舉掀開她的被子,將她整個人抱住。

    她扭頭,不滿道:“我要睡了,你別動我。”

    元獻直接將她抱回床頭:“那邊沒有枕頭,到這邊睡。”

    她只好躺好,抿抿唇道:“那我睡了,你別吵我。

    “不高興了?”元獻仍舊看著她。

    “沒。”她羞得躲進被子里,咬著唇道,“你干嘛要用你那里蹭我那里,那是尿尿的地方!”

    元獻笑得肩頭微微抖動:“不是看過避火圖了嗎?”

    阮葵一掀被子,委屈瞪著他:“那又如何?我就是覺得不能!”

    “妹妹方才不是挺舒服的嗎?”他將她摟進懷里,悄聲在她耳旁道,“妹妹弄得我身上全是水。”

    第52章 第 52 章 你要打我!

    “你胡說八道!”阮葵羞得大吼一聲。

    元獻埋頭在她頸窩低笑一會兒, 道:“我也很舒服,也很喜歡。”

    “那是你不要臉!”

    “嗯,我不要臉。”元獻在她頜角親了親, “乖妹妹,睡吧。”

    她撇了撇嘴:“我現在生氣了, 睡不著了。”

    元獻將她摟進懷里, 輕輕在她后背拍著:“那我哄妹妹睡。乖妹妹,睡覺覺……”

    她悄悄壓住翹起的嘴角, 輕輕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安心閉上眼。

    阮葵生辰那日, 剛好是個艷陽天,書院組織學生去郊外踏青。

    陽春三月, 地里的糧食翠綠著,風一吹, 綠油油地滾動。夫子在前面講著農事,學生們跟在后面聽著, 阮葵偷摸拿出一塊兒糖扔進嘴里含著。

    “給。”她警視著前方, 偷偷摸摸摸出一塊兒遞給身旁的人。

    元獻接過,悄摸喂進口中,佯裝無事, 從容往前。

    “元獻,你來回答方才的問題。”夫子忽然在前喊。

    所有人都朝他們望來, 元獻微怔一瞬,上前幾步,對答如流,流利得嘴里一點兒也不像還有顆糖。

    阮葵好奇看他, 等他回答完,退回隊伍中間,用手肘拐了拐他,低聲問:“你糖呢?”

    他目視前方,指指自己臉頰。

    阮葵皺著眉頭也將糖頂去臉邊,用手戳了戳,自語一句:“不對啊,很明顯的呀。”

    元獻但笑不語,緩步往前。

    隊伍停在一棵大樹下,夫子往樹下的石頭一坐,繼續講解,時不時便要點元獻上去回答問題,幾乎每個問題都點到他了。

    另一位夫子上前提醒,這場課才暫時停下,學生們都席地而坐,拿出帶來的干糧做午膳。

    阮葵一掏就是各種點心零嘴,真像是出來春游的,水袋里帶的還是冰冰涼涼的桑葚汁。

    “我發現王夫子特別喜歡叫你回答問題。”她喝一口,遞給元獻。

    元獻就著她喝過的壺嘴直接往口中送:“嗯。”

    “我前面幾回和你一起在學堂里聽課就發覺了,王夫子的課最沉悶無趣,他還偏偏喜歡找你回答問題,何夫子就溫和許多,雖然也會點人回答問題,但不會只盯著你。你是不是哪里得罪王夫子了?”

    “未曾有過,王夫子大概是太過看重我,所以才這樣喜歡點我回答。”

    阮葵眨了眨眼:“你一點兒也不謙遜。”

    “在你跟前謙遜什么?”元獻笑著道,“王夫子對我寄予厚望,平日里對我要求也會更高一些,每回都會給我布置額外的課業。”

    “噢。”阮葵胡亂點點頭,“那也挺討厭的,他自己沒有兒子嗎?”

    “這兒人多,晚上回去我們悄悄說。”

    阮葵瞅他一眼,不理他了。

    他笑了笑,也沒去哄,剛巧有人來跟他說話,他便起身與人談天去了。

    阮葵懶得聽他們說這些,起身往河邊走了走,不少人吃完干糧也在那邊散步。

    她撿起一顆完美的石頭,正要往河里扔,有人忽然到了她身旁,她扭頭一看,是宋勤。

    “你……”宋勤一時不知如何稱呼。

    阮葵看他一眼,則是驚得往后退了兩步,轉身就要走。

    他跨步上前,將她的去路擋住,著急解釋:“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問清楚,你不愿意,是不是已有心儀的人了?還是有什么為難之處?”

    “我……”阮葵垂著腦袋,“我沒什么為難的地方,就是、就是……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宋勤抿了抿唇:“那你這些天不來廚房,是為了躲我嗎?”

    阮葵深吸一口氣:“我就是、就是覺得不想讓你誤會,嗯……我最近在藏書閣找到了本很有意思的書,因為看書也沒什么時間去廚房那邊……”

    “我明白了。”宋勤沉默一會兒,又道,“我那日只是尋求你的意見,你若是不愿意,我并不會強迫你,你若是沒有這個意思也沒關系,還希望你不要將此事放在心里,若是想去后廚接著去就是,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你再也不和我姐姐親近了,我姐姐她很想你。”

    “好,我知曉了,我先走了。”阮葵握緊手中的石頭,轉頭朝元獻徑直走去。

    元獻朝河邊立著的人看一眼,從容不迫收回目光,笑著看向阮葵:“你們在說什么呢?”

    “啊。”阮葵一愣,慌亂解釋,“沒、沒什么。”

    元獻眉梢動了動,沒有追問:“手里握著石頭是做什么?想打水漂嗎?我陪你去。”

    “噢,行。”她垂著眼,跟著他又往河邊走,去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可她現在沒什么心思玩了,她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將這事兒跟他說。

    “在想什么?”元獻撿了石頭,自顧自往水里扔,像是閑話一般問起。

    “我……”她糾結一會兒,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有點兒怕元獻生氣,畢竟他們已經成親了,她這種行為現在應該叫紅杏出墻吧?可她沒想出墻啊?算了,她以后不往秋娘那兒去,應當就行了吧?

    元獻知曉她不想說,便沒有逼問,但心中還是有些好奇,她和宋勤方才到底說了什么。他很討厭這樣死纏爛打的人,甚至有些猶豫,是不是該讓宋勤知曉阮葵的身份,知難而退。

    今日剛巧也是阮葵的生辰,從郊外踏青回城時天還沒有暗,他提前與夫子打了招呼,進了城門便離開隊伍,單獨朝另一個方向去,進了酒樓里。

    “妹妹既說沒什么想要的,我便想不如出來吃頓飯,外面的口味和家里的還是不一樣。”

    “行啊,那去狩獵的事兒不會不算數了吧?”

    “自然算數。”元獻笑著邀她進了門。

    吃飯的地方是包廂,在二樓的窗邊,垂眼就能看見樓下的街道,他們的馬車就停在樓下,由荷生看守著。

    他邊和阮葵閑聊著,邊不動聲色地往下看,果然,沒一會兒宋勤出現在了樓下。

    宋勤瞧見了荷生,與荷生說了幾句,隨后便抬眸看來,而后臉色僵住。

    元獻彎著唇,朝他微微頷首。

    “在瞧什么呢?還不吃飯,菜都涼了。”阮葵往元獻碟子里夾了只蝦,伸頭去望時,樓下什么人都沒有了。

    “沒什么,吃飯吧。”元獻將那只蝦剝好,放去她的碟子里。

    她往他碗里又夾了兩只:“還挺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些。”元獻剝好又還回去。

    方才那一眼,就算那宋勤是個蠢出天際的,也應當能明白,阮葵和他的關系不一般了,若是自覺點兒,也應當知曉以后離阮葵遠一些。

    “我們去哪兒狩獵?”

    “上回打馬球的地方,那后面就有狩獵的,我特意找二哥問過,二哥說那邊林子林子不算深,人也多,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嗯。”阮葵點頭,“那你問二哥沒有,表姐是不是懷孕了?”

    “妹妹不許我和二哥多說話,我不敢多問。”

    阮葵瞅他一眼。

    他笑著問:“怎的了?”

    “你就是故意和我犟嘴。”

    “沒,這事兒的確不好問,若是二哥的事兒就罷了,可是事關表姐,我一個當妹婿的,如何好過問嫂子的事?你若真想知曉,改明兒差玉匣去問,若真有了,等休沐的時候我們提些補品去瞧瞧。”

    “噢。”阮葵臉色稍好些,“那也行,那只能下下回休沐再去了。”

    元獻沒什么意見,他平日里除了讀書,也沒別的要緊事,阮葵去哪兒他去哪兒就行了。

    天越發熱起來,日光明媚,趁著還沒到夏日,最近有許多出來游玩的,路上便有不少人騎著馬越過他們。

    阮葵看得心癢癢,除了城門,非鬧著要騎馬前行,元獻拗不過,只能跟她一塊兒上了馬,并駕齊驅。

    “看,天真藍。”她臉上的笑意都多了不少,“我們來賽馬吧,看誰先一步到獵場。”

    “郊外的路崎嶇不平,你慢些……”元獻剛說完,身旁的人咻一下便跑出去了,他無可奈何,只能追上去,“你慢些,灰大。”

    周圍塵土飛揚,她剛要開口回答,灰便撲進嘴里,只好又慢了下來。

    元獻無奈笑笑,解下水袋遞給她:“漱漱口。天晴了這樣久,地上這樣干燥,一跑快肯定會有灰的,你慢些,這會兒還早呢。”

    她下馬將水吐去一旁的溝里,翻身又上了馬,這回老實許多,慢慢悠悠往前。

    獵場在馬場后邊,從馬場繞過去,還能看見馬球場上的英姿。

    馬球場上的人也能瞧見路上的人,宋勤球場上觀看比賽,恍然聽人議論:“誒?那好像是元案首,咱們要不要去跟他打個招呼?”

    “他似乎帶著家眷,恐怕不方便。”

    宋勤抬眸看去,眉頭一緊,插了話:“元學長身旁帶著是他的小妾嗎?”

    “小妾?我等固然佩服他天資過人,可也不得不承認他與入贅到伯爵府沒什么區別,這才成親多久,他就敢納妾,伯爵府的人不剝了他的皮?他可還沒高中呢。”

    “那他身旁的女子是?”

    “應當就是他夫人,伯爵府家的小姐,上回藜二爺成婚,我遠遠看過一眼,應該不會有錯的。”

    “多謝告知。”宋勤與人行了禮,轉頭便與同行的人道,“我有些要緊的事,失陪片刻,一會兒便回來。”

    說罷,他匆匆朝獵場方向去。

    越過馬球場便是獵場,獵場前有專門供狩獵者休息的帳篷,阮葵一早就換好了裝備,徑直往林子去,讓荷生和長治在外面占位。

    元獻跟在她身側:“妹妹別亂跑,始終和我在一塊兒,若真有什么危險也能互相照應著。”

    “知曉了知曉了。”她不耐煩擺擺手,抬眼的瞬間,瞧見躥過去的兔子,又興奮起來,“兔子兔子!元獻,你看到了嗎!有兔子!”

    “看到了,但妹妹聲音太大,將它嚇跑了。”

    “噢。”阮葵不開心看他一眼,打馬的聲音都放低了許多,悄聲警告,“從現在開始,我們誰都不可以大聲說話了。”

    “好。”他笑著點頭。

    越往前去,兔子越多,一會兒躥出一只,不知真是野生的,還是人養了放在這兒的,但阮葵連放了好多箭都沒有射中,有些喪氣了。

    “它們跑得這樣快,誰能射得中?”

    “妹妹平日里不練,如今自然是射不中。射箭只是看著簡單,誰都能將箭放出去,可準頭不是那樣容易的,習武之人若是一段時日不練也會生疏。”

    “噢。”阮葵沒好氣應一聲。

    元獻下了馬,抓住她的馬鞍,要往上跨。

    她一驚:“你干嘛!”

    元獻已坐去她的身后:“我和妹妹一起。”

    她輕哼一聲:“我也沒見你如何練過,你也不比我強到哪兒去,你別得意。”

    “我是不比妹妹強到哪兒去,但我每日都有練的。”

    “什么時候?我如何不知曉?”

    “早晨讀完書,夫子會叫我們出去活動活動,妹妹先前一直在廚房那邊,自然不知曉。”

    “噢,那也是你沒跟我說。”

    “妹妹并未問起。”

    “我不問你就不說啦?那你豈不是還有很多事瞞著我?我可是每天都會給你說我遇到的事兒的。”

    元獻笑著環住她的腰,握起她手里的弓,對準前面的草叢,悄聲道:“妹妹若是不嫌我煩,我以后也都跟妹妹說。”

    “那還差不多。”

    話音剛落,箭咻得飛出去,直直立在草叢上。

    阮葵有些驚訝:“射到什么了?”

    “兔子。”

    “我要養!我要養!”

    元獻跳下馬,將那只兔子撿了回來:“已經死了。”

    “那算了,烤著吃吧。”阮葵嘆了口氣。

    元獻將兔子扔去自己馬后的網里,又上了她的馬。

    “你自己不是有馬嗎?你老跟我騎一塊兒干嘛?馬要載兩個人,很累的。”

    “妹妹不是想獵兔子嗎?”元獻笑著又環抱住她,“我想我帶著妹妹練練,妹妹說不定能學得快些。”

    “行吧。”她撇了撇嘴,警告,“我告訴你啊,這可是在外面啊,周圍都有人的啊,你千萬別做些不合禮數的事,我可丟不起那人。”

    元獻輕笑:“好,謹遵妹妹教誨。”

    “行了,走吧,獵兔子去,這一只怎么夠吃的?多獵幾只,要是獵到活的就更好了,可以給表姐送去。”

    “好,我盡力。”元獻夾了夾馬身,驅馬往前行進。

    阮葵不太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元獻的射箭技術的確比她的好多了,這才一會兒功夫,已經獵了四五只了。

    “兩只我們自己吃,兩只送去伯爵府,一只送給秋娘姐姐……”她已經盤算好如何分了。

    元獻聽她念叨著,又往前走了走。

    一箭放出去,又中了一只。

    “太好了!我們能吃三只了!

    “我去撿。”元獻正要跳下馬,轉眼的瞬間卻瞧見了身后不遠處的宋勤。

    也不知認是何時跟上的,他竟一點兒都未察覺。

    “愣什么愣,快去撿……”阮葵催促著,轉頭瞬間也對上了宋勤的目光,當即怔住。

    “元學長。”宋勤低聲喚。

    元獻打馬掉頭,和他相對而視:“宋學弟。”

    宋勤揚起唇,看向阮葵:“原來你是元學長的妻子,你為何不早些說,若是早說,或許就沒有這樣誤會了。”

    阮葵心跳都停了,雙手握住韁繩不知如何應答。

    “什么誤會?”元獻笑著問。

    “也沒什么大誤會,只是我以為她尚未出閣,還以為能成就一段姻緣。”

    “原來是此事。”元獻云淡風輕道,“只是個小誤會,妹妹都跟我說過了……抱歉,我與內子青梅竹馬,自小便與我兄妹相稱,一時忘了改口。內子與我說過此事,她很是苦惱,我也有些自責,總是想是不是上回令姐生辰,我想著她麻煩學弟與令姐許久,便叫她給學弟也帶了份禮,才叫學弟誤會的,若是如此,我便在此跟學弟賠禮道歉了。”

    宋勤臉上的笑有些僵了:“并非學長之故,小桂姑娘赤子之心卓爾不群,很是令人欣賞。”

    “是嗎?”元獻臉上的笑卻仍舊溫和,“內子從小便是如此,想來是岳父岳母大人寵愛之故,才叫她性子單純,從不與人設防,早前也有人因此誤會過。這回隱瞞了身份,也是怕令姐知曉她是伯爵府的人后,不愿與她相處,還請學弟和令姐轉告,叫她勿要責怪。”

    “這是自然,愚姐已將小桂姑娘當成半個家人了。”

    “這樣我便放心了,內子心中也早將令姐當成親姐姐一般了。方才我與內子在林中獵到了些兔子,內子還說要送與令姐一些,剛好遇到學弟,不如就由學弟帶回去吧。”元獻下了馬,從網里拿出兩只兔子,朝宋勤走去。

    宋勤也下了馬,目光卻向馬上的阮葵看去。

    元獻心中不滿至極,臉上卻仍舊帶著淡淡笑意:“內子先前隱瞞身份,小桂并不是內子的姓名。”

    “無礙,在我心中,她就是小桂姑娘。”

    “宋學弟還是莫要如此了,內子生性活潑,可惜久困內宅,如今好不容易交到好友,卻是如此結果,這已讓內子十分困擾了,學弟若是真將內子當做朋友,還請自重。”元獻低聲說完,將兔子遞出去,后退兩步,“今日郊外遇見,不便閑談,他日若是有空,定要與學弟相對而坐暢聊一番。學弟慢行,我與內子先走了。”

    宋勤拎著那兩只兔子,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再未有任何話能說得出口。

    元獻打馬一直往前,直至身后那束目光消失不見,才勒了韁繩停下。

    林子原就寂靜,馬蹄聲停了,更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阮葵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環抱住她的手臂緊了緊,身后的人貼近,輕聲問:“還獵兔子嗎?”

    “我、我……”她心慌地厲害,“我有話跟你說。”

    “什么話?”

    “我們、我們先下馬,我站在地上跟你說。”在地上,萬一元獻生氣了要打她,她還有機會跑。

    元獻翻身下馬,朝她伸出手。

    她沒敢往上擱,扶著馬鞍緩緩往下,目光左右亂瞟一圈,挑了個地勢平坦、沒有遮擋物的地方站著。

    “說吧。”元獻站在她跟前。

    “我、我……”她低首扣著指甲,“我有個事沒和你說。”

    “何事?”

    “就是,我不是一直沒跟秋娘姐姐說咱們的關系嘛,然后宋勤他就誤會了,以為我還未成親,然后前段時日我不是天天去藏書閣嘛,就是因為他跟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問我愿不愿意嫁給他,我嚇著了,就不敢再去廚房那邊了……”她說著抬起頭,著急解釋,“但我、我沒出墻啊!”

    元獻嘆了口氣,抬手要將她頭頂上的落葉摘去。

    她一驚,以為元獻要打她,提著裙子轉頭就跑。

    元獻怔愣一瞬,抬步去追。

    阮葵聽見后面追來的聲音,嚇得跑得更快了:“你別、別追我!”

    元獻皺了皺眉,一個健步追上,抓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拽,將她扣回懷里,往上摟了摟:“跑什么?這里路不平,當心摔著。”

    “你、你要打我!我還不跑?我又不是腦子有問題!”她緊閉雙眼大喊一聲,雙手死死抵在他胸膛上。

    元獻無奈笑了笑,垂首在她唇上親了親:“我什么時候要打你了?”

    “你生氣了,你要打我!”

    “我是有些生氣,可我沒想過打你,況且你又不是真與那宋勤有什么。”

    她睜開一只眼,小心翼翼察看他的臉色:“真的?”

    “真的。”元獻笑著摸摸她的臉,“我都懷疑我是不是記錯什么了?難道我從前打過你?你這樣害怕?”

    她抿抿唇,另一只眼也睜開了:“要是讓我爹知道,他肯定會打我的。”

    元獻笑著在她額頭親了親:“我又不是他。”

    “那、那……”她扭了扭身子,“那你松開我。”

    “我松開你,你不跑了?嗯?這里都是土路,又有獵物出沒,沒那樣安全的。”元獻將她額前散下來的頭發別去耳朵。

    她連連點頭:“我不跑了。”

    元獻松了手,后退兩步:“我沒生你的氣,你跟我說清楚就好了,原本也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這樣的,是不是?”

    “對啊,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說要娶我,可我又沒想和他怎么樣。”阮葵埋怨一通,又道,“可你生氣了,你剛剛還說你生氣了。”

    “是生氣了,但不是生妹妹的氣。”元獻牽住她的手,“還獵不獵兔子?”

    她看他一會兒,點了頭:“獵,這幾只還不夠分。”

    元獻笑著上前一步,又扣住她的腰,往上摟了摟,垂首含住她的唇。

    她愣了會兒,急忙推他,含糊不清道:“這里是外面!”

    “沒人。”元獻暫時松開回答一句,又咬住她的嘴,另一只空出來的手也扶住她的后頸,不許她后仰半分。

    第53章 第 53 章 不要臉的毒蘑菇

    日光穿過林間的樹葉, 斑駁地落在她幾乎透明的眼皮上,風吹過,印在她眼下的半扇眼睫隨著光影跳動起來, 她的心也隨之跳動。

    為什么甜甜的?元獻是不是方才背著她偷吃糖了?

    她咬住他的唇用力吮吸,可還不夠, 那送來的舌尖成了她的獵物, 每回她要捉住它時,它便狡猾地逃走了, 她有些急了,將他勾出來, 狠狠一口……

    “嘶——”元獻吃痛, 倒吸一口冷氣,松了口。

    阮葵緩緩睜眼, 茫然看著他。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稍好一些, 無奈道:“下回輕一些。”

    “噢。”阮葵有些生氣,轉頭上了馬, 嘀嘀咕咕道, “不是他要親的嗎?現下反倒怪起我來了,以后再也不親了。”

    元獻笑著跟上馬,松松環抱她:“沒怪妹妹, 妹妹親得很好,就是最后那一下, 將我吸疼了。”

    她耷拉著腦袋:“噢。”

    元獻收緊雙臂,將下頜放在她肩上:“我真沒怪妹妹……”

    “我不會輕點兒!你要是不樂意就別和我親!”她理直氣壯罵。

    “好好,不會輕點兒就不會輕點兒。來,妹妹想咬便咬。”元獻將唇送過去。

    阮葵呸了他一口:“我才不親你呢, 我以后再也不親你了!”

    他按住她的頭,一下撬開她的嘴,將她的舌尖勾出來也重重一口……

    “啊!”阮葵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不自覺重重推他一把,雙手捂住唇,哭喪道,“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他笑著抱住她:“我沒騙妹妹,真的疼。來,我給妹妹吹吹。”

    “嗯。”阮葵輕哼一聲,將舌尖伸出來。

    元獻捧著她的臉,給她吹了吹,趁她不注意,又將她捉住。

    “嗯嗯……”她掙扎未果,舌尖被勾了過去,輕輕□□。疼痛倒是沒了,她有點兒呼吸不了了,雙手又去推他,“好了,好了。”

    元獻笑著松口,摟著她繼續往前去:“再獵幾只兔子就回去,天不早了,午飯都沒吃呢。”

    “噢,我是有點兒餓了。”

    “帶了點心的,要吃一些嗎?”

    “在哪兒?”她伸手。

    元獻從袋子里摸出來,放在她手心里,水袋也給她打開了,舉在她手邊,讓她隨時能喝上。

    她看他一眼:“你餓嗎?”

    “我還好。”

    “那要不你去自己的馬上打獵去,我吃好就過來。”

    元獻沉默片刻:“不急這一會兒。”

    “噢,行吧。”

    “不著急,妹妹慢慢吃,我等妹妹。”

    阮葵胡亂點了兩下頭,快速吃完點心,灌了幾口水,比一個出發的手勢:“走吧!”

    她剛吃完東西,元獻沒敢跑急了,驅馬緩緩前進,獵得中便獵,獵不中也不往前追。

    從林子出來已快黃昏,阮葵拎著兩袋兔子,高興朝荷生炫耀:“看,這都是我們獵的。”

    “這兔子也忒多了,這兒別是鬧兔災了。”

    “不會說話就別說,這是我們技術高超!”

    “是是,您真厲害!”

    阮葵得意地揚起嘴角:“這一袋子你們拿好,這是我們的,我們回去烤了分了吃,剩下這些拿去伯爵府。”

    “得嘞!”荷生一揚馬鞭,“繞路去伯爵府。”

    馬車停在伯爵府側門上,府里丫鬟笑著迎出來:“老夫人和二夫人念叨夫人許久了,夫人下車回府坐坐吧。”

    “天晚了,我便不去了,下旬休假就回來。”阮葵指著袋子里的獵物,又道,“這里面有一只野雞,可以拿去給表姐補身子,剩下的就孝敬幾個長輩,勞煩你替我跑一趟。”

    “夫人客氣,這都是奴婢該做的,您放心吧,奴婢都會帶到的。”

    阮葵點點頭,退回馬車里,打了個哈欠:“累了。”

    “回去洗完就能歇著了。”

    “那你別……”她左右看一眼,沒說出口,只給了他一個眼神。

    元獻笑著點點頭:“好,你說不要就不要吧。”

    阮葵瞅他一眼,又靠回車廂上:“從前沒見你這樣好說話過,你就是嘴上說得好聽。”

    “真的,我跟妹妹保證。”

    “你記得你的話就好。”阮葵稍稍側身,垂著腦袋,睡著了。

    晚上,元獻竟然真沒對她動手動腳,她一覺睡到了天亮,心里嘀咕一句:好吧,元獻這個衣冠禽獸的信用在她這兒又回來了那么一點點。

    她聽他說早上會練射箭,特意蹲著,待學子們都出門鍛煉時,她準確無誤跑了過去,笑瞇瞇接過給他撿箭的活兒。

    “我來我來!”

    “那你當心些,離靶子遠些,別被其它人的箭射中了。”

    “我知曉知曉。”她笑瞇瞇抱著箭簍子站在靶子后面等著,待箭都被元獻放出落到靶心后,她便全拔回來,跑回去遞給元獻。

    元獻很是自覺:“輪到妹妹了。”

    “好!”阮葵將箭簍子遞給他,接過弓箭,對著靶子比劃。

    嫩綠的枝葉漸漸染深,天越發熱起來,莫說是練箭爬山了,就連吃飯也沒什么意思了。

    “我明日能不能去書院了,我寧愿留在家里和你娘打架。”

    “快了,沒兩日就要休假了,再忍兩日,山里面涼快,你不是喜歡去山上撿果子嗎?”

    “但山里蚊蟲多啊。”阮葵撐著腦袋,嘆了口氣,“唉,我命真苦啊。”

    元獻笑著握住她的手:“不苦,最后半年了,等八月考完就再也不用去書院了。”

    “若是你考不上怎么辦?不還得繼續讀書?”

    “不會考不上。”

    她一噎,轉過頭去:“你說的啊,你要是考不上,你別怪我兇你啊。”

    “自然。”元獻笑著道。

    “算了算了。”阮葵將手抽回,往車廂一靠,將襯褲又往卷了一截,“看在你每月還能領幾斗米的份上,我就再陪你辛苦幾日吧。”

    元獻拿了書本出來,給她扇風:“多謝妹妹體恤,往后我考上,妹妹是頭一份的功勞。”

    “哼,少唬我,再怎么功勞也都只是口頭上的,又沒什么實質性的好處。”

    “如何沒有?待我做了官,俸祿都是妹妹的,妹妹每月親自去領。”

    “你什么時候考上了再說這話吧,我現在才不信呢。你現在就是要吃我的嫁妝,要對我這樣那樣,所以才這樣哄著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等你以后發達了肯定要欺負我的。我也不指望你以后對我多好,看在我天天陪著你的份兒,等你考上,利利索索給我寫一封休書就行。”

    元獻環抱住她:“你為何會這樣想呢?我讀書就是為了能光明正大迎娶你過門……”

    “你少說這種肉麻的話!”她捂住他的嘴,“你以為我三歲小孩啊?什么鬼話都相信?”

    “那妹妹笑什么呢?”元獻抬眼看她,悶聲問。

    “是,我聽著是挺開心的。但越漂亮的蘑菇毒性越大,你就是那朵毒蘑菇。”她以為自己勘破一切,松了手,得意抬抬頭,“所以,開心歸開心,我才不信呢。”

    元獻抬起她下頜,垂首靠近,停在她嘴唇不到一指的位置,悄聲道:“我是想欺負妹妹,但不是妹妹想的那種欺負……”

    她紅著臉一把將他推開,縮去角落里,抱住雙臂,磕磕巴巴罵:“你、你你你越來越沒有禮數了!這可是在車上!你這朵不要臉的毒蘑菇!”

    元獻不緊不慢坐好,嘴角仍舊揚著:“和妹妹說笑呢,坐好吧,要到了。”

    “那你保證,你今晚不許碰我。”

    “好,我保證,今晚不碰妹妹。”

    阮葵輕哼一聲,小心翼翼坐好,嘀咕一句:“這還差不多。”

    那日從獵場回來后,她便一直不愿意,元獻也不知這是第幾日了,但天的確熱,書院來回一趟,晚上回去她倒頭就能睡,元獻也不想欺負她。

    但,沒幾日就要休假了。

    休沐的第二日,阮葵睡了個好覺,打算一日都不離開房門半步,可沒一會兒玉匣便在外面傳話。

    “伯爵府來信,說藜二夫人有喜了,讓您與少爺過去玩兒呢。”

    “真有了啊。”阮葵感嘆一句,拖著身子起床收拾,“行吧,那看來不得不出門了,上回說要去就一直沒去。”

    這會兒都快中午了,元獻早起了,坐在一旁看書,隨時都能走,倒是阮葵收拾了好一會兒,他又等了好一會兒。

    抵達伯爵府已至午時,快到一日最熱的時候,她進了堂里,就往冰鑒跟前蹲,元獻坐在一旁給她扇風。

    劉紗進門便見他們倆奇形怪狀著,忍不住好一陣笑:“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吹涼呢,你不知外面多熱。”阮葵抱怨一句,起身打量她幾眼,好奇問,“你不是懷孕了嗎?”

    “是懷孕了,但才三個多月,瞧不出來什么。”

    阮藜后一步踏進門:“這邊是熱,祖母叫我們去莊子里住,又想著你素來也怕熱,便叫我們帶上你和妹婿一起。”

    阮葵一下便想起上回在莊子里撞見的事,當即垮了臉,還瞪了他一眼。

    阮藜不明所以摸摸臉:“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

    “沒。”

    但你就是個臟東西。阮葵在心里罵。

    阮藜笑著搖搖頭,朝元獻走去:“我是哪兒又得罪你夫人了?”

    “二哥多心了,這幾日天熱而已。”

    “罷了罷了,坐會兒吃飯吧,吃完歇一會兒,等下午涼快一些再走。”阮藜自顧自往椅上一坐,懶散往后一靠,腿翹起,一身杏仁黃的長袍如同瀑布一般垂落,風流二字絕非虛名。

    其實,劉表姐對藜二哥動心也屬正常,畢竟也成親了。元獻心里清楚,卻不知如何與阮葵講。

    阮葵才不覺著阮藜有什么好,她提防人一眼,牽著劉紗走遠一些,低聲問:“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

    “沒、我都還好。”劉紗輕聲答。

    “那就好,反正你要好好休息,哪兒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跟丫鬟們說,叫她們去找大夫來。”

    “妹妹真是長大了,都會關心人了。”

    “才不是……”阮葵不想跟劉紗說那些生產的事,表姐現在都懷上了,她若是說,只會嚇到表姐。她嘆了口氣,坐回椅上,隨口又問,“我娘呢。”

    阮藜答:“葳哥兒長痱子,叔母說她就不過來和我們一塊兒吃飯了,總歸下午她要和我們一塊兒去的。”

    “那淳哥兒呢?大嫂子去不了,可以讓淳哥兒跟我們一起去。”

    “你倒是貼心,大嫂子上回還說你送來的兔肉好吃呢,兔毛也留下了做了圍脖。”阮藜道,“淳哥兒早前將啟蒙的夫子氣得不輕,大嫂子不許他出去玩兒了。”

    那阮藜豈不是一點兒事都不用干了?

    阮葵腦子轉了一圈,抵達莊子后,小聲跟元獻命令:“我們這些日子的目的只有一個。”

    元獻看她一眼:“什么?”

    “盯著阮藜,不許他偷偷勾搭這莊子上的丫鬟。”

    “未必是偷偷,興許祖母知曉,二嫂子也知曉呢。”

    “你聽不聽我的!”阮葵一叉腰。

    元獻無奈應下:“我都聽你的。”

    “那你這是什么表情?我逼你了?”

    “并未。我只是覺著,二嫂子未必不知曉,也未必想公之于眾,若到時我們鬧得太大,反而會讓二嫂子心里更難堪。”

    阮葵抿了抿唇:“噢,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但我們也不能不盯著二哥,只是我們悄悄盯著他,私下阻止他,不將事情鬧大就行了。”

    元獻無奈嘆息一聲:“好,我都聽妹妹的。”

    阮葵想著想著就覺著生氣,狠狠薅了一把路過的草,罵罵咧咧:“他有表姐了不夠,還要去外面勾搭別人!”

    元獻覺著,他現在還是不要說話得好。

    但阮葵的目光突然投來:“你干嘛不說話!”

    “我不知說什么……但我覺著妹妹說得都對。”元獻看著她的臉色,快速補充一句。

    她還算滿意:“我去換一身衣裳,我們就去盯著他。”

    “累了一路了,要不歇會兒?”

    “不歇。”她快速洗了把臉,換了身干凈的衣裳就往外去,元獻也不得不跟上。

    這會兒才至黃昏,外面還有些太陽的余溫,阮葵擦了把汗,大搖大擺進了阮藜和劉紗的院子。

    “你這會兒不歇著,跑我們這兒來做什么?”阮藜剛擰了帕子要擦臉,轉頭好笑看她。

    “你管我?我來陪我表姐。”

    “行吧行吧,你們是有一陣子沒見了。你稍等等,我洗完就給你們騰地方。”

    阮葵神色一凜:“你去哪兒?”

    “你們不是要說悄悄話嗎?我和我妹婿出去逛逛唄。”

    “去哪兒逛逛?”

    阮藜笑著看向元獻:“她管得這樣嚴,你平時受得了?”

    元獻目不斜視,一本正經道:“妹妹并非要管教我,是關心我,況且我很喜歡妹妹這樣關心我。”

    “你瞧瞧,你都把好好一個人欺負成什么樣了?”阮藜掛了帕子,將外衫一扔,接過丫鬟遞來的換上,又朝阮葵道,“你不說要多溫柔賢惠,總要給人喘氣的空暇吧?”

    阮葵咬了咬牙:“他要是覺著活得不舒服了,就趁早和我和離!”

    “豈敢豈敢?我過得很舒心、很舒心。”元獻趕忙解釋。

    “和離這種話也能時時掛在嘴上?當心二叔聽了揍你。”阮藜笑著敲了下阮葵的腦袋,胳膊往元獻肩上一搭,“走走,咱們也說說悄悄話去。”

    “我也要去!”阮葵氣得一跺腳,又往回看,“對了,表姐呢?”

    丫鬟道:“夫人在里間歇著呢。”

    阮葵抬步進門,看見劉紗臥在床上,眉頭驟然緊蹙:“表姐,你哪兒不舒服嗎?”

    “還好,就是坐車坐得有些累。”劉紗拉著她坐下,“我都聽見了,讓他們玩兒去吧,待在這里反而影響我們說話。”

    “我……”阮葵抿了抿唇,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順著她說些別的。

    那兩個也沒去多久,丫鬟們叫用膳了,他倆就回來了,吃罷飯后,便未再出去,坐在院子里吃酒談天。

    但晚上回去,阮葵抓住元獻便拷問:“你們下午那會兒去做什么了?”

    “沒做什么,原是想去垂釣的,還沒坐一會兒,便說要用晚膳了,我們就回去了。”

    “你們說些什么了?”

    “也沒什么,聊了幾句家里的事兒。”

    藜二哥問他憋不憋悶,說要帶他出去消遣,他拒絕了,但他沒敢跟阮葵說。

    “真的?”阮葵一臉狐疑。

    “真的,我看要不算了,天這樣熱,你也別去盯著了,當心中暑。”

    “你少為他說話!你們倆就是一伙兒的!”

    “沒,我真不是和他一伙兒的。”

    阮葵輕哼一聲:“那你明早跟我去半山腰的那個院子,就是我們上回撞見他和丫鬟這樣那樣的院子。”

    “如今是夏日,天亮得早,妹妹起來那樣早,能受得了嗎?”

    “你別管,你只回答和不和我去。你要是不和我去,你就是和他一伙兒的,你以后就跟他過去吧!”

    元獻無奈到覺得有點兒好笑:“好、好,我和你去,只要你明日能起得來。”

    “哼!那有什么難的?”她轉頭吩咐玉匣,“明兒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你就來喊我,我要是不醒,你接盆涼水來潑我都得潑醒。”

    玉匣眨眨眼:“您這樣早是有什么急事?若是能吩咐我們去,您盡管吩咐就是。”

    “沒什么事兒,我就是想早起。”她擺擺手,轉身又回到屋里,“你千萬要將我喊醒啊,不然我扣你月錢的。”

    “是。”玉匣欲哭無淚。

    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玉匣猶猶豫豫在外喊了好幾聲,阮葵沒醒,元獻醒了。

    “少爺,您看……”

    “你去睡吧,少夫人不會找你麻煩的。”

    元獻輕聲答完,看向身側呼呼大睡的人,猶豫一會兒,輕輕推了推她。

    “妹妹,還去嗎?天亮了。”

    “不要說話。”她翻了個身,躲去被子里,沒一會兒,又猛然清醒,“去!”

    元獻無奈嘆了口氣,默默掀開帳子,將她的衣裳拿來,給她倒好了洗漱的水。

    她快速起身,隨意洗了洗,拉著他就往外跑。

    天邊剛泛起淺白,他們追著太陽的步伐到了半山腰,氣喘吁吁停在半山腰的院子里,卻并未發現里面有什么人。

    元獻給她擦了擦汗,無奈笑道;“累不累?”

    她沒睡醒,腦袋里嗡嗡的,強撐著道:“不累。”

    元獻彎腰:“我背妹妹下山吧。”

    阮葵看他一會兒,還是點了頭,爬了山去。

    他背起她,平穩朝山下走:“妹妹瘦了。”

    “方才娘還說我胖了呢。”阮葵腦子沉得厲害,沒力氣地擱在他肩上。

    “是嗎?我覺得妹妹輕了不少。”

    “嗯。”她蔫蔫兒應一聲,又喊,“呆子,我腦袋疼。”

    “起得太早了,回去睡一會兒就好了。”

    “你腦袋不疼嗎?”

    “我平日差不多都是這個時辰醒的。”

    “那你還能活著真不容易。”

    元獻笑著往山下走:“我習慣了,倒不覺著有什么,妹妹睡吧,我不打攪妹妹。”

    阮葵閉著眼哼哼幾聲,跟著輕微顛簸的步子微微搖晃,半夢半醒間,人忽然頓了一步,她緩緩睜開眼。

    “怎么了?”

    元獻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

    阮葵覺著不對,抬眸看去,卻見山下不遠處正在和丫鬟拉拉扯扯的阮藜,阮藜的嘴都要貼到丫鬟的手背上了。

    “阮藜!你在干嘛!”她高喝一聲。

    丫鬟驚了好一下,往阮藜身后躲,阮藜倒是一派鎮定,不急不慢轉過頭來,臉上還有笑意:“你們這一大早的是去哪兒了?”

    “放我下來。”阮葵推了推身下的人,從他背上跳下,擼起袖子就往那兩人去,“你這個王八蛋!你背著我表姐做什么呢!”

    阮藜挑了挑眉:“你平日將我妹婿管得這樣嚴就算了,還要來管我?”

    “你看我今日不替我表姐好好教訓你一頓!”

    丫鬟嚇得想跑,又不敢自己獨自跑,急忙扯扯阮藜的衣袖,小聲催:“二少爺……”

    阮藜反手拍拍丫鬟的手背,輕聲道:“無礙,你先去吧。”

    丫鬟一溜煙兒跑了,阮葵越發生氣了,上前便要像對付元獻一樣勾住阮藜的脖子,不想,阮藜一抬手,輕松握住了她的手腕。

    “二哥!”元獻皺著眉沖上前,將她護去了身后。

    第54章 第 54 章 可我真的很傷……

    阮藜看著他們倆, 無奈笑了笑:“我都沒用勁兒,你怕什么?我到底做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了?你們一個個的這樣防備著我?”

    阮葵又要沖過去,被元獻攔著, 只能伸著脖子罵:“我表姐還懷著你的孩子,你就在外面找女人, 你還是人嗎!”

    “我什么時候在外面找女人了?她是莊子上的丫鬟, 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早說要給她名分了, 紗紗也知曉此事,怎的到了你嘴里就好像我偷人了似的?”

    “你不許這樣喊我表姐!你這個三心二意不三不四勾三搭四的臭男人!”阮葵罵著罵著眼睛紅了一圈, 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就是個大烏龜大王八大鱉,有我表姐不夠, 還要在外面找別人!”

    阮藜有些頭疼:“我又不是對你表姐不好了,她照樣是二少夫人, 我仍舊會尊重她愛護她。況且這府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有侍妾,我父親二伯都有, 你去看看稍有頭臉些的人家, 哪個沒有?”

    “那表姐也能有是不是!”

    “你……”阮藜愣了下,“你這話說的就沒有道理了,也最好莫要如此說, 若是被旁人聽去,對你表姐不是什么好事。”

    “那憑什么!憑什么你可以勾搭旁人, 表姐不能!”

    “這你不該來問我,規矩不是我定下的,況且往后妹婿也是要納妾的,否則只有你一人, 如何豐延子嗣?不過你放心,我也會盯著他,不許他納些不三不四的人,也不會許他寵妾滅妻的……”

    “滾!”阮葵一把推開元獻,轉頭就跑。

    元獻早就像堵阮藜的嘴了,但現下顯然已是來不及,氣急罵阮藜幾句:“你好好的要說就說自己,扯我做什么!”

    “我也沒說什么啊,這不是還幫她說話了?”

    “我不納妾!我這輩子都不會納妾!”他高喊一聲,轉頭朝人追去。

    “這樣怕她?”阮藜嘀咕一句,也喊,“葵丫頭,我勸你一句,還是別管太嚴了,否則他以后會逆反的。”

    若不是還要追人,元獻這會兒已將阮藜的嘴縫起來了。他顧頭不顧尾,追進了院子,從身后將人緊緊抱著,急急解釋:“你別聽他胡說!他自個兒跟人不清不白的,就想拉全天下的男人跟他一塊兒下水!”

    “你松開我!你和他就是一伙兒的!”阮葵狠狠掙扎,“你這兩日一直找借口不許我去跟著他,你就是給他打掩護!你們狼狽為奸亢壑一氣!”

    元獻手都勒紅了,緊接著又解釋:“我如何是為他打掩護?我是擔心,這樣鬧大了,鬧得二嫂面上不好看,她還有著身孕呢!二哥不是個東西,可二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啊。”

    阮葵抿了抿唇,安靜下來,低聲道:“松開我。”

    元獻屏息,試探松開雙手。

    阮葵沒有跑,拖著步子緩緩往臥房去,蹬掉鞋子,直直往床上摔。

    元獻跟過去,將她的鞋子整理好,坐在床邊,輕輕理理她鬢邊的碎發:“困不困?”

    她沒回答,有氣無力問:“他都有表姐了,為何不與表姐同房,要去找別的女人?”

    “二嫂有身孕了,恐怕不方便。況且他或許就是追求那股新鮮勁兒,即便是二嫂方便,他也會去找別的女人。”

    阮葵神色一凜,緊緊盯著他:“你就是這樣想的吧?”

    他慌忙直起身解釋:“怎么會?我就是猜猜他是如何想的,我不是這樣想的,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

    “哼。”阮葵瞅他一眼,挪去了床最里邊,“我要睡了。”

    元獻除了鞋,跟過去,從身后抱住她,手往她腰間的系帶上去。

    “干嘛!”她在他手背上拍了下,沒好氣問。

    元獻趁機翻身而上,撐在上方看著她:“想要。”

    “什么!”她臉一下通紅,又推又搡,“你個不要臉的!你給我下去!”

    元獻直接鉗住她的手,堵了她的嘴,掀開輕薄的夏裳。

    她哼哼嗚嗚半晌,終于投降,雙手輕輕抵在他胸膛上,小聲在他耳旁喘息。

    夏日,鋪了竹席溫度剛好,他們面對面側臥著,身上只用搭一層薄被。

    元獻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靜靜看著她。她也看著元獻,思緒卻飛遠了,一會兒,忽然又開口:“我是不是做錯了?”

    “嗯?”元獻還在回味,“什么?”

    “我不該去和二哥說那些,這是二哥和表姐自己的事兒,我只能管好自己,沒法兒管別人。”

    元獻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我知曉,妹妹是好心,妹妹擔心二嫂受了委屈,妹妹現在這樣想也是有道理的。二嫂她不是傻子,她也并非不知曉二哥為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不該由妹妹來承擔,她或許也不需要妹妹來承擔。”

    她癟了癟嘴:“就是母親那樣是嗎?”

    元獻將她往懷里摟了摟:“嗯,就像姨母無法要求你像她那樣生活,你也無法要求姨母像你那樣生活一樣,每個人只能管好自己的生活。”

    “那你呢?”她抬眸,“你是不是像二哥說的那樣,根本就不喜歡我這樣,以后會報復我的。”

    “我和妹妹的關系與妹妹和旁人的關系不一樣,妹妹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我不可以說不,我和妹妹是一體的。”

    “誰和你是一體的……呃!你干嘛……”她雙手去攔,但已經來不及,聲音都變了調子,“你干嘛呀,剛剛不是要過嗎?怎么又要?”

    元獻扶起她的腿,躬身埋頭:“我們試試避火圖上畫的。”

    她嚇得緊忙要往后退:“我不要,你別別、別什么都想試試,好奇害死貓的,你不知曉嗎?”

    “怕什么?看,我們現在是一體的了。”

    “你這個下流胚子!你把手拿開、拿開!”她尖叫連連,又推又踢。

    元獻挨了好幾下,有些受不住了,只能強行將她的手腳都制住:“莫動了。”

    她拳打腳踢不了了,便去撞人,卻不知這是主動送上門,讓人更方便了。

    “嗚嗚嗯嗯嗚……”她羞得哭起來,嗚咽不停,卻不覺扭得越發歡了。

    元獻配合,將她的歡愉盡數吞下,抬起一張紅潤的雙唇,笑著將她臉上的淚痕抹去:“哭什么?不是舒服了嗎?”

    “你少胡說八道!你就是占我便宜!”她推他一把,慌忙拉來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元獻笑著往墻上一靠,大喇喇坐著:“妹妹要不要也來占占我的便宜?”

    阮葵吸吸鼻子,眼神不自覺往下瞟一眼,佯裝不在意轉了頭,過了一忽兒,突然道:“那、那你也給我摸一下。”

    元獻笑著點點頭,大大方方露出來:“好。”

    阮葵懷疑看他兩眼,裹著被子往前挪了挪,小心翼翼伸出指尖戳了戳,驚道道:“誒!它會動誒!”

    他拉過她的手往上放,云淡風輕道:“隨便摸,不收銀子。”

    “你還想收銀子?”阮葵瞅他一眼,大著膽子摸了摸,嘿嘿一笑,笑出個鼻涕泡,“燙燙的誒。”

    他默默拿了手帕給她擦干凈,啞聲問:“好玩嗎?”

    “還行,但是怎么不動了?”

    “要我控制的。”

    “好誒,又動了又動了!”她正新奇著,跟前人突然撲過來,她愣了下,哭喪著臉喊:“又要啊?你怎么還沒完沒了了呢?”

    “最后一回。”

    “不要,我不要像□□一樣。”

    元獻笑著在她脖頸上亂親,癢得她縮著脖子躲。她一動,元獻越發不能自抑,恨不得這回就一勞永逸,往后就不用只能這樣蹭蹭了。

    “疼啊!!啊啊!”阮葵慘叫一聲。

    元獻驚得急忙退出去。

    “你松開我!松開我!我不要了!”

    “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元獻慌忙安撫,又是在她臉頰上親吻,又是在她頭上撫摸,“妹妹莫怕,是我錯了,我不會再弄疼妹妹了。”

    她哼哼唧唧一會兒,終于不流眼淚了,只是臉被壓變了形,圓潤的眼眸也被壓扁了。

    元獻不敢再貿然動作,只能如往常一般解決。

    外面熱得厲害,屋里放了冰塊,幽幽散著冷氣,早上起得太早,又來來回回折騰許久,這會兒都有些困了,阮葵枕在他懷里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快日落的時候,玉匣在外面喊過幾遍,終于將人喊醒了。

    “什么事?”阮葵茫然坐起。

    元獻跟著慢悠悠起身,從身后抱住她,在她光滑的肩頭親了親。

    “您和少爺睡了一日了,夫人有些擔心,叫奴婢來看看,剛好也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

    “噢,我們這就起。”她往外喊一句,用手肘撞撞身后的人,低聲道,“松開我,起了。”

    元獻松了手,將她的衣裳拿來:“給。”

    她慢慢吞吞穿好衣裳起身,皺著眉頭在原地走了幾步:“我怎么覺著還是有些疼。”

    元獻眉頭一抬:“我瞧瞧。”

    “噢。”阮葵抿了抿唇,走近幾步。

    元獻低頭去看,又伸手去檢查。

    “就是這兒,疼。”

    “沒事,過兩日就好了。”他瞥一眼手上的血絲,不動聲色收回。

    阮葵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這是什么?哪兒來的血?我的?”

    他點了點頭:“嗯。”

    “你弄傷我了!”阮葵怒吼一聲,“我就說怎么會這樣疼!”

    “不是……”元獻仰頭無奈笑笑,拉了好幾回,才將她拉到腿上坐著,悄聲解釋,“不是我弄傷的,是落紅,避火圖上有的,你又沒看。”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來了,這個她知曉,母親跟她說過的,但她臉一別,氣道:“那還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流血。”

    “是,還是我的錯,但你別自己嚇自己。”元獻給她順順毛,歪著頭湊過去看她,“疼得厲害嗎?若是真疼得厲害,我們去叫大夫。”

    “也、也沒那樣疼……”

    “我只知曉會疼,但不知曉會這樣疼,我不是故意弄疼妹妹的。”元獻輕聲細語,眼中的柔波都化不開了。

    阮葵忽然覺著有些難為情,扭著脖子不給他看:“我知曉了,你松開我,我餓了,要去吃飯了。”

    元獻笑著在她指尖上輕啄一下:“好,去吃飯吧。”

    她快速穿好襯褲,蹬上鞋子,急急忙忙將門打開。

    熱氣往屋里涌了一些,丫鬟進門,站在她身后給她收拾頭發。

    元獻不徐不疾穿好鞋子,也起了身,吩咐一句:“將地上的被子收了拿去洗洗。”

    阮葵臉頰驟然爆紅,頭低得快直不起來了。她弄臟了兩床被子,夏天的被子薄,有一床都快濕透了……

    丫鬟哪兒不知曉?晌午屋里動靜那樣大,她們又不是聽不見。在大宅院里伺候的,總比別人機靈一些,也不會亂說些什么。

    阮葵也想到了,路上戳戳元獻的手臂,低聲問:“她們、她們是不是都知曉了?”

    “嗯?怎么了?”元獻偏頭看她。

    她癟著嘴:“你不要臉,我還要呢,還問怎么了?你說怎么了?”

    元獻笑著道:“不是什么大事,她們不會亂說的,妹妹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就好。”

    “我從前怎么沒看出來你臉皮這樣厚呢!”阮葵氣得狠狠捏捏他的皮。

    “喲,又管教上了?”阮藜靠在門框上,好整以暇看著他們倆。

    阮葵當做沒瞧見他,臉一甩,朝著湖邊高臺上坐著的母親和表姐去。

    阮藜無奈嘆息一聲,又看向元獻:“你看看你把她慣的,你再不好好治治她,以后有的你受的。”

    元獻后退兩步,拱手道:“二哥往后還是少與我說話,免得我也受牽連。”

    阮藜張了張口,噎著了。

    那邊,劉夫人正拉著阮葵說話:“你呀,都成親的人了,怎的還像從前那般一睡就是一整日,讓人聽了不笑話?”

    “又不是我一個人睡了一整日,元獻他也睡了一整日,娘怎么不說他?”

    “是。”元獻及時上前,“是我貪睡,還非要妹妹跟著一塊兒,請母親責罰。”

    劉夫人面向元獻卻道;“你平日讀書辛苦了,好不容易休假,多睡睡也好,免得整日讀書,將身子熬壞了。”

    阮葵心里不服氣,瞅元獻一眼,沒好說什么。

    元獻只當做沒看見,在她們對面坐下,給她倒了茶水,又將點心往她跟前推了推:“妹妹說餓了,不如吃些點心先墊墊。”

    劉夫人也道:“中午都沒起來吃飯,你不餓誰餓?點心也少吃些,飯快好了,我特意跟廚房囑咐了,都是你和你表姐愛吃的。”

    阮葵抿抿唇,看向劉紗:“表姐你休息好了嗎?”

    她有些擔心早上那一通傳到表姐那兒去了,會影響表姐,但劉紗笑笑,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慈愛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好,孩子不怎么鬧騰。”

    劉夫人道:“侄兒肯定是個安靜的性子,我懷你表妹時,她日日鬧得我睡不著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全是懷孕生孩子的事,阮葵聽不懂,又覺著聽自己的事兒有些尷尬,默默扣起杯子上的花紋。

    元獻瞧見,輕輕點點桌面,朝她使了個眼色,往旁邊的小河看去。

    她眼睛一亮,提著裙子悄聲往后退,等劉夫人發現時,她已和元獻退到河邊了。

    “又去做什么?”劉夫人有些無奈。

    “不做什么,就在河邊玩玩而已,天太熱了。”她已撿起小石塊兒往水里扔了。

    元獻也道:“這溪水不深,有我看著,母親放心和二嫂說話吧。”

    劉夫人嘆息一聲,看向劉紗:“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她若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

    劉紗看著遠處脫了鞋襪、踩進溪水的兩人,視線漸漸模糊,只能瞧見日光下反射出的斑斕的圓點。

    “夫人。”從揚州陪嫁來的丫鬟小聲喚。

    劉紗恍然回神,才發覺劉夫人已不在身旁。

    丫鬟提醒一句:“葳哥兒醒了,二夫人去看了。”

    “嗯。”劉紗點點頭,垂下眼。

    “夫人,二爺他……”

    “不必說了,有些事并不是羨慕得來的,況且明覺待我并不算差,只是比不得表妹與妹婿而已,家中長輩也寬厚包容,我該知足。”

    “夫人說得是。”丫鬟應和一聲,卻隨著她的目光又往溪邊看。

    阮葵剛從溪中撿了塊兒白得圓潤的石頭,對著日光看看,像得了寶貝一樣朝元獻炫耀:“你看,好不好看?我撿的。”

    “好看。”元獻很是賞臉,“妹妹能不能送給我?”

    “才不呢,這樣好看的石頭我要自己收起來。”阮葵看他一眼,“我一會兒要是再撿到了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給你。”

    “那多謝妹妹了。”他拱手作揖。

    阮葵彎著腰在溪水里繼續翻找,找著找著,余光忽然瞧見坐在溪邊石頭上坐著的人,她眼珠子轉了轉,鞠了一捧水往人灑去。

    元獻在一片水花中抬眸看她:“當心著涼。”

    她將袖子又往上擼了擼:“我身子好著呢,我才不會著涼,倒是你,你干嘛不和我一樣下水來。”

    “你玩就好,我們一會兒打打鬧鬧起來,姨母又該教訓了。”

    “我現在都下水了,母親來了肯定也要罵我的,你不想挨罵,就慫恿我下水,自己坐在一旁……你小子,好重的心機!”

    “哪兒有?”元獻笑著脫鞋,“妹妹想要我陪,我下水就是。”

    阮葵插著腰:“誰要你陪了。”

    元獻將鞋襪放去一旁,起身走進水里:“要做什么?”

    “和我一起找石頭。”

    “好。”元獻挽起袖子,和她一搬在水里搜尋。

    她看著他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兒,總覺得心里不得勁兒,又鞠了一捧水往他身上灑。

    “莫弄自己身上了。”元獻一點兒不氣,抬袖慢悠悠擦了臉上的水,還叮囑了幾句,“玩一會兒就去案上坐著吧,天暗了。”

    “你、你,你好沒意思。”阮葵耷拉著腦袋。

    元獻心涼了半截:“那妹妹要我做什么呢?”

    她蹲下身,裙擺飄在水里,撿了石頭在水里堆堆疊疊:“我就想你陪我玩兒。”

    元獻蹲在她身旁,衣擺瞬間被溪水淹沒,也濕了。他撿起石頭,學著她將石頭壘疊而起,攔住從上而下的水流。

    阮葵終于開心了,在他臉上親一下。

    他無可奈何,但也只能陪著。

    果真,沒一會兒,劉夫人來了,他們倆都沒能跑脫。

    “看看你們倆,像什么樣子,還不趕快去換衣裳!一會兒著涼了,莫又鬧著說頭疼……”

    阮葵被母親罵習慣了,一點兒也不怵,還有人陪著,就更開心了。

    “嘿嘿。”她用手臂撞一下元獻。

    元獻笑看她一眼,握緊她的手:“快回去換衣裳吧,一會兒真著涼了。”

    “我身強體壯才不會著涼,你應該考慮考慮自己。”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小雞崽子一樣。”

    “我?小雞崽子?”元獻又將她的手握回來,攤在手心里,“看,妹妹的手比我的小好多。”

    她不服氣給他掌心一拳:“但我力氣比你的力氣大。”

    “真的?”

    “嗯。”她不假思索點頭。

    元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摟住她的腰將她扣去了身前,在她反應過來前,咬住她的唇。

    她愣了一下,倒沒拒絕,只是苦著臉道:“又要啊?”

    元獻親親她皺起的臉:“我只是想跟妹妹請求,以后能不能不要說我無趣了?”

    她眨了眨眼:“你、你這不是掩耳盜鈴嘛。”

    “可妹妹這樣說,我真的很傷心。”

    “你……”

    第55章 第 55 章 別打他了

    阮葵看著他哀傷的目光, 什么話都咽了回去,輕輕摸摸他的眼睫,嘀咕一句:“我先前都跟你說過了的, 你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你, 你娶了我, 不會幸福的,你自己不信。”

    “我很幸福, 真的。”他親親她的頜角,“快去換衣裳吧, 一會兒真著涼了。”

    阮葵拍了下他的臉, 低罵了句呆子,轉頭換衣裳去了。

    他看著她的背影, 卻是笑著的。他不覺著自己不幸福,也不覺著哀傷, 就是想讓阮葵可憐可憐自己,往后阮葵再要說什么話前, 能想到要可憐他, 他就心滿意足了。

    換完衣裳,晚膳已送來,回到臺上入了座就能用膳。

    “天熱, 冰用多了也不好,在這兒吹吹晚風也挺好的, 只是不許再往水里去了。”劉夫人邊給他們盛消暑的湯邊叮囑。

    阮葵黃昏那會兒已玩好了,這會兒安分了不少,吃完飯后就和母親表姐說說笑笑,有時元獻也會接一句, 唯有阮藜說話,她就當沒聽見,全略過去了。

    阮藜還是頭一回這樣被人針對,又是覺著好笑又是無奈,一直憋著等到劉夫人走了,才開口詢問:“我到底是哪兒得罪你了?”

    阮葵白他一眼:“你沒哪兒得罪我,我就是單純地討厭你。”

    他深吸一口氣:“你總得說說哪兒討厭我吧?”

    “哪兒都討厭。”阮葵堵住自己的耳朵,也堵住元獻的,“獻呆子也討厭你,他以后也不會和你說話,這個家里的人都會漸漸不搭理你。”

    阮藜笑出聲:“就因為我納了個妾?”

    “哼!”阮葵瞪他一眼,拉著元獻就走,“我們走,以后不許跟他玩兒。”

    “誒。”劉紗起身要追。

    阮藜將她按住:“罷了罷了,她還是小孩子脾氣,不用理她,還挺好玩兒的,我也沒放在心里。”

    劉紗點了點頭,緩緩坐下:“妹妹她從小就是這個性子,夫君不與她計較才好。”

    “我知曉我知曉,你不用操心這些,好好養胎。”阮藜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也知曉,你與她不同,你向來溫婉大方,不會因這些事計較。今日我與葵丫頭說過的,現下再與你說一遍。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旁人越不過你去,往后她們若真有僭越之心,我也不饒了她們。”

    “多謝夫君。”劉紗微微垂眼,她心中清楚,她的這個丈夫的確算得上溫文爾雅,可對所有女人都是這樣溫文爾雅。這樣也挺好,她也不想再計較什么。

    阮葵卻躲在墻后,低罵一句:“呸!花言巧語!”

    “妹妹說的對,他就是花言巧語。”元獻應和。

    阮葵轉過身,雙手抓住他的耳朵,來回扯了扯:“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緊忙捂住耳朵:“我不是也罵了嗎?”

    阮葵又用腦袋去撞他:“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都不是!”

    “妹妹大人明鑒,我和他真不是一伙的。”他被撞得胸口悶聲響,也不敢躲。

    阮葵撞一下問一句:“那你說,你怎么那樣熟練!怎么什么都懂!你是不是跟他一塊兒出去消遣過了!”

    元獻笑著握住她的肩,悄聲在她耳旁道:“我哪兒熟練了?我要是熟練,還會弄疼你嗎?”

    她撇了撇嘴,盯著他的雙眼看了會兒,勉強信了。

    元獻將她打橫抱起,朝月光下走去:“方才那杯蜂蜜酒吃醉了吧?早些回去睡。”

    她瞇著眼,含糊不清:“我才沒醉呢。”

    “好好好,妹妹沒醉,是我醉了,我吃醉了……”

    一連幾日,阮葵睡得昏天暗地,假期過去了,天也稍涼快些了,卻覺得好像什么都沒做。

    “快樂的日子總是這樣快啊。”她坐在溪邊的石頭上,撐著腦袋看著天。

    元獻看著她:“等考完了,我們有很長一段時日能玩。”

    她瞥他一眼,從石頭上跳下來:“你今年考完了,明年不是還要考?一時半會兒也不能玩兒吧,要是到時考得不好,他們又該說是我影響你了。”

    元獻扭頭望她:“等全部考完就能玩兒了。”

    “你還是好好讀書吧,你都多久沒看書了,整天就知道玩兒,我娘還說讓我管著你呢。”她跳著走遠。

    元獻跟上:“等八月考完,妹妹跟我一塊兒進京吧,妹妹是不是還沒去過京城?”

    “你娘不跟你一塊兒?她要是聽說我去,肯定也要去的。我才不跟你們一起呢。”

    “那我們就不跟旁人說你要去,到時你跟我一塊兒,我們悄悄離開。”

    阮葵一臉新奇看著他。

    他接著勸:“到時我們能一路走一路玩兒,到時走陸路,能經過好多地方,嘗到好多不同的美食。”

    “行!那我考慮考慮。你好好讀書吧,我想好了會跟你說的!”

    元獻莞爾。他的確許久沒看過書了,自從放假以來,他便沒拿起過課本,這會兒快回去了,他是得溫習溫習功課,免得都忘了。

    也剛好阮葵這幾日玩累了,乖乖坐在他身旁涂涂畫畫。他知曉她并非特意陪他,可心里仍舊熨帖,看書都認真了幾分。

    回城那日下了小雨,阮葵鬧著不肯跟他一起去書院了,他哄了半晌,幸好第二日沒下了。

    “乖妹妹,天晴著,起來上學了。”他將人抱起來摟在懷里哄,“再堅持堅持,沒幾個月考完了就不用去了。”

    阮葵原是沒什么起床氣的,但一而再再而三被催著,實在不耐煩了,貼在他耳旁罵:“我讀書還是你讀書啊?我不去你就不認字了?”

    她剛醒,聲音沙沙軟軟的,元獻聽得喉頭緊了又緊,壓著聲音將她抱上馬車:“是,妹妹不在,我便無心學習。”

    “你是給我讀的還是給你自己讀的啊?”她氣得捏捏他的臉,眼睛還是閉著的,“不是我說你啊,你這個樣子還想高中啊……嗚嗚,你干嘛……”

    元獻翻身,幾乎將她抵在車廂里,捧著她的臉深吻:“別勾我了。”

    “誰、誰勾你啊,你自己不要臉。”她抹了抹嘴,撐著車座起身,老老實實坐好,“我要把你不要臉的行徑說出去,好讓大家都看看你私底下是個什么樣的人!白日宣淫,還在馬車上這樣!”

    元獻笑著要摸她的臉,被她一巴掌打開也不生氣:“嗯,我不要臉,我白日宣淫,我想和妹妹在馬車上……”

    “啊啊啊!你不許說不許說!”她一把捂住他的嘴。

    元獻笑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掰開她的手:“醒了?”

    她瞅他一眼,雙手抱臂,輕哼一聲:“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遲早會被人發現真面目,到時一人一口唾沫,不淹死你。”

    “好。”元獻云淡風輕答。

    阮葵又瞅他一眼,離他遠遠的。

    去了書院,到了早晨鍛煉時,她又勉強和他和好了,跟著一塊兒去爬山。

    “累不累?”元獻低聲問。

    “不累不累。”她就是早起那會兒不舒服,現下清醒了就好了,她還挺喜歡爬山的,山上有許多不知名的小花兒,她一路走一路摘,編成了個手環戴在元獻手上,“送你。”

    元獻揚起唇:“謝謝妹妹,我很喜歡。”

    阮葵看著他翹著的嘴角,亮晶晶、粉嘟嘟的……她湊過去,飛快在他嘴上親了下。

    “嗯?”元獻有些驚訝。

    “嘿嘿。”阮葵別開臉低著頭偷笑。

    元獻嘴角也越揚越高,要下山時,才悄聲跟她打趣:“妹妹早上還說我不要臉呢。”

    她揚了揚下頜,語氣頗為驕傲:“那怎么?你是表里不一,你敢做不敢認,在外面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私底下卻……但我又不是,我在外面就是一副紈绔樣兒。”

    元獻笑著搖了搖頭:“那還真是我的錯了。”

    “那當然咯。”阮葵轉著自己腰間的垂絳,蹦蹦跳跳往下去,“我要去藏書閣看書了,你自己好好學習吧,多大的人了,別非要我盯著才能學得進去。”

    元獻看著她走遠,才抬步往山下去。

    剛走沒多久,宋勤忽然從身后出現,越過他往下走。

    他眉頭動了動,有些驚訝還有人在后面,卻也未說什么,照舊不緊不慢往下走。

    中午用完午膳,阮葵想睡一會兒,陪他進了學堂里,趴在一旁睡覺。

    這一節是何夫子的課,何夫子性情溫和,對待學生也是放養,不常下來走動,阮葵可以安安心心睡著。

    元獻也安心,手輕輕放在她的頭上,時不時撫撫她的發。

    課聽至一半,王夫子突然氣沖沖沖了進來,打斷了何夫子的講課聲,直指元獻:“你給我起來!”

    元獻怔愣一瞬,悄聲拍拍手下驚醒的人,緩緩起身行禮:“夫子。”

    “你還有臉喊我夫子?”王夫子沖上來幾步,指著坐在地上的阮葵,大罵,“你來書院是做什么的?是來談情說愛的嗎?那你還讀什么讀?不如給我滾回去!”

    元獻心知躲不過去,跨出一步,跪在走道之中俯首叩拜:“學生有錯,請夫子責罰。”

    王夫子只看向阮葵:“你是哪個勾欄瓦舍出來的?不知禮數到這般地步……”

    “不干她的事,是我強迫她來的。”元獻打斷。

    王夫子剛消下來的火氣又躥起來,左右看了一圈,回頭拿起教鞭便往元獻身上打:“大逆不道!傷風敗俗!輕薄無行!你有違夫子教導,有違讀書人的清名!”

    夫子氣得不輕,鞭鞭都落在實處,一點兒沒有手軟,夏天的衣衫輕薄,已打出些裂痕,周圍的學生看著,有些是不忍,有些是念著元獻的身份,都躍躍欲試想去勸,可一看他位置上坐著的女扮男裝的書童,又都按了回去。

    很快,衣衫被打破,從里面滲出點兒血跡來,幾乎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阮葵原還縮在一旁,這會兒再看不下去,緊閉上雙眼沖過去,雙手抱住元獻,大喊一聲:“不要打了,是我貪玩,是我要來的,不要打他了!”

    夫子的鞭子來不及收,啪得一聲落在阮葵身上,疼得她低呼一聲,眼淚一下就冒了出來。

    元獻一驚,慌忙將她護到身后,往前挪跪幾步:“夫子,是我的錯,不管她的事,她只是個弱女子,夫子要罰就罰我好了,不要對一個弱女子動手。”

    “你將她帶來書院的那一日就該想到有今日!”王夫子沒想動手打一個女子,可鞭子已落下,現下什么都收不回來了,他又是氣頭上,舉起鞭子又要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今日我就連你們倆一塊兒教訓!”

    元獻焦急站起身,用胸膛接下那一鞭,咬牙忍痛道:“是學生的錯,學生甘愿受罰,還請夫子放她離開。”

    “我不走。”阮葵抓住他的衣擺,癟著嘴哭嚎,“憑什么我不能來聽課?我又沒有闖禍,你憑什么說我是勾欄瓦舍你出來的?”

    “你還敢狡辯!”王夫子越過元獻看她,“你是來讀書的嗎?你若真心來讀書,我等并非不能給你在隔壁添加一副桌椅,可你是來做什么的?你以為我不知曉?你們視學堂夫子為無物,拉拉扯扯卿卿我我,你還敢說你是來讀書的?簡直恬不知恥!”

    阮葵嚇得一抖,元獻立即又跪地,擋住夫子的目光:“恬不知恥的是學生,要拉拉扯扯的也是學生,該受罰的也是學生,若不是學生一意孤行,她一個女子如何能拗得過?”

    “你!你們!”王夫子氣急攻心,再忍不住,揚起教鞭又往元獻身上打,邊打邊罵,“我打你浪費天資!打你離經叛道!打你不好好讀書!”

    阮葵忍著顫抖的身子,一鼓作氣抱住身前的人,腦袋嚇得縮在他脖頸里,哭著喊:“別打了別打了,他還要考試,還要考試的啊……”

    元獻一愣,趕緊又將她護住,低聲道:“你快走啊,快走,別跟我在這兒挨打。”

    “我不走嗚嗚嗚嗚嗚,別打了嗚嗚,好疼嗚……”她一邊哭一邊嚎,整個書院里都能聽到她的哭聲。

    隔壁班的被驚動了,好奇偏頭來看,不知是誰傳了一聲,元案首身邊的那個書童被打了,阮藜眼前一黑,急急忙忙朝夫子請了聲假,也不管夫子是否同意,拔步便沖進元獻班里。

    “王夫子!王夫子!打不得啊!王夫子!”他腳下一滑,幾乎是摔跪去夫子跟前,急急道,“學生這個妹妹一向頑皮,是府上沒有管教好,夫子您手下留情,容學生將她帶回去,讓祖母好好哦教訓她!”

    班上的同窗一怔,王夫子也是一怔:“你說她是誰?”

    阮藜焦急,未聽出言外之意,又道:“我妹妹她從小是調皮搗蛋慣了,她不是有意要來搗亂的,她只是覺著在家中憋悶得慌,還請夫子手下留情,她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真這樣打,會打出毛病的……”

    王夫子臉色變了又變,心中的火氣倒是消了一些,正兒八經的夫人總比來路不明的女子好,雖然也強不到哪兒去。

    “方才是老夫失言。”王夫子收了教鞭,臉還沉著,“可書院是玩的地方嗎?太沒有體統了!”

    阮藜連連應和:“是、是,此事都是學生的錯,學生沒有管束好舍妹,夫子您消消氣。”

    “方才那幾鞭算是懲戒,此事就此接過,元學子回去好好休養,也好好反省,往后誰再敢做出這樣的事,便如今日一般教鞭伺候,都繼續上課,不許湊熱鬧!”王夫子看他們一眼,轉身離去。

    “快!快起來!”阮藜快速扶起地上的兩人。

    何夫子也走過來,皺著眉頭道:“王夫子也是愛才心切,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反省好好休養,不要辜負了王夫子的一片苦心。”

    那老頭能有什么苦心?阮葵嘀咕一句,沒敢說出口,捂著手臂的傷慢慢撐起身。

    “你們快搭把手,送元學子出門上馬車。”何夫子催促一聲,眾學子這才醒過神來,上前要攙扶元獻。

    元獻卻是擺了擺手,還朝夫子行了禮:“勞煩夫子和各位同窗擔心,元獻無礙,不必相送。”

    說罷,他蒼白著臉還去扶身旁的人,剛跨出門,便迫不及待給人擦擦冷汗,輕聲詢問:“傷得嚴重嗎?”

    眾人恍然想起,這似乎和傳聞中的不一樣啊,不是說元案首委屈求全入贅永安伯爵府,如今看來,挺伉儷情深的……

    “疼,手臂也疼,背上也疼。”阮葵委屈道。

    “是我不好,我連累你了。”元獻扶著她下了臺階,抬步要往外去的瞬間,忽然察覺不遠處投來的目光,抬眸看去,卻是今日遇到過的宋勤。他幾乎是剎那間便確定了,方才之事與此人有關。

    宋勤未躲避,也絲毫不畏懼。

    他就是嫉妒元獻,同樣是窮苦出身,元獻從小能在伯爵府長大,和伯爵府的小姐青梅竹馬,所有人都幻想著元獻是如何委曲求全,幻想著伯爵府的小姐是如何刁蠻任性或者平凡無趣,好借此慰藉撫平心中的妒火,可不是,元獻沒有委曲求全,伯爵府小姐活潑有趣,他們兩情相悅、琴瑟和鳴……

    但凡、但凡元獻過得有那么一點點不好,他心中都會平衡一些,可半點兒沒有。

    就是他做的,他故意等到這個時候,再晚一些就要考試了,夫子不會這樣沖動,就是在這個時候,天還有些熱的時候,讓元獻在家休息個幾個月,等進了考場,未必還能讓元獻再這樣得意。

    元獻掠過那雙深沉的眼神,扶著阮葵繼續往前。

    “行了行了,我看你傷得比她重多了,你也別扶她了。”阮藜看不下去,強行將他們倆分開,“我扶她,讓荷生扶你。”

    阮葵看阮藜一眼,小聲嘀咕:“看在你今天救我的份兒上,我勉強和你和好。”

    阮藜笑著在她腦袋上敲了下:“你還勉強呢,你看看你,腰都直不起來了,我現下一松手你就得摔這兒,還不好好說話。”

    “二哥,你別惹她了,快扶她上車,天這樣熱,傷口沾到汗水不好。”

    “你看著比她嚴重多了,你趕緊先上去。”阮藜催促一句,見他上了馬車,將阮葵也推了上去,又罵,“早就跟你說過東窗事發不得了,你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現下知曉錯沒……”

    他沒回答,輕輕挽起阮葵的衣袖,在她手臂的鞭痕上吹了吹:“疼不疼?”

    “疼。”阮葵委屈巴巴。

    元獻彎了彎蒼白的唇,在她臉頰上親了親:“讓二哥的小廝先回去請大夫,等回去了抹上藥了就不疼了。”

    “要不是看你傷得嚴重,我現在恨不得將你拎過來,我這么大個人坐在這兒,你們瞧不見不成?”阮藜瞅他們一眼,朝外吩咐一聲,“榮光,你先回去請大夫,請去姑爺府上。”

    元獻抿了抿唇,朝他恭敬拱手:“二哥。今日之事,還請二哥幫忙瞞著祖母和母親。”

    “怎么瞞?你傷得這樣厲害,恐怕有一陣子不能去書院了。更何況即便是我不說,也不代表旁人不會說。”

    “那父親要是知曉了,會不會打我?”阮葵后知后覺,嗚嗚又哭起來,“我不要挨打,我剛被打一遍,又要挨打,我不要。”

    元獻忍著身上的傷痛,輕輕將她摟進懷里,給她抹去眼淚:“莫怕,我不會讓父親打你的,此事都是我的錯,不干你的事。”

    “現在知曉怕了?我看你們兩個膽子一個比一個大嘛。”阮藜嘆息一聲,往后一靠,“如今之計也只能是先告訴祖母和母親,讓她們幫忙掩瞞一陣子,等到考試后便一切都好說了。”

    元獻微微點頭:“多謝二哥。”

    阮藜擺了擺手,沒眼看他們兩個:“行了行了,你們別不把我當外人,別在這兒摟摟抱抱了。”

    阮葵瞅他一眼,吸吸鼻子,將元獻的腰抱得更緊了些:“要你管,我就要抱著。”

    “嘶——”元獻的傷口被碰到,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阮藜愣了下,前仰后合,笑得快瘋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阮葵緊忙松了手, 小心翼翼看著元獻,皺著眉眼問:“獻呆子,你還好吧?”

    元獻握住她的雙手, 將她抱住,擠出一個笑:“還好, 我的傷都在后背, 我抱著你就好了,就不會碰著了。”

    阮藜看得牙酸, 別開臉,懶得理他們兩個了。

    “獻呆子, 我背上火辣辣地疼。”阮葵喊。

    “嗯, 我知曉,快到了, 回去了讓大夫先給你看,你先睡一會兒。”元獻不停撫摸她的后頸, 將人哄得閉了眼。

    不久,馬車直接進了府門, 元獻抱起懷里的人便下了馬車。

    阮藜驚了好一下, 想起去攔他的時候,他已過了垂花門,徑直往廂房中去了。

    “早知你還這樣有勁兒, 我就不跑一趟,省得浪費讀書的時辰。”阮藜損他一句。

    他沒說話, 將人放去床上,又朝外面問:“大夫來了嗎?”

    “來了來了!”榮光在外面喊了幾聲,緊接著玉匣拉著大夫跑了進來。

    元獻摟著懷里的人,將她的手臂遞給大夫看:“被木藤條打的。”

    大夫辨認一眼, 從藥箱拿出一罐藥膏,看向元獻:“用這藥抹抹就好,倒是這位少爺,瞧著傷得更重,還是診診脈為好。”

    元獻聽話將手腕伸出去,卻道:“她后背還有一條更重的傷口,這藥能用嗎?還有,這傷可會留疤?有沒有什么去傷疤的藥?”

    “能用的,少爺身上的傷也能用此藥,但傷口愈合,再用去疤痕的藥不遲。少爺和少夫人都還年輕,堅持涂抹藥膏,傷疤不會留下的。”

    “那就好。”元獻松了口氣,忽然感覺到懷里的呼吸,輕聲問,“醒了?”

    “嗯。”阮葵悶聲答,她早醒了,就是在外人跟前被這樣抱著有些沒臉,不好意思起來。

    阮藜恨不得上去將他們倆分開,上前幾步問:“我這妹婿身上的傷如何?”

    “傷口開了滲了血,又出了汗黏在衣裳上,估計不少臟污都滲進去了,還是得喝些藥,當心晚上發熱。”

    “那還是煩請大夫快些開藥吧。”阮藜眉頭一緊,擔憂催促。

    大夫緩緩起身,坐至一旁書寫藥方,又道:“對了,這位少爺身上的傷需要趕緊處理,盡快抹藥。”

    “聽見沒,還難舍難分的呢,你們屋里的丫鬟呢,快叫來給你上藥。”

    元獻松開懷里的人:“不用,我去書房,讓荷生給我上藥就好,玉匣來給妹妹上藥吧。”

    “都這會兒,還恪守夫道呢?你動什么?你就在這兒趴好。”阮藜將他按著坐下,將阮葵拉起來,“你看他疼得臉都要紫了,還不讓他好好歇著?你去屏風后面,讓玉匣給你抹藥。”

    “噢。”阮葵看一眼元獻,跟著玉匣去了屏風后面。

    元獻也看她,沒肯寬衣:“不用丫鬟,我不習慣丫鬟伺候,還是勞煩二哥將荷生叫進來。”

    “行行行,什么臭毛病。”阮藜擺擺手,懶得再和他掰扯,轉頭叫了荷生進來,“快去,給你們少爺處理傷口。”

    元獻這才解了腰帶,將上衣脫下。

    他的傷口已破了皮,和夏日輕薄的衣衫黏在一塊兒,這會兒皮肉與衣衫與強行分開,疼得他又是滿臉冷汗。

    荷生看著那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的傷口,忍不住咬緊牙關,也嘀咕一句:“這王夫子下手也太狠了,我都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大夫寫完方子,走近探望兩眼,接過荷生手中的帕子,擰得更干了些,輕輕將元獻后背的汗漬血漬沾去,新拿了罐藥粉灑上去。

    元獻悶哼一聲,強忍著沒有動彈。

    “就像這般。”大夫道。

    “小的知曉了。”荷生接過帕子和藥罐。

    大夫微微點頭,又道:“這幾日千萬不能碰水,也不必穿衣裳了,就這般待在屋里別出去,免得出了汗,傷口又開裂和衣衫黏在一起。”

    “他的傷是不是很嚴重?”阮葵涂好藥膏從屏風后出來,她走到床邊才看見元獻背上的傷,驚得一抖,“你、你……你怎么傷得這么重啊?”

    元獻抓住她的手,輕聲哄:“莫怕,我沒事兒,過個幾日就好了。”

    她蹲在床邊哭:“嗚嗚,我明天就給你報仇去嗚嗚嗚……”

    阮藜有些頭疼:“行了行了,別添亂了,他傷得不輕,一會兒還得來哄你。”

    阮葵撇了撇嘴,忍住眼淚,不說話了。

    元獻牽著她往床邊坐下,握握她的手,又哄:“別聽他的,我傷得不重。”

    阮藜嘆息一聲,徹底無語了。

    剛巧,丫鬟在門外通報:“伯爵府的老祖宗和二夫人來了,馬車剛過角門。”

    “可算是來了,我是管不了他們倆個了,快請快請。”阮藜連連招呼。

    丫鬟應了聲,還沒往外走遠,老祖母的唉喲聲就傳了進來:“你們兩個是又闖了什么禍了!一天天的怎么就不消停呢?”

    元獻和阮葵對視一眼,小聲道:“妹妹幫我將床帳子放下來吧。”

    “嗯。”阮葵慢慢起身。

    帳子剛放下,老夫人和劉夫人便進來了,只往那帳子里一看,兩人都險些暈過去,老夫人更是捂著帕子掉起眼淚:“這就是犯了再大的錯,也不能這樣打啊。”

    “祖母……”元獻當即要起身去勸,疼得手臂都撐不起來了。

    阮藜見狀,上前幾步扶住老夫人:“祖母莫怕,這傷瞧著嚇人,但沒傷到內里,大夫就在這兒呢,您和叔母有什么問大夫就知曉了。”

    大夫立即應和:“是、是,這傷不及內里……”

    劉夫人沒聽一會兒,看到床邊坐著的阮葵,匆匆將她拉去了屏風后面:“你也傷著了?傷在哪兒了?傷得重不重?”

    “背上有一條傷得最重,其余的都還好。”阮葵拉著母親的手臂,“娘,元獻他傷得很嚴重。”

    “娘知曉。”劉夫人看見了,可她現下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女兒,“快,將衣裳解了,讓娘看看。”

    阮葵將衣衫退下,露出背上的傷痕。

    那條傷痕從肩斜著往下,沒入腰間,看得劉夫人眼睛一下紅了,扶著她的手臂哽咽:“從小到大,就是你父親生氣,都未將你打得這樣嚴重,你這才成親幾日?就傷成這樣……”

    她抿了抿唇,將衣裳整理好:“大夫給的藥挺好的,抹上去冰冰涼涼的,現下已經不疼了。”

    劉夫人拿帕子按了按眼淚:“手上的呢?”

    “手上的傷還好,只是起了些紅痕,還好元獻給我擋著了。”

    “嗯。”劉夫人蹙著眉,將她身上的傷痕都檢查完,忽然瞧見她鎖骨下方的紅痕,“這……”

    她看一眼,臉唰一下紅了,匆匆忙忙將衣裳往上拉了拉:“沒、沒什么。”

    劉夫人回神一些,也扔掉了方才的想法,事兒是他們倆一起犯的,也不能單怨元獻。

    “出去吧,外面說完話了。”

    “噢。”阮葵垂著腦袋走出屏風,跟著母親一塊兒坐在了祖母身旁。

    老夫人傷心的勁頭已過去了,看她一眼,重重嘆息一聲:“你們倆個啊!我真不知如何說你們好!平日在家里胡鬧就算了,現下好了,鬧去外面了,被夫子責罰了吧?那書院是胡鬧的地方嗎?”

    “祖母。”元獻又要起來。

    “你趕緊躺好,還嫌自己身上的傷不夠重嗎?”老夫人照樣罵他。

    他趴好,但接著道:“不干妹妹的事,是我的錯,我舍不得她離不開她,哄她和我一起去書院的。”

    阮藜在一旁聽得牙都要酸掉了,怕引火上身,沒敢說什么,只是嘖嘖兩聲,就這,老祖宗還是瞅了他一眼。

    “你們啊,我都不知如何說你們好!”

    話音未落,唐姨媽哭嚎著從外面跑進來:“我的兒誒,你怎的傷得這樣重啊。”

    老夫人一下沉了臉,顧及著唐姨媽畢竟是元獻的親生母親,只是別開眼,沒說什么。

    唐姨媽一路跑進來,掀開帳子,尖叫一聲,伏在床邊,哭得更厲害了:“我的兒誒,是誰害得你這副模樣?你原先那樣聽話的,自打成親后是越來越犟了……”

    “夠了!”老夫人雙手狠狠杵了下拐杖。

    唐姨媽嚇得一抖,摔坐在地上。

    槐靈上前,笑著將人扶起來:“驚著夫人了吧?我們老夫人也不是跟夫人您置氣,只是大夫說了,少爺他得靜養,不能見風見臟污,您愛子心切,可手也未凈衣裳也未換,就這樣將帳子拉開,若是那些污穢之物進入傷口之中,恐怕會有大麻煩。”

    玉匣默默將拉起的帳子放下,退守一旁。

    槐靈扶著唐姨媽坐下,接著道:“況且您方才那話說得不好,哪兒有誰想害少爺呢?無非是犯了些小錯被罰了罷了,誰還沒犯過錯呢?知錯能改就好,方才少爺都說已知曉錯了,您可莫再生氣了,當心氣壞了身子。”

    唐姨媽眼珠子一翻,悄悄環視一圈,不敢得罪老夫人,只看向劉夫人。

    劉夫人微微頷首:“你莫見怪,獻哥兒在老祖宗心里就跟親生的一樣,老祖宗也是擔憂獻哥兒。”

    “是。”唐姨媽找回些面子,不敢再多說什么。

    劉夫人又道:“他們到底是年輕,從前感情便好,成了親自然更是分不開,幸而還算同心,出了事也不推脫。”

    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指著阮葵和元獻:“你們啊,旁人是心太不在一塊兒,你們兩個是心纏得太緊了!”

    “沒嗯、沒……”阮葵嘀嘀咕咕沒敢大聲。

    “都成親了,都是你的人了,你盯這樣緊做什么?難不成她還能跑了?這樣難舍難分的?難不成以后當了官升了職到朝堂上去參政議政了,還要將她帶著?”

    阮藜沒忍住,笑出了聲。

    老夫人又瞅他:“你也別給我笑,他是太用情,你是太多情,是個柔弱些的女人你都想帶回來給她個家。”

    元獻抿著唇沒好笑,阮葵也強忍著沒笑出聲,阮藜卻瞧得清楚,趕緊雙手投降:“祖母就給我留點兒面子吧,要罵回去再罵,這會兒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您還是趕快看看獻哥兒吧。”

    老夫人氣得哼一聲,轉頭看向元獻:“我和你母親就不回去了,你們倆做事我實在不放心,這就快考試了,怠慢不得。”

    “母親年歲大了,還是回去休息為好,留兒媳在這里看著也是一樣的。”劉夫人勸。

    槐靈應和:“是啊,老祖宗,您還是回去吧,二爺若是知曉您在這兒要起疑心了。您若實在放心不下,奴婢便每日跑幾趟,跟您傳傳信兒。”

    老夫人想了想,還是點了頭:“罷了,我若是在這兒,還要費心你們來照顧我,就留老二媳婦兒在這兒吧。”

    “母親急匆匆地過來,肯定也累了,不如去外面坐坐歇會兒吧,我也好去看看藥煮得如何了。”劉夫人起身去扶老夫人,又看一眼唐姨媽,“唐夫人也是,出去說說話吧,兩個孩子都需要靜養。”

    唐姨媽心中有些不服氣,這兒明明是元家,現在弄得倒像是她們阮家的一樣了。可吃人嘴軟,她終是不好多說,只能跟著出門,像客人一般被安排著坐下。

    臥房里終于清凈了,阮葵鉆進帳子里:“你還好嗎?”

    “嗯。”元獻沖她笑笑,“你也來歇一會兒吧。”

    她蹬了鞋子,趴在他身旁。

    元獻笑著挪過去,摟住她的腰,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親:“還疼嗎?”

    “嗯,一點點,比先前好了很多,你呢?”

    “我現在也沒那樣疼了。”元獻和她鼻尖對著鼻尖,氣息全噴灑在她臉上。

    她鼻尖被弄得有點兒癢癢,抬手撓了撓:“你干嘛離我這樣近啊。”

    元獻彎起唇:“我就想離你近一些。”

    阮葵輕哼一聲:“你真是什么瞎話都能說得處出來,方才為了不被罰,還說那樣肉麻的話。”

    元獻愣了會兒,明了她說的是什么,笑著重復:“可我真的想和妹妹在一塊兒,我就想和妹妹黏在一塊兒。”

    阮葵將腦袋轉去另一邊:“我手疼,就不捂你的嘴了,你自個兒把嘴閉上。”

    元獻笑著將臉埋進她的長發里,自顧自道:“今日王夫子罰我時,妹妹一下沖過來擋著,我好開心。”

    “開心什么?開心我被打?”

    “開心妹妹心里有我。”

    “誰心里有你,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為人比較仗義而已。”

    “嗯。”元獻什么都聽不進去了,在她耳旁悄聲道,“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她蠕動往床里挪,元獻往她身邊追。

    挪到墻邊了,她氣得扭頭用腦袋撞他一下:“你擠得我沒有地方啦!”

    元獻又挪開一些:“妹妹別躲我,我就不擠妹妹了。”

    “誰叫你嘰嘰喳喳的,跟個蟲子似的,吵死了。”阮葵瞪他一眼,又將腦袋轉過去。

    他將手掌放在她頭上,溫聲道:“好,我不吵你了。”

    阮葵又狠狠搖了搖頭:“手也不要放在我身上,重死了!”

    “好,不放你身上了。”元獻又將手收回。

    她終于滿意了,不說話了,沒一會兒睡著了。

    元獻瞧著還好,晚上還起來吃了些東西,傷痕被藥粉覆蓋了,也沒那樣嚇人了。阮葵還以為他沒什么事了,晚上睡得呼呼的,半夜卻被母親叫醒了。

    “你啊你,你真是一點兒不操心,你表兄發熱得這樣厲害,你愣是一點兒沒察覺,要不是我想著來看看,你表兄燒到明日就要燒成傻子了!”

    “啊?”阮葵揉了揉眼,才發覺元獻的手還攬在自己的肩上,而那手的確是熱得不太正常。

    劉夫人無奈看她一眼:“啊什么啊?快穿好衣裳讓讓,叫丫鬟來給你表兄喂藥。”

    她只將寢衣穿上,挪遠一點兒,跪坐在床上看著。

    元獻平時不喜歡丫鬟伺候,無論是玉匣藕香,還是下面的小丫鬟,都沒近身伺候過,這會兒也不知該如何服侍,尤其元獻還緊閉著嘴,一勺藥汁半勺都順著他的嘴角淌了下來。

    阮葵盯得有些著急:“我來吧我來。”

    “你來?”劉夫人好奇一句。

    阮葵已將藥碗接過去了,還占了丫鬟的位置,直接捏開元獻的嘴,拿著藥勺灌進去。

    藥還是灌不進去,又從元獻的嘴里溢出來,往他脖子里流,阮葵趕緊手忙腳亂拿著帕子給他擦。

    劉夫人看得頭疼:“還是讓丫鬟來吧。”

    “我行我行。”阮葵擼擼袖子,直接在元獻臉上拍拍,“獻呆子,快醒醒!”

    劉夫人扶額:“別鬧了,還是讓丫鬟來。”

    阮葵沒理,見人沒醒又去搖他:“獻呆子,醒醒啊!”

    在腦仁被搖散前,元獻緩緩睜開了眼:“怎么了?”

    阮葵一下露出笑來:“嘿嘿,你醒了呀,你發熱了,得喝些藥。”

    元獻嗓子燒得有些干涸了,啞聲笑笑,微微抬起頭:“好。”

    阮葵舀了一大勺藥汁,輕輕吹了吹,往他嘴里喂,一勺又一勺,像趕時間似的,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終于,元獻嗆著了:“咳咳!妹妹,慢一些慢一些。”

    劉夫人在一旁看得也頭大:“葵寶,還是讓丫鬟來,你表兄還病著呢。”

    “我能行的。”阮葵抿了抿唇,小心翼翼、一勺一勺慢慢悠悠喂給他,“你小心點兒,別再嗆到了。”

    “嗯。”元獻盯著她,眼中笑意快要盛不住,只要能讓葵妹妹給他喂藥,他心甘情愿被嗆著。

    劉夫人實在不放心,看著他們將藥喝完,整整齊齊躺著了,才起身要走:“我看也是指望不上你了,丫鬟會時不時進門看一下,都安心睡吧。”

    “噢。”她側臥好,拉拉被子。

    元獻挪過去,側臥在她對面,摸摸她的臉頰:“謝謝妹妹。”

    她捂住他的眼睛:“趕緊睡吧,再燒就燒成傻子了。”

    “好。”元獻笑得開懷,強行將她的手牽來壓在臉上,閉眼就睡。

    她掙了掙,沒能掙脫,只能隨他去了。

    這會兒天都沒亮,她還困著呢……

    翌日,日頭都掛到正空了,她才睜眼,睜眼的第一瞬便想起元獻要變成傻子的事,趕緊摸摸他的額頭。

    元獻早醒了:“不發熱了。”

    “噢。”阮葵松了口氣,坐起身,“你什么時候醒的?”

    “醒了有一會兒了,方才姨母還來看過,見你沒醒就走了。”

    “噢,你餓不餓?我去叫人拿些吃的來。”阮葵跳下床,趿拉著鞋子往外跑。

    元獻伸手抓住她的袖子:“誒,你身上也有傷呢,別亂走,在房中喊一聲就行。”

    “我的傷已經好了,不疼了,你松開我,讓我出去看看。”她甩開元獻的手就要跑,沒跑到門口,劉夫人推門進來了。

    劉夫人看到她總是無可奈何的:“這樣毛毛躁躁的,又是要去做什么?睡到這會兒才醒就算了,還不消停,要不是你表兄攔著,我早上那會兒就叫醒你了。”

    她愣了下,看一眼元獻,心里嘀咕一句騙人,老老實實坐好:“噢。”

    “來吃飯,吃完飯得換藥了。”劉夫人指揮丫鬟將飯菜擺放好,“原是早上就該換藥的,尤其是你表兄的傷,耽擱不得,你還沒長心似的,睡到這樣晚才起,往后當了母親可怎么得了,孩子都要被你餓壞……”

    阮葵拿筷子戳戳米飯,小聲嘀咕:“我又沒說我沒起他就不許換藥,他醒了他可以自己換嘛。”

    “你還犟嘴,你表兄還不是怕吵醒你?”劉夫人嘴上罵著,卻不忘往她碗里添湯夾菜,“你最愛喝的蓮藕湯,趁熱喝吧,肉也要多吃。多吃肉,身上的傷口才能好得快一些。”

    她抿抿唇,將碗里的肉扔去元獻碗里:“你吃,你身上的傷重。”

    “多謝妹妹。”元獻余光看她,“妹妹方才說身上的傷好些了,既然如此,不知妹妹一會兒可否幫我換藥?”

    “噢,行。”她隨口應了一聲,端起碗喝湯,喝著喝著,忽然想起那天從溪邊回去后,元獻的那個眼神……

    她飛速眨眨眼,將湯碗舉得更高了些。

    其實她沒那個意思,她就是不喜歡母親那樣說,故意跟母親頂嘴的,她又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她知道的,元獻肯定是不想吵醒她才沒叫母親喊她的。

    她想了許多,就連給元獻上藥時都溫柔了許多:“疼不疼啊?”

    元獻笑著道:“不疼,一會兒我也給妹妹上藥吧。”

    “噢。”阮葵抹勻藥膏,坐到他跟前,將寢衣往下一脫,露出白花花的背。

    第57章 第 57 章 你愛我

    元獻垂首, 在那條鞭傷上輕輕落下一吻。

    阮葵覺得事情不對,扭頭看他:“你干嘛!”

    他沒說話,默默將藥膏給她抹好, 在她轉身的一瞬間,突然扣住她的腰, 一口咬住她的唇。

    她眉頭蹙了蹙, 一時不知將手往哪兒放好。

    元獻察覺,握著她的手腕往自己脖頸上放, 將她又往跟前扣了扣,挨得緊得一絲縫都沒有。

    “嗯……喘不上氣了。”她往后仰了仰。

    元獻又去親她的脖頸:“妹妹、葵妹妹。”

    她又躲:“好癢。”

    元獻笑著抱緊她:“妹妹, 等我考完了, 我們就真的圓房,好不好?”

    她微怔。那回疼過后, 她便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什么才是圓房、什么才是真夫妻,先前他們那樣什么都不是。

    “妹妹不想嗎?還是有什么顧慮?”

    她咽了口唾液:“我、我……”

    “昨日祖母說了, 你已經嫁給我,已經是我的了。”

    “才不是呢, 才不是什么你的我的。”

    “那我嫁給妹妹了, 我是妹妹的了,妹妹要我,好不好?”

    阮葵臉一下紅了, 結結巴巴罵:“你干嘛、干嘛說這么奇怪的話啊?”

    “奇怪嗎?可我們是夫妻,早該圓房了, 我怕妹妹不同意,不敢強來,現在妹妹能同意嗎?”

    “我、我……”她雙推他。

    元獻直起身,雙眼望著她:“還是不可以嗎?妹妹說, 我是哪兒做得不夠好,我改。”

    “沒,你沒哪兒做得不好。”她背過身匆匆將寢衣穿好,忽然想到了借口,“我就是、就是不喜歡你。對,我不喜歡你,我早跟你說過的,我不喜歡你的,就是成親了,我也不喜歡。”

    “那你就一輩子和我這樣耗下去嗎?”

    “那當然不是啦,等你高中了,那不就能找一些更好的了?到時候你換一個,我們就和離唄。反正你娘也不喜歡我,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賢良淑德的人,管不了家,咱們好聚好散,實在不行,你把我休了也成。”

    還說什么是他的人,又不會跑……元獻就知曉,阮葵的心一直就沒在他這里,頂多是對他有些好感罷了,哪天真從天而降個大俠,就真要跟人跑了。

    “可是我愛你,你感覺不到嗎?”他從身后抱住她,小心避開她身上的傷。

    “但我不愛……誒誒,你哭什么?”阮葵驚訝伸手接住他的眼淚。

    他沒想哭的,可她說話太傷人了,他知道她不是故意傷人,可不是故意傷人反而更加讓人受傷。

    “為什么呢?你昨天還親了我呢,為什么說不愛我呢?是因為我母親的緣故嗎?”

    “你別、別這樣。”阮葵按著他往床上坐,“你身上還有傷呢,趕緊休息,別晚上又發熱。”

    他坐下,卻也要拉著她:“妹妹陪我。”

    “我睡好了,我這會兒不困,你自己睡啊。”阮葵像哄孩子那樣拍拍他的腦袋,“聽話。”

    “那你去哪兒?”

    “我去那邊坐著啊。”阮葵指指那邊的羅漢床,“今兒好像沒那樣熱了。”

    “我也要去。”

    “你不睡?”

    “我想跟你在一起。”

    阮葵縮著脖子看他一眼,為難道:“行吧。”

    這會兒日頭不錯,天不算熱,窗外有樹蔭,屋子里還有些冷,日光這樣一曬,暖洋洋的,還挺舒坦。

    阮葵在藏書閣看了幾本閑書,覺得有趣,特意買了回來,這會兒正嗑著瓜子看著書。

    元獻看她一會兒,也拿了本書讀。他早上醒得早,身上又有傷,這會兒是有些困了,書還舉著,垂著頭便睡著了。

    阮葵沒摸到瓜子,抬眼去抓,卻見他閉著眼。

    “睡著了?”她嘀咕一聲,湊過去瞧一眼。

    日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他的臉上,照得他的臉頰白里透紅的。

    “死呆子,長這樣好看做什么?跟小白臉似的。”阮葵歪著腦袋看得累得慌,又蹲去地上,仰著頭看他。

    他病了,原先淺色的薄唇更淡了,淺粉中泛著一絲白。

    阮葵舔了舔唇,悄悄挪近,慢慢伸著脖子,盯著他合上的雙眼,將嘴貼在他嘴上。

    沒醒。

    她眨眨眼,屏住呼吸,偷偷探出舌尖,在他的薄唇上輕輕舔了一圈,弄得他嘴上水滋滋的。

    “嘿。”她笑著趕緊溜走,溜到一半,看見他手中的書,又輕輕將那書抽走,躲在書后偷笑。

    元獻恍然驚喜:“怎么了?”

    阮葵將露出的眼睛躲回書后,連連搖頭:“沒、沒什么,你繼續睡吧。”

    “我睡好了。”元獻要將她手里拿倒了的書拿回來。

    “真睡好了?”她眨眨眼,將書拿正,“要不你去床上睡吧。”

    “妹妹陪我嗎?”

    “哎呀,你不要像個小孩兒似的,非讓人陪著才能睡著。”

    “那我還是看一會兒書吧。”元獻將書抽走,微微往后靠了靠,接著閱覽。

    阮葵看他一會兒,打算不慣著他。

    她不關心,劉夫人總是要關心的,時不時要吩咐她拿個這拿個那,還要給元獻喂藥換藥。

    “喝吧喝吧。”母親在一旁盯著,她只能拿著藥碗,拿小勺舀了藥送到元獻嘴邊。

    元獻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不想逼她:“要不我自己來吧,我身上的傷好多了,現在已不耽擱什么了。”

    “唉。”她都喂了這樣多天,都習慣了。

    “不要慣著她,她都多大的人了,是該學學如何照顧別人,也該知曉如何照顧自己。”

    劉夫人原還是心疼她的,可來了這么多天,算是看出來了,她在這里跟在伯爵府時沒什么兩樣,反而更加舒坦了,平日里是一點兒心都不操,怪不得還是那副沒長大的樣子。

    阮葵瞥瞥母親,一聲不吭將藥喂完了。

    劉夫人點點頭,又道:“和你表兄一塊兒午休去,不要睡久了,免得晚上睡不著,明日又起不來。到了時辰,我會讓丫鬟來喊,不許賴床。”

    “噢。”阮葵垂著腦袋爬上床。

    劉夫人看她一眼,無奈嘆息后離去。

    元獻目送人出門,轉身回到床上又去哄阮葵:“我不用妹妹伺候的,妹妹莫生氣,等過幾日姨母走了,妹妹想如何就如何,我身上的傷好得都差不多了,我自己能吃藥的。”

    阮葵心里更不爽快了:“你干嘛?不就是喂你喝個藥,我又沒說什么,你嘰嘰歪歪什么呢。”

    “我就是怕你不開心……”

    “去去去,別吵我,我要睡了。”

    元獻湊過去:“妹妹厭惡我了嗎?”

    “你再說話吵我,我就厭惡你了。”

    “好,我不吵了。”元獻從身后抱住她,忽而又道,“妹妹身后的傷還癢嗎?”

    她忽然想起前幾日傷口發癢時,元獻用指腹小心翼翼給她撓癢癢的模樣,語氣軟和了很多:“還好,沒那樣癢了,你呢。”

    “我的傷口這幾日有些癢了。”

    “噢。”阮葵轉了半圈,面對著他,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這是在愈合,等傷口張好了就不癢了。”

    元獻不覺揚起唇。

    阮葵搖頭晃腦又道:“我娘非要我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你,我怎么突然覺得我像你娘一樣呢?”

    元獻臉一黑:“我沒覺著,我們是夫妻,自然要相互照顧,我愛你,所以心甘情愿無微不至照顧你。”

    阮葵將雙手往腦后一枕:“那怪不得,我不愛你,所以我心不甘情不……唔!”

    元獻欺身而上,鉗住她的手,堵住她的嘴,好一會兒,輕聲開口,語氣溫柔得好生方才那個讓人喘息不了的人不是他一般:“乖妹妹,你愛我。”

    “我、我……”

    “你愛我。”他肯定重復。

    阮葵掙脫手,捂住他的眼睛,小聲道:“你別這樣。”

    “哪樣?”他問。

    “我不是早說過我不喜歡你嗎?你知道的。”

    “一點兒喜歡也沒有嗎?”

    “我、我,是有那么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但以后我要是遇到特別喜歡的,肯定就不會和你在一塊兒了。我早跟你說過的,我可不是什么恪守婦道的女人,我才不會為了旁人委曲求全,我是要過我自己想要的日子的。”

    元獻知曉她想過什么日子,就是跟著一個一無所有的大俠、吃了上頓沒下頓、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的日子。

    他忍住了沒笑出聲,也沒好勸她,那樣的日子才是真要吃不飽飯。

    “嗯,那就是說,只要妹妹遇不到更喜歡的,就會跟我將就一輩子?”

    “那說不好,憑什么我就遇不到喜歡的?”

    元獻掰開她的手,低頭又親她:“的確,我就遇到了自己喜歡的。”

    “你干嘛呀?我娘說了,讓我睡一會兒就起的,你不要亂來!”

    “其實我感覺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我不好開口讓姨母走,要不妹妹替我們想個法子?”

    姨母在這兒就住在對面的廂房里,隔得不遠,弄得他都不好做些什么,葵妹妹聲音一向收不住,若是傳出去被姨母聽見,免不了又是一頓罵,又要拿他們身上的傷說事。其實他早好了,旁的不說,和人親近親近總是沒問題的。

    “我怎么說?我總不能直接讓她回去。”

    “自然不能直接說,便說她辛苦了,叫她也休息休息,姨母自然能聽得懂。”

    “行吧。”阮葵也覺著母親在這兒她挺不自在的,尤其是母親總管著她。

    隔日,用午膳時,阮葵提起了。

    “娘,您來這兒照顧我們這樣久,辛苦了。”她先給母親盛了湯。

    劉夫人接過湯碗:“照顧你們倒是不辛苦,是你,這樣大了還不懂事,讓我有些頭疼。”

    阮葵抿了抿唇:“娘總是要我按照您的方法去做,可我做不到,娘先前沒來時我們過得也挺好的。”

    “那是你表兄和你婆母大度,若換了旁人,你看看你要不要挨訓?”

    “我又沒闖什么禍……我是覺著,我和元獻的傷都好了,母親可以不在這兒守著了,母親在這兒將什么都安排好了,我才會真的永遠長不大。”

    劉夫人愣了一瞬,有些欣慰:“這話倒是說的有幾分道理。罷了,晌午大夫也來看過了,說你表兄身上的傷無礙了,我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我下午便回去,葳哥兒也得有人看著。”

    “那下午我送母親。”元獻道。

    “不用送,又離得不遠,你們都還有傷呢。”劉夫人接過湯勺,又給他們兩個盛,“傷筋動骨一百天,我看你們這和傷筋動骨也沒什么區別,獻哥兒過段日子就要考試了,一定得好好養著,我走了你們也莫胡來,玉匣她們都盯著呢,若讓我知曉你們不好好養傷,我可是又要來看著你們了。”

    “哎呀,我們會好好養傷的。”阮葵接過小碗,喝了一口,趕緊找了個話茬跳過這些嘮叨,“這湯真好喝。”

    劉夫人無奈笑笑:“好喝便叫她們多煮些。”

    “嘿嘿,我一會兒就跟她們說,娘你也快喝。”她舉著湯碗半擋著臉,悄悄朝元獻眨眨眼。

    元獻當做未瞧見,只往她碗里添菜。

    吃罷飯,劉夫人在收拾東西了,阮葵干脆也不睡了,幫著去收拾,又被嘮叨了一通。

    元獻不好進岳母的臥房,沒跟過去,只聽著里面一直在說話,猜想阮葵這會兒一定又不開心了,果然,沒過多久,阮葵耷拉著腦袋從里面出來了。

    他暫時沒好說什么,待送走了劉夫人,才牽著她哄:“不高興了?”

    “嗯。”阮葵拖著步子往里走,“我娘總是說我。”

    “妹妹當聽不見就行了。”跨進門檻,元獻忽然將她打橫抱起。

    她一驚,象征性地扭扭:“你干嘛呀?”

    元獻坐去羅漢床上,將她圈在懷里:“不做什么,就是抱一會兒。我覺著我的傷好得差不多,明日開始,我不能陪妹妹賴床了,得早起讀書,免得真將先前學的忘了。”

    她扭了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的環抱中,卻是瞅他一眼:“誰要你陪我賴床了,你自個兒不想起,別怪在我頭上,旁人一聽,還以為是我耽擱你了呢?”

    “沒有的事,是我自己犯懶。”元獻垂首親吻她的臉頰,“要是不用讀書就好了,若是不用讀書,我就可以和妹妹一直黏在一塊兒。”

    “你!”她驚訝回眸,捂住他的嘴,“你別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祖母和母親知曉你因為這個不讀書,肯定要打我的。”

    “我知曉。”元獻在她掌心親了親,緩緩閉上眼。

    她看著他有些疲憊的臉,忽然有些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獻呆子,你是不是讀書讀累了?”

    唉,其實元獻也挺可憐的,要是她沒記錯,元獻自打來府上就開始念書了,每日天不亮就起,站在湖邊背書,這么多年,只是背書的地方變了,可早起的習慣卻一直未改。

    她知曉那些書有多難啃,有些簡直就是天書,讀到都要暈過去了,她還是看不明白,元獻卻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她從前還以為他喜歡讀書呢。

    “你要是累了,你就歇一歇吧。”

    元獻搖了搖頭,枕在她肩上:“我不能不讀書,若不是我讀書還算可以,祖母不會格外開恩,將你許配給我。”

    她眨了眨眼,縮了縮脖子:“你別說這么奇怪的話,別給我戴高帽,難道沒有我,你就不讀書啦?”

    “嗯。”沒有她,元獻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你、你……”阮葵想反駁,可忽然感覺,元獻這個呆子好像是認真的。

    元獻未再往下說,忽然道:“我背上的傷疤有些發癢。”

    “我給你撓。”阮葵將他的衣裳一掀,用柔軟的指腹輕輕在他結了痂的傷口輕輕磨蹭。

    他回眸看著她的發頂,不覺揚起唇。

    阮葵現在也不說什么遮掩的話了,她覺著自己就是重義氣,元獻給她撓癢癢了,她就給元獻撓,沒有旁的。

    她想著想著,腦袋里突然浮現元獻的臉,忍不住嘿嘿一聲。

    “怎么了?”元獻回眸看她。

    她一驚,搡他一把:“不撓了。”

    元獻不知自己又是哪兒惹到她了,整理好衣裳,道:“累了就歇一會兒。”

    “我有事要做,你好好休息,別跟過來。”她總覺得是元獻給她下什么藥了,她居然有那么一點點喜歡他了,她不能喜歡他的。

    她匆匆忙忙跑出去,天要黑了才探頭探腦地回來。

    元獻聽見動靜,回頭看:“到了晚膳的時辰了,是不是餓了?叫她們送飯菜來吧。”

    “噢。”阮葵裝模做樣地進門。

    經過小半日的調理,她覺著自己現在已經沒那么好騙了,可晚上元獻往她身邊一湊,她心又怦怦跳起來。

    “我看看你身上的傷,今日出去玩了好一會兒,別又復發了。”

    “痂都掉了,還會復發什么?”阮葵將人推開,“你別動我,我要睡了。”

    “看看罷了,不耽擱你睡,萬一復發了,姨母可是又要搬過來了。”

    阮葵沉默一會兒,拉開寢衣的系帶,轉過身脫下,露出后背:“好了看完了吧?”

    “嗯。”元獻應一聲。

    阮葵聽見,立即要將衣裳穿上,可卻突然被他從身后抱住,那件要脫不脫、半掛在手臂上的寢衣也被他順勢扔去了床尾。

    “你干嘛呀?”她一下倒在了被窩里。

    “我想妹妹了。”元獻說著便往她脖頸上親。

    她癢癢得直躲:“你、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你不要亂來啊!”

    “不礙事的。”元獻說著動起手來。

    “不要!”她喊。

    元獻不慌不忙含住她的耳垂,裝傻充愣:“什么不要?”

    她佝僂著身子,抖得不行:“你手指別!別這樣!我難受……”

    “妹妹太緊張了才難受,放松一些就不難受了。乖妹妹,放松,我不會害你的。”

    “你怎么沒害過我?你上回還把我弄出血了!”

    “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怕妹妹以后還會疼,才要幫妹妹適應適應,往后就不疼了。”

    “你以后還想那樣弄我?我不要!你別碰我,我就不用適應!”

    “我做不到。”元獻貼過去,“我想要妹妹,很久以前就想,旁的我都可以答應,唯獨此事不行。”

    阮葵還想罵他來著,但這會兒渾身酥麻,咬著唇嗚嗚嗯嗯說不了話了。

    元獻僅是聽著她的聲音便有些受不了了,恨不得不管她疼不疼了,可又心疼又擔憂,若是將人惹惱了就不好了。

    他緊緊貼著她,彎曲的食指緩緩伸直……

    “疼!疼疼疼!”阮葵忽然驚叫起來,整個人又扭又打,“我不要你!你走開、走開!”

    元獻將她按住,緊忙又親又哄:“我錯了我錯了,我慢慢的、慢慢的,妹妹莫怕。”

    她還想罵人的,可元獻那呆子不知碰了哪兒,她一下軟了腰,竟不疼了。

    元獻咽了口唾液,手稍稍動動,手心里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掉,將褥子浸濕了大片。

    “還疼嗎?”他將額頭抵在她的臉旁,低啞著嗓子道。

    “脹。”阮葵眉頭緊緊皺著,不滿道。

    “舒服嗎?”元獻知曉她弄不清楚自己舒不舒服,又補充,“有沒有覺著后背發麻?里面癢癢,想要更多?”

    她紅著臉,鼓著腮幫子:“不要!”

    元獻低笑:“妹妹不必害羞,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會有旁人聽見。我不跟妹妹說假話,妹妹也不要跟我說假話好不好?我現下很想很想要妹妹,我也脹,脹得發疼,妹妹呢?”

    “我……”阮葵抿著唇,眼睫輕顫著。

    “方才妹妹有感覺的是不是?可我太笨了,我不知是碰到哪兒了,妹妹告訴我好不好?”元獻循循善誘,“是這里嗎?還是這里?”

    阮葵輕哼一聲,抬起一雙水潤的眼眸看著他。

    他彎了彎唇,在她顫抖的眼睫上輕輕落下一吻,悄聲詢問:“是這里嗎?”

    阮葵盯著他看了許久,點了點頭。

    “癢嗎?”元獻笑著又問。

    “嗯。”阮葵又點頭。

    “要我按按這里嗎?”

    “嗯。”她點了頭,又小聲回,“要。”

    元獻指尖摸著那塊兒凹凸不平的地方,這會兒才是真難受了,可又不敢貿然做些什么,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的,一會兒心急將人弄疼了,一時半會兒可哄不回來。

    最后,他只能一邊伺候她一邊自己解決了。

    第58章 第 58 章 我就喜歡妹妹管著我……

    阮葵醒時天已大亮, 身旁的人不知去哪兒了,她看一眼往房中來的玉匣,無意識問一句:“元獻呢?”

    “少爺一早就起了, 這會兒正在書房里看書呢。少爺吩咐了,叫我們不許喊您的。”玉匣邊說邊將帳子掛好, “飯菜都熱著呢, 您這會兒要用嗎?”

    “是不是快中午了?少吃些墊墊吧。”

    阮葵慢慢吞吞起身,洗漱完了便往外去, 卻未先去桌邊,而是往書房走了幾步, 站在簾子外面往里看。

    元獻那呆子倒是勤勉, 手里的筆沒停過。

    阮葵看了一會兒,悄聲離開, 回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卻發了呆。

    這么多天, 她都習慣了身旁有個人一起吃飯,這會兒旁邊沒人了, 她還有些不適應了。

    不僅是吃飯, 躺在羅漢床旁邊也沒人了,去燒陶人也沒人陪了……

    “唉!”她重重嘆息一聲,百無聊賴看著枝頭蹦跳的樹葉, 總覺得缺了點兒什么。

    “您這是怎的了?”玉匣看著她有一會兒了,她一點兒沒察覺。

    “沒。”她就是在算, 元獻那個呆子還有幾日考試。

    秋雨綿綿,還不到日落的時候天已黑了,阮葵左等右等,沒等到元獻從書房出來, 又去書房外面晃悠了一趟。

    里面的說話聲還沒停,估計還要一會兒呢。

    “唉。”她嘆了口氣,又躺回美人榻上。

    前幾日高夫子來了,說是祖母那邊請的,又怕元獻耽擱了讀書,又怕他出門舊傷復發,便請了高夫子來給他補課。

    高夫子一向喜歡元獻,立即就來了,來了就不走了,每日早起晚睡的,比在書院里讀書的時辰都長。

    一連到了天真黑的時候,人終于從書房出來了,可因著高夫子在,阮葵也不好和他們一塊兒吃飯,又等了許久,才將人給等來。

    “哼!”她將被子往腦袋上一蒙。

    “我先去洗洗,一會兒來陪妹妹?”元獻隔著被子在她頭頂親了親,“我知曉錯了,是我不好,沒早些來陪妹妹,一會兒我好好跟妹妹賠罪。”

    她一下掀了被子,沒好氣看他:“你少說些污言穢語!”

    元獻笑著在她額頭親了親:“我說什么了?”

    她鼓著臉罵:“你自己知曉!”

    “我真不知曉,我們一會兒再說?我先去沐浴。”元獻又親了她兩下,起身往浴房去了。

    聽著腳步聲遠了,她才仰起頭盯著他的背影看。

    沒一會兒,人來了,雙手摟住她的腰,在她耳旁悄聲道:“手洗干凈了。”

    她眨了眨眼:“噢,不用跟我說。”

    “真的?”元獻指尖不過輕挑幾下,她便軟了聲,不犟嘴了了,但也不說話了。元獻笑著問,“這樣舒服嗎?”

    她紅著臉頰點點頭:“嗯。”

    元獻喉頭立即滾動幾下,忍不住去親她,恨不得這會兒就欺身而上,可她已經喊著不了。

    “太多了,難受,兩、兩個就夠了……”

    “三個會更舒服的,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元獻輕聲慢語哄著,一點一點開疆拓土,他得讓她慢慢適應了再說,否則這點兒都受不了,往后真刀實槍時肯定又要鬧了。

    阮葵倒是沒鬧,只是結束后拉著他的手指小聲道:“以后兩個就可以了,三個好撐。”

    “好。”他沒著急反駁,下一回繼續哄著就行。

    阮葵果然開心,嘿嘿笑了聲,枕在他的手臂上,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若是放了從前,他哪兒有這樣的待遇。

    “就快考試了,等考完我就可以專心陪妹妹了。”

    “考完不是還要去京城嗎?”

    “嗯,得放了榜再去,若是二哥也考中了,我們得和他一塊兒。”

    “我不想和他一塊兒。”

    “聚在一起上路穩妥些,咱們不和他坐一輛馬車就是。”

    阮葵安心閉上眼:“那我就放心了,睡吧,獻呆子。”

    “睡吧。”元獻將她往懷里摟了摟。

    中秋前后,天漸涼了,考試那日還下了雨,淅淅瀝瀝的,踩得馬車里都有些水跡。

    “冷不冷?”元獻攬著她的肩。

    她閉著眼,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不冷,有點兒困。”

    “一會兒到了,妹妹就回去睡吧,我自己進考場就行。”

    “噢。”阮葵忽然睜眼看著他。

    他笑著摸摸她的臉:“怎么這樣看著我?”

    “沒。”她又垂眼,“我就是在想你是不是真能考上。”

    “放心吧,沒什么問題,我答應要帶你去京城玩兒的,定不會食言。”

    “噢。”她閉上眼,沉默一會兒,道,“你都這樣大了,應該知曉要保暖吧。”

    元獻垂首,笑著在她發頂親了親,輕聲道:“妹妹昨日不都盯著看了嗎?給我收了好些東西,我都帶上了。”

    “我可沒收,都是玉匣她們收的,我就看了一眼。”她輕哼一聲。

    馬車停了,荷生在外面道:“少爺、少夫人,到了。”

    “好。”元獻應一聲,垂眼又看懷里的人,“外面下著雨,就不要下車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嗯。”阮葵松了手,目送他下車。

    他撐了傘跨下馬車,又道:“讓長治在這附近守著,你和荷生先回去就是,后日來接我就好。”

    “知道了,你別啰嗦了,前面都排了好些人了,不知要多久才能進去,你還不趕快去。”

    “好,我這就走了。”元獻彎了彎唇,又看她一眼,撐傘轉身離去。

    她沒走,挑了車簾,趴去窗邊看,瞧著那醒目的背影走進人群之中。

    “阮小姐。”有男子聲喚。

    她一怔,循著聲音望去:“宋、宋……”

    男子笑道:“宋勤。”

    “噢,對對,我想起來了,你也是來考試的吧?”

    “是。”

    阮葵左右看一眼:“秋娘姐姐呢?好久沒見她了,她還好嗎?怎么沒來送你?”

    “下雨路滑,我便未叫姐姐來。姐姐一切都好,她也念叨過小姐幾回,只是姐姐知曉小姐的身份后,也不敢貿然和小姐聯系。”

    “我……我不是有意騙你們的,我就是怕像今日你說的這樣。我很喜歡秋娘姐姐,我沒想過要如何,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而已。”

    “我知曉,我也是這樣跟姐姐說的,可姐姐總覺得自己如今不配再跟小姐說話了,小姐若是還想和姐姐做朋友,可以去與家里找她玩兒。小姐放心,我以后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了,我也知曉自己是什么身份,小姐是什么身份……”

    阮葵抿了抿唇:“你別說這樣的話,只是一場誤會而已,我們都別放在心上,你快去考試吧,別耽擱了。”

    “好,多謝小姐。”宋勤微微頷首,后退幾步,沒入人群。

    阮葵靠回車廂里嘆了口氣,又掀開車簾,在人群中找到元獻的背影。

    元獻這會兒正等著盤查,盤查完了就能進去了,阮葵看著放心一些,嘀咕一句:“還好去得早,這后面都排了多長了。”

    荷生也瞧見了:“少夫人,要回去嗎?”

    “我看他進去了就回去。”阮葵盯著人安穩無恙過了盤查,安心放下車簾,“好了,回吧。”

    “好嘞!”荷生吆喝一聲,鞭子還沒甩下去,又道,“少夫人,劉夫人的馬車過來了。”

    “啊?是母親嗎?”阮葵探出車門,瞧見正在下車的母親,高興招手,“娘,你怎么也來了?”

    劉夫人緩步而來,帶著茯丹上了馬車,才答:“我送你二哥來考試,沒提前與你們說的。你大伯母不在,二嫂子又壞了孕,大嫂子要管家里的事,便由我來送了。”

    “哦噢,原來是這樣啊。”阮葵點點頭,又往車窗外看,“那二哥呢?我怎的沒瞧見他?”

    “才去排隊,人多,沒瞧見也正常。”劉夫人將她拉回來,放低聲音,“我方才瞧見有一個男子站在車窗前跟你說話?”

    “對呀。”

    “那是誰?”

    “元獻他同窗啊,姓宋,荷生也知曉的。”她趕快朝外喊,“荷生!荷生!方才跟我說話的書生是元獻的同窗吧?”

    荷生回:“是啊是啊,是少爺的同窗,先前也與少爺和您說過話的。”

    劉夫人點了點頭,又低聲道:“認識就好,可認識也不合適那樣說話,被旁人瞧見了要說閑話的。”

    “噢。”阮葵有些不服氣,可想起宋勤先前的表白,又將那口氣咽了回去。

    只是說幾句就要被人說閑話,要是被母親知曉那些,那還得了?

    她抿了抿唇,低聲道:“我知曉了,我以后會注意分寸的。”

    劉夫人欣慰點頭:“你能明白就好。你二嫂許久沒見你了,有些想你了,剛好老二、獻哥兒都不在,你去陪陪她。”

    “噢,好。表姐她還好嗎?”

    “沒什么不好的,只是畢竟是頭胎,老夫人盯得緊,不許她走動,她待在家里總是有些憋悶的。”

    她也很久未見表姐了,別說表姐,就連藕香也沒怎么見過。藕香知曉她怕,也不常去她跟前走動,一直待在前院里。

    進了阮藜他們院子里,才剛瞧見劉紗的肚子,阮葵就皺了眉,停在原地不動了。

    “妹妹來了?”劉紗笑著朝她迎幾步,“愣著做什么?快進門來呀。”

    她猶豫一會兒,緩緩往前走,沒走幾步,便聽見兩邊屋子里有說話聲,忍不住左右看了兩眼。

    劉紗瞧見,臉色也未變,還笑著上前將她牽進了房中:“我聽叔母說你受傷了,現下好些了嗎?”

    “早好了,娘她總是大驚小怪的。”她往羅漢床上一坐,拿了碟子里的點心就吃。

    “真好,還跟從前一樣。”劉紗笑道。

    阮葵眨了眨眼,想問能有什么不一樣,可想起方才那兩個屋里的動靜,又閉了嘴,默默吃起果干來。

    她的遲疑都掛在臉上了,劉紗瞧見,牽住她的手寬慰:“你莫擔心了,你二哥他待我挺好的,那兩個姨娘也不曾與我鬧過,平日里都和和氣氣的。我待在這屋里悶得慌,有時她們與我來說說話,也挺好的。”

    “你們、你們還坐在一塊兒說話?”

    “是呀,她們兩個繡活不錯,閑來無事便會跟我一起繡花。”劉紗拿了個小籃子來,“看,這是給孩子做的小衣裳,都裝不下了。”

    阮葵看一眼那些小衣裳,說不出一句那兩個姨娘不好的話來,可一想到元獻那呆子要是有了姨娘,也和她們在床上那樣,也說不出那兩個姨娘的好話。

    劉紗將小籃子收好,又道:“叔母托我給你說幾句話,我原是覺著你與我們不同,不必與你說這些,可叔母囑托了,我又不得不說,你聽聽就好,也別往心里去。”

    “什么話?”阮葵知曉不是什么好話,心里做好了準備。

    “叔母說她在你這兒說話不管用,便叫我來勸,說妹妹你太在意妹夫了,以后要受傷的……”

    “我才沒、沒在意他。”她嘴硬打斷,在表姐的目光下,頂不住抓住膝蓋上的裙擺,低聲嘟囔,“讓他納妾,才是不在意他嗎?”

    劉紗握住她的手:“你和我的情形不同,這些話對我有用,對你未必有用,你不必放在心里。總歸,你們往后再鬧,可別在叔母跟前鬧。你們倆打打鬧鬧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可叔母看著總是擔心的。我們不說這個了,我打算給孩子打個平安鎖,你來幫我挑挑,要什么樣式的。”

    她抿了抿唇,也不想再說這些,與人一同去挑平安鎖的樣式,說說笑笑,總算是找到些從前的感覺,一塊兒臥在床上又談天說地起來。

    “我和元獻都說好了,等他考上了,我就悄悄和他一起去京城玩兒的。”

    “挺好的。”

    “表姐千萬得給我保密,要是我娘知曉了,不一定同意我去。”

    “放心,我肯定不會跟叔母說這些。”

    阮葵吃了口茶,瞥見她的肚子:“你呢?你怎么辦?元獻還說若是二哥也考上了,我們要跟二哥一起去的,可你還大著肚子呢,你怎么辦?”

    “去就去唄。”劉紗摸了摸肚子,“我生孩子他也幫不上什么忙,留他在這兒也沒什么用。”

    阮葵小心翼翼將手也放上去:“可他是孩子的父親,就算幫不上忙,也應該陪著你,你給他生孩子,他連陪都不陪你,還不如門房養得那只大黑狗呢。”

    “是,這是他的孩子,可也是我的孩子。”劉紗抬眸笑道,“還是叔母跟我說的,嫁都嫁了,我又沒那個底氣和離,那不如多看看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至于你二哥,他也不算什么十惡不赦的人,待我還算不錯,這就夠了。他在這兒、在京城還不都是一樣的?無非是去外面找女人,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別來煩我就成。”

    阮葵嘆了口氣,也說不出個什么不對,但就是覺得怪怪的,也沒好說什么,只道:“好吧,你覺得好就行。”

    “我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要喊你姑姑的呢,有姑姑、有二奶奶就夠了,爹不爹的,沒那樣要緊。”劉紗臉上的笑意并未消散,還更濃了些,“來,踩踩姑姑的手心。”

    話音剛落,阮葵手底下真動了下,她又驚訝又有點害怕,腦子里的疑慮都被踢走了:“他他他他……他會動!”

    劉紗笑得停不下來:“對啊,這是正常的,后期月份大的時候都會有胎動的,他動了,說明他喜歡你呢,你和他說話,他也能聽見,不信你試試?”

    阮葵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湊過去,悄聲問:“寶寶?”

    劉紗的肚子果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又動了。

    她驚喜得嘿嘿傻笑:“真有意思!”

    “也沒什么神奇的,等你以后懷上了就知曉了。”

    阮葵一下笑不出來了,擺擺手敷衍過去:“再說再說。”

    她還沒想好呢,反正她現在是不想要孩子的,至于以后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她現在是不太想說這個。

    元獻考了三日,她便在表姐這兒陪了三日,三日到了,元獻考試完了,她看著時辰提前出門。

    “不能再說了不能再說了,我得去接人了。”她匆匆忙忙穿好鞋襪,“表姐,我改日再來陪你啊。”

    劉紗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將她落下的東西都收好:“慢慢的,別著急,這會兒還早著呢。你也別想著來陪我,這一大家子人呢,還能沒個陪我的?”

    “好,表姐,那我先走了!”她匆忙跑出去,奔上馬車,催著就叫走。

    荷生見她腦袋從窗口探出來,便道:“少夫人莫急,這會兒還早著呢。”

    “今兒人多著呢,一會兒堵起來可就要耽擱了,你趕快些。”

    “去晚一些也無妨,大不了讓少爺等一會兒嘛。”荷生打趣一句。

    阮葵眨了眨眼,嘀咕一句:“對啊,我這樣著急干什么,又不是不準時接他就吃不上飯了。”

    “就是就是。”荷生應和,“左不過偷偷傷心,不讓人知曉罷了。”

    阮葵一下噎住:“他、他他傷不傷心管我什么事?你別跟我說笑了,好好趕你的馬車吧。”

    “得嘞。”荷生吆喝一聲,用力甩下馬鞭。

    漸漸地,路上果真堵起來,幸好他們提前出了門,正趕在考生門出來時到了。

    阮葵朝人群看去,幾乎一眼就看到元獻,猛得朝他揮手。

    元獻原是和人在說話,這會兒瞧見她了,立即與人別過,快步朝她走來。

    “我還以為要等一會兒呢,這會兒人多,路上堵得很。”他邊上車邊道。

    “少夫人一早就出門了,這才沒遲。”荷生道。

    阮葵一下坐直了:“才不是,我們運氣好罷了,路上沒怎么堵才沒遲。”

    元獻揚揚嘴角,握住她的手:“不打緊,我等一會兒沒什么。妹妹想我了嗎?”

    她拍一下他的手:“誰想你啦?”

    元獻抱住她,悄聲道:“可我想妹妹了,妹妹悄悄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妹妹想我了沒?”

    她想嘴硬來著,盯著他笑意盈盈的眼眸,最后還是敗下陣來,垂眼點了點頭。

    元獻笑著在她臉上親了下:“可以休一段時日了,妹妹想去哪兒玩兒?我們明日可以去。”

    “先歇兩日吧。”她勾著他的手指,小聲問,“你考得怎么樣?”

    “還不錯,總歸是能去京城了。”

    “嘿嘿,那可以。”阮葵說罷,接著道,“也不知二哥能不能考上,要是二哥考不上就好了。”

    元獻疑惑看她:“嗯?”

    她回望:“你考試這幾日我去表姐那兒了,表姐肚子都好大了,要是二哥考不上就不用去京城了,也就能在家里陪表姐了。”

    “原是如此。”元獻摸摸她的臉,“可這話你跟我說說就行了,千萬莫跟旁人說,他們聽了還以為你見不得二哥好、故意咒他呢。”

    “我知曉,我也沒跟旁人說過,連表姐都沒說。可表姐好像不是很在意,還說什么,孩子有沒有二哥這個父親沒什么要緊的……她現在都跟二哥的妾室打成一片了,還說母親要我也這樣。”

    元獻心頭一跳:“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們是夫妻,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相互管束的,否則還叫什么夫妻?我是妹妹一個人的,我就喜歡妹妹管著我。”

    “什么你是我一個人的,我才不要你呢。”

    “不要我那要誰?”元獻笑著將她摟緊,目光往下去,“真不要我?”

    阮葵剛要反駁,忽然瞧見他目光的去處,一下羞紅了臉,握了拳頭狠狠捶他:“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大白天的,又在外面,你說什么呢!”

    “我說什么了?”他懶洋洋地往后一靠,“我什么也沒說,興許是妹妹自個兒想多了。”

    “屁!你就是故意欺負我!”阮葵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搖晃,想將他腦仁里的臟東西全搖出來,“我怎么從前就沒看出來呢,你就是不要臉的東西!”

    他笑著摟住她的腰,將她往跟前扣了扣,輕輕摸摸她的臉:“真生氣了?我沒想欺負你,我小聲說的,外面的人聽不見。”

    阮葵瞅他一眼:“聽不見就能說啦?你不是總說什么禮數禮數的?”

    他湊過去,和她臉貼著臉:“我是真想妹妹了,我難受得厲害,妹妹不信摸一摸就知曉了。”

    第59章 第 59 章 我只想要妹妹

    阮葵掙脫他的手, 別開臉:“你變了。”

    他皺了皺眉:“怎的了?”

    “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現在一開口說話就是這些,你還說你和二哥不一樣。”阮葵說著說著, 覺著委屈,眼淚忽然往下掉。

    元獻驚了下, 慌忙抱住她哄:“妹妹不喜歡我以后不說了, 妹妹莫哭了。”

    “我、我……”她其實并不抗拒晚上和他那樣,反而、反而還挺喜歡的, 可就是止不住委屈,委屈完了才想起由頭, 止不住又掉眼淚, “你就是和二哥一樣的,我要是不方便了, 你就會去找別人,還假惺惺說什么想要我管, 你就是騙我的,一開始就是騙我的嗚嗚嗚嗚嗚……你這個壞男人, 壞男人!”

    元獻嚇得趕緊邊給她抹眼淚邊哄:“我真錯了, 我以為就是閨房之樂,你若是不愿意不喜歡你跟我說就是,我不會強迫你的。別哭了, 我是真心喜歡妹妹的,我若是騙了妹妹, 我不得好死。”

    她咬了咬牙,撫開他的手,淚眼朦朧瞪著他:“我以后不管你了,你愛做什么做什么, 你也跟二哥一樣找一屋子女人去,別來煩我!”

    元獻深吸一口氣,恨不得現在就將她拐去京城,留在這里,日日和伯爵府那群人待在一起,那還得了?往后真是要家不成家、夫妻不成夫妻了。

    “妹妹不喜歡,我會改的,怎的突然就說這話了?我也不是圣人,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也會有犯錯的時候,妹妹就看在我認錯態度不錯的份兒上,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那、那你如何改?”阮葵抹了抹眼淚,瞥他一眼。

    “我以后再也不在外面說這樣的話了。”

    “還有。”

    “什么?妹妹盡管吩咐。”

    阮葵抬了抬下頜:“你得管好那個東西,不能隨便亂脹。”

    元獻一噎,欲哭無淚:“我也想管好,可不是我能管得住的……”

    “好啊,你以后找了別的女人也是這個由頭是不是?”阮葵狠狠推他一把,“你就是騙我的!”

    “我肯定不會再外面找,可不在外面找,不代表能管得住,一看到妹妹我就難受……”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你、你你你你別胡說!”

    “我沒胡說,我要是對妹妹沒感覺,怎么會這樣呢?難道妹妹沒有特別想我的時候?”

    “我才不會像你一樣呢!”

    “可是我想,我一抱著妹妹就想。”

    “那你別抱我!”

    “不要我抱妹妹比殺了我還難受。”

    阮葵抿抿唇,不說話了。

    元獻湊過去:“我真沒騙妹妹,有時我睡著時它都會發脹,妹妹若是不信,下回等我睡著了可以看看。”

    “我才不看呢。”阮葵垂下眼,但語氣軟和不少,“你以后不許在外面說那樣的話。”

    “好,我不說,我保證。”

    阮葵瞅他一眼,扭了扭身子,坐去一旁。

    他盯著她看一會兒,笑著問:“餓不餓?”

    “嗯。”阮葵不冷不淡應一聲,忽然想起他這幾日在考場里吃的都是些干糧,又問,“你餓不餓?”

    他仍舊笑著:“有點兒,但還好。”

    阮葵看著他:“你想吃什么?”

    “我都好,妹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你干嘛呀,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干嘛要扯上我?你這幾天是受累了。”

    “妹妹能關心我,我就怎么也不覺得累了。”

    阮葵“噢”一聲,懶得理他了,吃晚飯時卻默默往他碗里添菜。

    他是餓了,可腦子這會兒都在想別的,可現下是如何不敢亂說了,只能按捺著,等著沐浴完上了床再說。

    “葵妹妹。”他摟住她。

    “嗯?”她眉梢揚揚,“干嘛?”

    元獻不答,笑著含住她的唇。

    翌日,她醒來時雙手還摟著元獻的脖子,身子還壓在他身上。

    “幾時了?”她揉揉眼。

    “快晌午了吧?我也不大清楚。”元獻摸摸她的臉,笑著問,“醒了?”

    “嗯。”她用臉在他胸膛上蹭蹭,“你昨天剛考完,今兒是不是得去伯爵府一趟?他們肯定又要問這問那。”

    “早來過了,妹妹當時睡著,沒聽見。伯爵府的人說了,叫我們歇兩日再去。”

    阮葵點點頭,突然伸著脖子,笑著在他臉上親一下:“那我們今天一起燒泥人吧?你幫我上色。”

    “好,沒問題。”元獻將她摟緊了些,“那現在起來。”

    “嗯,我睡醒了。”她噌一下就起身了,高高興興起身收拾。

    元獻忙完了,就有人陪她玩了,她自然高興。

    從前不是沒人陪她玩,可都不像元獻這樣。藕香比她年齡大些,是母親派來的,做事總有些母親的影子,要管著她;表姐和她還算能聊得來,但表姐現在成親了也懷孕了,說什么總得顧忌著些;秋娘姐姐人倒是豪邁,也能談天說地的,可興趣愛好畢竟不一致……但元獻就不一樣了。

    她在元獻跟前說話不用顧忌,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元獻嘴嚴,也不會隨意亂說,元獻脾氣還好,還聰明,什么話都能接上,什么事都陪她。

    這會兒,元獻正在幫她一塊兒雕泥人上戴的泥花。

    “獻呆子,我們過兩日去秋娘姐姐那兒玩吧。”

    “嗯?”元獻看她一眼,手中的刻刀未停,“怎么突然提起這個了?”

    “我送你去考試的那日遇到宋勤了,他說秋娘姐姐挺想我的,讓我不要將從前的事放在心里,邀請我去玩兒。我想這事兒也不是秋娘姐姐的錯,大不了你和我一塊兒去,我都成親了,他總不能還說那些話吧?”

    元獻笑了笑,他不怕宋勤。他不知自己在阮葵心中的份量有多重,可清楚得很,阮葵不會喜歡宋勤這樣的。

    “好,你若想去,我們挑個天好的日子去。”

    “誒,我跟你說,那天我娘還瞧見了,還問了一大堆,問你知不知情,還讓我以后注意些分寸。”

    “沒關系,我都知曉的,也知曉妹妹不會與他有什么,妹妹不必擔心。”

    阮葵嘿嘿一聲,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他眼睛亮了亮,抬眸看她,悄聲問:“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阮葵也悄聲道。

    元獻不著痕跡將手中的工具泥胚放遠一些,垂首輕碰她的唇。

    她眨了眨眼,濃密的眼睫幾乎在他臉上刷了刷,而后眼中露出一點兒笑意,也碰了碰他的唇。

    元獻喉頭悄悄滾動一下,掐住她的腰,將她放在了跟前的桌上,垂首又去親她,這回咬住了她的下唇。

    日光正好,從窗欞照進來,落在她的后背上,落在元獻的臉上。她雙手緊緊撐著桌面,抬眸看著他有些濃稠的眼神,忍不住也咽了口唾液,悄聲又問:“你做什么呀?”

    元獻偏頭含住她的唇,扣住她的后頸,溫柔舔舐后,開始無盡地索取。

    第一回就在桌子上,阮葵肯定受不了,他們又在燒泥人的耳房,房中沒有床鋪,但有一個榻,那榻平時勉強夠兩個躺的,應當勉強能施展得開……

    元獻快速在腦子里轉了一遍,按捺住焦急的心,往她小衣里探,輕輕安撫著讓她適應,這畢竟不是在臥房里,一會兒將人惹急了又要哄,得慢慢來。

    他一步一步,拉開了她腰間的系帶,推起了她的小衣,將她的裙子攏到腿上,正要下一步時,門突然被敲響了。

    “少爺?您在里面嗎?夫人找您去一趟。”

    元獻心中一梗,想當做沒聽見,扣著身前的人要繼續親吻,卻被人推開了。

    “你還是過去看看吧,說不定是什么要緊的事呢?”阮葵垂著眼小聲道。

    元獻看著她紅撲撲的臉一點一點泛白,心也一點一點沉下來。到底能是什么要緊的事,非要這會兒說不可!他真快被氣死了!

    “好。”他咬了咬牙,“我去看看。”

    “嗯。”阮葵點點頭,撐在桌面上的指尖動了動,她差點兒就忘了元獻還有一個母親了。

    元獻給她整理好衣衫,在她臉上輕輕親了親:“大概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無非就是考完了,問問話而已,去不了多久,我很快就回來陪妹妹。”

    “少爺,您在里面嗎?”丫鬟又喊。

    元獻仍舊當做沒聽見,目光一直落在人臉上,輕聲問:“生氣了?”

    阮葵始終垂著眼:“沒。”

    “少爺……”

    話音未落,“嘭”一聲,門開了,元獻斜眼看去,淡淡道:“我知曉了。”

    丫鬟深吸一口氣,縮著脖子往后退了兩步。

    少爺平時事少,不需要人伺候,整日瞧著也是和顏悅色的,丫鬟實在不知自己是哪兒得罪了他,戰戰兢兢的,話都忘了應了。

    元獻正在氣頭上,沒有理會她,快步過了穿廳,進了正房里,往椅上一坐:“什么事。”

    唐姨媽看他冷著臉,火氣立即冒起來。她和人僵持了這樣久,身旁的丫鬟勸了她,叫她即便是在討厭少夫人也不能和自己親兒子鬧僵了,她往后還得指望著人家呢。

    故而,她今日特地下廚做了一桌子菜,想和元獻和好,她想著丫鬟說的有些道理,母子間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低個頭,事情就過去了,至于少夫人那兒還得徐徐圖之。

    可她一看元獻那張冷臉,脾氣有些忍不住了:“你是越發厲害了,現下是還沒當官呢,往后當官了,恐怕都恨不得將我這個娘活活埋死,好不礙你的眼!”

    元獻掀眼看去:“你到底有什么事?還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你!”唐姨媽氣得左右看了一圈,將那一桌子菜全掃到了地上,摔得噼里啪啦,指著他罵,“你早就不是我的兒子了,你是他們阮家的人,你寧愿去他們阮家當狗,去那個小賤人當狗!你早看不上我了,早嫌棄我不能給你帶來什么好處了,我早該明白的,我還以為跟你低個頭,你就會回心轉意,是我太傻了,你早就不是我的兒子了!”

    元獻只是靜靜看著她:“說完了嗎?”

    唐姨媽怔了怔,哭哭啼啼起來:“你這個不孝子,你這個白眼狼,你看看伯爵府的人知曉你這樣對你親娘會怎么看你!一個連親娘都不孝的人能是什么好東西!”

    “說完了嗎?”元獻又問。

    “你、你……”唐姨媽一個人有些唱不下去了。

    元獻起身,道:“若是這些話,以后就不用叫我來聽了,我知曉我是個不孝子是個白眼狼,我是個無情無義不忠不孝的人,不用母親提醒我,我會每日告誡自己一遍。母親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他起身就走,任由身后如何喊叫,他未回過一次頭。

    從穿廳出來,他的氣已消得差不多了,又是那副和顏悅色的模樣,隨意尋了個丫鬟問話:“少夫人還在耳房里嗎?”

    丫鬟看他一眼,恭敬答:“還在。”

    他點點頭,輕聲跨進耳房,朝桌邊捏泥人的看去,看一會兒,抬步走近,在她身旁坐下。

    “妹妹。”他喚。

    “干嘛?”阮葵瞥他一眼,哪兒還有先前的好聲好氣?

    他悄自嘆了口氣:“妹妹想不想聽聽母親跟我說了什么?”

    阮葵嘴張了張,還是問:“說什么了?”

    “母親罵我,說我是不孝子,不聽她的話,只聽伯爵府和妹妹的話。”

    “你……”阮葵看著他,深吸一口氣,“你別賴我頭上,我可沒要你不聽她的話,以后別怪我挑撥你們母子關系,我可擔不起啊。”

    他握住她的手:“當然不關妹妹的事。”

    阮葵抽回手:“你要聽就聽,我可沒攔你,她就是要你休了我,我都沒意見,你寫你的休書去就是,我保證立即就按手印,馬上收拾東西就走。”

    元獻抱住她:“我什么時候要寫休書了呢?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娶來的,我怎么會給你寫休書呢?我沒想賴在你頭上,我只是想跟你說說從前的事,你若不想聽就罷了。”

    “我……”她推開他的手,抿了抿唇,卻道,“你想說就說,我又沒將你嘴堵上。”

    “我五歲就到伯爵府了,我母親先是抱著我去投奔了我姨媽,姨媽只是個妾室,每月的用度也就那些,又人微言輕的,不愿收留我們。我理解,也不怪她,更不怪母親,可母親怪我,覺著是我沒在姨媽跟前哭得緣故,打了我一頓,逼著我跪在姨媽跟前哭,可姨媽仍舊沒有心軟,母親又覺著是我的錯,是我哭得不夠可憐,沒讓姨媽憐憫,又將我打一頓。”

    阮葵望著他,沒有說話。

    他彎了彎唇,牽著她的手往臉上放,繼續道:“后來,不知母親跟姨媽說了什么,姨媽松口了,去求了姨母。母親和姨媽不跟我說,我卻知曉,是姨母可憐我們,又是出錢又是出力,我才能在伯爵府一直長這樣大。”

    “你、你想說什么?”阮葵抿緊唇。

    “我想說,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心里清清楚楚,我和母親不親近,不是妹妹挑唆的,是我自己的緣故。我方才跟妹妹說那話,只是因為在母親那樣挨了罵,心里有些難受……”元獻頓了頓,認真看著她,“妹妹可不可以抱抱我。”

    “我、我……”她正猶豫著,忽然被抱住。

    “妹妹不喜歡我母親,因為母親厭倦我,我能理解,可求妹妹仔細看看,我對妹妹是真心的。”

    阮葵頓了頓,手舉了半天,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磕磕絆絆解釋:“我沒說、沒說你不是真心的。”

    “那妹妹還說什么休書不休書的?”

    “我是、是一時氣急了……”

    元獻捧著她的臉,在她嘴上親了親:“我愛你。”

    她眼睫顫顫:“我……”

    元獻將她往跟前摟了摟,想將方才沒完成的事兒繼續下去,可懷里的人避開了。

    “我要捏泥人了,你松開。”

    元獻咽下一口氣:“好,我和妹妹一起捏。”

    阮葵看他一眼,坐回桌邊,繼續擺弄泥胚。

    他緩了一會兒,跟過去,在她身旁坐下,拿了刻刀泥胚繼續雕刻。

    好不容易遇上的機會啊,又沒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只剩無奈。

    阮葵看他一眼,覺得奇怪:“你笑什么?”

    “沒,沒什么,這個做完還要做什么?”

    “這個做完,給上回燒得泥人上色。”

    “好。”他捏著捏著抬頭看天,又是悄然嘆息:唉,老老實實捏泥人吧,今天是指望不上了。

    晚上睡時還是不成,只能摸摸親親,但那番話好歹是起作用了,否則摸摸親親也不成了。

    舒服完,她還軟趴趴地趴在他胸膛上:“是不是一個月后就張榜了?張榜完就要去京城了?”

    元獻輕輕在她后腰上撫摸著:“嗯,照理說是這樣的,等張完榜就快十月了,若不早些啟程,路上下了雪就要耽擱了。”

    “那我們得提前給表姐的孩子準備禮物了。”她抬起頭,“那天我還摸了她的肚子,她的孩子還踢了我的手心。”

    元獻往下瞥一眼,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當做沒瞧見:“好,妹妹想送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女紅不好,也做不了小衣裳什么的。”

    “要是不出錯,就是手鐲、腳鐲、瓔珞、玉如意那些,若是想有新意,也得備一份不出錯的。”

    “那還是不出錯的吧,我現在有點兒摸不清表姐的想法了,我用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她雙臂疊在他胸膛上,將下巴往上一擱,長發順著肩頭滑落,遮住半邊臉。

    元獻將她的發絲攏回去:“如何不一樣了?”

    “表姐原先還挺喜歡二哥的,聽說要嫁給二哥她還很開心,現下好像不喜歡了。”

    “二哥總沾花惹草,二嫂或許是對他有些失望吧……”說著,他發覺阮葵質疑的目光,趕緊在她額頭親一下,連連保證,“我不會的,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噢。”阮葵偏過頭,將臉放在手背上。

    元獻微微抬頭,在她耳旁悄聲道:“不是對同房沒有興趣,是對外面的人沒有興趣,我只想要妹妹。”

    “啊!”她低呼一聲,被人抱著翻了半圈,躺在了枕頭上,“不是剛要過?”

    “還想。”元獻含住她的耳垂。

    隔日,天晴得不錯,她備好了禮物,和元獻一塊兒往城外去。

    到了地方,元獻先一步下車,扶著她往下走。

    荷生打趣一句:“少爺今兒不在車里躲著了?”

    阮葵瞅他一眼,拉著元獻往人門口去:“人家都知道了,還躲什么躲?”

    秋娘剛好出門曬被子,一眼撞見他們:“小菊……元夫人。”

    她抿了抿唇,松開元獻的手,往前走了幾步:“秋娘姐姐,你別這樣喊我,我先前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就是怕你知道我什么伯爵府的后不愿意和我來往了,你還是把我當成小菊就好。”

    “這、這如何使得?”秋娘為難說完,急忙又放下木棒,“瞧我都忘了開門了,快進快進!”

    阮葵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未動:“真的,不要這樣喚我,我好不習慣。”

    秋娘嘆了口氣:“你先進來再說吧。”

    阮葵往里走了幾步,又回頭拉上元獻,朝人介紹:“這是元……是我夫君。”

    元獻忍住笑意,道:“我夫人她雖在伯爵府長大,但性子一向活潑,跟秋姐姐所想的不同,自然也不必用世俗的禮節相待,若是非要夫人來夫人去,她今日就算是白來了。”

    秋娘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總歸你們先進門吧,這都快中午了,不如留下吃個飯。”

    “那我們便卻之不恭了。”元獻轉頭朝荷生吩咐,“你去將我們帶來的東西拿來。”

    “這真是,叫我如何好意思收下呢?你們要是真將我當做朋友,就別總是拿些東西來,否則我真沒臉和你們相處了。”

    阮葵趕緊解釋:“沒拿什么貴重的東西,就是家里丫鬟們自己做的小玩意兒,都是些保暖御寒的。”

    元獻余光瞥見正從側屋出來的人,接過話繼續道:“宋兄若是此次考中,想必也要進京趕考,到時寒冬臘月的,保暖御寒的都得備著。秋姐姐就收下吧,省得再添置了。”

    “這……”秋娘有些為難。

    “姐姐就收著吧。”宋勤跨出門,朝元獻拱手,“元學長。”

    元獻微微頷首:“宋學弟多禮了。”

    宋勤直起身,笑道:“元學長一向聰慧過人,想必此次考試是十拿九穩吧?”

    “還未放榜,我也不敢說什么肯定的話。不過,瞧著宋學弟的模樣,想來就是志在必得的。”

    第60章 第 60 章 不叫的狗啊咬人最疼……

    出學院的那日, 對上宋勤眼神時,元獻便確認了,此人趕在那時向夫子舉報, 無非是想要擾亂他的心智、耽擱他考試。

    只可惜了,此人不懂他的要害在何處, 夫子罰便罰, 同窗看笑話便看,此次鄉試, 他仍舊會考得比此人好。

    “元學長說笑了,我也不敢說自己考得有多好, 只是應當能有進京趕考的機會。”

    “真的?”秋娘高興從廚房搬出幾個椅子來, “那你怎么早沒說?”

    “怕姐姐空歡喜一場,未敢多說。”宋勤道。

    “來來, 都坐,今兒日頭好, 剛好在外面曬曬。”秋娘招呼人坐下,又道, “既然都能考上, 那不如約著一塊兒往京城去?路上也好有個伴。”

    元獻接過椅子,道:“這樣是好,我也想多些人一塊兒上路, 只是我在伯爵府還有個兄長,他若是考上了, 我得和他一塊兒走,到時如何,還得跟他商量。”

    “這樣……”秋娘喃喃一聲,又豪爽道, “也不打緊,能一起就一起,不能一起也沒事兒,總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就生疏了。你們坐啊,我去弄飯啊。”

    秋娘進了廚房,剩余幾人在院子里坐下。

    “此次若能考中,阮姑娘應當會和學長一塊兒進京趕考吧?”宋勤似是隨意提起。

    “不不不。”阮葵牢記和元獻的計劃,連連擺手,“我去做什么?我又幫不上什么,我不去的。”

    “這樣……”宋勤喃喃一聲,又道,“這樣也好,只是京城繁華,亂花迷人眼……”

    “學弟說笑了,我已有家室,京城又有大伯盯著,豈敢造次。倒是學弟尚未成親,又是年紀輕輕一表人才,若能高中,不知有多少名門望族等著捉婿。”

    阮葵眨眨眼,朝元獻靠近一些,低聲問:“什么是捉婿?”

    元獻稍稍偏頭,也放低聲音,像是在與她說悄悄話一般,只是這悄悄話誰都能聽見。

    “能考得進士的大多前途不可限量,京中有些閨秀尚未尋得良配,其父兄便會在放榜那日,在榜下為其挑選一門婚事。”

    阮葵恍然明了,看向宋勤:“那你真的可以去試試,聽著還挺不錯的,你不是想成親了嗎?”

    元獻眉梢動動,強忍著沒笑。

    宋勤臉色的確白了一瞬,又道:“不是想成親了,是想……”

    “小勤,進來幫我擇菜。”秋娘喊了一嗓子,打斷了他的話。

    “我去幫忙了,學長和阮姑娘稍坐片刻。”他起身進了廚房,剛要動手洗菜,卻被秋娘往里拉了拉,“姐,怎么了?”

    秋娘瞅他一眼,小聲道:“從前是我們誤會了,好在這事兒都過去了,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你可千萬別犯軸,待考取了功名,也不是沒機會遇到好姑娘。”

    “我知曉了。”

    “喏,擇菜去吧,弄完這兩個菜就好了。”

    廚房外,阮葵伸著脖子往廚房看一眼,轉頭小聲跟元獻道:“到時候你也去看看唄,說不定能遇到什么喜歡的。”

    “我都有家室了,去看什么?”

    “你娘又不喜歡我,你干脆挑一個她喜歡的咯。”

    “是我過,又不是我母親過,我為何要挑她喜歡的?自然是要選我喜歡的。”元獻笑著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親了親。

    她一驚,慌忙收回手,左右看一眼,低聲教訓:“這可是在外面!”

    元獻笑著道:“妹妹知曉是在外面,還說這些?”

    “我小聲說的,旁人聽不見,但你動手動腳,旁人可是一眼就看見了!”阮葵氣哼一聲,起身就走,“我不和你坐一塊兒了。”

    秋娘剛好盛起最后一個菜,笑著問:“餓了?飯好了,快來吃吧。”

    元獻和荷生也進了門,宋勤看他們一眼,道:“粗茶便飯,學長若是不介意,便讓這位小廝跟我們一塊兒吃吧。”

    荷生接過碗筷,嬉笑著解釋:“我們少爺平日里最好相處了,以前在伯爵府時,我都是少爺一塊兒用膳的。后來少爺跟少夫人成親,我這也不好上前礙眼了,不過少爺待我們都還是和從前一樣的,沒那樣多規矩。”

    “這話我倒是不懷疑,從前是聽了些風言風語,今日見過才知曉那些都是混賬話。”秋娘小澤招呼他們坐下,拿了鴨蛋遞給他們,“這是我自個兒腌的,嘗嘗。”

    阮葵接過,往元獻跟前一放,元獻自覺放了筷子,拿起她的鴨蛋慢慢剝起來。

    秋娘瞧見,又道:“看來外面傳的元案首和阮家小姐感情不合也是假的。”

    元獻不緊不慢道:“也怨不得旁人在背后傳些流言蜚語,我的確出身低微,迎娶夫人算是三生有幸。只是與外人說的不同,我五歲便到了伯爵府,夫人未從低看過我,與我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阮葵眼一下瞪圓,悄悄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腳,暗罵一句:誰跟他兩小無猜啦?他們明明有猜!

    他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像是沒被踩著一樣,將剝好的鴨蛋放進她碗中。

    不會是踩錯了吧?阮葵驚訝低頭,辨認了好幾遍,心里只犯嘀咕:沒踩錯啊?

    “到了年齡,成親不過是水到渠成。我也聽聞過外面的那些話,也曾想過辯解,后來想想也罷了。我的確是比旁人幸運太多,若是這些風言風語能讓他們心里好受些,那便讓他們傳去吧,日子究竟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元兄弟小小年齡就能這樣通透,真實了不得,要是我弟弟能有元兄弟一般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秋娘感慨。

    元獻目光投向宋勤,卻道:“宋學弟已經十分優秀了,若我不是比宋稍幸運一些,遇到了岳父岳母,不一定能比得過宋學弟。”

    “這話說的……”秋娘舉起茶碗,“我以茶代酒敬元兄弟一杯,你這樣心性的人若是不能高中簡直是天理難容。”

    “秋姐姐嚴重了,我敬秋姐姐。”元獻笑著也舉起茶碗。

    這會兒氣氛正好,家丑又不好外揚,阮葵沒好說什么,還和他們一起碰了碗,待告別后上了車,她才給了元獻一腳。

    “你一天到晚在外面編排我什么!”

    “我說妹妹壞話了嗎?我怎的不記得了?”

    阮葵一叉腰:“你說什么我們兩小無猜、水到渠成,根本不是這樣!”

    “有些事不足為外人道也,他們又說起了,我只好省略一二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不、不是大事兒,你就能胡說八道了?”她抬起頭,理直氣壯道,“你當著我的面都敢和人亂說我的事,誰知道你私下是什么樣的?”

    元獻笑著抱住她:“我哪兒有什么私下?我不是整日都跟妹妹在一塊兒?真生氣了?真生氣了,我往后不跟旁人說我們的事了。”

    其實她也沒那樣生氣……她抿了抿唇:“噢。”

    元獻摸了摸她的臉,似是無意提起:“妹妹想和宋學弟一塊兒進京嗎?”

    “和他一塊兒干什么?我們和他又不熟,若真一塊兒,路上說不定還得照顧他的行程,我看我們還是自己走比較好。”

    “也是,但去進城路遠,一塊兒走總放心些,我們還是和二哥一塊兒吧。”

    “若二哥考不上呢?”

    “那只能花些銀子請人護送了。”

    阮葵點點頭,將先前那茬兒忘了,抱住他的腰,仰頭看他:“咱們去了京城,是不是得去大伯那兒住?”

    “祖母肯定會讓我們去大伯那兒住,但我會跟祖母說清楚,到時我們自己在外面租個小院就成。不過,畢竟是大伯,還是得上門拜訪的。”

    “行行,那我就放心了。”

    “不想去大伯那兒住?”

    “嗯,和他們在一塊兒好不自在。”

    “那我們就自個兒住。”元獻笑著摸摸她的頭,“到了,下車吧。”

    她扶著他的手跳下馬車,往前一個趔趄,撞了他好一下。

    元獻穩住,只是笑著提醒:“慢些。”

    “我知曉!”她嘴硬一句,要往垂花門里走,卻被玉匣攔住了。

    “少爺、少夫人,喜事,藕香姐姐生了個大胖小子!”

    “啊?”她一臉茫然,“什么時候的事兒?”

    玉匣領著她往藕香的屋里去:“就是今兒中午的事兒。其實早說要生了的,只是藕香說了知曉您害怕,沒讓我們跟您說。也是剛巧了,您今個兒剛出門,她便發動了,生得倒快,沒吃什么苦頭。您進去瞧瞧吧。”

    “我在外面候著,妹妹去看。”元獻停在門外。

    “行。”阮葵面色有些凝重,上回唐姨娘產子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這會兒即使是聽玉匣這般說,心里還是有些擔憂。

    房中都收拾妥當了,一點兒血腥味兒都沒有,只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艾草香。

    藕香這會兒正醒著,聽見她們說話,便要起身行禮:“少夫人……”

    阮葵急忙將她按回去:“你趕緊躺好,不要嚇我。”

    她面色的確不太好,但滿臉都是笑意:“小姐放心,我沒事兒,沒吃什么虧。”

    阮葵嘆了口氣:“你看你臉都白成什么樣了,還說沒事兒呢?不是備了許多補品嗎?你吃呀。”

    “剛生產完,吃不得。小姐莫看我了,去看看孩子吧?”

    “誒?是誒?孩子呢?我都沒瞧見。”她轉了一圈,還是丫鬟提醒才看到墻邊的小床,又興奮又有點兒緊張,小心翼翼湊過去看了一眼,“真是個人吶?藕香你好厲害,你生了個人。”

    藕香笑得受不了了,趕忙捂住肚子:“小姐別逗我笑了,我一笑傷口就疼。”

    “我沒……好好好,我不說了。”阮葵連連擺手,“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

    藕香牽著她的手道:“小姐沒吵著我,沒哪個比小姐更關心我了,我知曉小姐害怕,小姐別往心里去,就當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也別特意來看我,就像從前一樣。”

    “好,我知曉了,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放心吧,我會好好休息的,小姐去吧。”

    阮葵起身往外走幾步,回頭看了她幾眼,愁眉苦臉出了門。

    元獻朝她看來:“怎么了?”

    她重重嘆了口氣:“藕香她臉色很不好。”

    元獻牽住她的手:“看大夫了嗎?”

    “她說沒什么事兒。”她想了想,打了個寒顫,“生孩子真可怕。”

    元獻牽著她往垂花門里走;“妹妹放心,我從前跟妹妹許諾過的事不會不算數,我記得妹妹不想生孩子,我不會故意讓妹妹有孕,但若是無意有了,我也沒辦法了……”

    她一下皺了眉:“什么有意無意,說的什么屁話!”

    元獻垂首低聲解釋:“我只能保證不弄進去,可萬一還是懷孕了,那真是意外。”

    “什么弄進去不弄進去,你別胡說!”阮葵低罵一句,左右看一眼,快步將他拉進臥房,放了帳子躲在床上討論,“是不是你把那個東西塞進去了,我就會懷孕?”

    “不是,得將那個白色的弄進去,才有可能懷孕。”他悄聲答。

    阮葵知曉那是什么,黏糊糊的,每回元獻都弄她肚子上。

    她放心一些:“那就好那就好。”

    元獻笑著摸摸她的臉:“我說了,我答應你的事會做到的。”

    她抿抿唇,一掀帳子,起身要走:“噢。”

    元獻將她往回一拽,翻身將她困在身下。

    “干嘛?”她沒好氣看他一眼。

    “我想要了,妹妹想嗎?”元獻望著她的眼眸。

    “我、我才……”她眨了眨眼,避開他的目光,嘟囔一句,“那也得沐浴了再說吧,咱們今天可是出門了,身上不知有多少灰呢。”

    元獻笑著在她臉頰親一下:“這是自然,還得吃晚飯呢。”

    她嘴角翹起,又趕緊壓回去:“那你起來,我餓了,要去吃飯了。”

    “好。”元獻起身,將她也拉起來。

    她罕見地未鬧,臉上帶著層淺淺的紅暈,安安靜靜吃完飯,安安靜靜沐完浴,吹了燈,爬上床。

    元獻默契放下書冊,翻身親吻她的嘴唇。

    九月初涼天驟然回暖,她瞇著眼輕哼著抓住他的手指,悄聲道:“要這個。”

    元獻故意在她耳旁啞聲問:“什么?”

    她抓緊,咬著唇道:“要你的手指……弄……”

    “好,我知曉了。”元獻笑著弓起身,低頭親吻她的脖頸。

    她全然閉眼,如同他指尖上的一只蝶,輕輕顫抖。

    天越發冷了,被窩里暖烘烘的,早上醒了也不想起,阮葵趴在元獻肩上,又念叨:“不用上學的日子就是好啊。”

    元獻正在她雅間撫摸。他最喜歡撫摸她,她不瘦,身上有一點肉,摸起來又軟又滑,好一會兒才醒神接話:“等去了京城,妹妹就不用跟我一塊兒讀書了,想睡多久睡多久。”

    “可是我想你和我一起睡。”她抬眼看他,“你又暖又軟和,像個大靠墊。”

    元獻將她往上摟了摟,輕抵著她的額頭,笑著道:“妹妹也好軟。”

    她笑著在他臉上啵得親了一口:“過兩日就能放榜了,你猜你是第幾名?”

    “我和高夫子、還有書院的幾個夫子對過試題,我們都感覺能進三甲,只是不知到底是第幾。”

    “你怎么不早說,我聽她們說外面有拿這個做賭注的,早知曉我就去下注了!”阮葵撐起身來。

    元獻又將她摟回來:“下回,下回再下注,徐州城不大,想必此次賭注也不算大,也不算損失什么。”

    “噢。”她安靜趴回去,用指尖在他心口畫圈圈,“獻呆子,你還蠻厲害的嘛。”

    “有妹妹的功勞,是妹妹一直陪伴在我左右,我才能靜下心來好好讀書。”

    “嘿嘿。”她埋頭在他頸邊,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悄聲道,“要。”

    元獻眉梢動動,故意道:“又要?”

    阮葵羞得不敢抬頭,甕聲甕氣道:“我小日子要到了,等小日子來了就不能了。”

    元獻微微側身,抽開她腰后的系繩:“那等你小日子走了,我們再啟程上京。”

    “不用,照常啟程就行,不是得走一個多月嗎?也避不開,而且我沒什么不舒服的。”

    “好,那聽妹妹的,若到時不舒服了,我們就在原地歇幾日再走。”

    “獻呆子,你真好。”她笑瞇瞇在他嘴上親一下,手也往下挪,悄聲道,“我也幫你摸摸。”

    他悶聲一聲,啞聲笑:“多謝妹妹。”

    這幾日天都有些陰沉,瞧不出時辰,丫鬟們想叫他們起來吃飯,往門口站了站,聽見里面的動靜,又默默離去。

    到了放榜那日,天晴了,艷陽高照。

    阮葵一早就起了,挽住元獻的胳膊,興沖沖上了馬車徑直朝衙門去。

    馬車到時,伯爵府的馬車也到了,一大群人說說笑笑一塊兒等著張榜。聊了會兒,門開了,衙門里的人拿著榜單出來往墻上一糊,人群立即全涌過去,擠成了一堆。

    阮葵倒不怕擠,一個勁兒地要往前沖,被阮藜攔住了:“前面都是些男子,你一個姑娘家擠什么?讓榮光和荷生去看就行。”

    “噢。”阮葵瞅他一眼,耷拉下眼皮。

    元獻看了她一會兒,沒好說什么,悄悄捏了捏她的手,靜靜等著。

    突然,荷生舉著手高喊著從人群中跑出來:“中了!中了!我們少爺又是第一!”

    所有人都抬眸看來,阮葵耷拉下去的眼皮也立即抬起來,往前迎了幾步:“真的?”

    “真的真的!”荷生擠出來,“我想著從前往后看,不想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少爺的名字!”

    “嘿,嘿。”阮葵興奮地一時失語,直踮著腳尖,伸著脖子往前面看,只是被一群腦袋擋住,什么也瞧不見。

    元獻笑著拽拽她:“若實在想看,等一會兒人散了再去。”

    “嗯嗯!”她重重點了好幾下頭,眼睛里亮晶晶的,閃爍著光芒。

    若不是顧忌著在外面,元獻這會兒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親親她。他好歹是忍住了,看阮藜一眼,又朝荷生吩咐:“你去找找榮光,看看他是不是被人擠著了,才這樣久沒出來。”

    “哎!好!”荷生又匆匆跑去。

    阮葵這會兒也才想起阮藜在,抬眸看去,卻見一向松弛的藜二哥這會兒正擰著眉頭往人群看呢。

    她偷偷笑笑,低聲道:“該!誰叫你不許我去看。”

    元獻捏捏她的手,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撅撅嘴,得意揚起下頜,像沒聽見一般。

    又過有一會兒,荷生又喊:“我們二爺也中了!”

    阮葵皺了皺眉,輕哼一聲。

    阮藜卻是松了口氣,朝他們看來:“走?回你娘家吃杯酒?”

    阮葵瞅他一眼,拉著元獻就走:“走,我們坐自己的馬車。”

    “知曉你們感情好,可也不能大街上就這樣吧?”阮藜笑著跟過去,一點兒不客氣跟著他們一塊兒上了馬車。

    “你干嘛?”阮葵扭頭瞪他。

    他穩穩當當坐下,笑意一點兒沒減:“我來看看你們倆要在馬車里做什么,非避開我不可。”

    “呸!”阮葵拉著元獻也坐下,氣得背過身去,一會兒,又轉頭問,“你中了舉人要進京趕考了,那我表姐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阮藜腿一翹,“我又幫不上什么忙,留下來也沒什么用。”

    阮葵抄起手墊便朝他砸:“我表姐生得可是你的孩子!”

    “是不是我的,我都幫不上什么忙啊?”

    阮葵又看元獻:“你說!”

    元獻垂了垂眼,不緊不慢道:“妹妹不想要孩子,我自然不會逼迫妹妹,妹妹以后若是想要孩子了,妹妹生產時我會陪在妹妹身旁,即便是什么忙都幫不上,也要守著妹妹。”

    “你看看你都被訓成什么了……”

    “二哥慎言,我是心甘情愿。”

    “我跟你說啊。”阮藜腿一放,看向阮葵,“這不叫的狗啊咬人最疼,越老實的人私下里玩得越花,你看他現在這樣乖覺吧,那都是順著你的心意說的。你覺著我壞,但我表里如一啊,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這最怕的就是表里不一的……”

    元獻恨不得一腳給他踹下去:“二哥自己沒心沒肺,別拉旁人下水,大街上隨便拉一個男人都知曉自己媳婦兒生產,自己怎么也要放下手頭的活兒守著,也就是二哥與眾不同,將此等小事看成了天大的恩惠。”

    阮葵猛得點頭,直直盯著阮藜:“你就是個壞男人!”

    阮藜往后一靠,長嘆一口氣,似是無奈:“唉,我是你親哥,我難道還會害你不成?你男人心思重著呢,你這樣信他,以后吃虧了可別來找哥哥給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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