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霜的一整天被天災和訓練占領了,只有睡前的夜宵時間是余霜可以享受的。
在周宇梁的“贊助”下,余霜今晚得到了兩份夜宵。
余霜發現,只要不被天災信徒“刺激”,她[吞噬]異能雖然會造成饑餓,但多吃點東西就能讓自己穩定下來。
那晚的事情之后,譚旭就被高層叫去問話了,余霜不清楚后續調查組高層會怎么處理,但之后的幾天余霜再沒受到天災信徒的侵擾。
好幾天沒理a了,這次a主動發了消息過來。
a:最近很忙嗎?
余霜這才想起,距離上次給a發消息已經過了七天。
a自天災降臨一直陪伴在余霜身邊,a提供的有關天災的信息幫助余霜度過了好幾次難關,余霜心里已經把a當做朋友和戰友了,哪怕他們無法見面,也無法并肩戰斗。
霜:新調查員要緊急訓練。前幾天都是分組配合戰斗戰斗,最后一天還有模擬天災的測試。
a:我沒參加過,沒法給你提供信息了。
a回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包。
a沒參加過集訓,這就意味著,a是第一批軍方異能者編入調查組的成員。
霜:那你以前是軍部的?也就是說,你應該認識江諭了?
a:認識。
a:為什么突然提起江諭?
霜:我跟他好像都被天災信徒盯上了。
霜:他們催眠我想讓我吞噬江諭,嫁禍給我,好在我中途清醒了。
霜:不過話說回來,他真的好漂亮啊,這群天災為什么專挑美人下手呢?
穆白黎也是,江諭也是……
突然想起穆隊,余霜的心情有點沉重。
a:你覺得江諭很好看嗎?
這是什么問題?雖然因為江諭s級調查員的身份,沒人會當面議論江諭的美貌,但私下里大家都是認可的。
會有人覺得江諭那張臉不好看嗎?
江諭那張臉,特別是虛弱的時候,更添一分蒼白柔美,那種快要消失的易碎感,仿佛一輪水中的殘月。
余霜不禁有點出神,都怪江諭,這幾天在她這里的存在感太高了!
霜:好看。[認真思考表情]。
霜:對了,你既然認識江諭,那知不知道他喜歡什么?他幫了我,想感謝他一下。
a很快回復了。
a:草莓流心硬糖。
余霜:?
真的假的?
*
鋪滿了資料紙的寫字臺上,格格不入地插著一束花,但是花的花瓣已經凋零了,只剩下全枯的花骨朵。
孫雪伏案整理著資料,辦公室的門被打開,門口的人穿著深色的軍裝,胸口的徽章閃閃發亮,是紀北城。
“司令。”孫雪見到來人,起身行了個軍禮。
紀北城的視線往桌上的花朵處靠了靠,又收回。
“在亂核地域發現了秦密博士的求救信號,秦密博士是天災武器的研發者,這次營救行動必須確保秦密博士活著。”
“江諭身受重傷,南輕鴻被調往紅海市了,我想你來負責這次行動。”
“你可以嗎?孫雪?”
紀北城已經有七十五了,但聲音依舊鏗鏘有力。
“報告司令,可以。”
孫雪挺直了身體,目光堅定。
“秦密博士的救援信號受到了干擾,目前還在分析,一旦解碼出具體坐標,救援隊就要行動,在這幾天里做好準備吧!”
圖紙上,一個深黑色的地塊被圈出,上面標記著“廢棄之都——亂核地域”。
*
月光灑在窗臺上,如同鋪了一層淡淡的霜。
“江諭先生,您的異能穩定評級為d,已接近警戒線,現在限制您的行動。”
扶光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合金的保險門閉上,紅色的指示燈亮起,所有的一切重新上了鎖。
江諭正在換上新的紗布,因為身體的特殊性,治療系異能對他的效果會大打折扣。
江諭的上衣半敞著,月光順著他的軀干下滑,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線條,只是,在緊致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傷口已經被縫過了,但依舊滲著血水,紗布與皮膚粘連在一起,江諭用碘伏擦過的鑷子夾著紗布一角向外扯,試圖將粘連部分分開。
紗布每掀開一寸,江諭的睫毛都會微微顫動幾分。
在完全將紗布分離開后,江諭微微喘氣,眼角泛紅。
下一秒,江諭節骨分明的手撕開粉色硬糖的包裝,將糖遞到了口中。
地面上,是垂落的帶血的紗布和數顆糖紙的包裝。
接下來是傷口的消毒。
江諭拆了一包新的碘伏棉球,當棉球觸碰到傷口的一剎那,江諭痛到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起來,哪怕是占滿口腔的甜味也轉移不了對于疼痛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知道,江諭是[天災實驗]唯一活下來的人類,但很少人知道的是,在這次實驗中,江諭的痛覺傳導出現了問題,他對痛覺的敏感度被千萬倍放大,哪怕是輕微的擦傷對他來說都如同剜心挖骨。
江諭痛到臉色慘白,但他還是沒有一點停頓地換好了藥,再重新包上紗布。
因為重新傷口裂開,江諭的外出權限被關閉了,在傷口愈合之前,他不能外出,也就意味著,他見不到余霜了。
江諭的父親曾是聯邦軍部的最高執行官,他將一生都奉獻給了人類事業。
江孟對后代的教育非常嚴苛,江諭是被父親從小打到大的。
“江氏是個輝煌的家族,但這些榮譽并不是屬于你們的。”
“你們生下來就一無所有,金錢、權力、戰功、榮耀,全都是需要你們用生命去爭取的!”
“身為江家的孩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自己爭取。”
江諭很小就被父親送進了軍校,一成年就被送上了戰場,在天災降臨前,他就已經出過很多次任務,每次任務都是生死一線,但江孟從來都沒有對此表達過認可,只是輕描淡寫給了江諭一句話。
“身為江家的孩子,這是你應該做的。”
天災降臨,最開始人類并不知道異能的存在,為了得到能與天災對抗的能力,聯邦天災科研組,進行了一項名叫[天災測試]的實驗,保密度非常高,具體研究內容只有參與研究的成員知曉,并招募了大量志愿者。
在實驗過程中,江諭見到過各種各樣的人,這些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送進來,他們的公民等級、職業、經歷、基因都不同,但他們有一點相同,他們都想活著。
然而,那些想活下來的,全都死在了實驗臺上,最后活下來的,卻是江諭這個對死亡已經感到麻木的人。
實驗結束后,江孟對他更加冷淡了。
江孟把三個孩子都送進了實驗室,但活下來的只有江諭,江諭的哥哥姐姐死在了實驗中,而江諭沒在江孟臉上看到過一絲悲傷與悔恨。
就好像……死去的不是他的家人,只是守衛江家榮耀的工具。
沒有人會為工具的損壞而感到悲傷。
在那之后,江諭被派去前往ss級天災人面樹的戰場,無數人在他身邊死去。
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兒童……有敵人,有隊友,也有平民……
他踩著千千萬萬叫不出名字的尸體,殺出了一條血路,就像個戰斗機器一般,麻木地重復著一次又一次的戰斗……
“身為江家的孩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自己爭取”。
可他想得到什么呢?
江諭自己都不明白。
金錢、權力、戰功、榮耀……江諭一個都不想要。他的生命中只有重復的戰斗、殺戮、死亡……他仿佛就該為這而活,為這而死。
除此之外,他的生命就是沒有意義的。
直到……
那天,漫天飛舞的紅色火光像開在夜空中的玫瑰。
余霜站在夜幕中,擋在了他的面前,告訴他。
“這不是一場必死的戰役。”
江諭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狼狽的倒在余霜身上的,但那時一定滿身都是鮮血與污泥,丑陋又骯臟。
但也正是在那時,他第一次有了真正向往的東西。
江諭感受到了自己心臟的跳動,熾熱、急切、渴望,就如同沙漠中被風吹起的一片快因干渴而死的蝴蝶,祈求著隨風落下的時候能到達一片綠洲,而他看到了那片綠洲,卻落在了百米開外的地方。
換好了紗布,江諭將上衣的扣子一顆顆重新扣起來,銀色的發絲從鎖骨處滑落,壓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從而使襯衣隱隱透出訓練完美的肌肉的線條。
那天他是特意打聽了消息,知道余霜會去食堂吃飯,本想跟余霜“偶遇”的,卻沒想到看到了周宇梁纏著余霜。最后他因為傷口裂開被“遣送”回來。
在先前任務受傷的時候,江諭一向對治療并不積極。但這次,他必須好好修復身體,因為這樣,他才能再次得到通行的權限,才能呆在余霜的身邊,哪怕是在食堂遠遠地看余霜一眼也好。
“身為江家的孩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自己爭取。”
那曾經日日夜夜如同夢魘般折磨江諭的話,如今又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對于他來說嶄新的、如沐新生般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