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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狗東西

    沈妙妙蔫蔫地返回宿舍, 宿舍里的夏璇一眼就看出她最近很沒精神,有時候還說減肥,不大想吃晚飯。

    實際上的沈妙妙身材婀娜,體型勻稱, 完全沒有任何減肥的必要。

    夏璇沖上去一個大熊抱, 將人給捆在兩臂之間, 笑嘻嘻地說,“小公主這是怎么啦?難道是被男朋友新換的造型給迷得神魂顛倒啦?”

    沈妙妙勉強笑笑, 用額頭頂住曉璇的額頭, 有些撒嬌說, “才沒有的事情, 你不要瞎猜,我可沒有花癡的毛病。”

    “是是是, ”夏璇本來就是整個宿舍里, 跟沈妙妙關系最好的朋友, 倆人之間親昵得仿佛小姐妹似的,尤其夏璇還是個頂級顏女,看見漂亮的男女,三觀立刻會跟著五官跑的。

    “沈爸爸已經是驚為天人的大美人了, 男朋友只不過變得更帥了一丁點兒, 我們家的小公主怎么會把握不住方向呢?嘻嘻嘻。”

    一聽沈望的名字, 沈妙妙愈發不甘心起來,對夏璇道, “我最近可能嗑書太猛了,晚上睡眠不夠好, 現在想稍微睡一會兒。”

    夏璇立刻叫她脫了鞋子就寢。

    晚上八點鐘,蕭諑的電話居然打了過來。

    沈妙妙原本不打算接的, 不過習慣成自然,還是接聽電話道,“喂。”

    蕭諑關切的語氣立刻流露出來,“妙妙,你還好嗎?我怎么聽你鼻音很重,不是感冒了吧?”

    沈妙妙說,“不要亂猜。”

    蕭諑立刻高興起來,清朗的音色渲染了些愉悅,“那就快出來,我再樓底下等你。”

    沈妙妙真是渾身乏力,并不太想出門。

    蕭諑的聲音催道,“你答應的,我們一起去欣賞夜雪。”

    沈妙妙只好勉強爬起來,夏璇瞧她臉微微帶著紅暈,用手背摸了一把,“也沒有發燒,為什么你看起來就是挺沒精神的?妙妙,你”

    沈妙妙沖她露出笑,“沒事,我去去就回來了。”

    蕭諑果真在樓底下的老地方等她,一看見沈妙妙出門,長腿一邁從摩托間跨下來,手里抱著嶄新的摩托車頭盔。

    他也感覺到了沈妙妙的不對勁,下午見面時還挺好的,不由摸了一下老婆的額頭,輕聲問,“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要不然怎么今天看見他一點笑臉也沒有?

    沈妙妙瞪他一眼,準備要轉身離開,被蕭致強搶民女似的抱起來,強行摁在自己的摩托車后座,又悉心地給對方戴上頭盔。

    “不行,我現在覺著不能再騎摩托車了,”蕭致幫忙把女朋友的裙擺收拾好,也跨坐在機車上,“等我過兩天就換車,弄一輛奔馳大G,不能在用機車吹壞了我嬌花一樣的老婆。”

    沈妙妙沉默不語,被某人又哄又拐地拉著騎出了校門。

    兩人先去吃了些飯,蕭諑給沈妙妙買了一件羽絨服。

    沈妙妙奇怪問,“你要把我送去南極嗎?”

    蕭諑自己穿著牛仔褲半袖,反倒給女朋友把裝備配齊,還給摩托車后座的后備箱取出一雙雪地鞋。

    蕭諑幫她穿好后,雙手插兜笑道,“不是說好的嗎?假如我給你創造一場雪,你就原諒我這幾天的冷落,忘記了嗎?”

    沈妙妙站在大夏天悶熱的環境里,沖蕭諑恨道,“那等去了地方再給我套上啊,你想把我先熱死不成?”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蕭諑提到的地方——滑冰場。

    蕭諑包下了距離京大最近的一處滑冰場,平常有很多大學生在這里玩,今天諾大的冰場內空無一人。

    沈妙妙現在覺得穿羽絨服,搭配雪地鞋真是太有必要了。

    滑冰場內的溫度驟降,令人仿佛從酷熱的炎夏,瞬間走進了瑟瑟寒風中。

    沈妙妙在冰場轉了一圈,朝蕭諑捶了一拳,“蕭少爺,您這是在指鹿為馬嗎?我記得冰和雪都是水,但卻是水的兩種形態哦?”

    蕭諑但笑不語,對著半空打了一記響指。

    裝x的氛圍感絕對是拉滿了。

    隨后,從冰場上空開始紛紛揚揚噴出四道雪柱,原來是四臺造雪機同時在運作,機器發出的轟鳴聲宛若陣陣寒流壓境,而噴到半空中的雪柱彼此撞擊、迸裂、各自凌亂。

    最終,如同一場真正的漫天大雪,從半空中飄零降落,眨眼將冰面覆蓋成一片皚皚茫茫。

    包括穿著羽絨服,微微望著雪花發呆的沈妙妙,她的長發、睫毛沾了些許剔透的冰晶,她的嘴唇,如同被一叢冰天雪地中露出枝頭的櫻桃。

    一切都是美妙又不可方物的。

    沈妙妙舉起雙手,像孩子般快樂地笑了起來,都說女孩子的笑音像一串清脆的銀鈴。

    蕭諑快被眼前這個充滿孩子氣的女孩兒迷死了。

    沈妙妙開始在逐漸被冰雪覆蓋的表層轉圈,雙手的掌心朝向上空,快樂得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雪之精靈。

    蕭諑謹慎地跟在一旁,冷不丁喊一句,“妙妙,這樣很危險,這雪底下是冰,當心滑倒磕到腦袋!”

    誰知道蕭少爺還挺烏鴉嘴的,前面剛說完,沈妙妙腳底一個趔趄,直接朝后滑去。

    沈妙妙原本以為這次要狠狠摔疼了,結果并沒有。

    她被蕭諑狠狠地摟進懷底,倆人一齊跌進雪堆里,似乎并沒有想象的疼痛,反而撲了一臉的雪片,十分有趣。

    沈妙妙躺在雪地里,展開雙手雙腳不停地劃撥,在冰面留下蝴蝶狀的痕跡。

    她開心地說,“阿諑,你知道嗎?在廣城,是永遠都看不到雪的。”

    “有一年,廣城好不容易盼來一場幾十年難得一次的小雪,我和我爸爸一人捏了一個很小的雪人。”

    沈妙妙用手比劃了一下,“只有這么大。”

    “我爸爸擔心雪人化了,我會哭鼻子,就把雪人放進冰箱里冷凍起來,結果第二天取出來依舊是變形了,根本看不出什么原先的造型。”

    “把他急的,就用冰塊給我鑿了一對兒出來,連手指都割破了,還騙我說雪人變成透明的了。”

    “我爸爸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人,也是最傻的人。”

    “可他愛我,舍不得我遭受一點兒傷害。”

    “身為他唯一的女兒,我也應該好好地守護他才行。”

    蕭諑聽著她的聲音有點哽咽,顧不得寒冷,爬起來看向沈妙妙。

    卻見沈妙妙也在凝望他。

    蕭諑被她眼神里復雜的情緒一驚,冥冥中感知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似的,心臟忽然抽動般得疼痛起來。

    沈妙妙果然說,“阿諑,謝謝你陪我看了人生中最美麗的雪景。”

    “我們分手吧。”

    造雪機的聲響依舊保持著高速的運轉,轟隆隆地震顫著冰面,卻唯獨遮掩不住這一句冰冷的分離。

    蕭諑覺得自己連續熬夜,肯定是聽錯了,然而恍惚之間,沈妙妙的表情是如此認真又清晰,無論是任何夢境中,都不會有這般真切的狠心與冷淡。

    蕭諑的嘴唇開合半晌,作為蕭家備受寵愛、豪門圈子里最為桀驁、滿腹才華又瀟灑不羈的太子爺。

    蕭諑的腦袋嗡嗡的,仿佛造雪機的發動機與他的腦仁產生了共鳴。

    他很想問問,為什么?!

    這真的很荒謬!

    蕭諑的眼眸最為好看,如同黑幽幽的兩潭汪泉,咕嚕咕嚕得往外冒起陰郁的黑紋。

    “憑什么?”蕭諑說到嘴邊的話變得冷酷,因為他看到躺在身邊的沈妙妙堅定不移,不容抗拒。

    “難道,我對你不夠好?!”

    沈妙妙道,“不,你很好,是我不好。”

    蕭諑:“”

    蕭諑翻身而起,一拳捶到硬邦邦的雪地間,剛才抱著老婆一同栽倒的時候,只感覺連天地都變得松軟。

    現在,他的手好疼,疼得像是被錘子鑿穿骨縫,流出濃濃的血漿和骨髓。

    太疼了。

    “沈妙妙,你騙人,我不想聽你說這種廉價的理由,什么我很好,你不好,你覺著這種托詞不敷衍嗎?!”

    蕭諑快要氣瘋了,一貫對任何事情都滿不在意的太子爺,如今卻像是即將被人丟棄的小狗一樣,瘋狂地要發出嚎叫。

    “沈妙妙,你說話呀!”

    沈妙妙緩慢地坐起身,比起對方的憤慨,她的反應則稍顯平淡。

    “我說的是真的。”

    沈妙妙道,“我說分手也是真的。”

    “蕭諑,你理智一點,我們交往的時間并不久,現在分手,對于你我來講,是最合適的。”

    “什么最合適!”

    蕭諑從地面倏然矗立,“沈妙妙,你好像一個無情的機器人,什么時候開始交往,什么時候才能抱你,到達一個什么的程度才能吻你,連現在你也是掌控好了最佳時機,開始談分手了!”

    “從我第一次跟你告白,到我們一起分享彼此的人生趣聞,這區區幾個月之內,你!”

    你究竟有沒有一點參與到這份感情中來!

    蕭諑的話語截然而止。

    他不想說了,完全一個字也不想問出來,怎么會有人能像一臺精密計算的機器,完全忽略自己的全部感情。

    “好啊,”蕭諑狠狠咬牙切齒著,連帶著脖頸側的青筋一并扭動、暴躁,“不過是分手而已。”

    那就算了。

    蕭諑扭頭就走,剛走兩步距離,開始像被刺激到的野象,橫沖直撞得跑了起來,眨眼從滑冰場中消失不見

    呼~

    沈妙妙不禁用手扶住了額頭,可以說她在這段感情中,付出的確實不如蕭諑真摯和持久。

    憑心而論,她是有些喜歡蕭諑的。

    可是。

    她最愛的人是爸爸啊.

    鶴爵下班歸家,第一件事是等著沈望迎面撲過來,給他狠狠地一個擁抱。

    沒成想愿望落空了。

    站在公館門口等他的人只有趙管家。

    趙管家幫他拿了公文包,再將西服外套遞給準備送去干洗的傭人,才朝一臉冷漠的男人道,“少爺,沈先生今天說有點私事要辦,所以出門去了,特意讓我跟你說一聲的。”

    “私事?”鶴爵實在聯想不到,沈望除了自己的事情,要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去處理。

    趙管家大抵上早已經摸透倆人暗中的關系,治療什么的全是借口,少爺不過是偏要給人留下來罷了,連忙道,“沈先生把手機留下了,說自己有一個小時就回來的。”

    言下之意,是少爺您不要太顯露出占有欲。

    鶴爵道,“那他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回來了。”

    鶴爵有潔癖,進屋必須要先換拖鞋,今天也是奇怪,居然沒有讓趙管家幫他擺室內拖鞋,而是踩著皮鞋走進客廳,確認一下沈望的手機是不是端端正正地擺在茶幾上面。

    現代人對于手機的依賴程度,可以用一個四字詞語來形容。

    “如饑似渴”。

    即使是鶴爵,也同時有四部工作手機和兩部生活手機。

    看見沈望的破舊手機確實在,鶴爵心里尋思也該給他換一部最新款的,拿起手機筆直地往外走道,“這是胡鬧,沒有手機聯系,萬一有什么事情該怎么處理?”

    趙管家也不敢攔他,看著人大步流星地又出了門。

    心說,反正有定位系統,少爺八成是想借機跟沈先生偶遇吧。

    鶴爵攥著手機,讓司機把車開來,他親自去找沈望。

    哪知沈望的手機滴滴滴幾聲震動,來了三四條短信息。

    鶴爵原本是不想看的。

    可是那四條信息實在太過顯眼。

    【沈叔叔,在嗎?我是夏璇。】

    【妙妙生病了,不過你不要擔心,我和王意丹、李喻清三個人輪班照顧她。】

    【妙妙只是發燒了,醫生說需要輸液退燒。】

    【……】

    鶴爵安靜地打量著這幾條信息,眨眼便從眼簾之下彈走,重新變得悄無聲息。

    猶豫了好幾分鐘。

    鶴爵打開沈望的手機微信,找到那幾條信息,悄無聲息地刪除干凈。

    還好,沈望的手機沒有設置密碼。

    接著,鶴爵從司機手里拿過車鑰匙,按照信息中說到的地址,開去了沈妙妙住院的醫院。

    這家醫院有他熟悉的人脈,鶴爵給醫院院長通了電話,叫他先查一下住院部的病人資料。

    對方接到自己的電話簡直受寵若驚。

    鶴爵道,“1502號病房,叫沈妙妙的孩子病得嚴重嗎?找個這方面的醫生現在過來,孩子高燒幾天了,難道就只能輸液?”

    院長一聽,可不得了,爵爺第一次對他講話超過一句,居然還微微帶著慍怒感。

    禁不住遠程用手背擦拭冷汗道,“爵爺您放心,我一定委派院內最厲害的專家過去。”

    鶴爵稍微停了一下,又道,“1502現在里面還有幾個女孩,找個護士先把她們支開。”

    院長欣然領命。

    權利真的是這個世界最好用的通行證。

    鶴爵并沒有等超過五分鐘,護士站的護士已經找了很好的借口,把幫忙的夏璇給叫了出去。

    趁此空檔。

    鶴爵推門進入了病房內。

    沈妙妙搬進的病房里只有她一個人,所以鶴爵也沒什么后顧之憂。

    他的視線落在病床上的小姑娘臉上。

    沈妙妙一張小臉燒得紅通通的,烏黑的發絲浸潤在汗液中,右手手背扎著輸液用的銀針,上面用熱敷包固定著,避免手背針孔泛青。

    比起活靈活現的小貓咪,此刻的沈妙妙更像是蔫巴巴的小白菜,攤在病床間的模樣說不出的惹人心疼。

    原本,鶴爵安排好一切,有人會特殊照顧小姑娘,也不需要沈望擔驚受怕。

    哪知沈妙妙陷入高熱時,糊里糊涂地夢見了小時候,沈望抱著她坐在院子里吃西瓜。

    沈妙妙迷迷糊糊地喊,“爸爸,爸爸。”

    聲音渺小的,微弱的,完全失去往日的活力,只有滾燙的鼻息在流淌。

    但卻緊致地攥住了鶴爵的心臟。

    鶴爵悄無聲息地走到病床前,先是摸了一下沈妙妙發燙的額頭。

    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好。

    畢竟是沈望的女兒,他不該亂碰觸。

    但是,只要聯系到沈望生病時的樣子,他又情不自禁地可憐著眼前的女孩兒。

    鶴爵說,“想喝水嗎?”

    沈妙妙燒得糊里糊涂的,虛弱地搖搖頭。

    鶴爵從一旁取來未開封的冰冰貼,拆開包裝后,往沈妙妙的額頭上粘了一下。

    他從來沒做過照顧病人的事情,直接給人貼歪了。

    “抱歉。”鶴爵捻起冰冰貼,重新給小姑娘貼好,又檢查了一下輸液器的滴速。

    “我不能再失去沈望了。”

    鶴爵也不知是在跟誰說話,眼神再沒落在沈妙妙臉上。

    “他陪了你十幾年,差不多也該夠了。”

    鶴爵替沈妙妙蓋好被子,又往病床桌子上的水杯里倒了溫開水。

    感覺一切準備有序,才安靜地離開。

    沈妙妙平穩的呼吸在他離開的后一秒,變得紊亂,胸口不停地起伏。

    噥噥著,“狗東西。”

    第32章  成年人的較量

    夏璇突然被護士叫了出去, 以為是要說一些關于沈妙妙的情況。

    哪知小護士給人直接帶去了醫生辦公室,醫生對著夏璇講了很多慧深莫測的醫學名詞,還把病患從發現發熱,到送往醫院治療的全部細節問得清清楚楚。

    嚇得夏璇以為好舍蜜被檢測出了其他什么隱形病, 嚇得人都快慌了。

    差不多耗了二十幾分鐘, 夏璇惴惴不安地帶著醫生返回病房。

    沈妙妙半依靠在病床間, 端著鶴爵給她倒得溫開水,一點點抿著喝水。

    夏璇趕緊過去幫她坐正, 不好意思說, “抱歉, 我剛才去了醫生那里”

    說到醫生。

    跟來的醫生朝沈妙妙咨詢道, “已經輸液兩天了,有沒有感覺身體稍微康復一點?”

    拿起聽診器, 要給沈妙妙做全方位的檢查。

    沈妙妙忍住高熱帶來的暈眩, 從病號服的衣兜里掏出手機, 先遞給夏璇道,“謝謝你的手機,我爸可能暫時來不了。”

    被狗男人絆住了。

    夏璇接過手機,并沒有不信任她, 而是讓開距離, 叫醫生快點替人檢查。

    “要不然, 給沈叔叔打個電話?”

    “沒關系,”沈妙妙盡量不再說話, 先讓醫生聽完肺部情況,干咳兩聲道, “我爸爸知道了,也是干著急, 不用他擔心,只是小毛病。”

    賣身。

    沈妙妙并不覺得鶴若妍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她的爸爸,她自己最為了解。

    沈望不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的。

    鶴爵。

    沈妙妙其實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當初鶴若妍整天在她面前找存在感的時候,還覺得鶴這個姓氏并不常見,但也應該沒有那么湊巧。

    護士將她手腕間的注射針拔掉,夏璇立刻將她的手腕捏住,用消毒棉簽死死摁壓住針眼的位置。

    “妙妙,你再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夏璇關懷中隨意看了一眼沈妙妙,頃刻間被對方發黑且無光的眼眸驚駭住了。

    沈妙妙現在的表情,完全不像平常那個精靈可愛的小美人,倒更像是電視劇里預備黑化的模樣,高熱使得她的雙頰泛紅,但眼神里的寒意在沸騰深處,冒著滋滋白煙.

    沈望只是跟趙管家打了個招呼,出來的時間定在一個小時左右,不會太晚回去。

    走出鶴公館外的街道,徒步大約半小時,才終于找到距離最近的一家老板姓大藥房。

    沈望略帶緊張地摸了摸遮住面頰的口罩,再確定身上套的兩件秋衣,是不是足夠能遮擋住徒步產生的汗液。

    待一切確認。

    沈望雙手踹進兜里,裝作一派輕松地走進藥店,藥店的規模不大,陳列在四座木架子間的藥按照類別分開。

    沈望先隨便抓了兩瓶無關痛癢的藥,然后又走到計生用品架前,拿了十盒避孕藥,接著朝其他藥架上取了幾個塑料瓶裝的維生素。

    統統丟在柜臺上結賬。

    大藥房的收銀員一件件地掃碼,連頭都不抬,“醫保還是現金。”

    沈望深吸一口氣,看來他是多慮了,人家才不管自己究竟買了什么東西呢。

    正自我開解,收銀員拿起避孕藥問,“你拿的時候沒注意嗎?這是三種避孕藥,緊急、短效和長效的。”

    “這東西不能亂吃吧?對女性的損害挺大的。”

    這次終于肯看向沈望,而且使用一種看渣男的眼神。

    沈望隱藏在口罩內的臉刷得通紅,這個歲數還被人當眾質問,確實挺尷尬的。

    但是,他是買了自己吃的,損害自己的身體,總不礙誰的事吧?

    沈望說,“我現金付錢就行了。”

    收銀員暗中翻他一白眼。

    沈望拿起一袋子藥,坐在大藥店附近的公交車亭,開始摳藥盒子里的藥片。

    話說,避孕藥看起來紙盒子蠻大的,里面有的才只盛放兩顆啊。

    沈望這輩子還沒有吃過這種東西,懷上妙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能生養的怪異體質。

    鶴爵嘴上說只是要他幫忙治病,依照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句話的經驗總結。

    鶴爵遲早要弄他。

    沈望知道自己暫時不能離開鶴爵,女兒的事情還沒順利解決,鶴爵還很有用處。

    但是要他再給鶴爵生孩子。

    沈望是絕對不稀罕了。

    人傻一次就足夠一輩子漫長地后悔著。

    不需要第二次

    呸呸呸!沈望拍拍嘴巴,借以去掉剛才的晦氣話。

    妙妙不是鶴爵的孩子,妙妙是老天爺賜給他的禮物!!

    他把維生素C的瓶子倒干凈,十盒共二十片的避孕藥裝入進去,又給瓶子重新塞進外包裝紙盒。

    足以以假亂真。

    沈望匆匆回去,鶴爵居然還沒回家,沈望提著藥袋子往室內電梯里沖。

    電梯打開的瞬間,露出的身影是趙管家。

    兩人都被忽然出現的人影愣了一下,尤其是沈望,他更是差點撞到手里端著東西的趙管家。

    趙管家拿著的是修剪好的金枝玉葉盆栽,這東西矜貴的要命,對光照、水分和溫度的要求較高,時刻需要細心照料。

    不過再矜貴的植物,也比不上沈望的重要,所以趙管家必然是出手護著沈望,手里的盆栽徑自掉在地面。

    摔碎了。

    沈望連聲說抱歉,將手里的藥袋子放下,而后主動跑去拿掃帚。

    趙管家都來不及喊他,只好先蹲下將大塊的碎瓷片撿起來。

    鶴爵這時也興沖沖地從醫院回來,本該迎接他的人一個也沒來,而且還傳來“小心,當心!”的聲音。

    鶴爵問,“望崽,回來了嗎?”

    沈望怪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不小心打碎了你的發財樹。”

    萬一你要是生意做得虧損,絕對不怪我。

    趙管家笑說,“并不是發財樹,沈先生,是金枝玉葉。”

    沈望聽這盆新綠欲滴的植物名還挺好聽的,鶴爵已經走到室內電梯口。

    他將沈望從碎瓷片與泥土間拉了起來,淡道,“有傭人收拾就行了,你不要沾手,當心扎進瓷渣子。”

    還有腳。

    鶴爵引著沈望小心繞開地面的一灘,對趙管家說,“交給你處理了。”

    沈望忽然想起什么,從地面抄起裝藥的塑料袋。

    鶴爵瞇眼瞧了一下塑料袋間的印刷字樣,“你這一個小時去買藥了?”

    沈望專程打開,給他匆匆掃了一眼,“是維生素,我平常容易感冒發燒,家里時常備用一點維C,每天都吃一顆。”

    唯恐鶴爵不信,畫蛇添足道,“上歲數了,還是要勤于保養一點。”

    鶴爵則想的是,真是親父女,都愛生病。

    一想,沈妙妙唯獨身體嬌弱這一點,硬是隨了沈望,不然這孩子生的,沈望只是提供了一顆小種子,重在參與了一下。

    鶴爵道,“趙管家,明天叫食材商來家一趟,送點上好的燕窩和西洋參,給望崽補補身體。”

    沈望原本打算說不用了,趙管家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對鶴爵道,“西洋參容易上火,還不如從X國空運來幾瓶人參膏,暑天之后就是秋涼,趁早給沈先生滋補身體。”

    沈望小聲抗議,“我一個大老粗,似乎也沒什么可補的啊。”

    為了方便吃避孕藥找借口,他也不得不應承下來。

    鶴爵拉著他一起坐上室內電梯。

    沈望還在嘀咕自己看起來挺不錯,真的不需要滋補,他真的不想吃什么燕窩,小燕子的口水有什么好吃的。

    鶴爵將他的肩膀搬正,伏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沈望:“”什么情況?

    究竟是什么情況?!!

    鶴爵短暫地吻了他一下,兩人只是四片唇瓣碰觸在一起,微微沾了沾,連口液都還沒來得及分泌,已經徹底結束的幼稚式接吻。

    沈望的臉卻像放進空氣炸鍋的蘋果派,紅撲撲得鼓起兩團。

    鶴爵認真打量著對方一點一滴地變化,直到把沈望給活生生看害羞了。

    鶴爵說,“今天沒人會干擾我們。”

    最近幾天都不會。

    鶴爵的個子高,憑借身高優勢形成的陰影籠罩而下,幾分不容抗拒的威壓感從頭而來。

    沈望除了眼睛能稍微眨動一下,其余的部分都像是被人強行設定好開關似的。

    不準他移動。

    鶴爵微側了一下頭,示意在室內電梯的一角安裝著監控攝像頭。

    他可并不想讓豪門內過于刺激的畫面,流露到任何不堪的地方,成為密辛。

    鶴爵說,“”

    他什么都沒有說,三層樓的高度對于沈望來講,忽然變得像逐漸推進烤箱的托盤,但是對于某些人來講,完全屬于恨不能一步就位。

    當電梯終于打開之后。

    鶴爵一挫身,將怔若木雞的男人扛上肩膀,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臥房內走。

    沈望雙手緊緊攥著裝著避孕藥的塑料袋,低聲喚道,“鶴爵,我想先喝口水。”

    不管什么長期的,短期的,起碼先吃一顆啊!!

    鶴爵儼然轉斷獨行的暴君附體,扛著沈望一路走進浴室。

    他的浴室內有一口按摩浴缸,傭人每天都進屋清理消毒,但他從來只選擇淋浴,從不怎么使用浴缸。

    鶴爵給人放進浴缸內,沈望四腳著地立刻往出爬。

    被人從后面咬住了腰側。

    雖然鶴爵是收斂了一些勁兒的,不過依舊挺疼。

    真正的獵手并非只會攻擊獵物的脖頸,因為獵物在慌不擇路時處處充滿漏洞,所以才輕易淪為口中餐饗。

    沈望腰際一疼,人立刻軟綿綿地滾落浴缸里,嘴里不忘還擊。

    “說好只給你聞我的味兒,不帶接吻和做別的!”

    鶴爵對這個抗議嗤之以鼻,毫無顧忌與正面滑回來的人,深深地吻在一起。

    這一次的吻,不是之前的幼稚型,轉而成為攻擊者與被攻擊者、勝利者與淪陷者。

    兩個從心理到生理都絕對成熟的,男人之間的抵死纏吻。

    沈望根本堅持不到一分鐘,徹底地繳械投降,一雙手從緊緊攀附著浴缸邊沿,到緊抓著不停用力量在征服他的男人。

    嘴硬是吧?

    沈望的舌尖都快吮吸麻了。

    鶴爵則余力甚威說,“我還沒好好吻過你呢,這一次的吻,你虧欠了我十幾年。”

    第33章  父女過招

    余下的, 鶴爵說的話,沈望已經聽不是特別清楚了。

    他開始缺氧。

    先是從嘴里被一點點地被抽走,然后是腦袋,昏昏沉沉的。

    最后是靈魂。

    不知是誰誤觸了浴缸內的開關, 溫度適宜的水淙淙流向正中心, 一寸一寸地將沈望雪白的肌膚淹沒。

    鶴爵并不允許他回頭。

    沈望糊里糊涂地想起十幾年前的那三天三夜, 鶴爵基本上全部從后面抱住他。

    從臥室的每一個角落,到落地窗戶間的玻璃前, 再到一切方便的地方。

    沈望使勁哭, 使勁哭, 鶴爵并不憐憫他, 只是變得更加兇殘。

    沈望說想要去解手,鶴爵端著他走, 沈望說口渴或餓了, 鶴爵也沒準他徹底離開, 從冰箱里翻找出巧克力和飲料。

    沈望現在偶爾都會從內心咒罵,世界上怎么會有那種強而有效的藥劑,讓冷靜自若的鶴爵,搖身一變成了衣冠禽獸, 單純依靠巧克力和飲料, 就能維持尋常人不能比擬的超高體能。

    大概, 因為鶴爵是命定的天生大反派吧。

    沈望當時也是有體香的,不過因為剛成年, 體香的味道清淺芬芳,只是屬于含苞欲放的稚嫩香味。

    現在不同了。

    他成熟得要命, 正是絢爛綻放的最佳時期。

    沈望逐漸聞到自己的體香開始噴發,濃濃地漂浮在水蒸氣中, 氤氳成濃烈到分不開彼此的稠白,又重新糊了他自己一身。

    鶴爵迷戀著他的后腰。

    沈望的后腰微微彎曲成誘人的曲線,腰窩里盛滿了不知是水,或者是汗汁的東西。

    鶴爵啜了一口,冷硬的聲線早已經變得迷亂,似乎他也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爵爺,而是一個區區墜落紅塵之中的俗客。

    吃世俗的糧食,飲世俗的酒液,說世俗里不堪入耳的葷話。

    他說,“你香得太要命了,這洗澡水都染得全是味兒。”

    沈望聽他的意思,大抵上連自己的洗澡水都敢喝一口的。

    后一想,這人是不是恢復味覺了?

    鶴爵矢口否認,“我打個比喻,療程效果還差得遠呢。”

    于是,鶴爵開始一番更為羞恥殘酷的療程。

    他欺負沈望的腳心,沈望想:我的腳正好想踩他的嘴,誰讓他嘴巴刻薄。

    鶴爵欺負他的,沈望想,我正好坐他臉上。

    哈哈。

    大名鼎鼎的爵爺,被他坐臉上碾壓,還一臉享受。

    沈望從混亂的思緒中終于返回到清醒中。

    哪怕只有一絲絲。

    沈望說,“鶴爵,我想看看你。”

    鶴爵沒說話,無論他怎么貪婪地像一個搶劫者,給沈望里里外外搜刮跟干凈。

    他都堅決不準沈望回頭看他一眼。

    鶴爵只說,“望崽,你再這樣偷看我,我就把你徹底喝掉。”

    沈望夢見一個超大的舌頭,緋紅猩艷,恐怖異常,遍布滿各種倒立的肉刺。

    這舌頭把他狠狠得卷成一團,放開再舔。

    以至于沈望渾身從來沒有干凈過,全都沾滿粘稠的唾液,倒刺還作亂得厲害,四處刮他的嫩肉,從里到外折騰個沒完沒了,最終鉆進了隱秘的角落大顯神威。

    沈望叫著不要,被這個荒唐的夢驚醒,不過人說,夢境原本便來源于生活。

    他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發現自己躺在鶴爵的懷里,渾身光潔干燥,并沒有像夢境里那種臟污不堪。

    只是,鶴爵本人穿著整齊的真絲睡衣,唯獨沒讓他穿一丁點兒。

    簡直太可恨了。

    沈望忍住渾身的不得勁,搬動著兩根面條腿,一點一點挪去房間的角落,翻找了半天,才找見被鶴爵丟在一邊的塑料袋。

    沈望已經徹底沒力,癱坐在波斯羊絨地毯間。

    禽獸。

    也不想想自己究竟是幾歲的人!

    沈望摸出那一盒經過特殊處理的維生素C,管他緊急的,還是長期的,胡亂取了一顆扔進嘴里。

    屋子里沒有水,或者是有水的,不過沈望一點也不打算去找。

    硬生生地咽進肚子里,瞬間泛起的苦味都快令人嘔吐了。

    鶴爵,你這個大禽獸!老子信了你的鬼!

    鶴爵冥冥中做夢也沒放過沈望,喃呢說,“望崽,過來。”還伸出手臂不停摩挲著身邊空掉的位置,跟在夢里安裝了雷達一樣精準。

    沈望嚇壞了,感覺下一秒人就要起來找他,不禁重新爬回床上去躺著。

    鶴爵終于摸到溫軟的身體,手臂使勁將人勾到懷里,大手摁住沈望的腰際,緩慢地捏了捏,又重新熟睡過去。

    沈望近處凝視他的臉,喉頭還隱隱泛起避孕藥的苦澀。

    他的心境也一同泛起濃濃的苦澀之感。

    鶴爵,你

    沈望實在說不出他的后半句屬于威脅,還是哀怨,最終安慰自己,只要女兒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會立刻離開鶴爵身邊。

    重新投入到茫茫人海中。

    就像鶴爵從未主動找過自己,自己也絕對不會再有一份留戀一樣.

    鶴爵最近每天早晨起來,心情都很不錯。

    因為只要看一看懷里,總是沉睡著一個渾身發光的大美人。

    誰不喜歡看見又香又漂亮的?

    鶴爵替沈望蓋好肩膀上的被子,仿佛貪婪的餓狼每天都要舔舔沾滿鮮血的爪牙,將面孔貼近沈望的心房,拼命汲取幾口印子,才心滿意足地起床。

    依照每天早晨的慣例,鶴爵收拾干凈,換上嶄新的西裝,而后走到床前再去看看沈望。

    沈望第一天還能自動清醒,這幾天已經完全甘拜下風,即使常年凌晨四點鐘就會去海港搶魚鮮的好身體,也禁不住每天的千錘萬鑿。

    鶴爵沒忍心驚動他,默默地用視線描摹著沈望的一切。

    最終,將目光轉移向床頭柜的維生素C間。

    鶴爵拿起藥瓶子晃了一下,心說總見沈望帶著這個藥劑,但是不是也吃的太多了,才區區幾天而已,感覺要吃空了。

    等一陣跟趙管家說,換成更好的新藥進去。

    鶴爵一下樓,將這件事告訴趙管家。

    趙管家道,“維生素C也不能過量食用,不如我再添加一點其他的營養劑進去,沈先生最近總喊腰疼,給他提升一點腎氣。”

    鶴爵叮囑他看著辦,自己坐著車到了公司。

    鶴家世世代代做風險投資,光是鶴室創辦的風投公司,在全京城就有八家,更不要提亞洲區之外的地區,還有更多的數量。

    風投,顧名思義就是風險投資,主要業務來源即是為創業公司提供資金和資源,是高風險、高收益的投資經營方式。

    依照鶴爵的眼光,基本上沒有不賺錢的項目,很多人都直望著他能多看一眼,例如跟股神巴菲特吃飯并非僅僅是為了得到商業方面的指引,而更多是為了達到一種宣傳手段。

    鶴爵第一個面見的客戶便是蕭諑,對于這個未來的龍傲天,還是很有必要將人繼續往深水里帶領一下的。

    蕭諑帶領的團隊暫時還都是一些野路子,在軟件編程這方面有一定基礎,但不夠扎實。

    鶴爵想把這些人先送去國外有合作項目的研究室深造一下。

    蕭諑主動提出,也想跟著一起走。

    這樣子,男主離開沈妙妙三年之后再回來。

    他和沈望能好好地度過三年自由時光。

    鶴爵欣然同意,并且刻意提及給京大捐的那幢樓,正好由蕭氏接手,蕭正弘權當是兒子帶來的生意,愈發義無反顧支持兒子的事業。

    蕭諑自己主動要出國學習,可是興致缺缺,大致談攏了之后,就抽身離開。

    他和幾個軟件開發上的兄弟走在前面,迎面電梯門一開,露出來的兩人中,一位是接待員。

    另一位居然是沈妙妙。

    沈妙妙收拾得很精神,穿著裹身的深藍色正裝,將腰臀比例掐得恰到好處,百分之百的職業美人兒。

    蕭諑的兄弟全部認識沈妙妙,接連喊道,“蕭少爺!是嫂子!是嫂子!”

    蕭諑的眼底泛起一簇未滅的火焰,直到他目視前方,與沈妙妙的雙眸對接。

    沈妙妙像是并未看見他似的,平靜地擦肩而過。

    真是無情冷酷!

    蕭諑被迎頭潑了一整個北冰洋的冷水,寒徹心扉道,“都閉嘴!”

    眼底的恨意幾乎達到了人生巔峰。

    “誰再瞎喊,就滾出團隊!”

    接待員跟總裁辦公室的特助對接后,將沈妙妙留在原地。

    特助進去跟忙碌的鶴爵打了招呼,以為依照鶴爵的處事風格,一定會將不起眼的采訪放置在最后。

    哪知鶴爵聽說對方姓沈,冥冥中有了感應,面無表情道,“把早晨的兩個會議滯后,先讓人進來采訪。”

    沈妙妙也以為直報家門后,姓鶴的可不得在她面前擺一擺高高在上的架子?

    特助出來朝她笑道,“沈小姐喜歡咖啡,還是茶?一會兒我跟你送進去。”

    言下之意是,成了。

    沈妙妙清了清嗓音,調整好氣息心情,換了一張明媚如春的笑顏,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鶴爵的辦公樓共有86層,而他的辦公室則在83層的位置,這個高度仿佛備受光線的喜愛,明晃晃的微光投射而來。

    沈妙妙在一片金光中只看見一道偉岸的身影,那身影仿佛屹立不動搖,寬闊的肩膀和烏黑的發絲,點綴著耀眼的光暈。

    還有屬于她爸爸的濃郁體香。

    媽的。

    沈妙妙是被沈望精心培養出來的小公主,但絕不代表她從不講任何臟話。

    尤其是當她清晰地聞到,老男人渾身被爸爸的香味兒浸泡透了的瞬間。

    該死的,他把我爸爸當作香水擺件,還是私人香水,怎么能沾這麼多?!

    鶴爵朝她招招手,“沈小姐,才不見了幾天而已,怎么換專業去新聞系了?”

    沈妙妙學得是中文,將來畢業了完全可以從事記者行業,不過她并沒有此類打算,而是利用上次與鶴爵有一面之緣的便利,順手從輔導員那里搶來的這個美差。

    沈妙妙亭亭玉立站在那里,沖鶴爵笑著,“難道鶴先生不希望,今天能來采訪您的人是我嗎?”

    牙尖嘴利,看來是病徹底好了。

    沈妙妙并不需要特別發話,落落大方地坐在鶴爵辦公室的客用轉椅上,取出錄音筆和記錄用的小本子。

    “我剛才是跟鶴先生開一個小玩笑的,聽說系里要委派一個大學生,做一期關于京城最成功的商業人士訪談,我看了名單后,第一個主動報名要采訪鶴先生,也不知我的突然造訪算不算唐突,會不會令您感到討厭?”

    她說得曲中有進,尤其善于甜言蜜語地布下陷阱,是個很有心眼子的小姑娘。

    鶴爵暫時沒能聯系到,這朵小白蓮為什么從上次吃飯到這次采訪,冥冥中判若兩人。

    但只要一聯系到這孩子是沈望離開自己后,到外面生的小崽子。

    一切不合理,又變得十分合理。

    他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讓沈望給沈妙妙打電話了。

    鶴爵道,“當然不介意。”

    “我從來不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至于能在這里遇見沈小姐,與其說是京大的校長夠有面子,倒不如說是一種冥冥中的緣分,也有未可知。”

    沈妙妙內心咒罵他一萬遍陰毒鬼,笑著道謝,“那我也不多打擾,直接進入主題。”

    沈妙妙第一個問題就是,“有人評價您是華國乃至全風投行業的暴君,但是也有人評價您是京城社交圈內出了名的西裝佛子,目空無物,無欲無求。”

    “作為財力雄厚的資本方和作為普通的一個人,在您身上同時體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特質,您自己有時候不會覺得自己屬于矛盾體嗎?您自己又是如何權衡這兩個極端之間的平衡點呢?”

    簡而言之,就是表里不一。

    第34章  關愛老年男人

    鶴爵怎么會聽不出這翻話里有話呢?

    他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 緩慢走向坐在不遠處的沈妙妙身邊,面對一個主動來挑釁的對手,還是要給予一定的尊重。

    鶴爵道,“我覺得這兩件事情完全不矛盾, 想掙錢和想避開社交麻煩, 其實并不沖突。”

    “沈小姐今年應該很年輕吧?有二十歲嗎?”

    二十歲。

    恰好, 是沈望離開的時間長度,他一離開自己立刻跟其他人創造的嶄新的生命, 開啟全然不同的時光旅程。

    唯獨將自己留在泛黃又陳舊的記憶片段中, 浮了一層名叫“漫漫蹉跎”的塵埃。

    他不想再一個人留在原地踏步, 即使前進的道路需要破敵重營。

    “二十歲的孩子只是在大學的襁褓里等待社會的哺育呢, 依照我的建議,剛才那個不成樣子的問題, 咱們跳過不論, 你還有什么其他的采訪方向嗎?”

    沈妙妙的手指在錄音筆間不停地摳來摳去。

    鶴爵故意走過來, 八成是為了讓自己,從更近的距離聞到屬于爸爸的味道。

    對她完全像是一種考驗。

    行吧,只要她穩住陣腳,佯裝出毫無反應的樣子, 退而求其次, 先博取對方的好感, 也不失為一種策略。

    沈妙妙屬于行動派,當即用手背捂住口鼻, 輕輕咳嗽道,“抱歉, 鶴先生,我最近剛大病初愈, 大腦和嗅覺一樣,不是很靈光,您應該不介意我重述之前的那個問題吧?”

    聞不見味道嗎?

    鶴爵略帶可惜地返回了座位,迎著沈妙妙笑說,“年輕人肯定是能得到重來一次的機會,只不過次數不多。”

    他指了指手腕間的表,“我的會十分鐘后開始。”

    沈妙妙潛心研究了幾天關于風投行業的信息,包括鶴爵家族一生投入熱愛的經緯資本,專心針對經緯資本提出幾個極有價值的問題。

    瞬間將她私仇公報的形象又拉扯了回來。

    最后一個問題的結束,沈妙妙平靜地收起筆記本和錄音筆,朝鶴爵主動伸出右手道。

    “感謝您的慷慨。”

    鶴爵與小姑娘鄭重其事地握手。

    沈妙妙猶豫了一下,問道,“不知是否冒昧,鶴總平常喜歡什么運動?”

    鶴爵挑眉,“沈小姐有何指教?”

    沈妙妙稍微有點臉紅,其實主動接近鶴爵全是為了爸爸,但是從三十六計的戰術性策略來講,她必須要像個傻白甜一樣,給以后的見面留下不易覺察的跳板。

    “您的身材很好,我是說依照您這個歲數,感覺隨便能打倒幾個彪形大漢。”

    好尷尬好尷尬!!

    沈妙妙笑著說,“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跟您一起約戶外運動?”

    好想死,好想死!

    鶴爵微微一彎嘴唇,不知看透自己的小心機沒有,只是淡淡道,“等我忙完這段時間。”

    算是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沈妙妙依舊維持著虛假的笑容,漫步離開鶴爵的辦公室,朝秘書柜臺詢問了一嘴。

    最遠的衛生間在哪里?

    按照秘書的指引。

    沈妙妙去了最僻靜的一間,反鎖上門之后,從隨身的小包內掏出一個大眼萌搞怪捏捏樂。

    使出全力一捏,中間會凸出超級大的一顆眼珠子。

    “啊,真是不要臉,怎么會有人這么不要臉呢?!”

    “都一把歲數了,人家夸你身材好肯定是為了恭維你啊,怎么能臉皮厚到就輕易承認了呢?”

    “西裝底下那肚子,肥得能有八道褶皺,胸口兩坨肉松弛得像腌茄子!”

    “放開我爸爸,死老頭子!叫你身上沾我爸爸那么多味道!!”

    十分鐘后

    沈妙妙從洗手間走出來,一臉平靜自若,仿佛剛才并沒有咒罵什么人,像一朵輕飄飄的云彩,面帶微笑地離開經緯資本的大樓.

    沈望手里端著溫熱的雞湯,慢悠悠地品味著骨肉融化的極佳口感。

    只是隨便抬了一眼。

    正好看見,鶴爵喜滋滋地往嘴里放入一塊山藥片。

    鶴爵龜毛的地方極多,其中一條則是食不言寢不語,專心又細致地吃飯。

    可是,他現在笑得樣子太詭異了,完全不像是一貫的做派,更像是發現什么了不得的驚奇事件,由心而笑。

    沈望試探問一嘴,“鶴爵,你味覺恢復了一點點兒嗎?你不覺得今天吃的有點多?”

    鶴爵淡淡回道,“我的味覺和嗅覺毫無進展,怎么,你感覺我像是康復的樣子?”

    “哦。”沈望說,“既然你現在用的治療法,也沒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今晚我想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他不知道作者是不是給反派同時安裝了四顆腎,腰肌安裝了高性.能電機馬達。

    反正他歲數不年輕了,過不得太頻繁的性.生活。

    而且常熬夜不好。

    不是俗話說嗎?三點睡六點起,ICU里喝小米。

    而且而且。

    避孕藥不能當作糖豆子來吃啊。

    沈望從百度上專門搜索了一下,避孕藥吃多了可能會造成水鈉蓄留、體重增加、卵巢功能的改變等,一部分人可能還會出現惡心、頭痛、胸房脹痛等現象,甚至有些人會存在難以受孕的可能性。

    他這幾條中,偏就胸口脹脹的,比以前給妙妙哺乳還要難受。

    鶴爵問他,“是身體不舒服嗎?”

    沈望連忙回道,“不,我就是想今晚自己一個人睡,給你治療的時間久了,其實也該試一試戒斷療法,搞不好一周一次才是最正確的資料方法。”

    鶴爵說,“行。”

    晚上,沈望終于如愿回到自己闊別已久的大床,雖說這個世道做什么都會很累,但是完全比不上天天被壓榨椰汁泡泡的工作疲勞。

    沈望一不小心在床上睡著了,幾分鐘后,有人摸上了他的床,給人從后面緊緊抱住。

    沈望驚魂未定,準備大叫,已經被人側搬著臉,強行進入纏綿悱惻的吻中。

    沈望立刻明白對方是誰,氣不打一處道,“你,你不是晚上說,讓我回房睡嗎?!”

    鶴爵反剪住他的雙臂,不停索吻,“所以,我也來你這邊睡。”

    Σ(⊙▽⊙"a

    沈望偷空緩口氣道,“不是要用戒斷療法嗎?”

    背后的男人說,“試過,戒不了。”

    啊啊啊啊!你才試了幾秒鐘?!

    沈望毫無一點還擊之力,只能任由對方把自己摁住,情急之下喊道,“用雨傘不行嗎?”

    鶴爵卻低聲笑了,撫摸著他的腹部,像是在撫摸懷孕的孕肚子,“雨傘容易破,還不如不用。”

    沈望又是睡到自然醒來,看了眼床邊的亂七八糟,心說每天來幫忙收拾房間的傭人,估計背后又要嘀咕什么難清洗的話了。

    要命。

    沈望抱著發軟的自己,準備稍微再補一補覺,誰知電話鈴聲響起。

    是女兒沈妙妙的專用鈴聲。

    沈望以為鶴爵已經去上班了,快速接聽女兒的電話道,“寶兒,怎么大清早地想起來給爸爸打電話啊?”

    沈妙妙也是嘗試一下,今天這通電話究竟能不能打通。

    沈望親切又熟悉的聲音,立刻叫小姑娘快熱淚盈眶了。

    沈妙妙:“爸爸,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想我呀。”

    沈望搬起手指算了一下,確實有十天左右沒有給小公主打電話,這真不像話,簡直是給愛女狂魔的自己臉上抹黑。

    沈望笑了一下表示掩飾,抱歉說,“爸爸最近生意太忙,不然這樣子吧,等我最近的這筆大買賣收到尾款,我再去京城看你去?”

    “真的嗎?”沈妙妙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選擇質疑。

    鶴爵能輕易放你出來?

    不過,惹人討厭的是鶴爵,鶴占喵巢的人也是鶴爵。

    她的爸爸好可憐,好無辜,被老男人給霸占住了。

    沈妙妙說,“爸爸,那你記得一定要來京城看我,我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好想你。”

    啊呀呀!我的小公主~

    沈望被鶴爵弄堅硬的身心,在一瞬間酥軟下來,仿佛從靈魂深處就得到了升華。

    “好啊,拉勾勾。”

    父女倆從以前就很喜歡互相許愿,對不完成諾言的人有自己定下的一套懲罰措施。

    所以沈望所言極具誠信,過兩天等鶴爵解了饞,也沒有之前那些日日夜夜的新鮮感,也不會抵死與他糾纏至極。

    他就可以順利地跟女兒見面啦。

    沈望以為鶴爵不在,其實鶴爵并未離開,他手里端著熱騰騰的早點,準備給沈望送到床上去吃一頓美味的雙人早點。

    所以他將這番承諾聽得十分清楚入耳。

    鶴爵并不是一點都不準沈望接觸沈妙妙,偶爾見一下面,還是可以允許的。

    他將涼掉的早點重新拿回廚房,告訴趙管家給沈望送去新的早點。

    自己則翻開手機,找出提前預存好的電話號碼,對里面接聽的小姑娘說,“現在有空嗎?”

    沈妙妙才剛掛掉爸爸的電話,轉眼又接到了鶴爵的。

    這很難不令她產生懷疑。

    沈妙妙假裝試探性問,“鶴先生?”

    鶴爵道,“今天有空一起運動嗎?”

    沈妙妙簡單換了運動服,將柔墨般的長發束成清爽的高馬尾。

    看了眼鏡中年輕又稚嫩的臉龐,看起來完全純天然無敵意,就是一個容易產生慕強心理的小白癡。

    “不知道對方究竟能不能上鉤?”她只問了一句。

    鏡子里的女孩并沒有給她做出回答。

    沈妙妙出發了。

    她按照鶴爵發來的定位信息,來到京城最為有名的春山。

    被叫做春山并非沒有道理,山上遍目皆是綠油油的樹叢,層林盡染著各種生機勃勃的色彩,仿佛在這座山之巔,隱藏著永恒不衰的青春之源。

    沈妙妙剛到京城讀大學,好幾次都有人約她來爬山,沈妙妙是海邊長大的孩子,游泳是一把好手,可是看見如此拔地而起的山脈,依舊心存著不愿攀登的懶惰小心思。

    鶴爵同樣穿著修身運動服,不過他的裝備要更齊全,也更加專業,后背的背包外側掛著攀巖繩索,看起來不像是要經歷一場簡單的爬山運動。

    鶴爵微微舉手示意,“這邊。”

    沈妙妙心底瘋狂吐槽一千句,興沖沖地跑到對方面前,言道,“鶴先生,早啊。”

    鶴爵問,“早點吃好了嗎?”

    沈妙妙奇怪,“只是簡單的運動一下,等中午連早點一起吃。”

    鶴爵反手從包里掏出一塊壓縮餅干和水,“年輕人的生活不夠規律啊,早點堪比生命黃金,不吃怎么能獲得健康的體魄呢?”

    言罷,還取出一條專用營養劑,遞給沈妙妙叫她先吃好。

    沈妙妙邊吃邊問,“鶴先生,我們今天去’望月峰’嗎?”

    來春山的人一來會選擇去著名的潛龍塔寺,二來會選擇去望月峰,這兩處景點一年四季游人絡繹不絕,香火不斷。

    鶴爵道,“一般人都會去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沈妙妙暗忖:那你去外太空啊,那里沒人去。

    鶴爵的手指向完全相反的地方,沈妙妙往手指的終點看了一眼。

    春山最密林蒼翠,山路險峻,連百度地圖都沒有標記的地方。

    他想給我來個意外墜崖,死無全尸嗎?

    沈妙妙呃了一聲。

    鶴爵道,“我們從南麓上山,那里沒有人工堆砌的階梯,只有爬山者天然踏出的蜿蜒小徑,風景獨美,你走不走?”

    沈妙妙干咽了一口硬茬茬的壓縮餅干,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飛快。

    “去啊,為什么不去?來都來了。”沈妙妙一股腦將礦泉水喝個底朝天,隨手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內。

    “鶴先生敢去探險的地方,我自然也是敢的。”

    而且。

    “萬一鶴先生你半道兒上背不動背包了,我還可以幫你背一會兒。”

    你年紀大了嘛,全當我關愛老年人啰。

    第35章  鶴爵的白月光?

    春山的山勢是屬于先緩后急, 最開始站在山腳下往上仰望,感覺山腳下,綠樹成蔭,鳥語花香, 仿佛是一路上只會走進一片綠意盎然的林間海洋。

    哪知隨著海拔逐漸升高, 空氣有沒有變得越來越清新不好說, 山路開始蜿蜒曲折,時而陡峭, 時而平緩。

    最具有挑戰性的事, 是人工鋪成的臺階很快就斷了, 按照鶴爵所言, 再往上走的山路基本上都是天然形成的曲折小徑,而這些歪七扭八的小路均是由進山護林、或者有申請許可進山采山貨的人來回踩踏形成, 而一些更為古老而陳舊的腳印, 則是可以追溯到上百年前修行的苦行僧, 或者是登山祈福的村民。

    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與挑戰,但正是這些未知與挑戰,更容易令人充滿期待與激情。

    沈妙妙剛開始走在最前面,之前說了, 她對攀山活動的興趣一直敬而遠之。

    不過, 大概因為鶴爵在她后面, 一步一步地追著,反倒有種極有趣的錯覺。

    這令沈妙妙無意識想到在幼兒園、小學、還有上初中時的學校趣味運動會。

    沈望每次都會專門把攤子收了, 清洗掉渾身沾染的魚腥臭味,套上厚厚的秋衣, 認真陪她完成每一個親子項目。

    什么寶寶車障礙賽、傳遞呼啦圈、螞蟻搬豆子。

    反正總是會輸掉。

    因為沈望的體能不行,運動細胞奇差無比, 靈活性也不夠。

    正如他最開始做生意,在碼頭搶最新鮮的魚鮮,總是被人撞得橫七豎八,帶一身青青紫紫的傷回家貼藥膏。

    沈望只會朝女兒傻傻地笑,握緊拳頭做加油狀,“爸爸下一次一定會成功的,相信爸爸!”

    還有需要夫妻雙方一同參加的項目。

    沈望都會刻意抱著沈妙妙,躲去一旁玩點其他有意思的。

    沈妙妙只有一次問過沈望這個問題:“爸爸,為什么別的小朋友有媽媽?”

    沈望抱緊沈妙妙,很認真地說,“因為爸爸的愛太少了,只能全部分給喵喵一個人呀。”

    我爸爸雖然永遠都贏不了,但他絕對不會認輸。

    還有爸爸的愛很少很少,根本沒有其他人的份兒。

    沈妙妙氣喘吁吁回頭看向鶴爵,鶴爵依舊保持著平穩的速度,跟在自己身后臉不紅、氣不喘,完全不似這個歲數大叔應有的體力。

    體力怪物嗎?

    沈妙妙琢磨,要不然假裝系鞋帶,先讓對方走到前面去,于是彎下腰把原本系得完美對稱的鞋帶松開。

    眼睛的余光掃量著鶴爵的動靜。

    鶴爵幾步路跟到她的身邊,也沒有刻意往前面走,而是站在沈妙妙的左半側,耐心等待沈妙妙。

    沈妙妙狐疑,“鶴先生,是我擋了你的路嗎?”故意側了側身體,朝靠山的一邊禮讓開些距離。

    鶴爵摁住她的肩膀,示意不必道,“這邊的山路崎嶇不平,你是第一次爬野山,腳上的鞋也并不是專門的登山鞋,多少要小心一點。”

    沈妙妙從他話里聽出點意思。

    野山是未經開發的山脈的意思,正如腳底踩踏的天然小徑一般,充斥著許多未知之數。

    簡而言之,就是危險的變數很大。

    沈妙妙現在突然覺得,鶴爵一直跟在她后面走,是不是有意擔心她的鞋子問題,專門照佛一二

    哼,假好心,如果真的想關心下一代,就早一點告訴我,是來徒步爬山啊啊啊!

    沈妙妙笑說,“爬山還挺有意思的,而且在爬山的過程中,我們或許會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彼此鼓勵,共同前行,最終登上頂峰,俯瞰一切的渺小。”

    鶴爵像是贊同,“你們小孩子爬山是為了挑戰自我,等到了我這個地位,爬山更多的是為了在寂靜的山林中聆聽內心的聲音,享受遠離塵囂,抵達心靈中最空曠的彼岸。”

    什么像你這個地位,換個詞,是像你這把歲數吧?

    沈妙妙系好鞋帶,倆人這次比肩而行,之前基本上屬于各爬各的,隨后的一截路程上,兩人倒有點話可聊了。

    鶴爵問,“沈小姐一個人在外念書,尤其還是到了距離家鄉極遠的京城,連飲食習慣完全不一樣,剛來這邊一定很辛苦吧?”

    沈妙妙從路邊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捻在指尖不停地轉圈。

    “其實不是。”

    沈妙妙說,“我爸爸跟我講,他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只不過為了謀求生計,才不得不輾轉到廣城討生活。”

    之前沈妙妙一直不明白,爸爸怎么能放棄故鄉的熟悉生活環境,跑去完全不同的廣城生活。

    現在她明白了。

    沈妙妙看看鶴爵,有這樣一個人在京城鎮壓,能不趕緊跑嗎?

    沈妙妙不知是氣,還是意有所指,言道,“早知道我就不報考京城的大學了,假如隨便報一個廣城周邊的大學就好了。”

    這樣,爸爸也不用被某個人給控制起來。

    鶴爵有點聽出味兒來,故意反問,“那你為什么當初選擇京大?”

    沈妙妙一點都不避諱,“沒辦法,高考分數考得太高了,感覺除了京大,報哪一所大學都特別虧。”

    噗!

    鶴爵本來是能忍住的,但只要一想到身邊這位充滿活力,洋溢自信的小丫頭,正是膽小鬼沈望的女兒,總是有種很不搭配的錯覺。

    ——一定是你媽媽自信度超標,所以生的孩子也特別像媽。

    不是有科學證據顯示,孩子的智商多半來源于母親的基因。

    鶴爵:“”我是情不自禁地、條件反射地找各種不痛快嗎?

    兩人能聊的話題又多了一點。

    直到天然小徑的路逐漸變窄,變險,最后居然斷斷續續到消失的程度。

    回眸一望來時漫漫長路,居然已經快爬到一座山峰最高聳的地方。

    沈妙妙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克服困難,直達山頂。

    “我們回去吧。”她如是說。

    鶴爵并沒有贊同,而是四處搜索著,最終在一處隱蔽的山間狹縫中找到一條隱藏的危險小路,歪七扭八的樹干上掛著不怎么醒目的告示牌。

    “請勿攀登”

    沈妙妙瞪大眼睛,“鶴先生,這里寫著注意,所以”

    鶴爵根本沒有將告示牌放進眼里,邁開長腿一跨,徑自翻進了暗示著危險的高聳小道。

    沈妙妙:“!!!”

    鶴爵朝她招手,“這邊我來過兩次,一起去看看。”

    沈妙妙才不要去,連連擺手,“破壞規矩的事情我不干,萬一警察抓你的話,我就是人證。”

    原來還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孩子呢。

    鶴爵再次邀請道,“我這人一向不喜歡墨守成規,所以才能做風投生意,你不來的話,春山上最美的風景,你這輩子就看不到了。”

    勾勾手,“來不來?”

    其實鶴爵早已經讓秘書通過特殊渠道,跟景區的經營者聯系過了,算是特權特用。

    沈妙妙挑起眉毛遲疑三秒,最終跟著鶴爵一樣,邁開細長的腿,翻過了禁止通行的圍欄。

    鶴爵沖她笑笑,“挺有膽量的。”

    沈妙妙反駁,“最好是真的值得。”

    又說,“警察抓你的時候,我是人證哦。”

    鶴爵笑笑,“走吧。”

    兩人這次只能選擇前后的走法,不是沒了話題,而是山道狹窄至極,只能通過一個人,有時甚至會一陣陣得刮來山風,裹挾著逐漸稀缺的新鮮氧氣,吹得沈妙妙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腳底的小石子踢下去一顆,像是發出哀嚎般筆直地墜下萬丈深淵。

    看來,他們確實走了一條危險的險峻之路。

    鶴爵在前面引路,一邊耐心地指導沈妙妙,“每一座山都有山頂,但不是所有的山頂都叫做山巔。我們現在攀爬的只是區區的一座春山,地球上稱之為瑰麗雄奇的高山之巔,蒼穹屋脊,見證地球的變遷,承載無數探險者的夢想,給予人們心靈的慰藉的高山,還距離我們很遙遠呢。”

    沈妙妙穿得不厚,只是一層半袖加運動服,逐漸暴.露在高空中的風潮中,立刻冷得發顫。

    這家伙,話說得怪好聽的,我可是才剛剛大病初愈啊!!

    鶴爵摸了一把背包后的攀巖繩,“需不需要我用繩子拴住你的腰,這樣能減少你的緊張感。”

    沈妙妙立刻變臉道,“我是冷得發抖,不是害怕的發抖,謝謝。”

    鶴爵才想起來沈妙妙剛住院的事情,哦了一聲,“我把外套脫給你。”

    “不用了,謝謝。”

    難道我還不如老頭子抗冷?

    沈妙妙專心腹誹他,腳底踩住一顆石子,頓時朝后一滑,仰身差點從直上直下的小徑間滑落下去。

    “當心!”鶴爵一把捏住她亂甩的手臂,“保持平衡。”用力將沈妙妙硬扯了回來。

    啊啊啊啊!我差點被老頭子害死!

    沈妙妙腿軟地蹲在地上,心臟瘋狂地沖擊著胸口,險些撞出個血窟窿!

    她往腳底下看了一眼,媽呀,她是不是太緊張了,居然看見薄薄的云層圍繞著走過的險路。

    鶴爵道,“不行,我先送你回去。”

    閉嘴!臭男人!

    沈妙妙暗示自己并沒有真正地跌下去,又竭力平緩了緊張到缺氧的心情,隨后直挺挺地站起來,“我很好,不要小看人。”

    鶴爵笑了,有點開心且毫不偽飾,“看來,下一次可以繼續約你爬更高的山。”

    沈妙妙哼了一聲,“珠穆朗瑪峰嗎?”

    艱難地行進了半個小時,沈妙妙感覺有很強的光芒從前方涌來,等她還在疑惑著不過是中午十一點左右,怎么光線熾烈得如同午后。

    鶴爵淡淡說一聲,“到了,好好欣賞吧。”

    登上最后幾步路程,沈妙妙儼然投身進了金色的光之世界中央。

    天空倒不是說距離最近,但是山巔繚繞的云層,將日光不斷折射再折射,散漫的光絲射向四海八荒,明亮又耀眼,仿佛世界變作巨大的海洋,波浪推送著瀲滟的金光,集中在一個中央。

    沈妙妙完全不覺得冷了,也完全不覺得疲倦、害怕,她沉浸在光暈的最中央,連搭起手遮住眼簾,俯瞰整座春山的光影,都像是在探看水底明月般,浮浮沉沉,朦朦朧朧。

    一切辛苦的汗水看起來非常值得!

    鶴爵看著小姑娘在自己眼前展現出的活力,不禁想起當年跟沈望最快活的日子。

    沈望一直很膽小,不,應該說是極度缺乏安全感,比躲藏在地洞里的小動物還要敏感脆弱。

    鶴爵記得有一次抓住了沈望的手腕,只是不小心的情況下,那一截腕骨纖細到令人恐怖的程度。

    沈望瘦弱、卑微、營養不良,鶴爵那個時候幾乎是帶著試著養一養的心情,把小玩意兒掛在身邊。

    后來的沈望逐漸變得健康、漂亮、而且還敢在自己的面前發個小脾氣。

    活蹦亂跳。

    就像現在的沈妙妙一樣可愛、純潔、對生活中的每一個小細節都充滿無限的感動。

    等鶴爵有所覺察,從漫長的追憶和沉思中回味過來,對沈妙妙說,“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其實,這話確實發自肺腑。

    不知為什么將沈妙妙驚了一跳,慌張地朝后倒退了幾步,面如土色道,“你想干什么?!”

    鶴爵連忙喊道,“你不要亂動,這里很危險!”話都沒喊完,人已經飛撲過去,把即將退到懸崖邊的沈妙妙死死摁住。

    沈妙妙一個掙扎,脫身欲逃的剎那,腳底踩住一塊石頭,人重重地絆倒在地,聽著都是很疼的聲音,連沈妙妙這樣堅強的女生,也禁不住撕裂般的劇痛襲來,一雙靈妙的眼睛掛上眼淚,急吼吼喊道,“我就知道你沒有安好心,把我約到山上肯定是為了除掉我!”

    鶴爵還從未將女生惹哭過的經驗,但也沒有像眼前這般慌神過,他連忙蹲在沈妙妙的身邊,退下背包翻找里面的急救包,問道,“有沒有摔傷哪里?”

    還有。

    “我怎么會對你不利?小丫頭的心思還真多。”

    沈妙妙原本還能裝得住自己對某人的厭惡感,大受驚嚇之后,如果還能繼續偽裝,那便是活神仙!

    沈妙妙根本不準備接受鶴爵的假好心,氣鼓鼓言道,“你剛才說那句話,不是要推我下山呢?”

    其實沈妙妙的褲兜里早裝著錄音筆,為得就是能套出鶴爵的話來,錄到現在更好,萬一自己遭遇不測,還有證據。

    鶴爵認真思索了一下,“哪句話?”

    “給你個機會那句!話說你是故意跟電視劇學的嗎?”

    電視劇。

    鶴爵不禁一笑,“這誤會大了,我的意思跟你理解的意思,完全不同。”

    “我保證沒有壞心,現在,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

    沈妙妙將信將疑,不過剛才她委實太害怕了,現在回想一下,似乎自己的反應太過夸張,若不是自己對某人的討厭一直不斷積累,怎么會鬧出這種幺蛾子啦?

    沈妙妙說,“沒關系,我沒那么嬌貴。”

    好好好。

    鶴爵換了一種說話,講真的,他還從未對女人溫柔過,何況是一個區區小屁孩子。

    “我是圖自己的安心,現在,能讓我看一眼嗎?”

    鶴爵小心翼翼捋起沈妙妙的運動褲腿,發現膝蓋已經磕得血糊糊一片,雙眸一沉,神色立馬嚴肅道,“都摔成這樣子了,你居然還犟嘴?!”

    還不怪你啊!

    沈妙妙一把扯下褲腿,被他看了真心難受,準備起身下山。

    鶴爵一把將人抱起,嚇得沈妙妙大呼小叫著,“你要做什么!”

    她還是第一次被男人公主抱,尤其是被年長的成熟男性。

    反正爸爸是從來抱不動她的!

    沈妙妙還質疑過沈望,難道自己比上百斤的帶魚還重?

    鶴爵的嚴肅自帶不容抗拒,他將沈妙妙抱到一塊石頭前坐下,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小孩兒穿上,一板一眼道,“你這樣完全不能下山,現在需要立刻送醫救治。”

    沈妙妙被他無形中的威壓壓制,仿佛被殘酷大山管制的小神獸,轉為嘀嘀咕咕說,“還不是都怪你。”

    鶴爵的直升機極快啟程,從停機場到春山完全用不到半小時。

    他將疼得發暈的沈妙妙抱上飛機,關切地問,“沈小姐?”

    “小丫頭?”

    “妙妙?”

    沈妙妙早疼得心煩,沒好氣說,“還活著呢,不用擔心。”

    又說,“你是為了彰顯自己有直升機,故意把我弄殘的吧?”

    鶴爵:“”

    算了,大人不和小孩子斤斤計較。

    直升機的旋翼攪起陣陣氣流,扯得山頂的草木搖搖欲墜。

    鶴爵沉穩地抱著沈妙妙,快速坐上了直升機,眨眼從原地飛離開去.

    趙管家對坐在飯桌前的沈望道,“鶴先生剛才來了電話,說今天有急事處理,中午的飯您自己吃。”

    沈望倒也習慣鶴爵中午不回家的情況,只是廚師按照兩人份做的,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吃,根本吃不完。

    沈望又不是一個愛浪費的人,沈妙妙小時候的剩飯,都是他吃光的。

    沈妙妙還開玩笑說,將來找老公,一定找一個會吃她剩飯的男人。

    被沈望拍了小腦門,假裝氣道,“會吃你剩飯的男人,未來能有什么大出息?”

    沈望吃的有點多,最后剩下的只能拿去倒掉。

    像鶴爵這種大富大貴的公子出生,絕對不會吃隔夜飯。

    沈望摸了摸微微鼓起胃部,心說已經上歲數了,下次絕對不能珍惜糧食。

    吃太多的壞處就是完全不能躺下,必須要四處走走。

    沈望便在公館里四處轉悠。

    鶴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將鶴爵的舊物拿出來晾曬殺菌。

    鶴爵從小在這座建筑里長大,他母親去世的早,父親的兒子眾多,每個孩子為了培養獨立自主,十歲的時候便都配備自己的專職管家,然后住進屬于自己的宅院。

    家傭將倉庫里沉積許久的舊物搬運到太陽底下,一件件地打開晾曬。

    沈望知道后專門來轉轉,企圖能翻出一點鶴爵小時候的東西。

    鶴爵小時候的東西、看過的書、玩過的玩具還挺不少的,若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這些基本都會扔掉,或者捐掉。

    但是大戶人家有風水講究,舊物代表著錢財,不可隨便捐贈出去。

    何況人家并不缺錢,家里堆放點有紀念價值的東西,完全無傷大雅。

    沈望在小山一般的舊物堆里來回穿梭,找到了鶴爵穿過的小嬰鞋,還有小奶嘴。

    妙妙小時候哪里有這樣好的生活條件?

    沈望記得沈妙妙生下來,他還把自己穿剩的秋衣剪開做尿片。

    沈妙妙可沒穿過尿不濕,開襠褲穿到兩歲,尤其冬天的時候,小屁股蛋子凍得紅通通的,像小猴子的屁股。

    沈望并不嫉妒鶴爵天生好命,也沒有氣恨過自己的孩子過著可憐兮兮的童年。

    他將鶴爵穿過的小皮鞋、小棉襖、小西裝和用過的書包、鉛筆盒一一擺放在掌心,細致打量,仿佛也一同參與進了鶴爵小時候的生活。

    跟他這個又愛又恨的男人,在想象中度過了一生。

    “應該還有相冊吧?”沈望又開始慢悠悠地尋找鶴爵的照片,根據高中時期鶴爵又冷又拽的個性,從來不愿意主動拍照。

    小時候應該最容易被人擺布了。

    沈望翻得十分認真,最終找到了一本子看似是相冊的盒子,從里面抽出來一堆奧特曼卡片。

    奧特曼?!

    沈望簡直不敢想象,曾經不可一世的鶴爵,居然小時候喜歡奧特曼?!

    哈哈哈。

    沈望捂著吃飽的肚子,嘻嘻嘻地偷笑了半晌,直到從成套的奧特曼典藏版卡片中,露出來一張泛黃的陳舊照片。

    沈望拿起來一看。

    照片中的鶴爵看起來像是小學六年級的模樣,雖然還是一個小男生,卻已經貴氣逼人,一瞧便是有錢人家的闊少爺,一臉的不屑一顧。

    從小就是一張超模臉,建模身材。

    即使如此。

    鶴爵的胳膊親昵地搭在另一個身高略低的小男生肩膀上。

    那個小男生看起來也像是出自于富貴人家,即使相片陳舊,也能看得出是一個膚白漂亮的小少爺。

    這個男生

    沈望塵封的記憶像是被當頭敲了一棒,震得腦仁生疼,連雙目也不挺搖晃,強烈的眩暈感還伴隨著口腔的苦澀。

    最終全部集中在他的心臟,不停地化作利刃,一刀刀切割他的心臟。

    白寒書。

    沈望不知道為什么,第一眼看到這個陌生的孩子,就能準確無誤地想到這個男生的名字。

    白寒書。

    沈望顫抖著手,將照片翻轉了方向。

    照片的背面,以秀氣的鋼筆字寫著:

    至我最親愛的朋友,愿友誼長存,一輩子都不分開。

    落款,認認真真地寫著。

    白寒書。

    第36章  你也多去學學新姿勢啊

    白寒書。

    他永遠記得這個名字, 也永遠記得這個名字的主人,在鶴爵的前半生中,充當了如何重要的地位。

    有人說:【鶴爵并不是真正地喜歡你,你這個垃圾一樣的東西, 只不過是鶴爵撿的一條狗而已。】

    有人說:【鶴爵之所以會轉到這所高中, 難道你從來都不覺得奇怪嗎?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爺, 這所普通的高中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嗎?】

    還有人說:【即使他對你有所迷惑,也不過是圖你像個小寵物一樣, 逗一逗你, 玩一玩你, 直到感覺廉價的東西果真沒什么樂趣, 扔也就扔掉了。】

    【鶴爵可是有一個青梅竹馬,兩人小的時候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白家的小少爺, 連名字也比你好聽, 叫白寒書。】

    你是多余的,你是無用的。

    你是廢品!

    【鶴爵這個人報復心極強,尤其在意別人是否對他保持忠誠,假如有人背叛了他一次, 他會狠狠地給對方上百次的回擊, 直到對方徹底在這個社會上無法立足為止!】

    刻意掩埋的陳舊記憶瞬間被撬開一角, 從內里流淌出令人窒息的污濁的液體。

    其實那三天三夜之后,沈望是體力消耗最多的那個人, 他怎么可能輕易比作為攻方的鶴爵跑得更快呢?

    那天早晨醒來,沈望其實特別的疲勞, 渾身的骨頭仿佛被人拆解開來,又重新拼裝起來。

    可是他體能透支, 真的好餓,再不適當補充點食物,可能就要昏迷過去了。

    所以他很羞恥地撥打了酒店內的電話,告訴柜臺,鶴少爺需要吃東西。

    沈望握著電話,偷偷地看著尚在熟睡中的鶴爵。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睡著覺的鶴爵呢。

    ——他應該,不會嫌棄初.夜給的是我這樣一個人吧?

    沈望羞得捂住了臉孔,依舊從指縫中窺視著鶴爵的臉孔。

    如果你喜歡的人,他正好又長得特別帥,對你十足十得好,待你處處與其他人不同,那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沈望趁著鶴爵熟睡,偷偷地親了他一口,又將鶴爵身上的被子蓋好。

    鶴爵不準他看自己的身體,沈望也尊重他,沒有在不該好奇的地方瞎好奇。

    但是等一會兒,酒店服務生就要送吃的過來。

    沈望摸了摸渾身的粘黏,以及濃郁到不像話的腥味,還是決定先清理一下身體比較好。

    可惜衣服早已經被扯得稀碎。

    沈望翻身下床,結果雙腿一軟,人徹徹底底地癱倒在地毯間,滿滿得往出溢東西,完全控制不住。

    這時最不妙的事情發生了,沈望聽見有人在摁動門口的電鈴。

    為什么服務生進來的這樣快!!

    沈望可不想讓人看見他這副模樣,光溜溜地攤在地上,還不停地滴滴答答。

    所以他下意識地鉆進了并不寬敞的床底下,要知道他那時候的體重還不足110斤,滾到底下確實沒有人會懷疑。

    下一秒,則有人推門而入,而且進來了好幾個人。

    其中一個是沈望認識的,正是趙管家,他最先嗅見屋子里渾濁復雜的氣味,攔住門外的其他幾個年輕男生,包括私人保鏢道,“幾位少爺不必進來了,屋子里的事情,先讓我來代為處理。”

    被稱作少爺的人,沈望倒是沒有見過,他只敢將自己的身體縮小著躲起來,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趙管家先將窗戶打開通風,又戴上手套,將地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撿干凈,裝進塑料袋里,才輕聲呼喚著鶴爵。

    “少爺,醒醒。”

    鶴爵冥冥中聽見了有人喊他,還不愿意睜眼道,“滾開。”

    趙管家不遺余力道,“少爺,鶴家派我四處找您三天了,您快醒一醒,起來去一趟鶴家。”

    趙管家見無果,拿出殺手锏道,“白家的少爺前兩天回國了。”

    這句話不知是有什么魔力,總之鶴爵蹭得從床面坐起,迫使彈簧床墊狠狠往下一墜,壓得床底的沈望差點干嘔起來。

    沈望也是在前幾天聽過白家少爺的大名,剛被一群人囂張地警告過。

    所以,這位姓白的少爺,對鶴爵來講,很重要嗎?

    鶴爵冷冰冰的聲音立刻從上方壓下來,“白寒書回來了?”

    他像是不確定,又問了一嘴。

    趙管家頷首說是。

    鶴爵大概是陷入某種痛苦,但這痛苦不僅僅是來自于白家的少爺,更多也來自于滿屋子的狼藉。

    “我這是怎么了?!”鶴爵顯得很震驚,震驚之余更多的是生氣,是憤怒,反正沒有一點開心的成分。

    “有人給我下藥了!”

    鶴爵被情熱和本.能操縱了三天的思維終于恢復了一點理智。

    “趙管家,你去給我查一下,是誰膽敢給我下藥!”

    趙管家說是,同時也強調了房間里只發現鶴爵一人,另外一個似乎早已經不見蹤跡了。

    鶴爵像是被激怒的公獅,發出咆哮道,“沈望呢!”

    “該死的!”

    “現在去給我查監控!查酒店的工作人員!”

    趙管家似乎也從未見過少爺如此失去風度和教養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問。

    “少爺,假如說查到這個叫沈望的孩子,您準備”

    “我要狠狠擰斷他的脖子!”

    鶴爵一拳捶到空落落的床畔,語調兇狠且殘忍,假如能直面他此刻的表情,恐怕會成為沈望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當時的沈望嚇壞了,他不知道鶴爵為什么要擰他的脖子,跟他纏住自己,邊要邊喊寶寶的態度截然相反。

    可能是鶴爵現在藥效過了,回味過來自己的意亂情迷是被人下藥了

    況且那杯酒,還是沈望親自端給鶴爵飲用的!

    沈望不敢多想,其實即使是過了十八年之后,他依舊不敢往深了去想。

    沈望慢悠悠地嘆了口氣。

    將手里拿著的舊照片,重新塞回裝滿奧特曼限量款卡片的盒子。

    趙管家急沖沖地走過來,對沈望禮貌道,“沈先生啊,找了你半天,差點以為你出門去了。”

    沈望攏了一下鬢角的發絲,言道,“我出門一定會跟你請假的,不用擔心。”

    趙管家算是鶴家里頂圓滑的老人兒了,換成言笑晏晏著,“只是鶴先生把您當作心尖尖寵愛,我實在不敢太慢待了您。”

    沈望想請他不要再說您這個字眼了。

    趙管家眼明手快,指了一下他拿的盒子,“這個東西能不能交給我來處理?”

    啊。

    沒問題。

    沈望將盒子遞給對方,趙管家立刻用手指撥了撥里面的東西,大概在看見照片存在的瞬間,一張老臉整個變綠后,又迅速轉為慘白。

    “沈先生”

    沈望:“我也是剛拿起來,正感覺奇怪呢,鶴爵怎么會喜歡奧特曼?”

    趙管家半信半疑說,“是能,少爺從小就成熟,從來不怎么喜歡看動畫片之類的。”

    又說,“這東西不是少爺的,我現在立刻給它處理掉。”

    沈望說好,他并沒有資格詢問照片里的白少爺是何許人也。

    他有什么資格嗎?

    沈望后半天一直心神恍惚,做什么事情總是不得勁,人也提不起精神。

    他記得鶴爵以前總喜歡隨身攜帶一些書籍,有時候連他也耳濡目染,隨手翻看幾頁。

    沈望記得有一本書叫做《蝴蝶夢》。

    莊園的女主人雖然已經去世,整座莊園內四處可見德文特前妻麗貝卡的影子。

    她的名字,家具或瓷器間留下痕跡,管家似乎也知道她的過往,就連丈夫德文特,從來不愿意解釋這一切,更沒有提起過什么,仿佛他的內心懷著最初舊情。

    只有現任妻子處于陰森灰暗的過往中,處處被人排擠評判。

    “假如說,”沈望胡思亂想了許久。

    不,其實他胡思亂想了十幾年,以至于沈妙妙上了大學,他依舊無法想通整件事情。

    “假如說,鶴爵喜歡的是這個姓白的少爺,似乎一切地解釋會變得特別合理。”

    沈望去洗了個澡,順便將昏昏沉沉的思緒又清理順暢。

    得出的新結論了。

    他會離開鶴爵的,只要妙妙的事情告一段落,他還是會離開。

    只要不跟鶴爵在一起,不從他的生活縫隙中,去窺探白寒書的存在,更不要把自己看扁。

    日子肯定會像前十幾年一樣,雖然無聊到墨守成規。

    但是他活得輕松。

    沈望給廣城的朋友打了幾個電話,齙牙朱和宋思聰都先狠狠把他罵了一頓。

    尤其是齙牙朱,當過屠夫的男人就是有一股子彪悍的狠勁兒,罵他,“望哥,你在京城呆的時間是不是太久了?你的攤子已經停了好長時間,大家說你是不是準備跟女兒定居在京城,再也不回來了!”

    沈望難得笑得沒心沒肺,“怎么可能,京城的物價好貴的啦!我的全部家當在這邊頂多生活一個月的啦!”

    齙牙朱叫他趕緊滾回來,最近大廣福市場要漲攤位費,他們好些人已經聯合起來,準備要到市政府鬧了。

    沈望叫他不要亂參和這種事情,萬一搞不好被警察抓怎么辦?家里還指望他呢。

    既然如此。

    沈望道,“我離開京城,可能也回不去廣城了,你能不能幫我把攤子處理掉,而且我在冷庫還存著不少貨,也一并幫我處理掉吧。”

    齙牙朱劈頭蓋臉先罵他一陣,“你是不是腦殼子昏掉啦!你也不想想自己為了在大廣福做生意,前后受了多少委屈?!”

    “好啦,我先幫你把攤子好好看著,你不要再說不回家的話啦,你的家在這邊,你的兄弟在這邊,全國這么大,你去任何地方都沒有這邊好啦!”

    “”

    “望哥,你是不是去賭.博,準備跑路了?”

    沈望啐了他一口,有點歇心道,“我確實是昏了頭,你就假裝沒有聽見,也不要跟思聰說,我可能是最近有點累,等妙妙這邊好了,我一定回去。”

    “兄弟放心啦。”

    雖然跟他相處的全部是社會底層人,大家也都粗言粗語習慣了,做事也從不講究,這些都令沈望感覺到放松和舒服。

    其實把廣城的一切拋開,確實是一時氣話,他和女兒的回憶全部在那邊,怎么可能被刺激了一下之后,傷心地連家也不要了呢?

    沈望早早地躺在床上睡覺。

    不過他完全無法進入睡眠狀態,眼睛一直呆滯地望著屋子里的黑暗。

    鶴爵大概是晚上十點鐘回來的,他將沈妙妙先安頓好。

    小姑娘倒是沒有摔骨折,不過膝蓋上縫了三針。

    鶴爵看著是怪疼得,不過沈妙妙叫他不要亂看。

    等給小姑娘送回學校去,鶴爵又轉身去買了沈望愛吃的糕點。

    他今天原本是故意想跟沈妙妙套個近乎,方便將來能有點什么利用的地方,結果給沈望的女兒弄受傷。

    他只能先把女兒哄好,再去哄一下女兒的爸爸。

    趙管家瞧他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手里還提著精美食盒,白寒書照片的事情似乎不怎么方便提,只是說,“沈先生今天有點累,先睡了。”

    “睡了啊?”鶴爵提著食盒的右手緩緩降了下去,“我先去看看他。”

    沈望一聽見某人的腳步聲,立刻像會偽裝成假死狀態的動物,將眼睛緊緊閉起來。

    鶴爵推門而入,抬手開了屋內的小夜燈。

    暖黃色的光芒立刻鋪滿視野,將床上的身影襯托成恬靜的睡美人。

    鶴爵從醫院里的擔驚受怕,立刻化為烏有,心臟狹窄的空間內,充斥著柔和的氣泡,而且數量不斷在增加,撐得又冷又硬的心房內,鼓鼓脹脹得快要爆裂開來。

    我的望崽在家等我。

    鶴爵放下手中的精致食盒,躡手躡腳走在床前,悄然無聲地坐下,沉甸甸的眼神在此刻被具象化,濃稠的情感快要滴落在沈望的睡顏間。

    睡著的望崽一定可香了。

    鶴爵伏下身軀,慢慢在沈望的嘴上啄了一口。

    沈望嗯了一聲,假裝睡覺被人干擾清夢,微微朝內側轉身,還抬起手帶著一截被子,將嘴上被吻過的地方蹭了一下。

    立刻露出不小的馬腳來。

    鶴爵一眼看穿,又更低了頭,在沈望的耳垂間咬了一口,尤其是耳垂的軟肉,含在嘴里用舌尖卷了一下。

    沈望依舊在裝睡,假裝像是被煩人的蚊子給欺負了,還用手故意撓了撓耳垂,搓掉某些人故意留下的口水。

    “真的睡著了嗎?”

    鶴爵已經徹底趴在沈望身上,一只手宛若草叢間游移的蛇,摩挲著懷里人的心口,掐了掐,又往下滑動,最終探進小腹處。

    摸了沈望腹部的刀疤。

    他知道那塊刀疤是沈望的禁區,但正因為是不讓人隨便碰的地方,才偏要去撫摸。

    鶴爵的食指在疤痕間來回滑動,這寸長的猙獰疤痕仿佛具備了某種神秘而誘人的魔力,令他愛不釋手。

    鶴爵問,“這是做了什么手術,嗯?”

    嗯?

    他還敢貼著我。

    問我這里做過什么手術?

    嗯?!!

    沈望驟然抬起手肘,往后野蠻地撞擊了一下,這一下子鶴爵是完全避不開的,所以疼得某位大佬發出沉重的悶哼。

    沈望從床上站起來,往高一扯,提好快被扒拉掉的睡褲,指著鶴爵罵道。

    “老子最近是給你臉了是嗎?居然還敢在老子的傷口上摸來摸去的!”

    不管了。

    沈望想起,他早已經不再是十八年前的那個傻缺了,痛得時候也早已經學會反擊。

    之所以不跟鶴爵發脾氣,講臟話,不過是還想在鶴爵面前,維持當年那個單純十七歲少年的形象罷了。

    “老子這里長了個大瘤子,如果不切就得死翹翹,你說老子要不要切?!”

    還有。

    “鶴爵,你能不能最近別來煩我,我最近心情不好,而且我現在這把歲數了,實在裝不久你想要的老實聽話!”

    鶴爵捂住被肘擊鑿疼的側肋處,一臉震驚地望著他的小可愛忽然咆哮。

    沈望畢竟做了十幾年的生意,即使再軟糯可欺的性格,只要入了行,總是難免遇見跟人起沖突的時候。

    哭是沒有用的。

    可憐兮兮是換不來錢的。

    沈望第一次說老子、C你媽的、我靠等詞匯,其實也學到臉漲得通紅,努力練習了半個月才學會。

    那時候有一次,有人欺負他,說他賣的東西不夠新鮮,是把壞掉的海鮮賣給客人,要砸沈望的攤子。

    其實市場的人都知道,沈望沒錢交保護費,所以對方每天派人來找麻煩。

    沈望那次是第一次提了殺魚刀子,齙牙朱和宋思聰同時叫了一群人幫忙。

    沈望拿著刀指向對方,完全喊破喉嚨道,“反正你們欺負我也沒用,我渾身上下沒有一毛錢,只有膽子,誰敢搞我生意,我就敢跟他拼命!”

    實際上,沈望最開始,連魚都不敢殺。

    這件事,他求了齙牙朱和宋思聰好久,千萬不能告訴沈妙妙。

    實在太丟臉了,為了掙女兒的學雜費,他也必須像個地.痞流.氓一樣耍橫。

    但是今天,他偏要發瘋,撕碎鶴爵對他的固有濾鏡。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從背后跟老子睡覺!老子現在要多煩,就有多煩,懂嗎?!”

    沈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點燃了哪根炮仗,以至于堆放成堆委屈的倉庫瞬間轟然爆炸。

    “你的東西才區區二十幾厘米,后面完全只有你自己在爽,老子想要前面,側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好好練過技術,都十幾年了,怎么還是一個姿勢用到底!市場上那么多的片子,你去好好學一學呀!你的腦袋聰明,不能只忙著掙錢吧?!”

    “還是說!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看到我的臉?既然如此,你就去睡你心里最喜歡的那個人!”

    反正,我從來只是一個替身而已!

    “算了!”

    越說越生氣,沈望從床上一個跨步走了下去,連眼神也沒丟給某人一下,大踏步走了出去。

    留下一臉震驚的鶴爵。

    第37章  先學上上下下

    氣氛緊張的屋內, 一陣陣敲擊鍵盤的聲響起此彼伏著,不停記錄著緊張到儼然忘記呼吸的工作狀態。

    長形的會議室桌面,擔著一雙筆直逆天的長腿,再往過是一具優秀挺拔的身軀, 繼而是男生合眼入睡的疲憊模樣, 因為頭部微微朝后仰起, 所以墨黑色的頭發根根分明著。

    另一個身穿格子襯衣的男生手里攥著不停震動的手機,正在猶豫是否應該將睡熟的男生叫醒。

    只聽蕭諑悶聲悶氣道, “有屁快放。”

    “喳。”遲疑不決的男生快速放道, “蕭少, 您的手機的未接已經有三百多條了, 依我看,您還是接一下比較好, 萬一家里的皇位正在等您回去繼承一下呢~”

    蕭諑自從被分手之后, 全身心地投入到軟件開發中來, 不按照生活作息已經有一段時間,脾氣也格外敏感暴躁,完全像一根即將點燃的炮仗,一觸即發。

    蕭諑緊閉著眼睛, 因為長時間的睡眠不足, 使得他的聽覺格外敏銳, 稍微有點噪音,馬上會翻臉的程度。

    猶豫了一下, 他伸手道,“打開給我。”

    格子襯衣男生快速接聽, 并且恭敬地遞進蕭諑的手里。

    蕭諑:“喂?講。”

    鶴若妍已經成功達到撥打100通電話,但無人接聽的程度, 險些要報警了,瘋狂泄露出自己的擔心害怕關切和愛意。

    “諑哥?是我啊!妍妍!我看見沈妙妙跟著老男人跑了!”

    真他么的。

    假如她第一句說自己是鶴若妍的話,蕭諑未必能把整句話聽完整。

    蕭諑噌得一聲,從躺椅間滾落下地,發出并不怎么帥氣的悶哼,隨即聲色厲荏道,“你把話說清楚一點!”

    鶴若妍道,“是這樣的”

    其實她一直有報復沈妙妙的盤算,所以專門找了個私家偵探跟蹤沈妙妙,結果她才剛跟人家談妥條件,下午就立刻傳來消息,說沈妙妙跟著老男人一起上春山,一整天了都沒下來,八成是在春山上過夜了。

    這條信息值三萬塊。

    就剛才,偵探發現同款老男人到京大校園接沈妙妙,雖然無法合理解釋老男人為什么能跟沈妙妙下山,但是目測倆人關系不一般。

    主要是,老男人看起來很有錢。

    這條消息值五萬元。

    最后一條值錢消息,倆人現在正在私人醫院,要是去逮的話,最是適當時機。

    鶴若妍雖然不差錢,但是十萬塊值三條信息,也確實太多了。

    不過沒關系,她可是給心上人一口氣花掉十萬元的女人,只要能搞臭這倆人的關系,也算物有所值。

    蕭諑聽了大概,起初是完全不相信的,畢竟他是沈妙妙的男朋友,最知道沈妙妙的為人。

    妙妙并非一個只認錢的世俗女孩。

    蕭諑道,“在哪一家醫院?”

    鶴爵用輪椅將沈妙妙推進了自家開得私人醫院,提防醫院里的人都認識他,事后給鶴三少爺打電話通風報信,所以這次出行并未帶私人保鏢。

    亦朝看見他的人,威懾力十足地警告道,“都閉嘴。”

    沈妙妙鼓著臉說,“只不過縫了三針而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要截肢了呢。”

    鶴爵笑而不反駁,將人推去醫療室,淡淡交代著,“檢查一下傷口的恢復情況,再給小姑娘重新包扎一下。”

    隨后,走去醫院的管理樓層找院長。

    整間醫院簡直亂套了,紛紛傳遞著八卦信息,說爵爺這幾個月內,第二次帶人來做檢查。

    上次是個超級漂亮的男人,這次是個特別漂亮的小女孩,不是人人都傳說爵爺是全京城的一枝玉樹蘭花,高潔得仿佛不像是人間正常的男人,而是吃齋念佛心無俗物的豪門佛子嗎?

    怎么男的女的都玩啊?

    還不分歲數!

    院長早就聽聞爵爺來了,慌張地出門迎接他,不過鶴爵是有急事過來咨詢,不希望太浪費時間。

    進了辦公室開門見山,“院長你是老外科圣手了,我也不多逗留,只問你一個問題。”

    “肚子里長腫瘤的人,會有哪些情況?假如腫瘤切除后,會不會還有復發的風險?”

    “會是癌癥嗎?”

    最后一句話問完,鶴爵居然雙手的掌心開始出汗,他一向從容不迫,心狠手辣,會擔心到發慌的地步,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

    院長一聽原來是詢問病情的,但又不好問是誰的身體不適,給鶴爵舉了二十幾種腹部腫瘤情況。

    但是說的腫瘤情況,鶴爵冥冥中感覺位置都不是很貼切,用自己的小腹部打了個比方,“是在這個位置,應該屬于什么類型的腫瘤?”

    小腹部嗎?

    院長詳細問了一下,“刀口大概有多長呢?”

    鶴爵比劃了長短,“時間大概很長了,創口像是舊傷,不是新生的樣子。”

    好像。

    鶴爵一直由后面進入,確實沒有正經地觀察過那條陳年舊傷,只是第一次聽說沈望跟女人生了孩子,氣得懲罰了小望望好幾次,依稀見過沈望這條疤痕附近,有淡淡的西瓜紋路,但是因為皮膚白皙,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晰。

    院長說,“只有一種可能,是做了剖腹產手術。”

    鶴爵:“對方是成年男性。”

    院長:“”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還是鶴爵先找到話題的突破口,“你這邊能否親自帶隊,到我家里去給對方做個全面體檢。”

    “我有些擔心。”

    不。

    “我特別擔心,他曾經做過腫瘤手術,萬一會有復發的情況,而且我之前查閱過百度,說復發的概率還特別的高。”

    以前他不知道望崽的生活是怎樣的

    其實,他知道的,只是他不愿看,不愿想,覺得自己遭受了又一次的背叛,恨不能殺掉令他牽腸掛肚的人。

    現在,好不容易望崽主動回來了。

    ——我連他跟人生的女兒都沒有嫌棄,我只是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而已。

    院長當即承諾,過兩天便會親自去鶴公館一趟。

    鶴爵返回到醫療室,沈妙妙早已經換完藥,站在原地不停地點動腳尖,仿佛快要等不住,自己先走了。

    她看見鶴爵來了,又趕緊站好姿勢,仿佛不是那個等到急不可耐的人,變臉確實比翻書還快。

    這不是跟沈望屬于一種類型嗎?

    鶴爵問,“怎么不坐輪椅?你這樣難道不疼嗎?”

    沈妙妙還沒有說出任何,之見從醫院走廊風風火火闖過來兩個人影。

    男的氣急敗壞,女的拼命拉住他,完全沒有一絲能抵抗的余力。

    鶴若妍喊著,“諑哥,諑哥哥,這是我爸爸開得醫院,你要是亂砸的話,我爸爸要殺掉我了啦!”

    蕭諑完全忽略她的懇求,一雙如同鷹隼般的眼睛四處掃射,最終看見了微微流露出驚訝的沈妙妙。

    和背對著他站立的西裝老男人。

    蕭諑對鶴爵并不熟悉,不過是一個有錢有權的雇主而已,可是鶴若妍不一樣,當她發現對方是誰時,驚得花容失色,方寸大亂,只會喊,“這件事情跟我沒有關系!”

    鶴爵有所反應,回身避開蕭諑砸過來的拳頭,反手抽了怒火沖天的男人一巴掌。

    直接把蕭諑的滔天怒火扇掉了一半,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面頰側浮出一個明顯的紅巴掌印子。

    沈妙妙:“蕭諑?”

    鶴爵:“蕭諑。”

    沈妙妙:“鶴若妍???”

    鶴爵:“鶴若妍”

    鶴若妍最先繃不住,捂住臉哇哇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以為那個小叔叔你不要告我爸爸!!”

    蕭諑在原地呆愣的時間最長,既覺得怒火尚在胸腔內茍延殘喘,又覺得這是一場很難收尾的烏龍鬧劇,除了該死的鶴若妍臨陣脫逃,倒是也給了自己一點渺茫的機會。

    蕭諑走過去一把抱住沈妙妙,委屈得像一只大狗狗,眼眶泛紅,眼尾掃著難以描摹的委屈,言道,“老婆,你受傷了,我真的快要嚇死了。”

    沈妙妙:“”

    鶴爵:“”

    鶴爵來時載著沈妙妙,走的時候載著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鶴若妍。

    鶴若妍不停地摳指甲蓋,咬指甲蓋,還捋頭發,完全是闖了彌天大禍般不知所措。

    “出國吧。”鶴爵丟下三個字。

    鶴若妍嚇得魂飛魄散道,“小叔叔,人家真的不是故意跟諑哥串通好的呀!誰知道諑哥的火氣那么大,還以為你是讓沈妙妙受傷的罪魁禍首!”

    “你覺得我信嗎?”鶴爵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腦子。

    “我已經決定了,你后天就出國,沒有我的同意,不準回來。”

    拋下殘酷的命令,便不再理睬侄女的低聲哭訴。

    鶴爵想起沈望給他寫的未來能幫助到蕭諑的后宮名單。

    唯獨沒有京城名媛。

    像鶴若妍這樣沒腦子的,一旦被男主迷住,絕對會六親不認地倒戈。

    干脆早點丟到國外去吧.

    蕭諑攙扶住沈妙妙,兩人慢慢地往京大校門走,其實蕭諑挺想公主抱沈妙妙走的,結果被狠狠拒絕。

    沈妙妙突然停住腳步,問他,“你聞到什么好聞的味道了嗎?”

    蕭諑搖頭,又忽然恍然大悟說,“你最愛吃的手打蝦丸。”

    說完,蕭諑先將沈妙妙護送到一旁專門提供給行人坐的長椅,自己快速去校門外的小吃車前,買了一碗微辣的手打蝦滑粉絲,外加兩根雪糕。

    沈妙妙耐心等他回來,打開包裝,拆開叉子外的塑料,雙手平穩地端給沈妙妙。

    沈妙妙則沒有接過餐盒,而是抓起雪糕,小心翼翼地摁在蕭諑微紅的半張臉上。

    “很疼吧?”

    鶴爵的巴掌像砂鍋一樣大,扣在蕭諑的臉上仿佛烙鐵似的,差點打掉了男主一半的腦漿。

    蕭諑搖頭,“妙妙,我不疼,其實那個老男人這巴掌打得我很舒坦,同時也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根本離不開你”

    沈妙妙直接將他要繼續講下去的話制止,言道,“蕭諑,不說其他的,你是聽了鶴若妍的慫恿,跑來捉.奸的吧?”

    (⊙o⊙)…

    蕭諑心虛地搖頭,“不可能,那絕不可能。”

    前男友的嘴都很硬。

    沈妙妙道,“其實是也無所謂,因為我們已經分手了,等你習慣了沒有我的生活之后,管的就不會這么寬了。”

    不~

    蕭諑的眼眶瞬時紅起來,比挨了鶴爵一巴掌還委屈。

    “我根本沒有同意分手!”前男友完全翻過不了這道坎,“那天我只是說,我懂了,但絕對沒有同意分手的意思,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那離婚還有三十天的冷靜期,分手怎么可能在一瞬間就決定得清清楚楚。”

    “人是感情動物,不是機器。”

    沈妙妙搖搖頭,手里的雪糕捏得微緊,塑料包裝發出咯吱咯吱的輕聲。

    “你不懂,其實我一直騙了你的。”

    沈妙妙道,“我是廣城一個普通個體戶的孩子,這一點我在跟你交往時,從來沒有隱瞞你,對吧?”

    “我爸爸是一個靠殺魚買海鮮為生的小攤販,這你也知道吧?”

    沈妙妙從不覺得這是一件丟人的事情,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驕傲,因為其他的有錢人,或者比他們生活更富足的家庭里,完全找不出任何一個,像沈望一樣悉心疼愛她的父親來了。

    沈妙妙繼續道,“我爸爸特別辛苦,真的,我從小一直看著他操勞,你說他那么瘦弱無助,怎么能把我養育成這樣一個各方面都不比其他人差的孩子?”

    “學舞蹈一節課200,我爸爸直接給我報名,學英語一節課200,他也二話不說給我報名,鋼琴更貴,一節課要400,他也從不拒絕,還傻乎乎地說,只要妙妙喜歡,什么課程都能報,完全不用在意錢的事情。”

    蕭諑慢慢抬起頭,目光溫柔地打量著面前這個近乎完美的女孩兒。

    一切的看似完美,實際上都包含著沈望日日夜夜的辛苦付出,和一顆熱切的愛女之心。

    沈妙妙道,“你剛開始追求我的時候,我只覺得你不過是一個不著邊際的富家少爺,只是憑借著一張臉,就能徹底迷得你喪失理智。”

    “不是的,不是的,”蕭諑急迫地解釋,“妙妙,我對你的喜歡,遠遠不是那么膚淺,真的。”

    蕭諑記得第一次和沈妙妙約會,當時還有其他的人帶著女朋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沈妙妙吸引。

    那個時候,他確實有虛榮心被狠狠滿足的念頭。

    等用餐結束后,沈妙妙居然當著他的兄弟們,向服務生要了一個打包盒。

    好兄弟投遞來的怪異眼神,立即讓蕭諑對沈妙妙的印象大大折扣。

    窮人家出身的小姑娘,終究是上不得臺面的。

    蕭諑甚至決定,等送沈妙妙返回宿舍,就立刻跟這個女生分手。

    蕭諑按捺下心底的不快,等沈妙妙提著裝著剩飯的塑料袋,幾乎快要沒好氣地催人上車。

    等人送到京大女生宿舍樓。

    蕭諑還是沒舍得跟沈妙妙提分手,而是悶不吭聲地騎著機車走了,不過騎了一段路程,還是返回來了。

    他終究覺得沈妙妙的行為配不上自己,分手的話也必須當面提出來。

    哪知他剛到宿舍樓附近的小樹林,正看見沈妙妙在喂流浪狗,那只小狗雙腿被撞斷了,被好心人送去寵物醫院做了接骨。

    猜也能猜到沈妙妙正是這位好心人。

    沈妙妙一邊喂小狗吃剩飯,一邊小聲地抱歉,“對不起啊,京城并不是我的家,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躲在樹林里,等你的腿傷好了,我一定給你找個好主人。”

    蕭諑那個時候對于沈妙妙膚淺的喜歡,該死地升華了。

    如果只是喜歡一個人的外表,這段感情一定走不長遠,如果喜歡的是這個人的靈魂,也未必能心有靈犀。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完整的你,妙妙。”蕭諑丟開雪糕,幫忙捂著沈妙妙被凍僵的手指尖,“我喜歡的是你的全部,不僅僅是你的臉蛋和靈魂。”

    沈妙妙沒想到他會這樣講,發怔了近一分鐘。

    而后道,“那你更加不應該喜歡我的。”

    “我喜歡你是有目的的。蕭諑。我喜歡你,是因為我爸爸。”

    “我爸爸一輩子都在為我而活,如果他能看到,我找到一個富足且可靠的未來,他就不會總是逼迫自己,過那么辛苦的日子。”

    “他才三十幾歲,未來的人生還有很多幸福等帶著他,其實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好好地照顧他,陪伴他,給他帶來歡笑,而我也不介意會多一個后媽,只要真心對我爸爸好的人,我全部接受。”

    除了鶴爵。

    對,除了鶴爵!

    沈妙妙像是重新找回來了某種生命的意義,對蕭諑鄭重其事道,“你現在知道了一切,應該對我感到失望了吧?”

    “我是為了爸爸,而不惜利用你的壞女孩,所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沈妙妙起身,從蕭諑的面前繞開,淡然道,“希望這次是我們真的在分手。”

    “蕭諑,你也成熟一點吧。”

    沈妙妙說完后,直接離開了,徒留蕭諑蹲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沈望躲了鶴爵一周左右,比起上次兩人莫名其妙地搞冷戰,這一次明顯他才是冷戰的發起者。

    反正鶴爵的嗅覺并沒有恢復,他在哪個家里窩著,根本不會被輕易發現。

    沈望如實想著,躺在鶴公館內最找不見人的葡萄架底下,反正頂層種了各種各樣的瓜果蔬菜,難不成還能把他給翻出來?

    正自以為聰明著。

    趙管家循著香味兒,找精準找到了沈望的位置,朝人禮貌道,“沈先生,好幾天不怎么見你的人,是在田里幫忙嗎?”

    沒錯,沈望在廣城家里就隨手種點香菜,看著這里成排的有機蔬菜種植區,還真有點手癢癢的感覺。

    沈望緩緩坐直身,不好意思道,“把你給忘了。”

    趙管家不明白,為什么沈望會有如上的對白,只能話趕話道,“難怪這幾天,咱們果園里的瓜果都像是沾上了沈先生的香味兒似的,格外清甜好吃。”

    這

    沈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也就是隨便澆澆水,除除草而已,哪有這樣夸張?

    趙管家分析出此刻害羞的沈望屬于極好說話,趕緊祭出鶴爵道。

    “爵爺每年都會在家里做身體檢查,剛才接到電話,說醫院的院長親自帶著人和設備來,沈先生,你要不要也趁機做個身體檢查?”

    沈望猶豫,“我就應該不用了吧,我的身體特別棒,從小到大基本上都沒有生過病!”

    趙管家似乎不信,言道,“可是上次沈先生您說過,您的身體不怎么好,容易生病感冒,所以才每天吃一點維生素C。”

    對了,趙管家想起,沈望一直吃的那個藥瓶子里面早空了,他按照跟鶴爵商議的,在里面補充了一點多種維生素補充劑。

    不知道沈先生發現了沒?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沈望聽出來了,每次趙管家快求到自己頭上的時候,總會換一個尊稱“您”來講話。

    好吧,不過是體檢而已。

    沈望卷下褲腿,拍掉手掌的泥塵,“行吧,正好做一趟免費的員工體檢,也挺值得呢。”

    沈望不得不提醒自己,他如今在鶴爵這屋子里住著,完全不是因為其他的理由。

    他是鶴爵的治療神器,不管嗅覺或是味覺治好了沒有,反正性.冷淡是治得極好的。

    我只是鶴爵的員工。

    沈望洗澡后換上醫院專門帶來的病號服。

    等他跟著趙管家下樓,赫然發現偌大的鶴公館居然別有乾坤。

    其中有一間他從不去的屋子里,盛放著許多高科技的檢測儀器。

    正如趙管家說的,鶴爵每年體檢都會有專門的醫療團隊來檢測,大型機器搬運來搬運去實在不方便,所以也照樣從國外進口了一整套。

    鶴爵站在不知是什么的儀器面前,身上也穿著同款的病號服,凝神靜氣地緊閉雙眸。

    沈望從檢測醫生的角度一同看著小屏幕間的畫面。

    鶴爵的整個身體曲線被鷹演DDFAO直立式全身健康掃描系統勾勒出來,心肝脾肺腎用各種顏色表示,同時通過無創且快速的檢測,對人體各組織、臟器功能進行全方位、多角度的立體定向掃描。

    沈望有點后知后覺道,“怎么沒有黑色的?”

    檢測的醫生道,“有癌癥或者病變的地方,就會變黑。”

    沈望連忙道,“我說錯了,呸呸呸,重新說。”

    “鶴爵的五臟六腑長得還真不錯,一看就能活到一百歲。”

    他只是輕聲一句話,竟然令屋子里所有的醫生,護士,包括院長本尊,驚訝到所有人像鵪鶉一樣呆滯。

    什么什么?!這個人是誰?!居然敢直呼爵爺的名字?!還出言如此不遜?!!

    鶴爵本來便是做做樣子,何況沈望不跟他講話,他不快了好幾天,現在知道望崽最關心他的身體健康,人又舒心了不少。

    檢測還沒結束,大跨步從儀器上走下來,拉住沈望的袖子,言道,“接下來該你了。”

    醫生完全不敢喊鶴爵的檢測根本還沒怎么開始呢,鶴爵已經叫沈望脫掉拖鞋,赤腳站在冷冰冰的金屬板上。

    沈望人一站上去就渾身不自在似的,尤其他剛站上去,屋子里的所有醫生全部站在顯示屏后面,認真看著內臟的數據。

    院長領在最前,還專門戴起老花鏡,用心地關注沈望的身體數據新鮮出爐。

    “別走。”沈望一把抓住鶴爵的手,言道,“這個東西”

    “沒事,這個儀器只是先掃描你的全部內臟的數據,一點兒都不疼的。”

    “全部內臟嗎?”沈望的背脊微微發顫,渾身的汗液忍不住往肌膚外滲透。

    那他比正常男人,多長的那個能生孩子的東西,會不會被所有人都看見呢?

    鶴爵雖然聞不見更多的香味,不過屋子里其他的人都聞到了,尤其香味濃郁得不像話的時候,意志不堅定的人會產生意亂情迷的錯覺。

    鶴爵看到幾個男醫生面紅耳赤,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突然就很不爽起來。

    若不是他在這邊坐鎮的話,可能今天被望崽迷暈的人起碼有二十幾個。

    沈望越來越緊張。

    “等等,”院長畢竟是老道的外科專家,不停地端詳著屏幕中,沈望的身體成像圖。

    “沈先生的腹部好像有點不一樣,把屏幕拉近一點,我再看一眼。”

    沈望一聽完蛋了,自己的秘密即將要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急的渾身暴汗如雨,“我沒有身體畸形!”

    病號服根本遮擋不住濃烈的香味,從發顫的肢體間噴薄而發的味道堪稱極品,令醫生們頓時心猿意馬極了,眼神里逐漸暴露出難以阻擋的渴望。

    “好了,夠了。”鶴爵完全不能容忍似的,一把將沈望抱起來,對院長道,“今天算了,下次換點女醫生過來。”

    像是下逐客令般,催著所有對沈望體香產生渴望的家伙們,速速滾蛋!

    沈望捂住肚子,被鶴爵快速地抱出房間,遇到在門外恭候的趙管家。

    鶴爵道,“送客。”

    趙管家一聽,主要是一聞濃郁芬香的味道傾巢而來,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

    鶴爵將沈望抱去了最近的房間,沈望的緊張已經通過不停地顫抖、冒汗、胡言亂語發泄出來。

    他說,“完蛋了,我會被科學研究室拉去做人體實驗。”

    鶴爵不禁笑著摸他濕軟的發絲,“怎么會呢?你只是體香比普通人更濃郁一點而已,不是真的有什么疾病,這是上天給你賦予的禮物,是其他人嫉妒也拿不走的天賦。”

    而且。

    “有我在呢,其他人除非是踐踏過我的尸體,否則不會有人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其實搞冷戰真的不好受。

    鶴爵一個人安靜地睡了三十幾年,毛病特別多,不喜歡床上鋪得太軟或太硬,也不喜歡屋內的光線太亮或太暗,即使鼻子聞不見也必須要點一陣子的助眠熏香,不能說鼻子不靈光就徹底不管它。

    沈望統共才陪他躺了幾天?

    鶴爵現在如同飲鴆止渴,一旦懷里沒有摟住沈望,一整夜的輾轉反側,外加頭疼眼花便迅速纏上來了。

    話說,他現在三十幾歲的老男人,總共還能活幾年呢?

    他這輩子像個佛子一樣,對誰也無欲無求的,現在一心只想要個人陪在身邊,算是很過分的要求嗎?

    沈望慢慢恢復了一點理智,其實他也太容易緊張了,據說女人的子.宮其實很小的,而他那個畸形的小東西,按照給他做剖腹產手術的大夫說,根本沒什么形狀。

    搞不好沈妙妙的時候,已經切掉了!?

    沈望一醒神,正發現自己被鶴爵抱著,非但如此,他怕從鶴爵身上滑下來,也用雙腿夾住對方的腰肢。

    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

    完全屬于不一樣的感受,真的會有很明顯的存在感和嵌合感。

    鶴爵覺察出對方似乎恢復理智了,還有要跑的趨勢,趕緊道,“對不起。”

    沈望以為自己聽錯了,驚得瞠目結舌。

    這是誰?這是哪里?我產生幻覺了?

    鶴爵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聽見了,我知道的。”

    他這輩子從沒對任何人,任何事說過道歉的話。

    從不。

    所以說一次剛剛好。

    沈望驀得臉如火燒,“好奇怪,你說對不起?”

    鶴爵嗯了一聲,用鼻尖不停地蹭沈望的鼻尖,展現出難能可貴的體貼和耐心。

    還有滿滿的溫柔。

    “你說過的話,我全部認真思考過了。”沒有辦法,徹夜難眠之后,大腦里除了生意,完全只能想到沈望的事情。

    “我一直沒有跟任何人有過肌膚之親,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望崽。”

    “我會好好學習的,但是這種事一個人學比較慢,所以就麻煩你跟我一起學習。”

    不是!

    沈望完全想不起來,自己要跟鶴爵學什么課程。

    忽然。

    他想起來了!!!

    啊啊啊啊!!

    天哪,他那天只是氣糊涂了啦!怎么可能因為發瘋,胡亂扯那些有的沒的啊啊啊啊!

    沈望覺得自己像一座死火山,突然因為劇烈的地殼運動,濃烈的巖漿從腳趾開始不斷上升,蔓延過胸口,脖頸,最后抵達到萎縮的小腦。

    “我我我”他真的沒有辦法重復自己所說的任何話!

    鶴爵淡淡笑了一下,感覺小說里那種所謂的邪魅一笑,是真的很不正經。

    沈望不管過了多少年,即使生活將他改造成自己不曾認識的模樣。

    但是望崽就是望崽啊。

    “我現在恰好抱著你呢,不如先從上上下下學起來,如何?望崽?”

    第38章  還需要進一步的檢驗

    趙管家將一屋子的醫生護士先送走, 四處找不見人,心忖少爺抱著沈先生究竟去哪里了,總不能憑空消失,或者人間蒸發了吧?

    兩個人的臥室全找遍了, 樓梯間或者雜物房之類的, 還專門到公館外的傭人房也看過了。

    哎。

    趙管家琢磨這倆人真會藏, 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了,還是去早點安排晚膳比較妥帖。

    等到飯點兒, 這倆人還沒見動靜。

    趙管家作為這個宅子里的大家長, 瞬間便慌神了, 他伺候少爺些許年, 除了十幾年前的那次,少爺被人下了迷藥的三天, 基本上鶴爵只要不出差, 必須要回家睡他的干凈床的呀!

    現在完了, 少爺不會是被人綁架了,像初中時那一次吧?!!!!

    趙管家簡直慌死了,不過他畢竟是老當一點,能沉得住氣, 心里慌張得一批, 臉上依舊平靜地指揮著傭人, 把宅子里的事宜安排的妥妥帖帖。

    直到凌晨三點鐘,趙管家從噩夢中驚醒, 噩夢里的少爺渾身是血,氣息奄奄, 一口氣吊著被人從地牢里救出來。

    若是再晚一步,恐怕要連命都要送掉了。

    如實想著。

    趙管家再也沒有辦法保持冷靜自若了, 他給暗中一直管理監控沈望的私人保鏢致電,希望能定位一下沈望的坐標。

    對方的管事隊長挺猶豫道,“爵爺說了,私人生活的時間段內,絕對不準隨便定位目標人物。”

    趙管家氣急敗壞道,“那是普通情況,我現在快像熱鍋上的螞蟻了!你們讓我一個老人家,怎么能煎熬地忍到大清早?24小時再報警,恐怕爵爺和沈先生均要遭遇不測了!!!”

    管事首次聽趙管家發飆,心里還蠻害怕的,但是呢,點破不說破,是這個社會最能保全自身的最佳法則,便道,“就在宅子里呢,您老啊,不要瞎擔心了,歲數大了趕緊睡吧,熬夜對老年人身體不好。”

    “小兔子崽!”趙管家快要忘記自己修煉多年的得體禮儀,“我今年還沒到六十呢!身體比你們還要棒!”

    罵完又覺得詭異,他已經把家里上上下下都翻遍了,怎么偏是找不見這倆個活祖宗呢?

    玩躲貓貓呢?

    趙管家披上睡袍,從自臥房出來,趁著四下無人,天空四角又綴著夜色,還是親自找到人比較好。

    大抵是因為白天容易隱藏蹤跡,晚上稍微顯露一點光芒,便極其容易地露出蛛絲馬腳。

    趙管家最終在一層的洗衣房內,只是隔著門縫的空隙,看見了今天快要找翻天的沈望。

    他此刻正軟噠噠地攤在盛放床品的櫥柜里,里面堆著平常需要替換的干凈鴨絨軟被。

    不過現在看起來也不怎么干凈的模樣,尤其沈望深深地凹陷在一汪濕潤的絨被中央,伸出來的手臂捏了不少指痕,仿佛一叢盛開在雪樹間的臘梅。

    沈望連呼吸也顯得嬌弱,人是半昏半醒的狀態,不走到跟前完全看不出來。

    尤其烏黑的頭發濕潤且凌亂,眼睛被洗衣房里晾曬的紅色絲巾系住,應該也哭了不少眼淚,眼眶處的艷紅色洇滿了水痕。

    選擇洗衣房確實萬萬沒想到,尤其這里常年盛放各種國外進口的洗衣用品,滿屋的混亂的香氛竟也壓不住沈望肢體發膚間的濃郁氣味。

    只需要櫥柜的門一拉,確實特別隱人耳目。

    啊呀呀。

    趙管家又不是沒結過婚生過孩子,立刻老臉一紅,轉身往開開遠遠的地方躲。

    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會方寸大亂到這個地步?

    萬一少爺知道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

    趙管家剛喊了一聲阿彌陀佛,遠遠就看見鶴爵端著一托盤食物和水,若有所思地直面而來。

    話說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少爺在家不穿衣服的樣子。

    鶴爵的身材極好,屬于常年自律之后在健身房修煉出來的強健體魄,渾身的肌肉緊實、柔滑、壁壘分明。

    且布滿陳舊而猙獰的疤痕,有刀子劃割下的,煙頭燙下的,還有皮鞭或是鈍器造成的。

    猶如一幅天神完美創作的頂尖作品,又被狠狠地撕碎、揉爛。

    此刻的鶴爵沉默、冷鷙、渾身充滿戾氣,但也同時性感、矯健、充斥著濃郁到化不開雄性荷爾蒙。

    從渾身猙獰的疤痕,再到最猙獰的地方,熾燙、恐怖,丑陋,但是絕對不容忽視。

    足以傲視群雄!

    可能鶴爵是真的被什么問題困擾住,包裹住了,以至于連他這般敏銳的人,都沒有發覺到趙管家正貓腰在盆栽后面,端著食物和水,直往洗衣房走去。

    趙管家怎么好意思再多待下去?面如火燒地像一只誤闖地盤的老耗子,灰溜溜地跑掉了。

    鶴爵這兩天像是被什么魔怔的東西給奪舍了,不知道工作的時候是什么情況,反正只要跟沈望坐在一起,躺在一起,在一張桌子間用餐的時候,總會意幽幽地凝視著沈望。

    若有所思。

    困擾至極。

    沈望已經連續吃了兩碗米飯,一瞅鶴爵端著碗,筷子尖在米飯粒里挑來挑去的,完全沒有吃飯的念頭。

    沈望本著員工應該討好老板的原則,撿起一筷子蔥段海參放進對方碗里。

    “吃啊,你怎么不吃?我臉上有菜譜嗎?”

    沉默中的鶴爵令人摸不著頭腦,有種冷漠到恐怖的生疏感。

    還真tm地像給他計算工作量發工資的老板。

    一旁伺候的趙管家連聲提醒道,“沈先生,弄錯了,弄錯了,給少爺夾菜要用公筷!”

    說著,快速要用公筷揀走鶴爵碗里的海參塊,被鶴爵當即攔住道,“沒關系,我只吃沈望揀的菜。”

    沈望聽了,有點開心,往鶴爵的碗里丟了一些雞腿絲、西藍花、牛排肉。

    還問,“你喝湯嗎?”

    鶴爵怪怪地打量著他,搖了搖頭。

    趙管家道,“沈先生,吃飯要三分空七分飽,不然你等一會兒胃里要難受了。”

    沈望說,“我吃飽了。”雙手往雞湯盆子上一抓,朝著自己的空碗里倒了滿滿一碗濃香四溢的參雞湯。

    “我稍微喝點湯勾兌一下。”

    其實他的飯量一直挺大,畢竟是體力勞動者,每天不吃飽了怎么去搶生意呢?

    趙管家無奈一笑,倒也不再說什么。

    鶴爵微微蹙了蹙眉宇,若有所思得愈發厲害。

    沈望吃飽喝足后,用餐巾擦拭干凈嘴巴,笑得喜滋滋說,“鶴總,我想跟您這邊請兩天假。”

    “我前段時間答應過的,我女兒想我了,而我又一直沒有給她打過視頻電話,所以”

    “可以。”

    鶴爵終于將意味聲長的眼神從沈望身邊收斂回來。

    什么?居然這樣輕松的?

    沈望難以置信,“我晚上也不回家住哇。”

    鶴爵道,“你保證會回來就行。”眼神掃量過沈望手腕間的金鐲子,“反正,你知道自己去哪里,都躲不開我的。”

    哦。

    因為能馬上跟沈妙妙見面了,所以沈望直接無視了鶴爵的意有所指,開開心心地上樓收拾東西。

    事不宜遲。

    五分鐘后,沈望拖著行李箱下樓,跟趙管家打招呼道,“走啦!”

    趙管家去問鶴爵。

    鶴爵依舊端著涼透的碗道,“他只是在沈妙妙面前假裝個樣子,不會真的離開我的。”

    趙管家不必擔心沈望那邊,便來關心鶴爵這邊,頗感憂懼道,“少爺,您最近茶飯不思的,感覺是遇見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這話絕對沒有錯。

    鶴爵這個人半輩子的順遂平安,身居高位,還確實從未有過任何難事纏住他。

    趙管家不誤擔心問,“您是不是怕,自己身上的傷,有朝一日叫沈先生看見?”

    “他永遠不會知道的。”鶴爵道,“我不會讓他知道的。”

    趙管家:“那”

    鶴爵已無心吃飯,尤其沈望沒心沒肺要離開兩天一夜,哪會像他一樣食髓乏味。

    鶴爵道,“你幫我連線一下院長。”

    所謂的院長,不用說,自然是鶴家三爺高薪聘請來的張院長。

    趙管家很快接通了張院長的電話。

    鶴爵開門見山問,“張院長,前兩天的檢測報告出來了嗎?”

    張院長正在看檢測報告的單子,一聽是爵爺便說,“您的身體非常健康,絕對能擊敗全國百分之九十九的同歲數男性。”

    鶴爵道,“是說沈望。”

    “沈先生嘛。”

    院長道,“沈先生的情況可能不太容易,他那天抗拒的情緒實在在意料之外,恐怕還得再專門去檢測一下。”

    鶴爵說,“好,盡量快一點來。”

    張院長一聽,大名鼎鼎的爵爺極少從只言片語中透露出急迫的語速,不禁擔憂道,“爵爺,您是發現沈先生有什么不好的征兆嗎?例如有什么特別的情況發生。”

    鶴爵:“”

    若是與普通人交談,完全屬于沒有任何必要的,但是張院長是外科圣手,見過任何千奇百怪的病況。

    鶴爵反倒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沉默半晌,道,“很奇怪的感覺,但又十分的奇妙。”

    “好像是一條緊閉的小口子,平常完全感受不到的,我之前也從來沒有發現過,但是卻忽然緊緊地吸住,像是另一個軟體之內,讓你完全不能動彈了。”

    大致的描述一下,鶴爵也不想讓無關緊要的人太過知道這個事情。

    張院長沉吟半晌,大抵上了解是屬于什么情況,拍胸脯保證道,“沈先生十分抗拒體檢,但是爵爺您又有急切想了解沈先生的情況。”

    “經常做掃描對身體也不好,畢竟我們也要保證病患盡量少接觸掃描設備。”

    “不然定在一個月后吧,爵爺您帶沈先生去哪里度個假,讓他玩得疲勞一點。”

    “我們在他睡著的時候,稍微加入一點計量的安定,等沈先生困了再做更加詳細的檢查。”

    第39章  沈望的前妻???

    沈望假裝從廣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 還專程換上以前穿得兩層舊秋衣和厚實的牛仔褲。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可能在鶴公館穿著清涼慣了,突然出門要穿兩層,居然不適應到渾身熱得發汗。

    京城肯定是熱得發悶, 但是比起廣城那種每天熱到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感覺, 還差點火候。

    沈望基本上只能靠在腋下夾幾層衛生紙吸汗, 等坐上面的車抵達京大門口,他先找個公交車站底下偷偷將衛生紙拿出來。

    剛丟進垃圾桶。

    頃刻間來往的行人、等待搭乘公交車的男女老少, 樹蔭地下納涼的大爺大媽, 無不納罕道。

    “剛才過去的噴水車是不是噴錯了?噴的是香水啊?”

    “你是不是背著我, 又偷偷抹我的香奈兒五號?不對, 是邂逅柔情?!”

    “老板,你今天這碗炒冷面是加了什么新配料嗎?怎么更好吃了”

    沈望并不知情, 他遠遠看見飛奔而來的歡樂身影, 箭一般地沖過去, 抱住沈妙妙的肩膀,狠狠得揉一把乖女兒的烏黑秀發。

    沈妙妙也不嫌棄他過度親昵的表現,而是湊近爸爸的懷里聞了一下,“爸爸, 你有些漏香味了?”

    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

    沈望笑說, “誰讓我一心只要見你, 路上趕完公共汽車趕火車,火急火燎的滿頭大汗。”

    又問, “夏璇呢?你們宿舍的其他女生呢?不是讓你把她們都叫上?爸爸好請你們一起去吃點好的?”

    沈妙妙道,“放心吧, 她們都也急著要見你呢,尤其是夏璇。”

    哼。

    對我的漂亮爸爸心懷叵測!

    沈妙妙先幫沈望登記了學校附近的賓館, 沈望需要先去沖個澡,不然今天他們父女倆今天是寸步難行。

    沈妙妙趁沈望洗澡的時候,看了看爸爸穿舊的旅游鞋、膝蓋磨得發白的牛仔褲、以及洗到變形的舊秋衣。

    鼻子酸的不行。

    朝浴室內的人喊道,“爸爸,我出個門,你洗完出來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沈望洗完澡,拿著一次性毛巾不停搓著濕漉漉的發絲,門聲一響,沈妙妙已經提著不少東西回來。

    沈妙妙將新買的防曬服、牛仔褲,半袖,統統遞給他道,“你現在早已經是萬元戶啦,也不要太委屈自己嘛。”

    沈望笑著拿起女兒新買的行頭,其實他在鶴爵那邊渾身早都是名牌了,在觸碰到女兒親自買的衣服的剎那,依舊快要感動到老淚縱橫。

    沈望,“傻孩子,咱們家早已經今非昔比了,你爸我啊,光是趁著最近海產品價格上調,掙了小幾萬塊呢。”

    “我穿這些舊衣服,只是因為穿慣了舒服,等夏璇她們來之前,我就換上新買的衣服,不會給我的小公主丟面兒的。”

    沈妙妙幫他套上新的防曬服,“胡說,我是那種會嫌棄自己爸爸的人嗎?我還不是擔心你把錢都匯給我,自己一個人在家吃咸菜配饅頭。”

    “那不可能。”沈望沉醉在與女兒不分彼此的交談中,“爸爸最近都吃胖了一點,你沒發現嗎?”

    怎么可能沒有發現呢?

    沈妙妙只要肯留意,還能看不見沈望右手手腕間套著的大金鐲子?

    這金鐲子款式不俗,四周還鑲嵌著碎鉆,一看就是價值連城。

    不過在沈妙妙眼中,這手鐲并非簡單的飾品,更像是金絲雀佩戴的腳環,防止丟失還便于管理。

    很有鶴爵喜歡強制人的做派。

    沈妙妙轉移話題,給爸爸將防曬服的拉鎖系好,“以后不要再穿加厚秋衣啦,天氣這么熱,我都害怕你在廣城做生意要中暑了。”

    沈望笑得更甜,“不會的,爸爸天天喝涼茶,不會上火。”

    “涼茶喝太多了,會損傷脾胃,絕對不能喝太多。”

    沈望摸摸女兒的頭,“以前我管你,現在你管我,突然覺得爸爸是不是快要變老了?”

    怎么會?

    沈妙妙挽住沈望的手臂,“等爸爸你真得七老八十了,我就像這樣攙住你,做你的拐杖哦。”

    父女倆之間的對話一向親切隨和又溫馨。

    可是沈望突然有點不知滋味,想著假如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活得白發蒼蒼,連路都走不動了,需要靠沈妙妙的單薄肩膀去撐起自己的一天。

    為什么會感到如此害怕?

    沈望之前憑借著一股單親父親不怕苦的勁頭,將女兒含辛茹苦拉扯長大。

    現在歲數上來了,人的悲觀想法有時偏會突然冒出一個小尖尖,刺刺地戳進內心里的柔軟。

    沈望是有一個親姑姑的,但是差點被姑父給強壓了之后,他就孑然一人靠撿垃圾為生,湊學費。

    約等于沒有任何親人可以依靠。

    萬一自己老到不能動彈了,妙妙既要照顧自己,還要兼顧工作,尤其現在政策需要延遲退休年齡,試想一下到時候的艱難程度,可是非比尋常的。

    沈望以前從不想這些關于未來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著鶴爵身邊,日子過得太滋潤。

    有時候,有時候,真的會思考一些很不能理解的深奧問題。

    沈望跟沈妙妙選擇了一家環境優雅的中式餐廳,父女倆彼此都知道對方最愛吃什么,互相給對方點了兩道菜。

    沈妙妙說,“爸爸愛吃的我都愛吃,今天就咱們兩個人,四道菜太浪費了。”

    沈望則笑瞇瞇地,“爸爸一年四季都勤儉持家,見女兒的這兩天必須鋪張浪費一下。”

    說到這里。

    沈望問,“妙妙,你大學畢業后有什么打算?”

    沈妙妙幫忙擺好碗筷,心底早已有了盤算,“現在的就業形勢不好,所以我還準備繼續讀研,不過爸爸不要擔心,我已經找好了目標公司,等研究生一畢業,肯定會被錄取,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那么”沈望問得小心翼翼,“是京城的公司嗎?”

    沈妙妙:“我當然要永遠跟爸爸在一起啦,放你一個人在大廣福做生意,我怎么放心呢?”

    “我當然是回廣城找工作。”沈妙妙的小腦瓜里早已經將父女二人未來的生活藍圖勾勒得清清楚楚,“先委屈爸爸再賣幾年海鮮,我只要一回到廣城就業,就租個好一點的公寓,到時候咱們父女倆還是天天生活在一起。”

    那你豈不是沒有私人生活空間了?

    沈望十分猶豫。

    人都是矛盾的結合體,前一秒感覺女兒跟著自己要一輩子受苦,產生了想要給女兒換命的朦朧想法,后一秒又因為女兒準備回廣城,未來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感到饜足般的開心。

    何況,女兒不是還跟男主角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呢?

    沈望又轉為低落。

    一切都是因為歲數越大,越容易情緒化。

    沈望又抬了頭。

    沈妙妙噗嗤笑道,“爸爸,你今天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啊,難道不能說給我聽聽嗎?我雖然不是一個很好的建議者,但絕對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呢。”

    沈望又陷入到容易被情緒所控制的漩渦中。

    吞吞吐吐道,“那個妙妙啊,爸爸有個事兒一直瞞著你,沒給你講過”

    是鶴爵的事情嗎?

    沈妙妙露出天真無害的微笑,鼓勵爸爸說出來。

    沈望端起水,狠狠地灌了一口,以舌尖舔舐去沾在嘴唇間的水滴。

    鼓足勇氣道,“其實,其實你的親生媽媽,他很有錢”

    “所以呢?”沈妙妙的表情第一次變得冷酷十足,冥冥中像極了那個人的臉,完全屬于基因不可抗力。

    “我想”

    “爸爸,你完全不要想,”沈妙妙打算直接回絕掉沈望的念頭,又怕爸爸太敏感容易傷心,伸手握住對方已經發涼的指尖,輕聲安撫道。

    “我沒有媽媽,只有你就夠了。”

    為了加深自己態度的堅定感,補充道,“一個拋棄你,讓你晚上做夢都會哭出聲的人,沒什么可值得留戀的。”

    哭出聲?!

    啊!!!

    沈望怎么不記得,自己晚上做夢還會哭鼻子?

    尤其是他哭著究竟喊了誰的名字啊啊!!

    沈望瞬間陷入尷尬又害羞的局面,就像他以前穿著游泳褲給沈妙妙泡澡,沈妙妙指著他肚子上的刀口說,“我是從這里面生出來的。”

    “這里面有好吃的,還有小天使陪我玩。”

    嚇得沈望連忙搬正小丫頭的奇怪思想,不停叮囑道,“小寶寶都是從媽媽的肚子里生出來的,不是從男人的肚子里呀。”

    一看爸爸確實有認真反思的意思,沈妙妙也說出自己的打算,“爸爸,假如我背著你做了點小小的惡作劇,你不會生氣吧?”

    沈望第一個反應,“你找男朋友了?!他是誰?!!快帶來見我!!”

    沈妙妙噗嗤笑道,“哪里來的男朋友,爸爸,你是不是太害怕我會嫁出去了呀?”

    沈妙妙的話還沒講完,夏璇和其他兩個室友已經按照定位找來。

    夏璇果然是整個宿舍的開心果,一點也不拘謹約束,撲過來抱住沈望的手臂道,“漂亮的沈叔叔,我簡直要想死你啦!”

    沈妙妙假裝吃醋,摟住沈望的另一邊,“你想我爸爸做什么?快放手,爸爸是我一個人的!”.

    沈望前腳一走。

    鶴爵晚上便開始失眠,索性搬到沈望的床上,趁人不在家,還將沈望穿過的衣服從衣柜中拿出來兩件,擺在自己睡覺的枕頭旁邊。

    睡到半夜,感覺還是不太夠,直接翻出沈望穿過的全部衣服,滿滿地堆在床面,從中央挖出一個能躺人的地方,像是睡在巢穴中的動物,抱著對方的衣服才勉強睡得著。

    第二天的鶴爵徹底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渾身陷入低沉的氣壓中心,狂風驟雨已經將整座公館所籠罩。

    八成那個小丫頭現在笑得很幸福吧?

    雖然鶴爵并不討厭沈妙妙,在某些相處的時光內,小丫頭還挺令他欣賞的。

    但是并不表示,他不討厭沈妙妙占著沈望超過48小時。

    鶴爵最終還是忍不住,假裝以詢問腿傷的理由,給沈妙妙打了電話。

    結果從聽筒中,依稀聽見沈望與年輕女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傳來。

    玩得還挺浪?

    其實沈妙妙也很無奈,現在她的爸爸根本不屬于個人,而是屬于整個宿舍!!

    尤其是夏璇,說什么不敢單獨坐過山車,偏要沈望坐在中間,分給整個宿舍的女生一份安全感。

    實際上沈望昨晚過山車,自己吐得昏天暗地,抗暈眩能力連小姑娘都不如。

    現在,夏璇正在纏著沈望一起玩碰碰車。

    鶴爵聽對面撞得噼里啪啦,感覺不是在游樂園,就是在電子游戲廳,反正沈望高中時就愛這些地方,現在有幾個小姑娘圍著,八成連魂兒都飄了。

    鶴爵捏緊話筒,與沈妙妙簡單詢問了病情。

    沈妙妙早算準了他忍不住的,才故意叫爸爸哈哈笑的聲音傳遞過去。

    聽見了嗎?

    我爸爸真正開心的時候,是這個模樣的!

    沈妙妙決心要徹底把鶴爵從沈望的身邊驅趕,又拿著手機換了個地方,對里面已經微微有些咬牙切齒的男人說道。

    “鶴先生,謝謝您的關心,我現在的腿傷好多了,能跑能跳的。”

    像是故意在吊某人的胃口,“哦,對了。”

    “我媽媽最近也要來京城看望我,所以暫時不能跟鶴先生您約運動了。”

    “你媽媽?”

    鶴爵的面部表情自己是看不清的,假若此刻能在臉前安裝一面鏡子。

    他現在完全猙獰得像從醋海里撈出來的酸海膽,還渾身扎刺。

    “你媽媽?”

    鶴爵忍不住多問了幾遍。

    沈妙妙道,“是的,我爸爸最近正好也在,我覺得他們夫妻倆當年因為一些意外分開,這些年,即使有什么矛盾,看在我的面子上,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復婚。”

    “復婚?!”

    沈妙妙聽見他的怒火便暗自爽極了,淡然道,“我媽媽是一個成功人士,之前會離開我和爸爸,也是為了追求事業上的突破。”

    好了,話說到這里,差不多也該打斷,叫某些人在痛苦中意猶未盡了。

    沈妙妙掛掉了電話。

    “嘟嘟嘟”

    鶴爵在一陣子的忙音中,常年冷靜的頭腦忽然有點與世隔絕似的,斷開的思緒比手機里的忙音還要雜亂。

    前妻?

    前妻?!!!

    沈望的前妻要來了?

    鶴爵不停地捏動著手機的金屬外殼,仿佛天生神力一般,快要將手機殼捏到噴火花了。

    沈望之前找的是一個實業家?

    難道說,沈望之前其實是被富婆給包養了?!!

    第40章  鶴爵傷心了

    鶴爵撂開電話, 在原地站立半晌,仿佛被什么低氣壓的烏云籠罩頭頂,很久都無法從困境中掙脫出來。

    遙遠得記得上一次,他會被某種叫做打擊的詞匯, 狠狠地貫穿整個腦仁, 成為他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囹圄。

    那一次, 是究竟要不要去找沈望,給人帶回后關起來。

    在十幾年前。

    鶴爵深邃的瞳孔驟然一縮, 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書房, 在房間里有一座內嵌式保險柜, 非常之大, 可以在里面盛放許多重要文件。

    鶴爵快速打開墻面間的保險柜,里面堆著高高的密封文件袋, 有的還是新放進去的, 有的則分外陳舊, 因為從來沒有伸手去碰觸過它們,所以在最外層的角落落著一層單薄的灰。

    有時候,灰塵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沒有任何一個地方, 足以完全規避灰塵的存在。

    它們無孔不鉆。

    正如一些微小的、輕飄飄的、極其容易被人們忽略的感情, 日積月累, 直到足以壓垮一切的程度。

    鶴爵從年份最新的一層開始摩挲起來,似乎并不是留戀, 而是猶豫不決。

    他仿佛還是沒有辦法立刻說服自己,克服陳年積累的悵然和決心, 去觸碰那段故意被遺忘在角落里的回憶。

    最終。

    鶴爵緩緩伸出右手,將整個半人高的文件墻推倒地面。

    轟隆一聲不小的顫動, 一袋袋文件如同山體滑坡,揚起不少的粉塵,而鶴爵這個自帶潔癖的男人,居然沒有嫌棄地走開,而是在迷迷漫漫的雜亂中不停搜索。

    先是用敏銳的眼神,接著直接上手,不停地翻來覆去,如同在傾覆的大廈廢墟中,尋找一顆寶貴的夜明珠。

    可惜他的明珠從沒有接觸過陽光的輻照,常年被關閉在幽黑的環境,似乎早已失去了發光的能力,連褪色都是最厲害的。

    最終,找到了時間標注著20XX年11月——20XX年4月的資料袋。

    鶴爵忍了忍內心沉寂的糾結,卻忍不住腦海里的喧鬧。

    看看吧,看看吧,十幾年前你就應該看一眼的!!

    一把扯開文件袋間的密封條。

    一厚沓褪色的照片從文件袋里滑落出來,每一張照片都在記錄著一個可憐巴巴的身影。

    沈望。

    18歲時的沈望。

    他的生日在五月,正是奔向繁花似錦的月份,更是草木茂盛、鶯歌燕舞、夏光初醒的月份。

    可是從八月份的某一天,他就跑掉了。

    在我的生命中,像一顆并不怎么耀眼,卻努力發亮的小星星,匆匆劃過便銷聲匿跡了。

    鶴爵認真翻看這些照片,面部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眉宇間翻滾著層層怒云,陰風嚎叫。

    沈望坐在破爛的車站里,四周人影攢動,只有他小小的一只,蜷縮著單薄的身軀,在那里安靜地等待著什么。

    鶴爵快速地翻看其他的照片。

    沈望身處于一個全新的環境,不知他一個北方人,是怎么想到跑到最南邊的廣城去生活,無論是飲食習慣,還是生活節奏,徹底得不一樣。

    畫面中,沈望大概是重操舊業,單薄的后背間覆蓋著很厚的紙板子,還用塑料繩提著一長串的飲料瓶。

    鶴爵的眼眶頓時便泛了一點紅暈。

    照片里都是沈望在這幾個月里的生活瑣事,委派去的偵探很有專業素養,將每一個抓人心弦的畫面都拍得清晰可辨。

    沈望打不過小流氓,拖著紙板子一路狂奔的畫面。

    沈望蹲在公園邊安靜地吃廉價飯盒,還被人驅趕的畫面。

    沈望臟兮兮地蹲在角落哭的畫面

    沈望穿著超級寬松的衣服,站在冰冷的水池前,凍得發紅起瘡的雙手,正在透涼的水池中,努力清洗著油膩膩的碗碟。

    不知是不是某種錯覺,沈望的臉瞧起來有些浮腫,頭發也有點長,微微住擋住發紫的嘴唇。

    鶴爵像是逃避似的不在看中間的部分,而是直接從最后抽出一張。

    應該是來年的三四月份,沈望穿得更厚,破舊的高領棉襖幾乎掩埋了整張浮腫更甚的面孔。

    照片里的沈望似乎變得更胖了,大棉襖都遮掩不住體態的改變,又沉重又笨拙地在打掃大街,整個人仿佛一顆圓鼓鼓的皮球。

    “難道,這個時候望崽就得了瘤子了?”鶴爵的愧疚感忽然涌上心頭,化作熾燙的鉛水,滿滿地灌注進他的軀體,令每一根神經都沉重到痛楚難忍的程度。

    假如,假如。

    假如他那個時候,能好好地看一眼這些照片,哪怕只看其中的一張。

    他必然會拋開一切自尊,跑到廣城去接著望崽回家。

    可是,望崽長了瘤子之后,又是怎么籌錢治療的呢?治療腫瘤并非一筆小數目呢!

    鶴爵迫不及待得拆開4月到8月份的文件袋。

    特別奇怪。

    這幾個月的沈望仿佛銷聲匿跡般,不知道躲藏在哪里去了,所以照片基本等于沒有。

    大概偵探唯恐不好向鶴爵交差,就隨便塞了一點前面重復的資料。

    鶴爵瞬間暴怒了。

    該死的家伙肯定以為自己不會親自來看,所以專門想糊弄一筆錢!!

    鶴爵甚至打算將這個偵探再挖出來,狠狠給一頓警告!

    萬一!!萬一在這幾個月里,沈望出了什么意外!

    萬一沈望死掉了,死在病發中,該怎么辦呢!!

    鶴爵一拳捶打在自己的下頜,他怎么好意思去責怪別人。

    無論沈望過辛苦的日子,還是面臨死亡威脅,難道不都是跟他自己有關嗎?!!

    鶴爵氣恨自己的愚蠢,又擔心這偵探第一次糊弄成功,之后的文件全部要糊弄騙錢。

    連續打開好幾個月份相連的文件袋。

    還好。

    九月份到次年三月的照片,又重新連接在一起了。

    照片里,沈望的臉色明顯很差,用蠟黃來形容也不為過,尤其身體像被人再幾個月內掏空了似的,依舊是那件寬大的棉襖,但是顯得空空蕩蕩的,感覺隨便來一陣風都能將人給吹散了。

    鶴爵的心臟再一次被狠狠揪疼,這些記錄著沈望一點一滴的生活照片,才是最殘忍的刀子,切割著沈望的生命,也屠戮著自己的一切。

    鶴爵冥冥中,將照片往眼前拿起了一點,湊近仔細端詳。

    沈望的棉襖里還有別的東西存在。

    一只小小的,白白的,沒什么肉的小手,從他的衣襟中露出來,還能看見幾根小小的手指。

    是小嬰兒的小手!!!沈妙妙!!

    鶴爵的心臟像是被緊攥到缺氧,四周的空氣在一個瞬間消散殆盡,圖留下他一個人坐在落塵的文件袋中,痛苦又窒息。

    怎么?怎么會這樣!!

    鶴爵拿起八月份時沈望離開的照片,跟這張次年十月份的照片瘋狂對比。

    沈妙妙就憑空出現了!!

    為什么!為什么沈妙妙會出現?!

    沈望的照片里一直形單影只,完全沒有女人的身影。

    為什么沈妙妙會出現!!

    鶴爵的腦袋瘋狂運轉到一種幾乎燒焦的狀態,堪稱前所未有的震驚之余,還有幾乎滅頂的痛苦。

    他大口地呼吸,虔誠地懺悔,拼命地捶打自己鼓脹的胸腔。

    既想哭,又想笑,還想狠狠抽自己幾耳光,更想扯住沈望抱緊他。

    沈妙妙!

    沈妙妙為什么會出現?!即使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白癡,此刻一個癡狂又顛覆三觀的念頭,快要將鶴爵的靈魂硬生生撕碎了!.

    沈望說要回家了,可是沈妙妙拖著他,叫他不要回家,再多陪陪自己。

    給沈望說得意了,捏了一把女兒軟嫩白皙的臉蛋,笑道,“都快二十歲的大孩子了,怎么還這么纏著爸爸?”

    其實,沈妙妙若是不理睬他,恐怕他才要著急上火夜不能寐呢。

    沈妙妙說,“爸爸,反正你都來京城了,最近正好有位故人,也要來這邊,我覺得你要是看見她,肯定也不會走了。”

    沈望奇怪問,“誰啊?”

    沈妙妙一把搶走沈望的手機,果斷幫助爸爸關機道,“她今晚六點鐘的飛機,我和你一起去接機,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沈望瞧她神神秘秘的,但也不排斥,畢竟不在鶴爵的身邊感覺很不錯,都出門了,一天兩天三天是沒有什么區別的。

    再說有女兒陪在身邊,心情更好。

    沈望懷著強烈的好奇心,一只忍耐到晚上六點,跟著女兒到京城機場接人。

    匆匆忙忙的人影中,沈妙妙比他反應要快,第一個發現了要等的人的靚影,朝人搖手招呼道,“徐醫生,我們在這里呢!!”

    沈望一聽這個熟悉的稱呼,隨聲望去,正看見對方也在朝兩人招手。

    沈望的情緒立刻變得比沈妙妙還要激動,主動走過去與徐醫生握手,“你怎么來京城啦?”

    徐醫生笑道,“瞧這話說的,怎么就只有你能來看漂亮女兒,我就不能來看?”

    又道,“你這寶貝女兒可是我親手抱進保溫箱的,我應該很有資格吧?”

    沈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徐醫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你若是早點告訴我,你要來京城的話,我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吃飯呀?”

    沈望的笨嘴拙舌立刻將沈妙妙逗樂了,隨即一手挽住爸爸,一手挽住徐醫生的胳膊,開心笑道,“現在才京城時間六點二十,完全不到飯點呢,爸爸你現在請客吃飯正是時候。”

    沈望趕緊點頭,“走,我們去京城最好的飯館。”

    要知道,當年假如沒有徐醫生的話,他和沈妙妙早已成為兩具尸體。

    這是救命之恩的大恩人,絕對要一輩子銘記于心的。

    第41章  嘔

    徐大夫的本名徐美珊, 比沈望還大五歲,是廣城某區甲級醫院的婦產科專家。

    如果說人的緣分像一張巨然無比的蜘蛛網,那么掌控命運的神,總能輕易挑動足底的蛛絲, 冥冥中促使整個網絲的顫動。

    沈望當初并不知道自己是能懷孕的體質, 剛開始到廣城生活, 人生地不熟的,他這種毫無學歷又無背景的傻瓜, 基本上等于四處碰壁。

    不過沈望的生活能力不差, 算是在姑父家備受冷待, 在學校遭受欺凌時儲備的求生技能。

    還有, 鶴爵也算給了他一點小幫助吧。

    沈望一邊打小工,一邊撿紙板子度日, 雖說生活艱難困苦, 好歹是能混個溫飽的。

    直到有一天, 沈望的肚子開始變大。

    剛開始他以為自己是營養不良,買了很多雞蛋吃,后來肚子變得更大了。

    現在想想,幸虧沈妙妙是一個從胎里就很乖巧的孩子, 沈望一直沒有發過低燒, 也沒有嘔吐不止, 完全沒有任何不良的孕期反應。

    反正,肚子與日俱增得脹起來, 尤其第四個月的時候,沈望基本上確認自己得了癌癥, 差不多要死了。

    人在快死之際,總是有牽扯不斷的憂心。

    沈望也本能地掙扎著, 要不要給鶴爵打一個臨終電話,可他想著自己不過是一個渺小的玩物,或者還有可能是某姓白公子的替身。

    他辛苦攢的錢,還不如留下來,在臨死前買身好衣服呢。

    沈望甚至一度陷入悲觀的漩渦,想著干脆去投河,或者干脆把自己活活餓死,總也好比被病魔折騰死,可憐兮兮地離開這個世界。

    他不需要更加可憐的結局了

    所以,沈望選擇了一個晴朗的好天氣,平靜地躺在模板床上,為了能安靜且無痛苦地離開世界,他還用膠帶紙封死門窗,在小爐膛里添加了不少木炭。

    不知道是不是女兒跟他心有靈犀,或者老天爺也垂憐他是個可憐的傻瓜。

    正在沈望躺平,剛要準備閉上眼睛睡覺的時候,鼓起的肚皮底下猛地動彈了幾下。

    他的腫瘤竟然在亂動!!!

    每當回憶起這段往事,沈望除了會嘲笑自己的愚蠢之外,還要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

    怎么能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差一點竟然連親骨肉也被他拋棄了啊!

    沈望嚇得當即打開窗戶大門散煙,又將手貼住肚皮,等待著里面的動靜會再次降臨。

    結果,沈妙妙又動了幾下,十分配合。

    沈望驚得面如土色,連滾帶爬地往醫院跑,跟外科醫生說話時結結巴巴的,遭人家好一頓白眼,以為是個小傻瓜,當場開了個B超單子,讓他先去查B超。

    這還不算是最刺激的。

    檢查B超的人剛給他在肚皮上看了一眼,直接道,“你是白癡嗎?這不是懷孕了嗎?你怎么會想到去看腫瘤科?”

    啊啊啊啊!

    沈望說,“我男的。”

    不等B超室的人確認他究竟是男是女,沈望又去了婦產科。

    沈望長得漂亮,即使生活拮據,好歹底子不差,衣服領子遮住大半張臉孔,頭發長長的又舍不得剪,導致極容易混淆視聽,讓人家都錯以為他是個生活貧困的小姑娘,只是穿得樸素而已。

    當時給沈望看診的便是徐美珊。

    徐美珊會中醫看診,只給他把了脈,就直接斷定,“胎心穩定,已經有四個月了。”

    啊啊啊!!

    沈望徹底白臉了,對徐美珊道,“可我是男的。”

    徐美珊將電子掛號單又看了一眼,終于意味聲長地看了沈望一眼,問道,“你是所謂的雙性人嗎?例如,同時長有男性.器.官和女性的?”

    沈望已經不打算再談下去了,他已經被肚子里這個長達四個月的驚嚇折騰好久,為了這個險些都要去自我了斷了。

    可是,這肚子

    如果真的懷了,那是鶴爵的孩子呀

    此時的沈望,已經不指望做白日夢,幻想著有朝一日,鶴爵通過強大的家族勢力,會親自到廣城來找他。

    最開始的幾個月會有這種念頭,現在念頭已經變得稀弱,甚至有點怨恨對方的無情。

    鶴爵怎么能不無情呢?

    他玩弄了我啊!

    沈望對徐醫生問,“生下這個孩子,需要多少錢?”

    徐醫生道,“你這個情況十分特殊,畢竟屬于全國,或者說全世界的先例,恐怕需要不少錢,起碼十萬吧。”

    沈望又問,“那我打掉這個孩子需要多少錢啊?”

    徐醫生沒料想面前這個男孩子果斷又狠心,居然要選擇無視生命,便說,“你讓我先給你做一個全方位的檢查,假如孩子的發育正常,你再做決定吧。”

    沈望呆滯地站起身,“我不想再做什么檢查了,我沒有錢,也沒有醫保,十萬塊對于來講,不如打掉這個孩子來的快一點。”

    那個時候的沈望并非是狠心,他不過是太失望了,即使他的名字充滿著世間最美好的寄托。

    可他的未來毫無期望,毫無光明,他像是一只爬行在地面的蟲子,被人狠狠踐踏進地底,一輩子再也無法重返地面,只能在淤泥和污濁中茍延殘喘。

    這個人是誰?

    沈望無法直接說這個人姓鶴,這輩子給他傷害的人實在太多了,只不過鶴爵贈予他的痛苦,實在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他已經受不了了。

    他要斬斷與鶴爵一切有聯系的東西。

    包括這個孩子!!

    沈望去找了一家黑診所,那家診所做流產手術只需要三千元。

    真的很便宜。

    ——只要很便宜的價格,就能輕松斬斷與鶴爵的一切聯系!

    黑診所說現在就可以繳費,沈望翻遍了所有的口袋,發現根本沒有三千塊。

    三千塊這種小錢,現在對于他這種貧困潦倒的人來說,居然也像壓死拼命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望說,“那我等下一個月再來。”

    黑診所直接放話,“下個月手術就是一萬,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肚子,等下個月的時候完全成熟得像一顆西瓜了,得加錢。只要攢夠兩萬直接可以給你做剖腹產。”

    倒是比公立醫院便宜呢。

    沈望垂頭喪氣地往回走,不停地踢動腳底的碎石子,今天他遭受的刺激委實太多,傻瓜的腦袋需要消化這些,確實要比普通人更長。

    結果,他走著走著。

    來到一家幼兒園門前。

    當時不少家長來送孩子上學,門前的馬路上、街道邊顯現出一種既可愛,又充滿生氣勃勃的場面。

    有的小朋友原本還笑嘻嘻的,結果一看見幼兒園的大門,立刻抱住爸爸媽媽的腿放聲大哭。

    還有的小朋友像個小大人似的,拉住爸爸媽媽的手說工作再忙,也一定要記得準時接他。

    好像一群驅趕出世外桃源,被迫分離的小精靈。

    還有一位年輕媽媽比較夸張,隔著大門朝小小的身影喊道,“寶寶中午要多吃一點,媽媽交了錢噠!”

    沈望一時沒有憋住,蹲在地面哭得十分傷心

    如果

    他能把這個孩子生下的話,這個世界上會不會就有一個真正會牽掛他的人了?

    他真的很想很想,有一個人能無條件地愛他啊!

    沈望徹底扭轉了想法,決心一定要留下了肚子里的小寶寶,而且還拼命打起來工,除了湊足剖腹產的手術費之外,孩子生下來的費用也不少。

    這些事情沈望可不敢跟沈妙妙講,要是讓乖女兒知道,自己前后有兩次想搞掉她,還不得哭成什么樣子呢?

    沈妙妙和沈望,外加徐醫生言笑晏晏著,一行三人來到家上檔次的餐館坐下。

    徐醫生因為這次要參加學術研討會,所以才專程搭飛機來京城。

    沈妙妙點好菜之后,借口要去買奶茶,其實是為了給兩人制造聊天空間,還叮囑他們千萬不要光坐著不吃菜哦。

    沈望和徐美珊相視一笑。

    徐醫生道,“我們已經有一年沒見面了吧?沈望,以前每年逢年過節,你都會領著妙妙來給我送海鮮魚生的,去年怎么沒有來?我可是早專門準備了你和妙妙最喜歡的菜肴啊。”

    沈望不好意思笑道,“主要是妙妙在大學待著,一整個寒假沒有回家來,我的生意突然有點忙,本來也想著今年過年,還要繼續去給你拜年的。”

    “你是我的再生父母,也是妙妙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呢。”

    徐醫生特意提示,“叫姐。”

    “是,徐姐。”

    當年沈望真的湊夠了兩萬元的剖腹產錢,結果因為黑診所的醫生錯誤評估沈望懷孕的情況,導致他在手術中大出血,差點把小命給丟了。

    黑診所的護士見狀生怕惹上人命,一見出事立刻報了警,還叫來了120。

    當時替生命垂危的沈望接診的,正是徐醫生,而且因為沈妙妙有點缺氧,送進保溫箱住了一個月。

    按理說沈望是無力負擔高昂的治療費用,多虧徐醫生以特殊孕體情況的臨床研究為項目,向醫院申請了專項款,所以沈望和沈妙妙的費用全部免除。

    而且,徐醫生還給哺乳期間的沈望買了不少營養品,是一個人品與醫德甚高的溫柔大姐。

    趁沈妙妙不在,徐美珊問了沈望最近的身體狀況,他不像是女人,每個月會有例假期,但是當年生產時誤診造成的大出血也十分要命。

    那時沈望的辛苦才剛剛開始,一邊要養孩子,一邊要做生意,即使是男人的身體,也會有血虧的病癥。

    徐美珊給沈望開了不少中藥,他吃一段時間就不好好吃了,多少留了點病根在身上。

    徐美珊道,“我替你把把脈一下,看看你現在的情況。”

    沈望說,“我最近沒有做生意,吃得也很好,睡得也不錯,應該痊愈了。”說是如此,依舊聽話地將手腕遞出。

    徐美珊道,“你的身體有多么特殊,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除了生了孩子之外,你的體香也很神奇,而這兩者之間有沒有必然的聯系,恐怕按照現有的醫學科技是無法解釋的。”

    沈望感覺她的手指在脈搏間摁了一陣,秀美微微蹙起,又讓沈望換了另一條胳膊。

    沈望奇怪道,“我的身體還很虛嗎?”應該不了吧?

    徐美珊看著他一臉緊張,不知該如何說起,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最近在談戀愛嗎?”

    啊?

    沈望連忙擺手,“沒有,沒有的事情啊,我也是剛從廣城過來,每天忙生意的事情呢。”

    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說謊實在不應該,但是沈望絕對不會承認跟鶴爵是在談戀愛的。

    他只是為了女兒,才接近鶴爵的。

    而且不過是睡了幾十次而已,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關系。

    沈望臉紅著抵賴,實際上連自己講話前后矛盾都沒有發現。

    徐美珊不知該不該繼續點破,而是換了種方式道,“假如,你要是再懷孕的話”

    沈望打斷道,“我都這個歲數了,八成那些奇怪的器.官早失靈了。”

    又畫蛇添足道,“我已經有妙妙這么好的女兒了,完全不再需要第二個。”

    “啊呀呀,我單身狗了十幾年了,徐姐,你突然這樣講,我怎么有點害羞呢,嘿嘿嘿。”

    徐美珊瞧他抵死不認的模樣,應該是有了新男人了。

    不過。

    徐美珊道,“那你準備一輩子自己過嗎?”

    “還有妙妙,她現在也是一個大姑娘了,就沒有希望知道自己親身爸媽的想法?”

    沈望道,“妙妙說了,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不需要再多一個出來。”

    徐醫生被講笑了,不知是因為沈望偏幼稚的發言,還是他偏幼稚的抵賴。

    總之,她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事,只叮囑道,“假如,姐是說假如,你若是再次懷孕的話,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早一點住進醫院保養,避免再次出現大出血的狀況。”

    沈望也不好反駁恩人的顏面,笑道,“我若是找了人,一定會好好吃避孕藥的,懷孕太嚇人了,我可不敢再經歷一次。”

    其實最主要是羞恥,像他一個堂堂大老爺們,跟產婦們住在同一個樓層,每天要抱著孩子洗澡游泳吃藥,怎么可能不尷尬?

    “好吧。”徐美珊還是不怎么輕易信任他,張口好幾下,似乎想再提醒點什么。

    服務員端著大大小小七八盤菜肴上來。

    徐美珊:“不要太破費嘛,咱們一家人吃飯而已,不需要這么多菜,太浪費了。”

    又說,“妙妙怎么還不回來?”

    結果只見沈望一改輕松的臉色,捂住嘴巴像是要嘔吐似的說了聲抱歉,快步跑去了洗手間。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開心。

    沈望吐完之后明顯好多了,只是吃的不多,尤其是最愛吃的海鮮,完全不想碰一筷子的感覺。

    沈妙妙瞧他臉色不好,讓沈望干脆去旅店早點休息。

    沈望尋思回鶴家也晚了,忍住胃部不適,先將徐醫生送上計程車,跟對方道,“徐姐謝謝你,你在京城一切注意安全,等我過年去拜訪你。”

    而后在女兒的陪伴下,返回了酒店的房間睡下。

    沈妙妙瞧他突然變得不舒服,不禁擔心極了,言道,“爸爸,不然我們現在去醫院看一下,是不是這兩天跟我們吃太多亂七八糟的,肚子吃壞了?”

    沈望要她不必擔心,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最清楚不過,睡一覺就會變好。

    沈妙妙只好趕在樓門鎖前,快速回去。

    沈望原本想女兒走了,洗個澡直接睡覺的。

    完全不等他脫衣服,趙管家已經找上門來,專程來接人道,“爵爺在家等您回去呢,沈先生。”

    “您跟爵爺說過的,今晚就回去的。”

    Qiao~

    沈望抬起手腕看了眼金手鐲,完全沒有冒出藍幽幽的光啊?

    話說,這個手鐲真的只有砍斷手,才能取下來的嗎?

    沈望只好不情不愿地給女兒打了電話,抱歉說廣城那邊催他快點回去,大廣福居然要漲攤位費,他需要跟齙牙朱他們找管理部門討個說法。

    沈妙妙不禁擔心說,“爸爸,你可千萬不要主動挑事,要主意安全啊!”

    沈望內心大喊造孽啊,今天幾個小時內,他撒謊的次數已經可以打破吉尼斯世界記錄!

    趙管家請他上車,沈望坐上車后立刻昏睡過去,這兩天他跟著一群小女孩子們玩得很開心,多少是累壞了。

    尤其晚上根本沒吃多少,吐得全是酸水,現在十分需要通過睡覺來緩解。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覺車子似乎停止了。

    然后鶴爵淡淡的聲音傳來,趙管家似乎解釋,“沈先生睡著了,怎么也叫不醒。”

    “沒事,我抱他下車。”

    鶴爵打開車門,不知怎么每天都看見沈望的一顰一笑,如今再看見沈望垂著眼眸,清淺的呼吸著。

    正在他的眼前,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鶴爵強壓住無盡的悔恨和痛楚,若是此刻的沈望是清醒的,恐怕他要立刻抱著沈望失聲哭出來。

    不過,還好。

    沈望沉沉地睡著,永遠也發現不了他面部浮顯的憔悴和痛苦,以及內心瘋狂的,碎裂般的扭曲。

    我的望崽!

    鶴爵從車里抱住沈望,很輕松地便抱進懷里。

    “望崽,我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鶴爵伏首吻了吻沈望的嘴唇,“我不會再放你離開了。”

    “唔!”

    鶴爵的深情告白完全沒有講完,沈望一把扭住他的嘴唇,從某人懷里掙脫下地,十分不爽道,“不要突然靠近我,你的洗發水味,真的好”

    “嘔!!”

    沈望干嘔了一聲,捂住嘴快步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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