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溫迪分別后不久,太宰治順藤摸瓜,前往了意大利。
雖說“老鼠”遍布世界,在別處瞧見他們鬼祟的身影也正常,但太宰治確實沒想到,費奧多爾會選擇在意大利滯留一段時間——當然,他沒有和費奧多爾碰面。
這件事發生在數月前,那時候澀澤龍彥甚至還未到橫濱,所以當太宰治抵達意大利的時候,那里早已人去樓空。
意大利有什么?
拋去異國別樣的風光、美食、風俗等等令游客向往但實際毫無用處的特征后,太宰治注意到了一個人。
弗朗索瓦·普勒拉蒂,生活于十五世紀的意大利牧師、煉金術師。
而他最出名的傳聞,則和一本名為“螺湮城教本”的書有關。
據說,弗朗索瓦手上的教本并非原典,而是他從中國夏朝的漢語中翻譯過來的意大利語譯本,至于在夏朝之前是否還存在更早的原典,眾說紛紜,目前尚未有定論。
可以確定的是,螺湮城教本是由人皮裝訂而成的魔導書,上面不僅記載了人類誕生前的遠古知識,還能夠召喚并使役沉眠于深海中的怪物。
太宰治聯想到了各種神話傳說中的海怪,例如塞壬,利維坦等等,但傳聞中的“海怪”究竟指什么,螺湮城教本又能召喚哪些,太宰治不得而知。
或許只是在口口相傳中變得駭人,實際不值一提的生物;或許是超越人類想象,輕易就能攪得世界天翻地覆的存在。
究竟是哪一種可能,太宰治不敢賭。
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除開螺湮城教本,費奧多爾本人的異能力未知,“死屋之鼠”還在正常運轉,“天人五衰”仍在世間逍遙,政府內部也存在他們的勢力。
災禍即將降臨,他需要找到能夠力挽狂瀾之人。
也就是,雷電影。
太宰治抬眼,望向面前如云霞般瑰麗的女子。
他從江戶川亂步那里得到了情報,又拜托坂口安吾得到了雷電影的行蹤,這才創造出了一場心照不宣的“偶遇”。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雷電影和溫迪的性格截然相反。
她并不像溫迪那般擅長花言巧語,反而略有些木訥,但相對的,雷電影比溫迪“暴躁”了不止一星半點——起碼溫迪絕不會將他們掛在墻上。
她是個無可置疑的行動派。
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雷電影不像溫迪那般獨來獨往。
面容秀氣的少年時常微笑,眼神靈動,舉止親昵,跟誰都能打成一片,然而,少年溫和隨性的外衣下,掩藏的卻是他冷淡疏離的本質。
太宰治從不以外在判斷人的內心。
不看他/她說什么,只看他/她做什么。
他與費奧多爾纏斗許久,在無數次交鋒中確認了這條真理。
“魔人”無疑是個難纏的敵人,許多人認為他運籌帷幄,多智近妖,將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太宰治卻
覺得,費奧多爾實際上不懂人心。
或者說,正是因為太懂人類的欲望,太會利用人類的欲望,時刻理智,步步為營,才不懂人心吧……
總之,憑借著這些經驗,在與溫迪接觸的時候,太宰治注意到了少年言行不一的地方。
最多的相處時間和接觸次數,時常妥協偏袒的態度,無比珍視的手機……無一不表示中原中也對溫迪有著特殊之處,可即使是中原中也,溫迪也不會在非必要時刻與他產生過多的接觸,絕大多數時候,少年都是孤身一人行動。
——這也是他沒料到溫迪會舍身救人的原因之一。
而雷電影不同。
太宰治瞥向高大的熊貓,在咒骸濃密柔軟的皮毛中,發現了幾片彩帶的碎片。繽紛的亮片突破黑夜的限制,在路燈灰白的燈光下閃爍出溫暖的彩光。
他們在布置慶祝的現場,而宴會的主角顯然是雷電影。
她不僅會與人合作,甚至經常參與一些“非必要活動”,與高專眾人聯絡感情。也就是說,雷電影比起溫迪更親近人類,或者說感情更充沛嗎?
這是個好消息。
號稱“當代最強咒術師”的五條悟戰力相當可觀,就算王不見王的情況屬實,己方也能增加對弈的籌碼。
“好了,閑聊到此為止,”雷電影略過了有關是否“唯心”的話題,“你出現在我面前,恐怕不是巧合吧。”
太宰治笑瞇瞇道:“當然,這是命運的指引,也就是命中注定。真是浪漫呢。”
五條悟眼里的嫌棄具現化了。
雷電影:“命中注定你要被掛在墻上?”
五條悟又笑出了聲,好像他現在沒有被一起掛在墻上,而是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一樣。
太宰治鼓了鼓臉頰,這個孩子氣的舉動放在他身上,奇異地沒有產生任何違和感:“神明大人可沒跟我說有這種命運。”
系統:【可能是因為真神就站在你面前吧。】
雷電影沒管系統的吐槽:“無論是蓄意還是巧合,此刻你恐怕有許多話要對我說吧。”
“沒錯哦。”
雷電影與太宰治對視一眼,在無言中達成共識,準備私下里談談。
“等等,”五條悟忽然插話,可憐巴巴地看著雷電影,“歡迎會怎么辦?”
今天他不知是怎么想的,沒有戴平時的眼罩,而是換了一副墨鏡。此時墨鏡滑落到鼻梁中間,恰好露出那雙流光溢彩的蒼天之瞳,如天空般遼闊澄澈,浩瀚無邊,成-->>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功堵住了雷電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太宰治挑挑眉,雷電影看了半響,無奈地嘆息:“我知道了。”
她看向太宰治:“很急嗎?”
“急,還是不急呢……”太宰治回答得很含糊,最后表示,“如果只是場歡迎會的話,大概是沒問題的吧。”
雷電影點點頭,示意剩下幾人跟她走,狗卷棘轉身轉到一半,對五條悟鞠了一躬。
對不起,五條老師!
雷電影:“一會見。”
五條悟:“欸?欸欸欸?不對吧?小影不把我放下來嗎??”
“我還記得你說了什么。”
——爸爸我絕對不同意!
五條悟:“……”
這回輪到太宰治笑出聲了。
笑著笑著,他咳了幾聲,隨后硬生生壓住了咳嗽。
雷電影和狗卷棘等人已經走遠了,太宰治前后晃了下身體,雙腳蹬墻,借力一扭,雙臂從風衣的桎梏中掙開,像條靈活的泥鰍,拋棄外衣,落到了地面。
五條悟的對策就更簡單了。
他直接瞬移。
五條悟整了整衣領,順帶拿回了釘在墻上的薙刀和太刀。至于太宰治的風衣?當然是徑直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太宰治一個箭步,避免了風衣沾灰的命運:“區別對待太嚴重了吧?”
“這不是接住了嗎?我可沒有幫男人收拾衣服的興趣。”
“哈哈,那如果沒接住呢?”
“再買一件。”
“限量款。”
“那你自己洗洗。”
“五條先生,”太宰治彎起唇角,“你對我的敵意未免太大了,我們可不是敵人啊。”
“我也不覺得你是我的敵人,恰恰相反,不久后我們就會合作,”五條悟悠悠道,“或許明天,或許今晚。”
“既然如此——”
“即使如此,你對小影的態度依然很糟糕。你只是在利用她吧?包括那個叫溫迪的。”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降低了一些。
“他死的時候,你應該會有所觸動,但這改變不了你的整體對策。而現在,你又將這個策略放到了小影身上,”五條悟像是沒看出太宰治的神態變化,繼續說道,“小影或許無所謂吧,不過我不高興。”
“理由?”
“沒有。”
他討厭那些大道理,哪怕太宰治說得天花亂墜,對他來說也是白費功夫。
雷電影的感情很細膩,換句話說,就是很容易受到情感上的傷害。
去見天元之前,五條悟曾問雷電影,溫迪是不是她的朋友。那時的雷電影否認了,并稱自己的性格與溫迪合不來。
這應該不是假話,他們關系確實一般。
可當少年死去的時候,雷電影卻還是感到了悲傷,不然她不會刻意去調查這幾個人。
所謂“很好奇什么人值得他舍命搭救”不過是個借口,而且并不高明。和雷電影接觸過一段時間后,五條悟不認為她會對這種事產生濃烈的好奇。
她根本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
是溫迪的行為讓她聯想了什么嗎?
五條悟想,比如曾經逝去的朋友,曾經逝去的姐姐,特別是……拼盡全力,卻仍沒有救下他們的自己。
雷電影沒有逃脫過去的泥沼。
而五條悟擔憂的,則是她會將這種愧疚,自責,補償等感情一
并投射在太宰治身上。
這擔心并非空穴來風,雷電影將美美子,菜菜子帶回高專的那天,遠在橫濱特務科的江戶川亂步給他發了條短信,提醒他——
[她們都是姐妹哦。]
話外之意,不言自明。
太宰治的特殊之處在于,他是被溫迪,也就是雷電影極為熟悉的同伴救下的人。
她會特地去調查他們,就已經是個不妙的預兆。
五條悟重新戴好眼鏡,手機忽然接到了一條消息。
雷電影:[回來的時候,帶上太宰治。]
五條悟:“……”
他看向太宰治,青年笑得人畜無害:“嗯?”
五條悟揪住太宰治的衣袖,直接瞬移回了包間外。
進去之前,他們先見到了另一個人。
家入硝子。
高專的校醫靠在門邊,嘴里叼著細長的香煙,橙紅色的火星隨著呼吸明滅,煙霧繚繞,模糊了她的大半面容。
五條悟:“喲,硝子。”
家入硝子含糊地應了一聲,把煙從嘴邊拿開:“影小姐不喜歡煙味。”
她瞥向一旁的太宰治,青年也彬彬有禮地點頭回應,家入硝子直起身子,走到太宰治身邊,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太宰治的身軀驟然緊繃,隨后慢慢放松:“小姐,您這是在做什么?”
“用反轉術式治療,”家入硝子的回應很簡短,“影小姐讓我來的。”
五條悟:“……”
他不好的預感果然成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