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漆黑夜空下, 兩人視線相撞。
“你……”林霧心跳驟然加快,又像是漏了一拍,她目光直直地望著樓下的人, 嘴唇翕動, 陳琢的聲音再次鉆進她的耳朵, “抬頭。”
林霧本能抬起頭,望著夜空。
漆黑夜空下, 明亮皎潔的彎月懸于天邊。
林霧握著手機,認真地看了幾秒,然后垂下眼, 把視線落回到樓下人身上, “看到了。”
她微抿了下唇,輕聲說:“確實還不錯。”
陳琢抬眼, 唇角微勾,“只是還不錯?”
“……你自己說的,”林霧提醒他。
陳琢失笑,靠在樹下望著她這邊,眉眼深邃, “我現在覺得不止。”
林霧長睫輕顫, “什么不止?”
“不止不錯, ”陳琢糾正自己說過的話,“是非常漂亮。”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 眼神定格在林霧身上。
隔著好幾層樓的距離, 林霧呼吸微凝,她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你……要不要上來?”
陳琢故意,“不會打擾你休息?”
林霧:“你覺得會那就別——”
“我覺得不會。”陳琢立馬截斷她的話, “我記得林律休息時間很晚。”
林霧沒有吭聲。
陳琢抬腳往林霧這邊來,電話沒有掛斷。
忽地,她聽見他略微明顯的喘息聲,林霧蹙眉,語氣篤定道,“你怎么不坐電梯?”
陳琢:“電梯信號時好時壞。”
在走到她面前和她面對面對話之前,他不想掛斷這通電話。
林霧明白他的意思,久久不言。
她斂了斂神,握著手機往門口走。聽筒里,陳琢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也越來越清晰。
林霧將門打開,站在門側。
幾分鐘后,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離她越來越近。
兩人的視線重新交匯。
頃刻間,陳琢進了屋,兩人電話隨即掛斷。屋門合上的那一刻,門口有東西墜地,發出響動,卻沒人能顧得上。
陳琢一把將林霧抱起,溫熱的,急促的呼吸落在她臉頰,他尋上她的嘴唇親吻,非常急不可耐。
他吻得很兇,舌尖掃過她的貝齒,鉆進她的口腔,勾著她的唇舌不斷往里深入,來回舔舐吸吮,讓林霧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
“……”
林霧被他吻得有些發軟,身體虛虛地靠在他身上。
一開始,她還能回應他一下。
漸漸地,便只能任由他動作了。
許久。
陳琢才往后撤開些許,給她喘息的機會。
他低斂著眼睫,藏住眼底的欲望,和她額間相抵,嗓音沉啞,“等很久了嗎?”
他似乎是在問爬樓梯這段路,又不是。
林霧緩了緩,長睫輕顫,“還好。”
靜了一瞬,她開口問,“你病好了嗎?”
陳琢兀自笑笑,待她呼吸變得平穩一些,再次尋上她的唇親吻,聲音低低的,“林律親自驗證一下?”
林霧張了張嘴,“……嗯。”
從門廳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間。
兩人的呼吸縈繞在一起,雙唇沒有分開過。跌落在床上的時候,林霧嗅到了很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她攀著陳琢的脖頸,沒忍住道,“你洗過澡過來的?”
陳琢的唇在她脖頸處停留,修長的手指正貼在她腰側,撩開她的衣角,他低笑一聲,說道,“被你發現了。”
林霧:“……”
她感受著他唇舌往下,心跳失衡,身子也受不住地弓了起來,更貼近他的身體。
意亂情迷之際,她沒忍住點評他,“心機。”
這人就是篤定了,自己會讓他上來。
聽到她的點評,陳琢不氣反笑。
他含著她胸前的柔軟,舌尖靈活地在上面打轉,吮吸留下痕跡,嗓音沙啞道,“林律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林霧呼吸凝住,腳趾頭也繃得很緊。
她長睫輕顫,想要推開胸前的腦袋,又有些舍不得,“什……什么?”
她呼吸不穩地問。
陳琢將她身上的衣服全部丟至床尾,手嘴并用,回答她,“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林霧:“……”
她微微失語,完全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句話可以用在這種事情上面。
有準備的人準備得確實非常充分。
他用行動證明,他不僅病好了,體力也更上一層樓了。
林霧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好幾次都早早地將所有給了他。
床單濕的不成樣,陳琢將林霧抱起,到了落地窗邊。
“……”
臥室歸于寧靜之時,林霧踹了一腳把浴室收拾好爬上床的人。
陳琢吃痛,倒也不惱。
他順勢握住她纖細的腳踝,聲音壓得很低,“解氣了嗎?”
林霧不想理他。
陳琢在她旁邊躺下,再將她拉入懷里。
林霧掙扎無果,只能隨他去了。
時候不早,陳琢輕拍了下她的后背,語調輕緩,“林霧。”
林霧閉著眼睛,含糊地應了一句,“嗯?”
陳琢低眸,看著懷里這張緋色面龐,頓了頓道,“睡吧,晚安。”
“……晚安,”林霧不知道陳琢在欲言又止什么,她沒有問,也有點兒害怕問。
在一切沒有落定之前,林霧還是更希望他們保持現狀。
陳琢不是看不懂林霧所想,所以他沒有趁機說點什么,問她點什么。
他目光深深地凝視她良久,擁著她一起入眠-
和陳琢在一起睡覺,林霧總能睡得很好。
翌日早上醒來,林霧感覺自己精神抖擻的。
陳琢從對面過來的匆忙,沒有帶上班的衣服。
因而他在林霧這邊簡單洗漱后,便回了自己那邊。
林霧收拾著資料去律所。
她到停車場時,陳琢也正好到了。
停好車,兩人在電梯門口碰上。
對視一眼,林霧默默地轉開目光。
進電梯時,旁邊的人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垂在兩側的手臂擦過她的手臂,讓他們的身體有短暫接觸。
到一樓開門時,眾人看到的只是兩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電梯兩側角落,看上去非常不熟的樣子。
“陳總,林律,早上好。”是風行的員工。
陳琢微頷首,“早上好。”
林霧也答應一聲,“早上好。”
二十六樓一下就到了。
林霧目不斜視走出去,剛走出,口袋里的手機便震了震。
她回到辦公室才拿出來看,毫不意外是二十九樓的人發來的。
陳琢:「林律。」
林霧:「陳總有何吩咐?」
陳琢:「吩咐沒有。」
林霧:「?」
陳琢:「忘了一句話。」
林霧:「什么?」
陳琢:「早上好。」
他們早上起來,都沒有互相問好。
林霧怔怔,想到電梯里其他同事跟他們打的招呼。
她忍俊不禁,低頭敲下:「陳總早上好。」
陳琢:「上午要開會。」
林霧:「哦……我們也是。」
陳琢:「開會的時候一般做什么?」
林霧:「你覺得我會做什么?」
陳琢:「開小差。」
林霧:「……上次是意外。」
陳琢揚眉:「這樣嗎。」
林霧:「對。」
她沒有和陳琢多聊,回復道:「不跟你說了,我要忙了。」
趙雨欣請假不在,很多瑣碎的事情需要林霧自己處理。
結束和陳琢的對話,林霧先將這一條的計劃安排過了一遍,貼在辦公桌上放置的臺歷上方,又去茶水間泡了一杯咖啡。
“林律,需要幫忙嗎?”有助理律師問她。
林霧笑著拒絕,“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助理律師點頭,“行,那你有需要叫我們啊,專業的我們不行,瑣碎事情還是可以的。”
林霧客客氣氣道,“好。”
“……”
十點,律所開會。
林霧進會議室坐下,旁邊是于新知。
看到她進來,于新知笑著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忙得過來嗎?”
林霧點點頭,“還行,有事情跟我商量?”
于新知頷首,“風行的。”
林霧:“開完會說?”
開完會,李項先喊住了林霧,“來我辦公室一趟。”
林霧略顯茫然地跟他進了辦公室,“怎么了?”
李項抬眸看向她,上下打量著,“沒事吧?”
林霧一下沒反應過來,好笑地問,“我應該有什么事嗎?”
李項:“沒事最好。”
林霧稍頓,后知后覺,“你怎么也——”
“昨天參加了一個晚宴,對方跟我打了聲招呼。”李項告訴林霧,微微蹙眉,“你早知道他調來申城了?”
林霧輕嗯一聲,“前段時間晏然參加同行交流會聽說的。”
李項知道兩人關系不錯,所以許晏然會把知道的消息告訴林霧,他不覺得奇怪。
只是——
他抬手捏了下眉骨,低聲問:“你怎么不跟我們說?”
林霧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下,淺聲道,“我還沒做決定。”
沒決定翻案之前,林霧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李項跟荷嘉云,她不想給他們惹麻煩。
李項覷她一眼,“嘉云知道會跟你生氣。”
“我知道,”林霧無奈地笑了下,“我會哄好她的。”
李項應聲,靜了靜道,“林霧。”
林霧抬眼:“嗯?”
李項看著她,“你和嘉云是最好的朋友,嘉云很喜歡你,嘉云那條命也是靠你救回來的。我很早之前就說過,只要你有需要,我會無條件地幫你。我清楚,你不需要我因為嘉云這樣感謝你,你救嘉云的時候只是想救她,不是要拿她跟我做什么利益交換。但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清楚你的脾性,為人,你不用擔心給我們惹麻煩,在黎城或許還有我們搞不定的事情,但在申城,是我們的地盤,你不需要擔心,更不用害怕有需要隨時跟我們說。”
李項想告訴林霧的事,即使沒有她曾經出手救過荷嘉云那件事,他也會幫她。
說到這,他停了停,望著林霧,“你也不想嘉云擔心不是嗎?”
林霧:“……”
她被李項說得沒有辦法反駁,她沉默一會兒,無奈笑笑,“知道了,你讓我再想想吧,你先別告訴嘉云。”
李項頷首,“他昨天還跟我說,你……他繼母住院了,在第三醫院準備手術,你知道這件事了?”
林霧點點頭,“他怎么說的?”
“他沒有直言,只是問我,我們律所業務是不是很多,很繁忙。”李項告知。
孫奇勝拐彎抹角地提醒李項,林霧不去看自己生病準備手術的親生母親,到底是律所事情真的太多,還是別的原因。
聽到這話,林霧有些想笑。
她輕扯了下唇,嘲諷道,“他哪來的臉。”
李項點頭,“我說是,我們林律最近忙得很,我讓他以后有事直接找我。”
林霧愣了下,笑了起來,“謝了。”
李項嗯聲,“有事別自己扛著。”
他忖度幾秒,望著她,“我是支持你翻案的,你輸給過他一次,但你不會一直輸給他,這個道理,我想你是明白的。”
林霧沒有搭腔。
她之所以不愿意面對孫奇勝,不僅僅是因為她輸給過他一次,還因為很多她不愿意去回憶,去觸碰的東西。
無聲片刻,林霧輕聲:“好,我記下了。”
李項擺擺手:“去忙吧,有需要我提供的資料跟我說,我會去找。”
林霧:“好。”-
從李項辦公室離開,林霧跟于新知聊了聊風行案件。
聊到午飯時間,林霧婉拒于新知提出的午飯邀約,驅車去了林霏霏那邊。
“來了啊,”林霏霏看向她,“吃飯沒?”
林霧搖頭,“你吃過了?”
林霏霏:“沒有,點外賣?”
林霧揚了揚眉,“我過來你就只給我點外賣?”
林霏霏睇她一眼,“沒空出去吃,太忙了呢。”
林霧無言,“行,點吧,我想吃清淡一點的。”
林霏霏:“沒問題。”
點完外賣,林霏霏側頭看向她,“你昨晚睡得似乎還不錯。”
“……嗯,”提到昨晚,林霧腦海里不由得閃過一些曖昧旖旎的畫面,她稍稍有點兒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掩唇咳了一聲,“說正事吧。”
林霏霏:“正事不著急。”
她想了想,看著林霧道,“我想給你一個提議,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林霧:“你說。”
“你之前一直沒有接受心理方面的正常治療流程,我和你因為朋友的關系,一直以來也就是當你的知心好友,開解你,偶爾給你提供一點可能有用的建議。”林霏霏看著她,“但我不希望你一直這樣下去。”
林霧:“然后呢?”
林霏霏:“你要不要試著接受一下正式的治療?我有個同事還不錯,我想把你介紹給他。”
林霏霏和林霧是好友,她沒有辦法成為林霧的心理咨詢師,這有違職業道德,她對她有好友的情感存在,會影響治療。奈何林霧之前一直不接受正式的治療,她很抗拒。
林霏霏沒辦法,才會讓她來她這兒,和她聊聊天,開導開導她。
但這樣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她還是希望林霧能徹徹底底地擺脫過去困境,讓她變得更好。
聽完林霏霏說的,林霧陷入靜默。
少頃,她才問,“你怎么又跟我提這件事?”
林霏霏:“我感覺這次提……你可能會答應。”
她能感知到林霧近段時間的轉變。
林霧一愣,望著她笑了下。
林霏霏抬手戳了戳她的肩膀,“怎么說,要見一見我那位同事嗎?”
“下午?”林霧問。
林霏霏眼睛一亮,驚喜道,“你答應了?”
“我知道你的為難,”林霧坦言,“我不答應,你們所有人都替我操心。”
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為了不讓你們為了我憂心忡忡的,我只能答應啊。”
林霏霏睨她一眼,“不單單是這個因素。”
“我懂,”林霧抬手,抱了抱她,“你怕我因為孫奇勝出現,受到刺激。”
其實林霏霏不說,林霧也是懂的。
她是通透的,她清楚好友們心里的想法。即使她很抗拒將過去的事情跟更多的人分享,可為了讓好友放心,也為了讓自己更健康,她必須接受一些科學的方式。
林霏霏拍了拍她手臂,“那我跟同事說一聲,待會和他聊聊吧。”
林霧點頭,“你同事是同性還是異性?”
“異性,”林霏霏看她,“介意嗎?”
林霧想了想,“不介意。”
和林霏霏在她辦公室吃過外賣午飯,林霏霏的同事正好也有空,能提前見一見林霧,和她聊一聊。
兩人轉移陣地。
林霏霏知道林霧之前的那些事,但她正式治療時,她不便在旁邊,因而只能讓林霧單獨地跟同事聊天。
她在外面轉悠等待著,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好慢。
一個多小時后,同事辦公室的大門才打開。
林霏霏連忙迎了過去,“怎么樣?還好嗎?”
林霧臉色有些泛白,朝她虛虛地笑了下,“我沒事。”
落后兩步出來的周聞出聲,“帶她去休息一下吧,剛剛問了她不少問題。”
林霏霏:“謝了。”
周聞頷首。
林霧到林霏霏辦公室休息好一會兒,緩過來后,她得回律所上班了。
“你確定自己開車回去?”林霏霏不放心,“我送你吧。”
林霧笑著拒絕,“不用,你下午不是還有預約的病人?你忙你的,我已經沒事了。”
林霏霏看著她,眼眸里滿是不放心,“你別逞強。”
“不會。”林霧溫聲:“放心吧。”
林霏霏猶豫,“……好吧,那你開慢點,到了跟我說一聲。”
“知道。”
看著林霧離開,林霏霏在原地站了半分鐘,去了周聞辦公室。
看到她過來,周聞一丁點兒也不意外,“問她的情況?”
林霏霏點頭,“她的情況怎么樣?”
“你之前沒有給她做過測試?”周聞問。
林霏霏:“……”
她默了默,抬手摸了下鼻子,“做過。”
這在周聞意料之中,他沒有說林霏霏什么,只道,“比想象的要好一點兒。”
說到這,他感慨了一句,“她很堅強。”
林霏霏嗯聲,偏頭看向窗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心理有問題,可她抗拒治療。”
“很多病人都是這樣,”周聞安慰她,“會逃避自己害怕的東西,她也不想總陷落在痛苦的回憶了。”
林霏霏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周聞道,“治療期間,她的情緒最好能穩定一點。”
“很難,”林霏霏回答他,“加重她心理情況的那個人來了申城,她剛剛應該跟你說了,他們見過了好幾次。”
周聞點了點頭,垂眼看著林霧剛剛做的那份測試單,淺聲道:“你有她打第一份官司的資料嗎?”
林霏霏抬眸,“視頻?”
周聞:“嗯,我想看看他們在庭上對峙時,林霧的情緒反應。”
林霏霏回憶了一下,“我沒有,我是事后知道那件事的,我需要問問和她更熟一點兒的朋友。”
林霏霏之所以知道林霧的心理情況,就是她和孫奇勝打官司,輸掉后回學校的那一學期。
那學期她心理情況變得尤為嚴重,林霏霏在那之前和她并不怎么熟悉,只是兩人宿舍隔得不遠,偶爾見面會打個招呼。
林霏霏也是偶然的時候,撞見她深更半夜一個人趴在宿舍走廊發呆,覺察到了她的不對勁。
她觀察她很長一段時間,才主動地找上她,和她聊天。漸漸地,兩人才熟悉起來。
周聞頷首,“你找找。”
林霏霏:“好。”
她應下,沒忍住嘆了一口氣。
周聞抬眼看她,“她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林霏霏清楚,林霧能夠堅持,她是堅韌的。可她還是避免不了擔心,憂慮。
“……”-
另一邊,林霧本來打算回律所再忙一會兒的。
可驅車上路后,她又改了主意。
她現在這個精神狀況,不適合回律所。
思及此,她給李項打了個電話,請了兩天假,便驅車上了高速,去了另一個自己想去的地方。
李項不太放心,卻也拿她沒辦法。
晚上,林霧還接到陳琢打來的電話,問她下班了沒有。
林霧正在高速路上,她靜了片刻告訴陳琢,“我請假出門了,這幾天不在申城。”
陳琢一頓,有些著急,“去哪兒了?”
“回家一趟。”林霧說,“我在開車,先掛了。”
陳琢啞聲,“好,注意安全。”
林霧應聲。
翌日清晨,林霧抵達她奔向的目的地。
早上的墓園特別冷清,到處都透露著蕭條,蕭瑟意味。
林霧在路邊買了一束花,抱著花走到熟悉的墓碑前。
太久沒有過來,墓碑上的照片都有灰塵了。
林霧抬手將灰塵抹去,看著變得清晰明亮的照片,很輕地笑了一下,“從靈姐,我過來看你了。”
她彎腰將花放下,解釋說,“來得匆忙,沒有給你帶酒,只有一束鮮花,你不會嫌棄吧?”
墓園靜悄悄的,無人回應她。
驀地,一陣風刮過,遠處落葉嘩啦啦落下,發出沙沙聲響。
林霧蹲在墓碑前,望著墓碑照片良久,緩聲道:“從靈姐,孫奇勝去申城了。”
她微微一哂,深覺嘲諷,“你知道嗎,我聽同行的人說,他在申城交了一個女朋友,據說還是某家的千金大小姐。你說諷不諷刺,他那樣人面獸心的人,居然還能交到女朋友。”
還是沒有人搭理她。
林霧輕輕地嘆了口氣,索性在墓碑前坐下,自言自語,“從靈姐,你會怪我嗎?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都沒能替你報仇,更沒能還你清白,反而讓孫奇勝更囂張,更為所欲為……”
林霧沒有看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墓碑前坐了多久,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多久的話。
說到最后的時候,她有些哽咽,只無意識地說,“對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不會死,怪我……”
墓園的風越來越大了。
林霧被冷得發顫,她重復地跟沈從靈道歉。
良久良久。
她意識變得清明些許,抬手揉了揉眼睛,“從靈姐,我今天過來,除了看你,還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林霧垂下眼,望著她道,“我想再試試,我不想再等了,我想重翻舊案。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從心理咨詢室出來后,林霧就一直在思考,她是繼續等,還是鼓起勇氣,再試一次。
她在心里給自己下了個注,如果她在天亮之前抵達墓園,那她就再嘗試一次。她不想讓自己后悔,也不想一直活在過去里,她要掙脫開,更要替沈從靈洗清污名。
話音落下,依舊無人回答。
林霧深吸一口氣,抬手揉了揉酸澀的雙眼,微微彎腰,最后看了沈從靈一眼,才轉身離開。
林霧身體發著顫,手腳冰涼地走下臺階,走向自己的車旁時,她忽而察覺到了點什么。
她反應緩慢地抬起頭,在陰沉沉的午間時分,看見了最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人。
林霧愣住,有些不敢相信。
驀地,突然出現的人闊步朝她走來,率先握住她的雙手,嗓音微沉地問,“還好嗎?”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林霧, ”陳琢握住林霧冷冰冰的手,低聲喚她,眉心微蹙, “能聽見我說話嗎?”
林霧這才有了一丁點兒反應, 她望著眼前的人, 動作緩慢地點了下頭,開口時嗓子是啞的, “你怎么在這兒?”
陳琢斂睫,抓著她冰冰涼涼的手揉著,給她取暖, “這是重點?”
林霧怔怔, 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話。
陳琢看她一眼, 暫時不和她計較,“先上車。”
他朝她伸手,“車鑰匙給我。”
林霧把車鑰匙遞給陳琢,陳琢拉開副駕駛車門讓她先上去。
坐在副駕駛上,林霧看著繞過車頭上車的他, 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陳琢怎么會在這兒?他是過來找她的?他怎么會知道她在這里?
頃刻間, 林霧腦海里有很多問號。
發動車子, 陳琢沒有著急驅車離開。
他將車內的空調調到最大,等座椅也加熱些許, 他才偏頭看向旁邊血色有所恢復的人, “車里沒水?”
林霧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后備廂好像還有。”
陳琢推門下車, 到后備廂拿了一瓶水,擰開后遞給她, “涼的,抿一口潤潤嗓。”
林霧接過,“謝謝。”
陳琢沒有搭腔。
喝過水后,林霧感覺喉嚨舒服了不少。
陳琢把她喝剩的水接過,不嫌棄地仰頭喝了兩口,才驅車離開。
林霧沒有問他要帶自己去哪兒,反正無論去哪兒,對當下的她來說都是可以的。
車子往前開了一段,進了市區。
林霧一晚上沒睡,被車內的暖氣吹著,眼皮開始打架。
忽地,陳琢將車停下。
林霧睜開眼,面露茫然,“到了?”
她下意識地看向窗外,發現是地下車庫。
“這兒是哪?”林霧沒忍住問。
陳琢:“酒店停車場。”
林霧點了點頭,解開安全帶跟著陳琢下車。
兩人搭電梯到一樓,開房辦理入住。
拿到房卡,陳琢拉著她的手去房間。
進了房間,陳琢微抬下巴,往浴室那邊指了指,“先去洗個澡。”
“……”
林霧輕嗯一聲,看他手里提著的袋子。
陳琢把袋子遞給她,她從袋子里拿出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等她進了浴室,陳琢才拿出手機,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未接電話,一一回了過去。
回完的時候,助理電話打來。
陳琢接起,跟汪立群.交代了幾件事情,才掛斷。
剛掛斷,林霧洗完澡出來了。
陳琢側頭,看到她用毛巾包裹住的濕發,很輕微地皺了下眉,“怎么不把頭發吹干?”
林霧:“沒來得及。”
陳琢不贊同地看她一眼,把手機放下,走進浴室拿出了吹風機,“坐這兒。”
他朝林霧示意。
感知到陳琢的情緒不太高,林霧暫時不敢抗議。
他說什么做什么。
當然,也是她沒有精力抗議。她現在頭昏沉沉的,又困又累。
吹風機的聲音響起,熱風吹到頭皮。
林霧坐在椅子上,能嗅到發絲的洗發水味道,也能嗅到身后人身上清冽沉穩的木質香調。
很好聞,很令人安心。
林霧低垂著腦袋,感受陳琢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發絲穿梭,他對給異性吹頭發這件事還有些生疏,所以做得非常小心翼翼。
“……”
十來分鐘后,林霧的頭發吹干了。
陳琢拔下吹風機,垂眼看她,“困不困?”
林霧仰起臉,和他對上視線,“有一點兒。”
“去睡覺。”陳琢低語。
林霧沒動。
她低眸看著陳琢把吹風機的線纏好,把吹風機擱在一側桌子上后,才問,“你呢?”
陳琢斂眸和她對視,靜了靜說,“我先去洗個澡。”
林霧輕眨了下眼,“好。”
陳琢進浴室前,問她,“手機是不是沒電了?”
林霧愣了下,連忙去包里找手機。拿出來一看,果然早就沒電關機了。
“我充個電。”林霧深吸一口氣,大腦變得清明。
陳琢:“好。”-
充上電,等待開機的時候,林霧往沙發那邊看了一眼才發現,陳琢來 黎城什么都沒有帶。
他孑然一身過來的。
手機終于開機,林霧剛解鎖,手機就在瘋狂震動。
她低頭去看,有好些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其中荷嘉云跟陳琢的最多。
林霧率先點開荷嘉云發來的:「霧霧,你現在到哪兒了?怎么不接電話?」
荷嘉云:「關機了?」
荷嘉云:「看手機了記得給我回個消息,你再不回我要報警了。」
……
林霧往下看,有幾條是昨晚發的。
荷嘉云:「霧霧……陳琢給我打電話了,他可能知道我知道你和他的事情,他問我說你去哪兒了?他不放心你,準備過去找你。」
荷嘉云:「你一直不回消息我不放心,我就告訴他了啊。」
荷嘉云:「開機了給我回消息!!!」
看完荷嘉云給自己發的消息,林霧呼出一口氣,切到通訊錄給荷嘉云打去電話。
“喂?”剛撥出,對面就接了起來,“霧霧?”
林霧應聲,有些愧疚,“是我,手機沒電了我沒注意到,我剛剛才充上電開機。”
聽到她的聲音,荷嘉云松了口氣,“你嚇死我了!”
林霧訕訕,“對不起。”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荷嘉云訓她,“再怎么樣也不能這么久不回消息好嗎?”
林霧笑著答應:“好。”
荷嘉云嗯了一聲,也沒問她怎么突然回黎城,她關心地問林霧現在怎么樣。
林霧:“還好,我現在在酒店,晚上或者明天就回去。”
荷嘉云應聲,“行,回來了跟我說一聲。”
林霧答應下來。
安靜幾秒,荷嘉云捂著手機問,“……陳琢找到你了嗎?”
林霧:“嗯,我們在一起。”
荷嘉云:“那我就放心了,你就得有人看著。”
林霧哭笑不得,“沒人看著我也很好。”
“你是假裝自己很好。”荷嘉云嘁她,默了默道,“霧霧。”
林霧:“嗯?”
“以后別這樣了,”荷嘉云有點兒委屈地說,“我們都很擔心你。”
林霧應聲,略帶歉意道,“抱歉,下次不會了。這次是我沖動,我跟李項請了假,我以為他會跟你說。”
“他說了。”荷嘉云告訴她,“一開始我是不緊張的。”
荷嘉云知道,林霧請假回了黎城會去哪里,她在黎城能去的地方就那么一個。
可她突然接到陳琢電話,問她林霧去了哪里,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的時候,荷嘉云也開始緊張,著急。
說到這,荷嘉云輕嘆了口氣,“霧霧,陳琢真的挺擔心你的。”
林霧聽著,抿了抿唇,“我知道。”
荷嘉云嗯聲,“你心里有數就行,我也不方便多說什么。”
林霧兀自笑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嗯呢,”荷嘉云說著,突然道,“對了,李項昨晚問我了。”
林霧不解,“問你什么?”
“陳琢好像是找他要的我的手機號碼,說是有事。”荷嘉云如實告訴她,“李項就問我說他找我干嗎。他好像知道……陳琢找我,是為了找你。”
林霧:“……”
她理了理荷嘉云說的話,“那你怎么說?”
“我說跟他沒什么關系啊。”荷嘉云道,“我說完他就跟我冷臉。”
聽到她的控訴,林霧有點兒想笑,“嘉云。”
荷嘉云:“嗯?”
“可以告訴李項我和陳琢比較熟這件事。”林霧淡聲,“別讓他誤會。”
荷嘉云無語,“他能誤會什么呀?他就是沒事找事。”
林霧失笑,“聽話,跟李項解釋兩句,就說陳琢找你是找我。”
“好吧,”荷嘉云非常勉強地答應下來,“那李項要是問我,你們是不是之前就認識,我怎么說?”
林霧:“你說是,比他知道的要早。”
林霧不介意李項知道她和陳琢的關系。
荷嘉云:“行吧,那他下回問了我再說。”
林霧說好。
兩人這通電話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確定林霧安全,并且和陳琢在一起后,荷嘉云叮囑她兩句,便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林霧抬眸看向從浴室出來的人。
察覺到她的目光,陳琢垂眼看過來,“跟朋友報完平安了?”
林霧輕輕點了下頭,“你……”
陳琢撩了下眼皮,“想說什么?”
“公司不忙?”林霧屬實有點兒不會說話。
陳琢:“……”
他定定地看著她,淺聲道:“再忙也可以請假。”
林霧啞言,忽然不知道再說點什么好。
房間里陷入霎時靜默。
少頃,陳琢朝她走近,用手背摸了下她的額頭,低聲道:“還不困?”
林霧:“有點兒。”
陳琢掀開被子,“先睡覺,有什么想問的想知道的睡醒了再問。”
林霧嗯了一聲,眼眸清亮地問他,“你呢?”
陳琢微斂著眼睫注視她。
好一會兒,他出聲,“我也要睡覺。”
“……”
兩人大中午地就在床上躺下了。
房間的窗簾拉上,房內陷入漆黑。
林霧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夜車,早就困倦到了極點。
更何況旁邊還有她熟悉的人,躺下沒多久,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陳琢也是倦怠的,只是相對林霧的狀態要好上很多。
他側眸看著蜷縮在被子里的人,聽見她較為均勻的呼吸聲后,才伸手將人攬入懷里,一同入眠-
兩人這一覺,睡到了傍晚。
林霧被陳琢叫醒時,感覺眼皮特別重。她睜開一雙睡眼惺忪的眸子看向他,有些懵,“怎么了?”
開口后,林霧被自己沙啞的聲音驚到。
陳琢擰著眉頭,臉色沉沉的,“你發燒了。”
他將林霧從床上拽起,低聲道:“我們去醫院。”
林霧一愣,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好燙。
“我……”她閉眼緩了緩,強迫自己清醒一些,“陳琢,我不想去醫院。”
陳琢臉色微變,聲線微冷,“你說什么?”
“我不想去醫院。”對上陳琢冷沉的一張臉,林霧堅持把話重復了一遍,輕聲道,“我吃退燒藥就好了。”
兩人面面相覷地僵持著。
好一會兒,林霧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我先吃藥好嗎?”
她做出妥協,“如果我吃了藥后還沒有退燒,我……我再去醫院。”
林霧是真的不喜歡醫院。
以前是,現在也是。
醫院給她留下太多不好的回憶,她是真的很抗拒。前幾次過去,純粹是不得不。她可以去醫院看望別人,可她自己不想去醫院接受治療。
陳琢低眼,看著她拽著自己衣服的手指,指甲蓋泛著白,虛弱到了極點。
偏面前的人堅持,陳琢拿她是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
無聲良久,陳琢道,“半夜還沒有退燒,你就去醫院。”
林霧虛弱一笑,眼睛亮亮地望著他:“好。”-
陳琢讓客房服務給房間送了一壺熱水,出門去給她買退燒藥。
買完回來,林霧乖乖吃下,然后坐在桌子旁邊喝熱水。
水排毒,她想要早點退燒,爭取不去醫院。
陳琢難得見她這么乖巧的模樣,又氣又覺得可愛。
他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林霧搖搖頭,“不想睡了。”
她怕晚點睡不著。
安靜片刻,林霧抬眸看向他,“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你想什么時候回去?”陳琢反問。
林霧沉默兩秒,試探道,“明天?”
陳琢撩了撩眼皮,“你覺得你的燒明天能退?”
“……”林霧被他問得啞口,她張了張嘴,底氣不是很足,“我不退燒也能回去吧。”
陳琢目光涼涼地看她一眼。
林霧適時示弱,“你不是在嗎?”
陳琢稍頓,抬手捏了下眉骨,“很著急回去?”
“有點兒,”林霧坦言,“我不喜歡這兒。”
陳琢靜默,“有多不喜歡?”
他沒有問林霧說,這兒是你的老家,你為什么不喜歡這兒。
而是問她,有多不喜歡這個地方。
林霧沒想到他會這么問,她低斂著眼睫看著手里握著的水杯,眼睫毛顫了顫,語氣輕緩道,“特別特別不喜歡。”
她用了兩個特別。
陳琢明了,“好,明早你狀況好,我們就回去。”
林霧:“謝謝。”
房內再次安靜下來。
半晌,林霧微抬眉眼看向對面的人,“陳琢。”
陳琢:“想說什么?”
“你怎么不問我?”林霧好奇。
“問你什么?”陳琢佯裝不懂。
林霧嘴唇翕動,囁嚅道:“問我為什么會去那兒。”
陳琢了然,“那你呢,為什么不問我?”
隔著一張長方形的餐桌,兩人四目相對。
林霧知道陳琢這句話的意思,他在問他——為什么不問他來這兒找她,是不敢問,還是覺得不重要。
同樣的,陳琢也知道林霧在試探什么,她想知道,陳琢對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他不追問,是覺得沒有必要,還是……他已經知道了,她說不說都無所謂。
“……”
兩人都還算了解對方,清楚對方心中所想。
被陳琢這么一說,林霧一時沒能出聲。
少頃,她才開口,“我……不知道怎么問。”
陳琢笑了,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拆穿她,“林霧,你知道的。”
林霧語塞,她跟他對視許久,偏開視線,緩聲道:“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陳琢:“沒有。”
“那你現在知道了。”林霧說,“就是我們有一次一起吃飯碰到的那個女生,她叫孫念安,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談醫生應該跟你說過吧?”
陳琢沉吟,“你們長得不像。”
林霧:“嗯,她比較像她爸那邊的人。”
陳琢點了點頭,“怎么突然提起她?”
林霧沒有正面回答陳琢的問題,而是道,“你知道我今天去墓園看的是誰嗎?”
“是她哥的妻子,”林霧告訴陳琢,“正確來說,是他哥的前妻。”
沈從靈去世前兩天,剛和孫奇勝簽下離婚協議。
陳琢頓然,起身換了個位置,坐在她旁邊。
林霧扭頭朝他笑了下,“我沒事。”
陳琢沒有搭腔,只捏了捏她的手指,表示安慰。
林霧垂眼,看著兩人不小相差極大的手,張了張嘴道,“我爸媽在我小學的時候離了婚,我被分給了我爸。”
說分是好聽的話,實則是鄭素嵐,也就是林霧的親生母親不想要她。
林霧小學的時候,鄭素嵐認識了孫奇勝父親,那個人比她大十幾歲,接近二十歲的樣子。
但很有錢,對方是他們那個市很有名氣的一位律師。
兩人什么時候認識的,又頻繁來往的,林霧不清楚。
她只知道,有一天放學回家聽到父母在吵架,兩人吵得很兇,吵到最后還打了起來。
也是那天開始,林霧家里的戰火就沒有停歇過。
林文康年輕的時候做了點小生意,還算賺錢,也是如此,當時長得很漂亮的鄭素嵐才會和他戀愛結婚。生下林霧后不久,林文□□意失敗,家里開始負債。
鄭素嵐不想一直過苦日子,因而不斷地往上爬,直到找到能夠庇護她的人。
孫奇勝父親就是打離婚官司的律師。
所以毫不意外的,鄭素嵐和林文康的那段婚姻離得還算順利,林文康“自愿”和鄭素嵐離婚,凈身出戶。當然,他本來也沒幾個錢。
離婚后,林霧歸林文康。
那時候她沒有太傷心難過。即使林文康喝醉酒的時候會打她,會罵她,她也過得還不錯。
因為她有奶奶,奶奶知道她在市里上學不開心,便把她接回了老家,在小縣城的學校上學,生活。
林霧在那里過了很快樂的幾年。
奈何好景不長,林文康常年酗酒,在某個漆黑的晚上醉酒跌進湖里淹死了。林霧奶奶因為這件事受了劇烈打擊,強撐了一年多,在她初中畢業不久后離世。
林霧家里的那些親戚,在林文□□意失敗欠債后就沒有再來往。
林霧奶奶和父親都去世后,林霧變成了“孤兒”,她需要上學,需要有人照顧。而林霧奶奶去世之前,也聯系過鄭素嵐,請求她能再照顧林霧三年,等林霧成年了,林霧不會再麻煩她。鄭素嵐沒辦法,只得答應。
就這樣,林霧被鄭素嵐接去了孫家。去孫家之前,林霧很忐忑,也很擔心。
到孫家之后,她發現孫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那么嚇人。鄭素嵐和她的丈夫不怎么搭理她,但也不會打她罵她,他們只是當她不存在。
孫奇勝和他的妻子沈從靈對林霧很不錯。
特別是沈從靈,很喜歡林霧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妹妹,對她一開始就很好。孫奇勝對她也不算差,雖沒有沈從靈那么貼心,卻也時常會給她帶一些小禮物。
剛開始,林霧沒有察覺到太多異樣。
她喜歡沈從靈,和沈從靈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沈從靈對她也非常照顧,時不時會跟她分享一些有趣事情。只不過,她偶爾看向她時的目光透露著憂心,她似乎有很多煩心事。
林霧問,她又溫溫柔柔地笑著說沒事。
直到一天,孫奇勝從外地出差回來,又給林霧帶了禮物。這回的禮物,還很貴重,是一條很漂亮的項鏈,項鏈墜子是圓形的,非常精致。
林霧婉拒,但孫奇勝堅持讓她收下,還說是不是不把她當哥哥。林霧沒轍,只能暫時收下。
收下后,林霧趁著孫奇勝不注意,去找了沈從靈,告訴她這件事情。
林霧和沈從靈無話不談,在林霧第一次收到孫奇勝送的禮物后,沈從靈就跟她提過,說以后哥哥給她送的禮物,讓她記得跟她分享。
林霧雖覺得奇怪,但沒有多想。她猜測沈從靈擔心孫奇勝送的禮物不合自己心意,又或者是有別的原因。總而言之,她每一次都如實地告訴了沈從靈,孫奇勝給自己送了什么東西。
那天,林霧拿出那條項鏈的時候,沈從靈臉色明顯變了。
林霧現在還記得,她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扶著林霧的肩膀,深吸一口氣,溫聲地問她,“霧霧,從靈姐也很喜歡這條項鏈,你可以把這條項鏈送給我嗎?”
林霧毫不猶豫地說可以。
本來這么貴重的項鏈,就不應該給她。
那條項鏈給沈從靈后,林霧回學校上學了。
她寄宿,一周回家一次。
一周后回到家,林霧發現沈從靈不在家。她問鄭素嵐,鄭素嵐說她跟孫奇勝出去旅游了。
林霧覺得驚訝,卻也沒有多問。她依稀記得沈從靈說孫奇勝工作很忙,特別是最近,所以他們很少出去。
再見到沈從靈,是半個月后。沈從靈來學校接她回家,帶她去外面吃飯。
吃過飯,兩人回了孫家。
林霧回到自己房間,準備寫作業。
她把書本從書包掏出來時,發現自己上周跟同學去外面發傳單賺錢買來的一個水晶球。沈從靈和她說過喜歡,她是買來送給沈從靈的。
林霧盯著水晶球看了許久,又看了看時間,估摸著沈從靈和孫奇勝應該還沒有休息。她便捧著水晶球往外走,去沈從靈房間找她。
孫家是一棟獨棟別墅,林霧一個人住一樓,鄭素嵐和她的丈夫住二樓,沈從靈跟孫奇勝住三樓。剛走到三樓樓梯口,林霧便聽到不遠傳來的劇烈響動。
她在原地愣了幾秒,連忙往里走。
走到沈從靈和孫奇勝的房間門口,林霧將房門推開,恰好看到孫奇勝對沈從靈拳打腳踢,嘴里還在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林霧瞪大眼睛,想也不想地沖了過去。
“霧霧!”看到她出現,沈從靈愕然,連忙喊她,語氣帶著驚悚,“你快出去。”
林霧她攔在孫奇勝面前,想要阻止孫奇勝打沈從靈,她仰起臉望著面前的孫奇勝,慌亂道,“哥,你不要——”
沒等她把話說出口,孫奇勝一把掐住她的脖頸,詭譎地笑了一聲,“喲,我妹妹這是要自投羅網?”
他拽著林霧,居高臨下地望著沈從靈,“沈從靈,你說你是不是不自量力?”
沈從靈倒吸一口氣,林霧也一頭霧水,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緊跟著,孫奇勝抬手輕拍了下林霧的臉頰,眼神里透著滲人的陰翳,他欣賞著林霧顫抖的樣子,偏頭嘲笑沈從靈,“你以為自己把項鏈拿走就能護得住她?簡直癡人說夢!”
沈從靈狼狽不堪,想要推開孫奇勝,嘴里嚷嚷著,“孫奇勝,她是你妹妹,嵐姨不會放過你的。”
孫奇勝嗤笑,“我會怕她?”
混亂之際,林霧聽懂了兩人的對話。
她驚愕,難以置信地看向孫奇勝。隨后,她奮力掙扎著想要從孫奇勝手下離開,可怎么也掙脫不開。
男女力量過于懸殊,更何況那會兒的林霧只是一名高中生。
三人經過一番混亂的戰斗,沈從靈才從孫奇勝手里把林霧推開,林霧也順勢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外跑。
那天的孫家只有他們三個人在,所以林霧和沈從靈順利地跑了出去。
跑到安全一點兒的地方,沈從靈抱著林霧哭了起來,她摸著林霧的腦袋問,“霧霧,受傷了嗎?”
林霧搖了搖頭,望著她,淚眼婆娑道,“從靈姐,你在流血。”
沈從靈朝她笑了笑,“我沒事。”
林霧哭著搖頭,“你……我們去……”
醫院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沈從靈便直直地倒在了她身上。
好在有人路過,幫忙打了急救電話。
到醫院做過一番檢查,警察也過來了。林霧把情況如實告訴警察,包括孫奇勝打人的事情。
林霧原以為事情會得到很順利的進展,警察會管這件事,會調查,會懲罰孫奇勝。
她沒有想到的是,孫奇勝包括鄭素嵐他們收到消息趕來醫院后,聲稱孫奇勝和沈從靈是夫妻鬧了矛盾,孫奇勝還說是沈從靈在外面招惹了別的男人,他面子上過不去,才會動手打她。
并且,沈從靈也還了手,把孫奇勝也打傷了。這件事情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家庭糾紛,不了了之。孫奇勝甚至都只是被頭口教育幾句,就放回了家。
值得慶幸的是,孫奇勝回去的時候,沈從靈還在醫院住院。
林霧不敢再回孫家,她堅持要在醫院陪著沈從靈,暫時避開了孫奇勝的報復。
可避是避不了幾天的。
沈從靈情況好轉后,就得出院回孫家。林霧表示困惑,孫奇勝都那樣了,她為什么還不離婚。
沈從靈望著她,無奈笑著,“霧霧,離婚沒有那么容易。”
林霧不理解,“從靈姐,只要你想,就可以的。”
沈從靈:“我暫時還離不了。”
她抓著林霧的手,告訴她,“你別再回去了,從靈姐存了一筆錢,我把錢都給你,你以后能住學校就住學校,實在不能住,就去外面租一個房子。”
林霧被鄭素嵐帶去孫家的時候,她的戶口并沒有遷到孫家,她和孫家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系。
林霧搖頭拒絕,她想陪沈從靈回孫家,她擔心沈從靈出事。
沈從靈堅定地拒絕她的提議,她望著她,很嚴肅地說,“霧霧……你在,我們更危險你知道嗎?”
林霧無法反駁。
之前她只是覺得孫奇勝對她好的有些過分,看她的眼神也不對勁。這件事情出來后,她總算知道了孫奇勝的真實面目。
沈從靈告訴她,孫家人都是吃人的。
她不想林霧受到傷害,而她已經在泥潭里,她暫時還沒有退路。一旦有,她會離開。
為了說服林霧回學校上課,沈從靈告訴她,她在找孫奇勝的一些犯罪的,做壞事的證據資料,找到后才能讓孫奇勝和她離婚,讓孫奇勝身敗名裂。
高中時候的林霧太單純,也還殘留著一絲天真的希冀,覺得上天一定會眷顧好人,好人也會有好報。
林霧不能請假太久,知道沈從靈暫時安全,她就先回學校上課。
回學校后很長一段時間,林霧和沈從靈會斷斷續續地聯系,她知道她是安全的,她知道她也是,這樣就足夠了。
只是,林霧經常不安。
她害怕,也無數次勸沈從靈先離開,就算暫時離不了婚,也比一直待在孫家好。她還有錢,她們可以去孫奇勝找不到的地方待著。
沈從靈說不行,她還有事情沒做完。
林霧問她,她又遲遲不說具體的事情是什么。
寒假前幾天,沈從靈給林霧老師打來電話,讓林霧接聽,她告訴林霧她要和孫奇勝離婚了。
林霧很是驚喜,忙不迭地問她什么時候辦手續,沈從靈說明天。她讓林霧好好考試,等她辦完手續,她考完試,她就帶她去別的地方玩。
林霧說好。
之后三天是期末考試。
考試結束,林霧興高采烈回宿舍收拾東西,到校門口去等沈從靈。沈從靈說了,她會來學校接她。
林霧就一直等,她等了很久,沈從靈都沒有過來。
最后,沒有手機的林霧跑到旁邊的便利店撥通沈從靈的電話,電話里傳來一道陌生男聲,對方告訴她,他是黎城警察,沈從靈死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聽到這個消息的林霧愕然不已, 怎么都不敢相信。
她跑到醫院,沈從靈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任由她怎么叫她, 她都沒有回應。
警察告訴林霧, 沈從靈和孫奇勝離婚后去酒吧慶祝, 喝醉后過馬路時不小心被酒駕司機撞到,當場死亡。
林霧怎么都不相信是這個原因, 首先沈從靈并不怎么喜歡喝酒,就算她真的要去酒吧喝酒慶祝,也不至于那么巧, 就碰到了酒駕的司機。
其次, 她答應了林霧,等她放假就去接她。沈從靈就算真的要慶祝離婚, 她也會等林霧一起。
可無論她怎么不信,事實都擺在眼前。
警察給林霧看了真實的監控錄像,沈從靈確實是從路口被人撞倒的,而撞倒她的司機在知道她死了后,嚇得跳江自殺了。
一下子, 沈從靈的死變成了一件死無對證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 都像事先安排好的一般, 巧合到了極點。
林霧直覺不對勁,她篤定這件事和孫奇勝有關系。
奈何她沒有證據, 警察和鄭素嵐等人都覺得她是被沈從靈的死刺激到了, 開始胡言亂語。
再后來,林霧被強行帶走, 帶回了孫家。
鄭素嵐還把她關在了房間里,哪兒都不讓去。等林霧再被放出來時, 沈從靈已經被火化下葬了。
那段時間的林霧就像無頭蒼蠅,她每天都去警局,請求警察再查一查沈從靈去世的事情,車禍一定有問題。
可她一個高中生人微言輕,更何況她沒有一丁點兒的證據可以證明,沈從靈的死是有貓膩的。林霧說孫奇勝曾經家暴過沈從靈,并且還有侵犯自己隱私的罪證。
沈從靈告訴過她,孫奇勝給她送的那條昂貴項鏈的吊墜里,藏著一個微型的針孔攝像頭。
林霧將這些告訴警察,警察問她項鏈在哪里,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他們會對孫奇勝采取法律處罰。
林霧拿不出項鏈。
項鏈早就給了沈從靈,而沈從靈的那些遺物,也在她火化時一起燒掉,丟掉了。
她拿不出孫奇勝犯罪的罪證,又因為有鄭素嵐這個親媽為孫奇勝說話,覺得她是真的不能接受沈從靈離世,遭受了打擊,精神出現了問題。
警察看在林霧還是高中生的份上,口頭訓了她兩句,告訴她萬事憑證據說話,不要總來警局擾亂警察辦案,再有下次,他們就會對她采取措施。
林霧又被鄭素嵐領了回去。
鄭素嵐訓斥她,罵她,警告她,再有下一次,她絕對不會再管她。林霧不想活了不要拉著她一起。
整個寒假,林霧都過得渾渾噩噩。
而孫奇勝,不知是心虛還是什么情況,他在林霧回到孫家后,沒有再出現。后來林霧才知道,孫奇勝去鄉下做法律援助了,整個寒假都在鄉下。也因為這個寒假的法律援助,他在業內的名聲越來越好。
新學期開學,林霧回學校上課。
經過寒假一連串的事情,她很清楚地知道,想要為沈從靈翻案,想要找到孫奇勝的罪證,靠莽撞行事是行不通的。她必須有足夠的證據,要有足夠的能力。
因為這件事,林霧開始學法。
孫奇勝太狡詐,她只有比他懂得更多,知道得更多,才能打敗他,為沈從靈申冤,還她去世真相。
“……”-
原本,林霧以為她和孫奇勝對峙這一天要等很多年。
她沒有想到的是,大一這一年冬天,也就是沈從靈忌日這天,她在墓園碰到了沈從靈生前的好友,也是唯一好友。林霧見過她一次,跟她一起吃過飯。
兩人在墓園相遇。
聊了一會兒沈從靈,聊著聊著,對方想起來告訴林霧,沈從靈在去世之前給她寄過一個快遞,說是等林霧成年后,讓對方送給林霧。
但沈從靈去世的時候她懷著孕,忙著忙著就忘了這件事情。
林霧吃驚不已,忙不迭問她是什么。
對方說她沒有打開看,表示回家后寄給她。她這次也是回黎城看親人,沒有把東西帶在身上。
林霧說好。
回到申城的第一周,她收到沈從靈那位好友寄來的快遞,是一個老舊的手機,和孫奇勝送給她的那條項鏈。
項鏈里藏著的微型攝像頭早就被取走了,所幸手機還能用,林霧在手機里發現了沈從靈和孫奇勝幾段對峙的錄音。因為這幾段錄音,她如獲至寶,開始尋找能夠幫沈從靈打官司,翻案的律師。
機緣巧合下,林霧認識了許晏然的父親,他是一名律師。
知道林霧的情況,他不像其他律師那般不相信她,覺得她滿口謊言,甚至認為她是因為自己媽媽變成了別人的媽媽,心存報復,精神有問題。
林霧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他。
許父也盡力地搜集證據,試圖為沈從靈翻案。
可他們準備的證據不夠有說服力,那幾段對峙被孫奇勝巧舌如簧的解釋,戲稱為是夫妻之間的情趣。他奸詐狡猾,又因近些年一直在做法律援助,在業內口碑極好。
所有人都覺得,孫奇勝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
讓林霧備受打擊,開始崩潰的是,她覺得孫奇勝對沈從靈懷有惡意,起了殺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卻還是被孫奇勝逃開,他甚至都沒有再接受調查。
他們的官司輸了。
也是那場官司,讓林霧再面對孫奇勝時,會下意識地害怕,恐懼。
他太陰險,手段太卑劣,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說到這,林霧深吸一口氣,嗓音哽咽,“我贏過很多官司,也輸過……”
林霧不是輸不起的人,只是不能輸給孫奇勝。
她太想讓孫奇勝受到法律制裁了,太想還沈從靈清白。
也是這些事,讓林霧這些年過得極其緊繃。
孫奇勝和孫念安沒有出現還好,出現之后,她對外維持好的穩定情緒開始崩塌,她根本控制不住。
陳琢適時朝她伸出手,將她攬入懷里,輕拍著她的后背,嗓音微沉,“我知道。”
他安慰林霧,“林霧,那不是你的錯。”
林霧趴在他肩膀上,輕嗯了一聲,“剛開始我想不通,后來我知道,不是我太差勁,是對方太聰明。”
她只有這樣安慰自己,才能稍微地從那件事情中抽離一些情緒,不至于郁郁寡歡。
陳琢附和,“不是你的問題,你已經做得足夠好。”
只是大學時候的林霧,還殘留著一絲稚氣。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很多事情也是如此。
林霧沒有吭聲。
良久,她從陳琢的懷里離開,抬眸看向他,“陳琢。”
陳琢垂眼,“嗯?”
他抬手,輕壓了壓她泛紅的眼角,“你說。”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是一個心理健康的人。”林霧坦然,“我也比較自私,我暫時沒有做好——”
她頓了頓,狠心地告訴眼前的人,“改變現狀的準備。”
林霧不是看不出陳琢的意思,也并非看不懂陳琢對自己的情誼。
只是她暫時還不能去多想這些,她想先完成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當然,這是她當下的想法。
或許明年,或許后年,她就改變主意了。
同樣的,她也知道,現在和陳琢把一切說開,可能并不影響她要做的事情。陳琢甚至會愿意幫助她。
可林霧不愿意。
她很了解自己,當她沉浸在一件事情上時,她會把其他人其他事都忽視得徹底。
目前的她,無法回應陳琢同等的情感。
陳琢頓然,目光微深地看著林霧。
好一會兒,他才說,“想好了嗎?”
林霧輕嗯一聲,對上他的眼睛,“抱歉。”
陳琢斂了斂眸,嗓音微緩道,“如果我說,我——”
“我介意,”沒等他把話說出口,林霧道,“我介意。”
她介意。
談戀愛這件事,是要相互的。一次兩次對方無所謂,時間久了會出現問題。
林霧不想這樣。
和陳琢維持現狀,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更好,更合適。
房間內再次陷入靜默。
半晌,陳琢輕嘆一口氣,壓著林霧的額間相抵,語氣無奈 道,“林霧。”
林霧長睫輕顫,“什么?”
“你是不是吃準了……”陳琢問她,“我拿你沒有辦法。”
林霧啞言,真心覺得自己挺冤枉的。
她根本沒敢這樣想。
她望著眼前的人,張了張嘴,“我沒有那個……唔……”
林霧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陳琢已經沒了耐心,也像是生氣,堵住了她的嘴唇。他暫時不想聽她說一些,自己不喜歡的話。
兩人這個吻持續的時間不長。
陳琢將人放開時,狠狠揉了揉她的頭發,將她頭發弄亂,嗓音沉啞道,“好。”
他答應她,他尊重她的決定。
林霧一怔,輕輕地眨了下眼,“謝謝。”
陳琢抬眼,“嗯?”
林霧稍頓,默了默道,“我撤回。”
陳琢之前就和她說過,不準她跟他說謝謝。
聽到這話,陳琢沒忍住,無聲地勾了下唇,“這次允許你撤回。”
林霧哦了一聲。
無聲對視片刻。
陳琢問,“這次回來,是又見到他的原因嗎?”
林霧遲疑地點了點頭,“一部分是。”
另一部分是她和周聞重新提起了這些事,她情緒受到影響,就想來看看沈從靈。告訴陳琢,是她知道他在擔心自己,她不想陳琢從其他人口中知道這些。
既然是他遲早會知道的事,不如自己主動告訴他,讓他稍微放心一點兒。
陳琢微頷首。
他撫摸著林霧臉頰,用手背量了量她額頭溫度,“現在有什么打算?”
林霧沉默一會兒,“還沒有決定好。”
陳琢應聲,“要不要幫忙?”
“暫時不用。”林霧回答他,“需要你的時候,我會跟你說。”
陳琢:“好。”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當律師這幾年, 林霧一直有關注孫奇勝的案子。
他有些案子的手段太臟,做多了也總會留下破綻。
林霧手上有一些證據,只是這些證據暫時不足以扳倒他。
她還在等, 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再等一個更關鍵的證據。最好, 是能一擊即中,讓孫奇勝再無翻身的機會。
她要還沈從靈清白, 她不是會離婚后獨自去酒吧喝酒的人。
林霧這些年一直在猜想,沈從靈去酒吧,絕對是有人讓她去的。
至于為什么會喝那么多酒, 又被酒駕司機撞到, 一切都有待進一步查證。
偏偏那天酒吧有幾個監控壞了,只拍到沈從靈進入酒吧, 以及坐在卡座喝酒的部分畫面。
她對面位置有沒有人沒有拍到,她離開酒吧前又做了什么也不知道。
一切都是那么的剛好,讓警察束手無策,也讓林霧的話變成自以為的片面之詞。
“……”
把心底最大的秘密告訴陳琢后,林霧感覺自己輕松了不少。
她沒有太多在乎的人。
荷嘉云他們是, 陳琢……在不知不覺中也成為她在乎的人。
荷嘉云他們都知道的事情, 林霧也不想一直瞞著陳琢。
更何況, 就算自己今天不說,明天陳琢也能查到。
與其讓他調查自己, 不如自己說出來。
陳琢知道林霧的想法, 她說得不多,可他看得懂, 也看得出。
坐了一會兒,陳琢將林霧抱起, 跨坐在自己身上,輕拍著她的后背,“有主意了跟我說一聲。”
他得確保她的安全。
林霧嗯了一聲,索性趴在他肩膀上,目光沒有焦點地看向墻面,“我知道。”
兩人就這么坐著,抱著。
直到陳琢的手機鈴聲響起,林霧才從他身上離開,讓他去接電話。
電話是周徹打來的,問他今天怎么不在公司。
陳琢下午和周徹要開個視訊會議,因請假的緣故,讓李成濟這位副總代替他加入討論。
周徹問李成濟陳琢去哪兒了,李成濟一問三不知。
周徹不放心,這才打來電話。
“在哪?”
陳琢:“黎城。”
他走到陽臺,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晚上的黎城很熱鬧,比中午時要熱鬧許多。
周徹蹙眉,有些不解,“你去黎城做什么?風行在那邊有什么新計劃?”
陳琢靜了靜,“原本沒有。”
周徹不解,揚了揚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陳琢回答他,“我發現黎城是個不錯的地方。”
周徹:“……”
他沉默半晌,問道,“你認真的?”
陳琢應聲,“你在這邊有沒有熟人?”
“熟人自然有,”周徹回答他,“你要多熟的?”
陳琢思忖著,“還沒想好,我明天回去了告訴你。”
周徹:“行,你確定沒事?”
“沒什么事,”陳琢低聲,“明天就回了。”
周徹:“那掛了。”
陳琢:“……”
掛斷電話,陳琢微微側頭,看向趴在桌面看手機的人,耳畔回想起她剛剛說的那件事。
陳琢不知道林霧是怎么堅持過來的,那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遭受沉重打擊。
她不僅沒有被打倒,反而越發堅強。
難怪……
難怪他們再見面時,她性格變化那么大。
陳琢靜然,斂下眼底的沉郁,給周徹發了一條消息:「幫我查個人。」
周徹:「?」
陳琢:「申城民安律所的律師,孫奇勝。」
周徹:「要查到什么程度?」
陳琢:「事無巨細。」
周徹:「什么時候要?」
陳琢:「越快越好。」
周徹:「知道了。」-
屋內,林霧不知道給陳琢打電話的人是誰,她只依稀能看得出,陳琢跟對方說話的時候神色是輕松的。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給荷嘉云發消息:「我剛剛跟陳琢說了。」
荷嘉云:「什么?」
林霧:「那件事,我告訴他了。」
荷嘉云:「???」
荷嘉云:「孫奇勝的事?你告訴陳琢了?」
林霧:「嗯。」
荷嘉云:「你們在一起了?」
林霧:「……沒有,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告訴他就是和他在一起了。」
荷嘉云:「因為這件事你只告訴過我和霏霏啊。」
連李項都只是知道那么一丁點兒,不知道全部。
而許晏然,純粹是因為她爸爸是之前負責的律師,才知道的事情全貌。
林霧:「噢。」
荷嘉云:「別噢了,為什么沒有在一起?」
林霧:「我暫時……無法回饋他同等的情感。」
荷嘉云:「……可你都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了,他應該也知道你是重視他的啊。至于情感回饋,感情里本來就不能計較誰付出得多,誰付出得少吧。」
如果所有情侶都這樣計較,那很少有情侶能走得遠的。
林霧:「那不一樣。」
荷嘉云:「怎么不一樣?」
林霧:「對我來說不一樣。」
荷嘉云:「不懂你。」
林霧沒有多作解釋,她笑了笑:「反正你支持我就行了。」
荷嘉云:「那必須支持你,你就算直接和陳琢不再來往,我都會支持你。」
她可是林霧腦。
林霧唇角微彎:「真的?」
荷嘉云:「當然,我會覺得遺憾,惋惜。」
林霧:「放心,我們維持現狀。」
荷嘉云:「好,什么時候回來?」
林霧:「明天。」
荷嘉云:「那我明晚去你家找你。」
她得看到林霧,確認她安全才放心。
林霧答應下來。
兩人聊了幾句,林霧放下手機,趴在桌面思考荷嘉云剛剛問的話。
其實她不答應和陳琢現在就在一起,除了覺得自己感情無法給予對等情緒外,還有別的擔心。
她怕孫奇勝。
孫奇勝這回出現得太突然,林霧不確定他調來申城到底想做什么,又會做什么。
林霧和陳琢維持現狀,在外人看來,在孫奇勝看來,他們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
畢竟現在的他們只有晚上會見面。
可在一起后就不一樣了。
雖然陳琢很可能答應林霧,和她談地下戀愛,暫時不公開也可以。
但林霧還是避免不了憂心。
她怕。
她害怕孫奇勝會察覺到什么,又做出偏激的事情。
林霧不想身邊親近的人,對她好的人再出事。
更重要的一點是,兩個人要真在一起了,即使是談地下戀愛,他們一定會控制不住多見面,多膩歪。
身份的界限擺在眼前,會讓他們相比較的顧忌一點。
當然,這是林霧單方面的想法,或許不完全正確,也有些鉆牛角尖,可她是真真切切的,不希望陳琢因為自己受到影響,遇到麻煩,甚至……出事。
所有的一切,林霧都要做最壞的打算,考量。
孫奇勝是個變態,他瘋起來會做什么,林霧不得而知。
她要避免,不想,也不能再有人因為自己出事。
林霧始終認為,如果不是自己把那條項鏈給了沈從靈,還讓孫奇勝發現了,沈從靈不會挨打,也不會發生后面那一連串的事情。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那根導火線。
林霧胡思亂想時,陳琢從陽臺進來了。
他走到她前面,垂眼看她,“在想什么?”
“……餓了,”林霧回答他,“晚上吃什么?”
陳琢:“……”
他無奈笑笑,“你想吃什么?”
林霧不知道。
安靜幾秒,林霧問,“你想出去走走嗎?”
陳琢抬眼,“你燒退了?”
林霧:“沒有。”
陳琢嗯了一聲,告訴她,“燒退之前別想出去。”
他順勢拿起體溫計,“量量看。”
林霧:“……”
她嘆了口氣接過。
幾分鐘后,溫度降了一點點,但沒有完全降下去。
三十八度四。
看著體溫計上的數字顯示,陳琢道,“我讓酒店送餐過來。”
林霧很勉強地說,“好吧。”
反正她抗議無效。
吃過飯,林霧又吃了一顆退燒藥和幾粒消炎藥。
吃下后不久,她開始昏昏欲睡。
陳琢讓她上床睡覺,睡一覺或許就好了。
林霧精神不濟,不得不聽話地爬上床-
這一覺,林霧睡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只有一點點低燒了。
陳琢松了口氣,在林霧的堅持下,和她退房回申城。
回程的路,是陳琢開的。
林霧怕他疲勞駕駛,提議換自己開一段,被陳琢義正詞嚴拒絕。
偶爾疲勞駕駛一次不打緊,讓一個吃了藥的人開車,更危險。
黎城離申城有些距離。
兩人走走停停,到晚上才抵達申城。
林霧提前給荷嘉云發了消息,讓她隔天直接到律所找她,她到家會很晚。
進入市區,路況還有些擁堵。
林霧偏頭看向窗外,一時之間還有些恍惚……她居然一個人開車回了黎城,陳琢去找了自己,自己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一切,其實有點超出林霧的計劃。
……
想著,林霧側頭靠在車窗,看向駕駛座的人。
半晌,陳琢踩下剎車看向她,眉梢輕抬,“怎么了?”
林霧沉默一會兒,沒忍住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擰巴?”
陳琢:“哪里擰巴?”
林霧不語。
她就這么看著陳琢,意思非常明顯。
其實陳琢知道她的意思,他剛剛純粹是明知故問。
無聲幾秒,陳琢輕笑一聲,踩著油門繼續往前,聲音偏低,“不會。”
林霧眨眨眼,“嘉云說我有時候想事情特別鉆牛角尖。”
陳琢微頷首,“大家都會。”
“……”
林霧訝然,“有嗎?”
陳琢反問她,“沒有嗎?”
林霧微微一哽,想了想說,“你就不會。”
“我會,”陳琢說。
林霧抬眼望著他,用眼神詢問——你什么時候鉆過牛角尖。
陳琢靜默半晌,偏頭看她一眼,似暗示,又像表白,“我在一個人身上鉆牛角尖。”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陳琢這句暗指太明顯, 林霧張了張嘴,選擇沉默。
好在陳琢也并沒有指望她能回應他,對她的緘默習以為常。
車內變得安靜。
半小時后, 車子停在林霧小區車庫。
林霧解開安全帶, 準備下車, “你把車先開過去吧。”
她扭頭看向旁邊的人,“我明天早點起來過去開走。”
陳琢微抬了下眼, 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
須臾,他低應了一聲,“去洗漱睡覺, 記得吃藥。”
林霧點了下頭, 推開車門下車。
陳琢隨后,幫她把后備廂的行李拿出, 甚至把人給送到了電梯口,才轉身離開。
電梯門緩緩關上,林霧瞧著那道背對著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直覺不太對勁。
陳琢今天……怎么這么好說話?
他居然沒有要求留下來照顧她,更沒有在走前趁機對她做點什么……
一時之間, 林霧忍不住多想。
他是累了, 還是因為自己剛剛沒有接他的話在生氣。
回到家, 林霧也沒能得出結論。
她把行李放下,先去廚房燒了一壺水, 準備待會兒吃藥。燒好水, 她感覺身上哪哪都不太舒服,抬腳進了浴室。
好久沒有泡澡了, 林霧看著浴缸,沒多猶豫, 開始放水準備泡澡。
把水放好,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估計陳琢已經到家,猶疑地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你到了嗎?」
就馬路對面的距離,即使開車需要掉個頭,也早就到了。
林霧這條消息,頗有試探意思。
半分鐘后,陳琢回復她:「剛進屋。」
林霧:「哦……早點休息。」
陳琢:「嗯。」
放下手機,林霧脫衣服泡澡。
浴缸里都是白色的泡泡,她把自己藏在里面,仰頭望著浴室下方明亮的射燈,思緒飄飛。
兩天的時間很長,足夠她來回一趟黎城。
兩天的時間又很短,短到她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就把自己一直不愿在外面面前袒露的心事告訴了陳琢。
思及此,林霧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她不確定把這件事告訴陳琢對不對,但說出來后,她確實輕松了很多。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么坦然地去面對,講述那件事了。
林霧這個澡泡了很久。
等她洗完換上睡衣準備吹頭發的時候,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林霧訝然地從浴室走出,走到門后,點開可視門鈴監控查看——
門口站著的人是陳琢,換了一身干凈清爽休閑裝的陳琢。
“……”
林霧把門打開,面露詫異地看向他,“你……”
沒等她把話問出口,陳琢抬腳進屋,一本正經地說,“你的燒還沒退,我不放心。”
林霧:“……”
她微微失語,沒忍住道,“我現在只有低燒。”
她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年人,發點低燒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前發高燒的時候,她也是一個人在家的。
陳琢嗯了一聲,面色淡定,“低燒也是還在生病。”
他撩起眼皮看向林霧,似乎能看穿她在想什么,嗓音微緩道,“以前我不知道。”
現在他知道,就不可能放著生病的她一個人在家。
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需要被照顧的。
林霧被他說的話定住,愣神好一會兒,她才慢半拍地哦了一聲,“隨你。”
陳琢抬腳往廚房走,“先去吹頭發,藥吃了嗎?”
林霧:“還沒有。”
陳琢微頷首,又問,“餓不餓?”
陳琢不問還好,問了林霧就感覺自己肚子在咕嚕咕嚕叫。
兩人傍晚的時候在最后一個高速休息站吃了點東西,不算多,但也吃飽了。只是現在要吃,似乎也還能再吃點。
察覺到她的沉默,陳琢懂了,他斂眸看著她,眼瞳里壓著笑意,“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你看著做吧。”丟下這句話,林霧回了浴室。
林霧的頭發比較多,又長,每次吹干都要十幾二十分鐘。
等她吹干回到客廳的時候,陳琢的夜宵已經做好了,是熱騰騰的湯面。
冰箱食材是真的不多,只有雞蛋和兩罐簡易的午餐肉。
林霧煮東西向來比較對付,陳琢也只能利用這兩種食材,煮了午餐肉雞蛋面。午餐肉他提前煎了一下,兩面焦焦黃黃的,吃起來不會太膩。
“好香,”林霧好幾天沒吃到特別滿意的食物,又因為發燒只能吃清淡的,這會兒嘗到陳琢的手藝,她忍不住夸贊,“好吃。”
陳琢輕挑了下眉梢,唇角微勾,“林律喜歡就行。”
林霧抬眸看他一眼。
陳琢故意:“怎么?”
“沒怎么,”林霧道,她本來想問他,那她不喜歡的話,是不是可以一口不吃。
這個念頭閃過,沒將話問出口,林霧自己就有了答案。
是的。
陳琢一定會回答她,不喜歡就不吃,不想就不吃。他不會因為林霧糟蹋自己的心意而生氣,他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同樣的,他也知道,林霧不會那樣做,他的心意,無論味道如何,她都會捧場。
猜到她要說的話,陳琢低笑一聲,“先吃,吃不完的留給我。”
“我吃得完,”林霧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面條,“我胃口也沒那么小。”
陳琢笑了,“好。”
吃過東西,陳琢負責收拾。
林霧怕肚子撐著睡不著,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走了兩圈。十多分鐘后,她又把藥吃了。
陳琢有公事需要處理,收拾完廚房出來后,他跟林霧說了一聲,就進了她的書房忙工作。
書房的門沒關,林霧在客廳散步時,時不時能看見坐在電腦后面專注忙碌的人。她沒有進去打擾陳琢,即使那是她的書房-
在客廳轉悠一會兒,林霧感覺舒服些許,到沙發上坐下,也拿起手機點開郵箱,處理幾份緊急一點兒的文件。
剛處理好,趙雨欣給她發來消息:「霧霧姐,你回申城了嗎?我明天回律所上班,你有需要我處理的事情跟我說啊。」
林霧:「我已經回來了,明天律所見。」
趙雨欣:「嗯嗯。」
林霧多問了一句:「你媽媽情況怎么樣?出院了嗎?」
趙雨欣:「周五出院,這兩天狀況已經好了很多了,我爸在醫院照顧她。」
林霧:「好。還需要請假跟我說,沒事的。」
趙雨欣:「知道啦,謝謝霧霧姐。」
結束和趙雨欣的對話,林霧仰頭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給許晏然發了一條消息:「你爸最近在申城嗎?」
許晏然:「最近不在,怎么說?要找他聊聊?」
林霧:「出差了?」
許晏然:「是的,一月中旬能回來。」
林霧:「那就等他回來再說吧。」
許晏然:「不著急?」
林霧:「暫時不急。」
許晏然:「行,他回來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林霧:「好。」
放下手機,林霧半躺在沙發上休憩。
半晌,陳琢從書房走出,看到她懶懶散散的樣子,他闊步朝她走近,聲音聽著有些緊張,“不舒服?”
“……”
林霧猛地睜開眼,“沒有,你忙完了?”
陳琢垂眼看著她,應了一聲,“怎么不回房間睡?”
林霧稍頓,自己也在心里問自己——是啊,累了怎么不回房間睡覺,是在擔心什么嗎?
她微抿了下唇,“我還不困。”
聞聲,陳琢揚了揚眉,“嗯?”
他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一把拽進懷里,“確定?”
林霧仰起臉,對上他幽暗深邃的眼眸。
客廳暖黃色的吊燈下,他眉眼輪廓清晰可見,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著自己的模樣。
無聲片刻。
沒等林霧有動作,陳琢率先低下頭,親昵地蹭了蹭她臉頰,和她鼻尖相抵,嗓音沙啞地問,“你是來測試我的嗎?”
林霧有點兒沒懂,“測試你什么?”
陳琢溫熱的呼吸落在她臉龐,鼻尖往下移動,“自制力。”
測試他對她的自制力。
她明知道自己還在生病,他也不是那種喪心病狂,會在她病中還折騰她的人。
林霧:“……”
她怔然幾秒,明白陳琢的意思。
她頓了頓,抬眼望著眼前的人,緩慢地眨了下眼,壓下狡黠,“如果是,陳總覺得自己能過關嗎?”
陳琢斂睫,嘴唇停在她嘴角上方一點兒的位置,只要稍微再往下一點點,他就能親上她。
但他沒動。
陳琢靜默幾秒,手指輕捏她的腰肢,“不確定。”
這個問題在他這兒的答案未知。
林霧哦了聲,有那么一丁點兒意外。
陳琢的手掌從她腰肢往上,緩緩挪動,“林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林霧長睫輕顫,“什么?”
“不過關的話,”陳琢不急不緩地問她,“會怎么樣?”
聽到這話,林霧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不知道,我還沒想好。”
她故作鎮定地抿了下唇,“陳總想試試嗎?”
話音落下,陳琢用行動回答她。
他毫不猶豫地往下偏移,吻上她柔軟的嘴唇。林霧哪哪都軟,連心也是軟的。
陳琢將舌尖探入,心軟的人早就微張了貝齒,任由他進出。
他心念一動,手掌微微用力,將人和自己貼得更近。
當下這個時刻,陳琢有些顧不上林霧還在發著低燒。
他吮上她的舌尖,不斷地往里深入,在她口腔里攪弄,想要將她攫為己有。
林霧跨坐在他懷里,身體發軟。
她虛虛地環著他的脖頸,盡可能地用行動回應他。
唇齒糾纏,交融。
客廳里的喘息聲變得明顯。
陳琢不甘于只吻她的唇。
他的唇往下,在她下巴,脖頸上輕啄,沒敢留下痕跡。
不知不覺中,林霧身上的睡衣扣子被他解開。
他溫熱的呼吸落在柔軟細膩的肌膚上,林霧有些不受控地仰起脖頸。她不知道的是,她這樣……更方便陳琢動作。他的吻從上而下,在她衣領撩開的位置,貼合,吸吮。
感受到他濕熱,柔軟的唇舌,林霧呼吸微滯,身體緊繃得不像話。
她抬手想要推開他的腦袋,想要制止他,想要讓他進房間再繼續,可手伸出去時,只抓到他烏黑的短發,發尖戳上掌心,微微泛著癢,就像她此刻的身體一樣。
“陳琢……”她喃喃喚他。
陳琢張嘴,張嘴將柔軟的,乳白色的軟肉吃進嘴里,聲音喑啞地答應著,“我在。”
他手嘴并用,寬大溫熱的手掌在她腰肢處狠狠地揉了揉,繼續張嘴,舔舐,吮吸動作。
林霧被他弄得很舒服,也有些難耐。
她跪坐在他身上,長腿微折,呈M形姿勢。在陳琢過分動作下,林霧繃緊的腳背時不時在他大腿外側蹭著。明亮的燈光下,褲腳被撩起,白皙細膩的腳背和男人身上的深色褲子形成鮮明對比,平添欲色。
林霧知道他唇舌靈活,躺著的時候感受這些還好,坐著時……她是真的有點兒承受不住。
坐在他的身上感受,比躺著時的刺激感更重,她微微低頭,就能看見他低垂著眼睫,頂著一副冷峻精致的面容,埋頭在自己胸口位置吞咽。
畫面太具有沖擊力,林霧心跳如擂鼓,難以自抑地想要貼近他,想要他給的更多。
當然,陳琢是公平的。
兩邊他都有照顧,沒有冷落誰的說法。
林霧受不住地低吟出聲,嘴里嘟囔,“不要……”
好一會兒,暫時饜足的人從她胸口抬起頭,他嘴唇變得紅潤,眼眸更是幽暗得嚇人。
林霧一張臉通紅,裸露在外的肌膚也泛起了紅暈,“你……”
她嘴唇翕動想說點什么,陳琢先有了動作,他的手離開她的腰肢,往下探入……
毫不意外地,他指腹拈取到她的濡濕,她早已動情的證據,“真的不要?”
他問她。
林霧嗔嗔瞪他。
陳琢笑了,他重新低下頭,吻上她的唇,嗓音沙啞地詢問她,“在這兒還是回房間?”
林霧嗚咽,含含糊糊地說,“房間。”
“我想在這兒。”陳琢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問她意見。
“……”
林霧拒絕無果,只能隨他去。
她和他的力量過于懸殊,她根本就掙脫不開他。更何況陳琢有句話說得很對,她也想的,他想要她,她也一樣,想要他。
客廳的窗簾還沒拉上。
陳琢沒有耐心起身去拉上,他拿起林霧擱在一側的手機,點擊她手機里的軟件,將窗簾合上,把客廳遮得嚴嚴實實的。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林霧變得更衣衫不整。
偏她面前的人還衣冠楚楚的,她稍有不爽,抬手想要扯開他的衣服。陳琢被她的動作逗笑,拉著她的手往下,嗓音沉沉道,“先脫它。”
林霧摸到褲子拉鏈。
把拉鏈往下拉時,她還不小心碰到了堅硬的,滾燙的東西。
林霧微窘,本能地想要將手收回,陳琢卻不讓。
他偶爾霸道不講理,半強迫地讓林霧和她剛剛碰到的東西打招呼。林霧的手很小,很軟,她手掌根據陳琢示意貼過去握住時,陳琢的喉結上下滾動著,發出愉悅又滿足的喟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整潔的客廳變得混亂。
沙發上丟著淺色深色的衣物, 毫無章法的堆在一起,有鮮明色差。
陳琢沒敢太過分,只嘗到了些許甜頭, 便拉開了林霧的手。
他擠進她手里, 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 另一只手則扶著她的腰肢,將她抱起, 走進房間拉開抽屜拿出作案工具,半哄著林霧給他戴上后,他又抱著她回到沙發, 去尋找她早已濡濕, 不斷翕合的縫隙。
進入時,兩人都不受控地發出愉悅沉悶的聲音。
感受到林霧的接納, 陳琢停頓了幾秒,便動了起來。
這個姿勢,讓林霧顛簸……她依舊坐在他身上,感覺哪哪都不安全。
她只能盡可能地扶住他,也是她的靠近, 方便了陳琢動作。
“……”
考慮到林霧身體, 陳琢沒有要得太過, 沙發結束后,他抱著林霧回了房間, 把人壓在身上, 從上而下地再次吻她,哪哪都沒有放過。
房間更曖昧旖旎的畫面結束時, 兩人身上都出了薄薄的汗。
林霧有些不喜歡,抬手推了推還貼在自己身上的人, “我想……洗澡。”
她嗓子又啞了。
陳琢應聲,輕啄了下她的唇角,把人抱進浴室。
林霧不要他幫忙,把人趕出浴室,讓他去換床單,收拾沙發。
陳琢自知理虧,不得不照做。
重新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后,林霧有些困了。
陳琢已經換好了干凈的四件套,林霧爬上床卷著被子,沒等他洗完澡出來,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陷入深度睡眠中,完全不知道旁邊的人半夢半醒一整晚,時不時地將手貼近她額頭,測量她的體溫。
原本,林霧擔心自己醒來后發燒會加重,或反復。
她沒想到的是,昨晚酣暢淋漓運動出汗后,她的感冒反倒好了。
早上睡醒,陳琢讓她量體溫。
體溫恢復正常,林霧也感覺自己神清氣爽的。
她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吃過早餐,林霧就把陳琢趕回去了。
她要去律所,他也應該回家換衣服去公司。臨走前,陳琢還有些許郁悶,他扶著門和林霧商量,“下回我過來,帶兩套衣服?”
林霧:“……”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沉默幾秒,“陳琢,我覺得——”
沒等她把話說完,陳琢懂了,她還不愿意。
他淡聲,“知道了,我先回去,你開車慢點。”
林霧張了張嘴,輕嗯一聲,“你也是。”
陳琢走后,林霧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才換衣服換鞋出門-
抵達律所,林霧先去了一趟李項辦公室。
李項看她狀況不錯,沒有多問,只讓她忙自己的事情,有需要找他。
回到辦公室,林霧給趙雨欣安排了一些瑣碎一點兒的工作。
隔天就是元旦,今天也是這一年最后一天上班。林霧之所以趕回來,是想把部分收尾工作完成。
忙了點要緊的事情,荷嘉云就過來了。
不到飯點,她這次沒帶芳姨準備的午飯,但給律所的同事們帶了咖啡甜品。
林霧不意外得到了很漂亮的一個四寸小蛋糕。
她打開看了一眼,眉梢稍揚,“專門給我買的?”
荷嘉云嗯哼:“當然。”
她瞅著林霧,上下打量,“你是不是又瘦了?”
林霧:“不確定。”
她拿出手機,給蛋糕拍了兩張照片,“要現在吃嗎?”
荷嘉云:“隨你啊。”
林霧伸手去拿旁邊的刀叉,正準備切開品嘗時,她忽而想起點什么,抬眸看向荷嘉云:“……外面的那些甜品還有多的嗎?”
荷嘉云費解,“怎么?”
林霧:“要不我們吃外面的?”
“?”
荷嘉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沒能跟上她心中所想,“什么意思?”
林霧把那個四寸的小蛋糕推開,“這個我想留著晚上吃。”
荷嘉云更茫然了,“我晚上還訂了新的啊。”
林霧:“……我們晚上一起跨年?”
荷嘉云:“……”
這下,她總算明白了林霧的意思。
她后知后覺,瞪大眼睛望著她,“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跟我跨年?”
林霧微哽,稍稍心虛,“我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荷嘉云之前沒有通知她。
看穿她心里想法,荷嘉云冷酷提醒,“我不去旅游的每一年我們都是在一起跨年的,我以前也沒有刻意跟你約過時間。”
林霧沉默。
荷嘉云看著她,有點兒吃味,語氣酸酸道,“今年開始,我要是想跟你跨年,還得提前預約了是嗎?”
“……”聽出她話語里的委屈,林霧失 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一下沒想起來。”
荷嘉云輕哼,傲嬌地抱著手臂覷著她,“你變了。”
林霧忍俊不禁,哎喲一聲,連忙起身坐到她身邊哄她,“我沒有,我剛剛真是一下沒想起來。”
荷嘉云:“你有。”
她很計較,也很幼稚,“你老實說,現在陳琢在你心里的分量,是不是比我重了?”
林霧:“怎么可能。”
她哭笑不得地看向荷嘉云,深知這樣比較不好,卻還是坦然地告訴她,“暫時還沒有。”
荷嘉云揚揚眉,“也就是說,不久后就有了。”
林霧無言,明白自己這會兒說什么都是錯的,索性擺爛道,“嘉云大小姐,請問我需要怎么回答你,你才能不跟我計較呢?”
荷嘉云歪著頭思考幾秒,眼珠子轉了轉,“今晚跨年,你叫上陳琢一起來,我就原諒你。”
林霧一愣,“你認真的?”
荷嘉云:“這有什么不認真的,你如果介意李項知道的話,我就不讓李項來家里一起跨年。”
“那李項能跟你冷戰半年。”林霧揶揄。
荷嘉云跨年不叫李項一起就算了,她還叫別的男人到自己家里跨年,李項不跟她算賬才怪。
被林霧這么提醒,荷嘉云也覺得這個方法不可行。
她抬眸看向林霧,有些許煩惱,“那怎么辦?”
“我不切這個小蛋糕,不是要和陳琢一起跨年的意思。”林霧笑了笑,淺聲道:“我們暫時不適合在一起跨年。”
荷嘉云好奇,“怎么不合適?”
林霧:“就是不合適。”
荷嘉云噎住。
林霧拿起旁邊切蛋糕的刀,“算了,我也不能借花獻佛,我們還是自己吃吧。”
荷嘉云來不及阻止,林霧已經把小蛋糕切開了。
她微微失語,抬手戳了戳她手臂,“要不給他留一塊?”
“不用,”林霧拒絕,“這是你買的,我轉送給他也不好。”
她剛開始是沒考慮那么多。
荷嘉云點點頭,“那你要的話,我給你打電話再訂一個。”
林霧搖頭,“我換別的,他好像不怎么吃甜的。”
兩人沒過多討論這件事,荷嘉云對林霧的一些干涉,也是點到為止的。
她不會過分插手她的事情。
吃過小蛋糕,林霧感覺午飯都可以不用吃了。
荷嘉云也很贊同,“留著肚子給晚上吧。”
林霧說好。
擔心打擾林霧辦公,荷嘉云在林霧辦公室停留的時間不長,她跟她打探了一下陳琢,和她看心理醫生的事情后,就去李項辦公室騷擾李項了。
李項是老板,耽誤工作也沒人敢說什么。
荷嘉云走后,林霧回到辦公椅上坐下,翻出趙雨欣早上送進來的法律文書。
看了一會兒,林霧思緒飄遠,想起早上陳琢從自己家里離開時的神色。她在心底松了口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猶豫幾秒,林霧給荷嘉云發消息:「陪我去樓下商場轉一轉?」
荷嘉云:「好啊,要買什么?」
林霧:「買份道歉的禮物。」
荷嘉云:「馬上來。」-
半晌,荷嘉云從李項辦公室跑出來,兩人正大光明開溜。
寫字樓下面就是幾層樓的商場,林霧出來之前沒想好要買什么,她拉著荷嘉云閑逛。
荷嘉云問她要買什么,林霧也不知道。
“袖扣?”荷嘉云提議。
林霧:“實在沒想到再買袖扣吧。”
兩人閑逛的時候,還碰到了陳琢的助理。
“林律,荷小姐。”汪立群跟兩人打招呼。
林霧頷首,“汪助理不忙?”
汪立群笑了下說,“陳總的鋼筆被新來助理摔壞了,我下來給他挑一支新的。”
聞言,林霧愣了一下,“原來如此。”
她忽而有了主意,微抿了下唇問,“已經選好了嗎?”
汪立群:“選好了,這邊沒有陳總常用的那款,只能退而求其次買一支別。”
陳琢會嫌棄,但也沒有辦法。總比讓他用其他的筆簽名好。
林霧明了,“辛苦了。”
汪立群笑笑,“嗯,林律荷小姐,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公司了,你們慢慢逛。”
林霧頷首。
和汪立群分開后,荷嘉云戳了戳林霧手臂,“要我問問看,他常用的是哪款嗎?”
雖然她主動去問,目標過于明顯。
林霧:“不要。”
荷嘉云:“嗯?”
“走吧,回律所。”
荷嘉云不解,“不買禮物了?”
“不買了。”林霧說。
荷嘉云困惑,“為什么?”
林霧:“這邊又沒有他想要的那款鋼筆,我買了也是白買。”
荷嘉云噎了噎,“你可以買別的啊。”
“我感覺別的他也不是很需要。”林霧的理由很充分,“回律所吧。”
荷嘉云說不過她,只能和她一起返回。
回到律所時,正好到了午飯時間。
李項要去吃飯,荷嘉云不餓,但也被他給喊走了。
林霧一個人留在辦公室,她低眸看了眼抽屜里放著的一支鋼筆,忖度幾秒,拿出手機給二十九樓辦公室的人發消息:「吃飯去了嗎?」
陳琢隔了十分鐘才回復她:「今天在辦公室吃飯,怎么了?」
林霧:「吃完來樓梯間嗎?」
消息發過去不過三分鐘,林霧收到陳琢回復:「到了,你人呢?」
林霧:“……”
他吃飯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點兒。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午飯時間的律所非常安靜。
林霧從辦公室離開時, 辦公室只剩零散的幾個人在吃飯聊天,沒人注意到她。
她放輕腳步聲,走到拐角位置, 這才推開厚重的安全門, 走進安全通道。
感應燈自然亮起, 林霧微微抬頭,看到站在高自己幾層階梯上的男人, 他低垂著眉眼,眉眼英俊,長睫微垂在看手機。
聽見動靜, 陳琢適時抬眼, 往她這邊看過來,他抬腳往下走, 走到她面前才問,“怎么沒去吃飯?”
林霧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十點多的時候吃了兩塊小蛋糕,很飽。”
她看著眼前情緒不明的人,“你呢?吃完飯了?”
陳琢:“還沒有。”
看到她的消息, 他就放下剛打開的午飯過來了。
林霧怔怔, 明白他急迫的意思, “我也沒那么著急的。”
陳琢:“嗯?”
林霧抬眸看向他,微抿了下唇, “……我的意思是, 下回你可以先吃完飯再來。”
陳琢低眼,目光深邃地看著她, “我也沒那么餓。”
“……”
這話說的,林霧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茬。
安靜幾秒, 陳琢把手機收起,單手插兜道,“要找我說什么?”
林霧仰起臉,淺聲道,“給你拿個東西。”
陳琢:“什——”
沒等他把話說完,他便已經看到林霧手上攤開的東西了。
盯著那支極其眼熟的鋼筆,陳琢頓了頓,嗓音微沉,“什么意思?”
“?”
林霧一愣,聽出他話語的不悅,直覺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她啞言,輕聲解釋說,“上午我去樓下商場時碰到你助理了,他說你鋼筆摔壞了。”
陳琢明了,臉上的陰霾一閃而過,“所以,你要把你的筆送我,還是借給我?”
這兩者區別很大。
“現在是借,”林霧抬眸看他,“你想要我送的話,得等等,你用得慣的鋼筆有點兒難買。”
聞聲,陳琢笑了,“不用你送。”
林霧啊了一聲,望著他,“真的不用?我買得起的。”
兩人對視著,陳琢看著她閃動的眼眸,隱隱猜到她這么問的原因。
她在道歉。
雖然陳琢不覺得她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早上那件事,是他太心急。
她之前明明說過,暫時不希望他們之間有太大的變化。
而他,還是在她提出這個想法過后,想要有進一步的可能。
這事是他考慮不夠周到。
不過,陳琢不打算告訴她。
說他心機也好,其他也罷。
他承認,他就是想要林霧多一點的關注。
忖度須臾,陳琢回答她,“要。”
他要她送的禮物。
改變主意后,陳琢故意,“只是這樣的話,是不是太禮尚往來了?”
他抬手輕點她手里的那支鋼筆,意有所指。
林霧垂眼,忽而想到點什么,“這款跟你常用的那支,是一模一樣的嗎?”
陳琢:“……”
對上林霧好奇的眼眸,他難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掩唇咳了一聲,清了清嗓,“算同款。”
他沒有說是情侶款。
林霧恍然,“原來如此。”
陳琢:“……我以為你知道。”
“我對鋼筆沒什么研究,也不太關注。”林霧實話實說。
陳琢把這支鋼筆送給她的時候,林霧只是看了一下牌子,又上網搜了一下品牌定價。
記下大概價格后,她就一直在想等哪天陳琢生日,或者是節日的時候,還他一份同等價位的禮物。
她也沒想到,這支筆自己還沒用過,就要先給買它的人用了。
冥冥之中,這大概也是緣分吧。
陳琢微頷首,表示了然。
無聲片刻,林霧朝他抬了抬手,“先拿去用嗎?”
陳琢兀自笑笑,“我有拒絕的權利?”
林霧:“你有。”
陳琢:“好。”
他接過她遞來的鋼筆,“一直沒用?”
算算時間,陳琢送給林霧也有一個多月了。
鋼筆是陳琢上次從國外出差回來,騙林霧說她有東西落在公寓那次送給她的。
那時候她生日剛過不久,陳琢之所以沒在她生日當天準備禮物給她,一是沒來得及,鋼筆是之后回紐約取的,二是他還不確定林霧愿不愿意收。
生日當天的那束花,給了陳琢信心。
林霧坦言,“試過一次。”
沒用不是不喜歡,是有點舍不得用。
不過這話,她還不想告訴陳琢。
陳琢了然,沒再追問。他把鋼筆拿到手中,靜了靜道,“晚上……”
“你晚上……”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面面相覷。
少頃,陳琢輕勾了下唇,眼里浮著淡淡笑意,“你先說。”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嗎?”林霧問。
陳琢輕挑了下眉頭,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還不確定。”
他的安排看林霧。
林霧隨即明白陳琢的意思,輕點了點頭,垂下眼道,“我每年都跟嘉云他們一起跨年。”
陳琢懂了,“荷小姐家里?”
林霧點頭。
陳琢嗯了一聲,低聲問,“明天也在她家?”
“……”林霧想了一下,“以前是。”
以前元旦假期,只要她沒有特別緊迫的工作,她都會在荷嘉云那邊度過。
荷嘉云覺得節假日就應該和朋友家人聚在一起,林霧沒有家人,所以她每次都會邀請林霧去她家里,陪她過節。
實際上,是荷嘉云陪林霧。
這一點,林霧心如明鏡。荷嘉云怕她太孤單,總是想辦法拉著她一起過節,一起玩。
聽到以前這兩個字,陳琢淡聲,“想不想去外面走走?”
林霧抬眼,“公園?”
陳琢:“你想去公園?”
林霧:“還好。”
她倒沒有想去公園,只是最近這幾天申城天氣不錯,街上的人,公園里曬太陽的人,比往常要多很多。
陳琢笑了一聲,“不去公園,帶你去個冷清一點兒的地方。”
林霧眼睛一亮,好奇地問,“在哪?”
陳琢賣著關子,“明天告訴你。”
林霧:“……”
兩人就這么約定了隔天的見面,離開樓梯間回律所前,林霧多問了一句,“幾點去?”
陳琢:“午飯后?”
他猜她今晚應該會跟朋友玩到比較晚,明天起來的自然也會晚點。
這個時間,林霧笑了,“十一點吧?”
她看向陳琢,認真道,“我在嘉云家吃了早飯就回去。”
陳琢目光深深,喉結微動,“好。”-
兩人沒在樓梯間多待,林霧得回辦公室繼續工作,陳琢也還沒吃飯。
兩人分開回去,陳琢爬樓梯到二十八樓時 ,還碰到了風行的兩名員工。
看到他,兩人瞪大了眼睛,手忙腳亂的,“陳……陳總?”
兩人有些不敢認,“您怎么在這兒?”
陳琢微頷首,面不改色道,“消食,你們繼續。”
偷偷摸摸談戀愛的兩人:“…………”
對視一眼,他們看著陳琢繼續往上走的背影,陷入了慌亂。
“完了完了……陳總不會開除我們吧?”
“我們只是在這里站著,什么都還沒做。”男人安慰道,“再說,風行沒有不允許辦公室戀愛的規定。”
兩人人心惶惶的,完全不知道路過他們,看上去極其淡定的陳琢心里在想什么。
他忽而發現,樓梯間似乎也不是很安全。
下回要跟林霧在公司這邊見面,得換個地方。
萬一他們也被熟悉的同事撞見,林霧的處境會很艱難,也會受到不應該承受的非議。
回到辦公室,陳琢把冷掉的午飯加熱吃完,孟洄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休息了?”
陳琢:“……有事直接說。”
隔著聽話,孟洄都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嫌棄,他輕嘖一聲,“晚上沒約吧?一起喝酒?”
陳琢:“不喝。”
孟洄驚訝,“你有約?”
“沒有。”陳琢還算坦誠。
孟洄無語,“沒約干嗎不跟我約?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喝酒了,你還記得嗎?”
陳琢面無表情,冷冷淡淡道,“不記得了。”
孟洄:“……”
他無語三秒,不講理道,“我不管,你今晚只要沒約,就得陪我喝一杯。跨年夜呢,別人都成群結隊的,我們也不能太慘吧。”
陳琢淺聲,“你可以和你的工作做伴。”
聽到這話,孟洄立即拔高音量,“你還是個人嗎?你真不愧是當老板的,真會壓榨勞動力,跨年夜都要讓員工加班!!!”
陳琢不認這個賬,“我從不要求我的員工加班。”
風行的員工,只要能把自己分內之事做完就行。
陳琢一直的理念就是,員工最好準時上下班。
在沒有附加工作前提下經常加班的員工,工作效率一定不會是高的。
當然,陳琢也嚴格要求各部門經理,不要給員工安排太多瑣碎事情,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任務,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可以了。
如果部門人員不夠可以提出申請,只要是合理的訴求,他都會批準。
他一本正經地告訴孟洄,“其次,你也不是我的員工。”
孟洄噎住。
僵持幾秒,孟洄冷哼,擺明了要無理取鬧,“你就說來不來吧。”
陳琢:“幾點?”
孟洄想了想,“你想幾點?”
陳琢:“我回家吃頓飯過去,九點左右。”
孟洄:“行,代我跟爺爺奶奶陳醫生孟總問個好。”
陳琢:“知道。”
掛了電話,陳琢給陳紹元發了一條消息,說自己晚上回家吃飯。
消息發出許久,陳紹元沒回。
陳琢又給陳家阿姨說了一聲,告知自己晚上回家吃飯的消息。
放下手機,陳琢投入工作狀態。
與此同時的二十六樓辦公室也一樣,林霧一整個下午都在忙,精神處于高度緊繃狀態。
忙到六點,荷嘉云跟播報機一樣推開她辦公室的門,“霧霧,下班啦。”
林霧這才從工作狀態抽離,看了一眼時間,“就六點了?”
荷嘉云點點頭,“對啊,走啦走啦,沒干完的下周再干,李項又不給你發加班費,你加那么多班干嗎。”
她說話很有道理,只是林霧有點兒想提醒她,他們律所本來就不靠加班費生活。
律所接手案子,能處理越多收入就越高。
到林霧這個位置,工作時間和收入是成正比的。他們不像部分職業同事,付出的時間和收入不成正比。
每次想到這個問題,林霧就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她的時間和金錢,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被荷嘉云這么一鬧,林霧也沒了工作的心思。她點頭說好,收拾東西跟荷嘉云李項一起離開。
到電梯口等電梯時,林霧也是萬萬沒想到,陳琢也準時下班了。
眾目睽睽之下,林霧故作鎮定地和他對視一眼,挪到一側站著,一臉我和陳琢不熟,我們只是合作伙伴。
李項和荷嘉云則很客客氣氣的,甚至有些熟稔地跟陳琢打招呼。
兩人這樣,反倒襯得林霧過于小心謹慎,鬼鬼祟祟。
電梯里,荷嘉云言語直白,大大方方的,“陳總今天下班也這么早?”
陳琢應聲。
“是要去跨年嗎?”荷嘉云好奇地問。
陳琢莞爾,看了眼側對著自己的人,緩聲道,“回家吃飯。”
荷嘉云恍然地哦了一聲,“那祝陳總新年快樂。”
陳琢淡淡一笑,“新年快樂。”
“……”
說話間,電梯到了車庫。
他們幾個人的車停放的位置差不多,林霧往前走時,李項問了一句,“你坐誰的車?”
他問的是荷嘉云。
荷嘉云:“霧霧的。”
李項毫不意外,偏頭看向林霧,“今天路上車多,開慢點。”
林霧點點頭,“放心吧。”
李項應聲,又跟陳琢打了聲招呼,“走了陳總。”
陳琢頷首回應。
往自己車里走時,陳琢側首看了一眼林霧,“林律再見。”
林霧腳步微滯,含糊地答應,“陳總再見。”-
坐上車,林霧還沒來得及說點什么,荷嘉云先激動道,“霧霧,我發現你們這樣好刺激啊。”
林霧:“……”
她哭笑不得,扭頭望著荷嘉云,“哪里刺激了?”
“在我們面前裝不熟啊,眉來眼去的,難道你不覺得刺激?”荷嘉云發出靈魂拷問。
“……”她這一番話說的,讓林霧失語,小聲道,“我們哪有眉來眼去?”
荷嘉云:“剛剛就有啊。”
她都看見了。
不光她看見了,她覺得李項也看見了。
林霧:“……”
她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不承認,“我們只是對視了一眼。”
荷嘉云:“那就是眉來眼去。”
林霧說不過她,放棄掙扎。
她覺得自己還是開車當司機更合適。
荷嘉云自顧自說了兩句,感慨道,“我發現陳琢還挺特別的。”
林霧驅車離開車庫,好笑地問,“怎么說?”
“跨年夜不跟朋友出門聚會玩耍,而是回家吃飯。”荷嘉云轉頭看著她,“你不覺得他這樣很特別?”
林霧思忖,根據陳琢的脾性猜測:“也有可能是他覺得外面人多。”
荷嘉云:“……”
她覷林霧一眼,“你一定要這樣拆臺嗎?”
林霧失笑,“抱歉,你繼續。”
荷嘉云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了。
再者,她也不好對好友的情人點評太多。
車內安靜幾秒,荷嘉云接到芳姨打來電話,問她們還要多久到家。
荷嘉云瞧著前方擁堵道路,嘆息一聲,“芳姨,您等著吧,我們起碼還得四十分鐘才能回到家。”
二十分鐘的路,一旦堵車,四十分鐘都不一定能到。
芳姨:“好,讓霧霧開車慢點。”
荷嘉云也不意外芳姨知道她在林霧車里,連忙答應,“知道啦,霧霧也聽到了。”
林霧適時開口,“芳姨,我會慢點的。”
芳姨答應著,又叮囑了她們兩句,才掛斷電話。
一路走走停停,晚上七點,林霧跟荷嘉云終于到家準備吃飯了。
去年跨年,也是他們三個人在一起。
李項先回了一趟自己那邊,然后拎了兩個禮盒過來,是荷嘉云跟林霧的新年禮物。
“哇!”荷嘉云第一時間拆開,看到盒子里的東西后,她眼睛亮燦燦的,“李項,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買它?”
李項送給荷嘉云的新年禮物,是一條鑲嵌很漂亮的鉆石項鏈,非常漂亮。
聽到荷嘉云這話,李項非常冷靜地說,“你在社交軟件上@過我,你忘了是嗎?”
荷嘉云:“……”
被李項這么提醒,她也不覺得尷尬。
她嘿嘿笑著,拿起項鏈道,“幫我戴一下,我要看看。”
李項拿她沒辦法,拿起項鏈給她戴上。
荷嘉云立馬向屋子里三人展示,“怎么樣怎么樣?漂亮嗎?”
林霧:“超級漂亮。”
芳姨:“好閃啊,芳姨的眼睛都要被這條項鏈閃瞎了。”
荷嘉云:“……沒事,我以后戴這條項鏈的時候提前通知您,您把墨鏡戴上就好了。”
芳姨哎喲一聲,“我干活還得戴墨鏡呀?”
荷嘉云:“很洋氣啊,你不覺得嗎?”
芳姨想了想,“我覺得有點兒傻。”
荷嘉云:“不傻,不信你問李項。”
李項:“……”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芳姨瞅了一眼李項道,“我才不問李項。”
荷嘉云:“為什么?”
“你小時候說外面下的雨很甜讓小項喝一口小項都喝,現在讓我戴墨鏡,小項肯定也是支持你的。”芳姨記性還不錯,連兩人小時候的糗事都記得一清二楚。
荷嘉云:“……”
李項:“……”
兩人一時啞言,林霧在旁邊聽著,沒忍住笑出了聲,“李項小時候真喝過落下來的雨水?”
芳姨:“喝了呢,還喝了一大杯子,嘉云問他甜不甜,他開始說不甜,嘉云說給你機會再說一次,他立馬改口說甜。”
提起兩人小時候的事,芳姨很有話說,“當天晚上小項就肚子不舒服,嘉云嚇得在他旁邊守了一夜,誰哄都不走。”
那之后一周,荷嘉云對李項更是亦步亦趨,他走哪兒跟哪,就怕雨水還在李項肚子里,他又不舒服了。
林霧忍俊不禁,托腮望著對面兩人,“你們倆小時候過得還挺刺激的。”
荷嘉云微窘,“小時候不懂事的事芳姨您就別提了,李項晚點要找我算賬了。”
察覺到她的窘狀,李項瞥她一眼,神色淡定道,“嗯,吃完飯找你算賬。”
荷嘉云無語。
芳姨笑笑,“先把項鏈取下來,先吃飯。”-
四個人坐一起吃飯,說說笑笑的。
吃過飯,荷嘉云催促林霧拆李項送給她的禮物,她拆開一看,李項給她送的禮物非常務實,是她常用品牌的最新款電腦手機平板三件套。
“……李項,你這禮物是不是過分了一點兒?”荷嘉云吐槽,“你是要霧霧新年繼續為律所鞠躬盡瘁嗎?”
李項:“我送其他的也不合適吧?”
他看向林霧,“年終獎給你多發點。”
林霧眉眼一彎,笑著道,“那我就先謝過李律了。”
她看著眼前的三件套,“這份禮物我很喜歡,正好也是我需要的。”
李項微頷首,沒有多言。
荷嘉云稍稍有所嫌棄,拉著林霧去拿自己給她準備的禮物。
和李項的禮物相比,荷嘉云的禮物就太貴重了。李項給她準備的是鉆石項鏈,她給林霧準備的是珍珠項鏈。
荷嘉云一直都覺得,林霧戴珍珠很漂亮。
林霧給兩人也準備了禮物,不過和他們倆的對比來看,她的禮物比較普通一點兒。
但荷嘉云很捧場,她送什么都說好。
分完禮物,三人坐在客廳看電視。
荷嘉云跟李項在說點什么,林霧去了趟洗手間出來,低頭掏出了手機。
手機里有好幾條未讀消息。
林霧點開,有陳琢的,也有趙雨欣和林霏霏的。
林霧先給趙雨欣她們回了消息,才戳開陳琢發來的照片。
陳琢給林霧發的,是一張晚飯照片。
林霧失神看了一會兒,問道:「家里阿姨做的?」
陳琢:「有兩道是我爸做的。」
林霧:「你爸也會做飯?」
陳琢:「老爺子也會做飯。」
他們家男人做飯。
林霧彎了彎唇:「我知道,我嘗過爺爺做的菜。」
他們上回去醫館的時候,有兩道菜就是老爺子做的。
陳琢:「上回忘了問,老爺子手藝怎么樣?」
林霧:「我覺得比你的好點兒。」
陳琢:「有嗎?」
林霧:「有啊。」
陳琢:「行。」
看來他得再鉆研一下廚藝了。
兩人聊了兩句,陳琢忽而道:「剛剛忘了把東西給你。」
林霧:「什么?」
陳琢:「回禮。」
他刻意沒有說是新年禮物,偏說是回禮。
鋼筆的回禮。
他知道這樣說的話,林霧拒絕的可能性會比較低。
看到這話,林霧一時無言。
這人……
她其實很想提醒他,鋼筆本身就是他送給自己的,自己現在借給他用,哪里需要回禮?
心里這樣想著,林霧低頭打字:「明天拿也一樣的。」
陳琢:「嗯,吃過飯準備做什么?」
林霧:「還不知道,你呢?」
陳琢:「跟朋友約了去一趟酒吧。」
林霧眨眨眼:「哦。」
陳琢:「就這樣?」
林霧想了想:「少喝點。」
她不太干涉陳琢這些,先不說兩人現在身份不明,即便是明晰,她也不會管他這些。
同樣的,陳琢也不會干涉她去不去酒吧這件事。
兩人在這方面的思想都比較成熟,他們都是獨立的,有自己獨立想法的人。
陳琢勾唇:「好。」
對話框安靜片刻,林霧被荷嘉云叫去門口玩仙女棒,她跟陳琢說了一聲,便去了院子里。
兩人在院子里玩了一會兒,吹了會冷風,被李項喊進去了。
重新回到客廳,林霧拿起手機看,看到陳琢發來的酒吧照片。
是他們見面的那家酒吧。
林霧愣神一下,看著另一張照片里的酒,沒忍住問:「今晚喝的什么?」
陳琢:「基本是果酒。」
林霧:「怎么喝果酒?」
她記得陳琢之前和她說過,他不常喝果酒。
陳琢:「嗯,因為今晚不喝伏特加和白蘭地。」
林霧頓住,唇角不受控地往上牽了牽:「為什么?」
她明知故問。
陳琢:「沒人請我。」
正確來說,是請他喝白蘭地的人不在身邊,所以他不喝。
林霧壓著嘴角的笑,回復他說:「那下次我請你喝。」
陳琢眼底浮現笑意:「好,我等著。」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和林霧聊了一會兒, 陳琢這才在孟洄的抗議下放下手機。
孟洄伸長脖頸,想看他到底在跟誰聊天,奈何酒吧的燈光絢爛, 他反倒看得不那么清楚。
等陳琢合上手機, 孟洄才語調幽幽地問, “誰啊?跨年夜還找你,助理?”
陳琢瞥他一眼, “我的助理還不至于這么沒有眼力見。”
孟洄哦了一聲,揚了揚眉,“那是誰呢?”
陳琢看穿他的意思, 故意賣著關子, “你猜猜。”
孟洄微哽,“我猜得中才有鬼。”
他吐槽他, “你最近是越來越神秘了。”
陳琢沒有搭腔。
安靜幾秒,孟洄挪了下位置,抬起手肘撞了下他,“認真的,你是不是背著兄弟談戀愛了?”
不然的話, 孟洄真想不通陳琢最近為什么總是消失不見。
聽到他這話, 陳琢挑了下眉, 端起桌面酒杯抿了一口酒,語調悠長道, “還沒有。”
“還沒……”孟洄嘁他, 忽而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 “還沒有?”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那就是真有人了?”
陳琢斜他一眼, “怎么?我不可以有人?”
“不是,”孟洄愣了愣,連忙道,“你暗戀的那個對象呢?你就這么放棄了?”
陳琢看他一眼,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我怎么覺得?”孟洄不太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皺了下眉,“你都暗戀人家這么多年了,現在放棄是不是太突然了一點?”
說到這,他好奇地問,“現在跟你還沒有戀愛的這位,難道比你之前暗戀的那個女生更好?”
陳琢沉吟幾秒,回答孟洄,“別拿人和人來比較,更何況她們沒有比的必要。”
孟洄語塞,還沒來得及接話,陳琢又道,“但她確實越來越好了。”
孟洄:“……”
他忽視了陳琢話語里的字眼,略顯嫌棄地覷他,“我沒想到你是這樣喜新厭舊的人。”
陳琢:“……”
他忽然不是很想和孟洄繼續聊這個話題了。
無聲片刻,孟洄道,“算了,懶得管你。你真正戀愛了記得把人帶出來認識一下,免得哪天在路上碰到都不認識。”
陳琢:“到時候看她意愿。”
他不會替林霧做任何決定,提前答應事情。
要不要和孟洄認識,全看林霧自己。
孟洄知道他的意思,有些嫌棄道,“你怎么還沒跟人家談上戀愛,就開始為她說話了?”
陳琢回答得理直氣壯,“我喜歡她,也是我在主動追求她,我不為她說話為誰說話?”
孟洄啞然,不可思議道,“……你在追人?”
陳琢:“很意外?”
“……有點兒,”孟洄老實道,“我想象不出你追人的樣子。”
陳琢看著就不像會追求人的。
不過他仔細地想了一下,陳琢也不像會暗戀別人的,偏他就是暗戀了那個他和周徹都沒有見過的女生很多年。
這樣想著,他主動追人似乎也是可能發生的。
兩人聊著,孟洄正想多問兩句,不遠處突然傳來騷動。
“出什么事了?”孟洄別的興趣愛好沒有,湊熱鬧第一,他隨即從卡座站起,“我過去看看。”
陳琢:“……”
他還來不及阻止,孟洄就已經一溜煙跑了。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陳琢抬手捏了下眉骨,有些頭疼。
驀地,手機視頻通話響起,是周徹打來的。
陳琢抬眼接起,周徹看到他這端背景時,挑了下眉,“在酒吧?”
陳琢微頷首,“孟洄沒跟你說?”
周徹:“跟我罵了你,說你拒絕和他一起喝酒。”
陳琢毫不意外,輕笑一聲,“事情有進展了?”
周徹嗯了一聲,“你那邊太吵,我先把查到的部分資料發給你。其他的你回家了說。”
陳琢:“謝了。”
周徹: “回國請我吃飯。”
“喝酒都行。”陳琢道。
掛斷視頻,陳琢收到周徹發來的資料。
他低斂著眼眸點開,映入眼簾的是孫奇勝,包括孫家人過往幾十年的詳細資料。
陳琢越往后看,眉頭擰得越緊,臉色也越發難看。
他沉著一張臉,把所有資料看完,給周徹發消息:「還有沒寫在上面的?」
周徹:「嗯,這個人不簡單。他怎么得罪你了?」
陳琢:「沒得罪,單純看不慣。」
周徹:「跟我還保密?」
陳琢:「我大概十一點到家。」
周徹:「得,我等陳總到家再聊。」
結束和周徹的對話,陳琢點開搜索框,搜了搜資料里提到的幾件事情。
他臉色冷沉,把看熱鬧回來的孟洄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孟洄驚訝地望著他,“誰惹你生氣了?”
陳琢抬眼,看到他時,臉色才稍有好轉,“熱鬧看完了?”
孟洄誒了一聲,“看完了,你知道是什么熱鬧嗎?”
陳琢語氣隨意,“在酒吧里還能有什么熱鬧。”
孟洄搖搖頭,“不不不,這回可不太一樣。你知道剛剛鬧出事的人是誰嗎?是一位口碑極好的大律師,對方跟合作方約在這邊談事,結果碰到女人給他下藥想要殺……”
孟洄嘀嘀咕咕的,說了不少事情。
陳琢漫不經心聽著,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面。
直到孟洄提及,“剛剛經理過來說報警了,讓警察過來把人帶走時,那位孫律師還說算了,念在人小女孩不太懂——”
沒等他的話說完,陳琢忽而警覺,“孫律師?”
他看向孟洄,往遠處剛剛擠成一團,密不透風的那處看過去,“剛剛那邊出事的那位律師姓孫?”
孟洄瞧他追問的樣子,呆了呆道,“對……對啊,我聽旁邊人說的,說他是很有名氣的一位離婚律師,在業內口碑極好,打過的官司基本沒有……”
“人去哪了?”陳琢起身打斷他的話。
孟洄眨眨眼,“你問誰?”
“那個被帶走的女人。”陳琢問。
孟洄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她開始是被經理帶走的。”
陳琢連忙往外走,孟洄一臉懵逼,但還是立馬跟上了。
兩人走到吧臺問了一下經理去處,上二樓找了酒吧經理。
聽到陳琢問剛剛的女人去哪兒了,經理愣了愣道,“怎么了?她不會還找你們麻煩了吧?”
陳琢搖頭,“沒有,她出去了?”
經理點頭,“是啊,我們送出去的時候她嘴里還在說著胡話,說那位律師該死。她這太——”
“她從哪個門離開的?”陳琢問。
經理訕訕,“后門。”
“謝了。”陳琢隨即下樓往后門走,孟洄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略微失語地跟經理道了聲謝,又連忙跟上他。
兩人從酒吧后門出去,后門巷子黑黝黝,靜悄悄的。
孟洄環顧一圈,看向旁邊的人,“人應該早就走了吧?”
陳琢嗯了一聲,抬腳繼續往外。
酒吧所處的地理位置不算偏僻,但后門這邊相比較要冷清一些,一條小巷子,周圍環境比較暗,也比較亂。
陳琢繼續往前走,即將走到拐角處時,他聽見了細微的動靜。
他轉頭,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巷子里的幾個男人,以及蹲在他們面前的一個女人。
陳琢額間青筋暴起,闊步往前,一拳揮了出去。
“操……你他媽的誰……啊……”
巷子里也就三個男人,陳琢和孟洄二打三毫無壓力。
頃刻間,三個男人倒地。
陳琢臉色鐵青,讓孟洄報警-
警車和一輛全黑轎車擦肩而過時,坐在車里的男人抬手揉了揉手腕,微皺了下眉頭,“出什么事了?”
旁邊的人往窗外看了一眼,“不是去酒吧方向的,別擔心。”
孫奇勝蹙眉,“是嗎。”
“當然,”男人笑著看他,“怎么?擔心我處理不好這事?”
他拍了拍孫奇勝的肩膀,“放心吧,那女人已經瘋了,先不說她不可能從那三個男人手下逃走,就算逃走了,她說的胡話也不會有人相信。”
更何況,女人在酒吧給孫奇勝下藥是事實,這是監控拍到的,大家看到的。
即使有警察追問,大家也會一致認為她是惡意報復孫奇勝,而不會去探究其他原因。
孫奇勝嗯了一聲,雖還覺得有些不安,可這畢竟不是黎城,不是他熟悉的地盤。
讓他找人,暫時還有點困難。
“走,繼續去喝一杯。”男人道。
孫奇勝:“不去了。”
“怎么?”
孫奇勝還沒來得及說話,專屬的手機鈴聲響起。
男人側頭看一眼,揶揄道,“李小姐找啊,行吧,送你去他那邊?”
孫奇勝頷首。
“……”
警局這邊,陳琢和孟洄接受詢問后,被放了出來。
兩人路見不平,出手揍了試圖強.奸女人的二流子一通,沒有違背任何法律法規。
汪立群收到消息來警局辦手續。
離開時,陳琢問了一句,“和我們一起過來的女人呢?”
警察知道他身份,淺聲道,“陳總,她還在詢問室。”
陳琢抬眼,“我能過去看看嗎?”
警察猶豫,“我需要問問。”
陳琢頷首,“辛苦。”
警察轉身去詢問室,問過上級后,他告訴陳琢,女人因受到刺激,這會兒在說胡話,可能不是很方便。
陳琢明了,“什么時候方便?有女警陪著嗎?”
男警察一愣,意外他考慮得這么周到,連忙道,“有的,我們女警正在安撫她的情緒,等她情緒好點,我們問幾個問題她就能回去了。”
陳琢應聲,“好,我在這兒等不耽誤吧?”
警察稍頓,點了點頭,“不耽誤的,陳總您有什么需要叫我們。”
陳琢:“多謝。”
警察走后,三人面面相覷。
陳琢看向汪立群,“今天辛苦你跑一趟,你先回去休息。”
汪立群:“陳總哪里話,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是陳琢的二十四小時助理,拿著比業內同行翻好幾倍的工資,別說是晚上十點把他從家里叫過來,就算是凌晨三點,汪立群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這就是他分內工作。
陳琢莞爾,“真沒什么事了,先回去吧。”
說到這,他提醒汪立群,“我來警局的消息保密。”
汪立群頷首:“明白。”
他見陳琢真不需要他留在警局,也不再堅持。
汪立群走后,陳琢看向孟洄。
沒等他開口,孟洄便道,“跨年夜呢,別想趕我走啊。”
他不明情況,但了解陳琢,他不是莽撞行事的人,今晚會干這事,一定是有原因的。
再者,就算沒有別的原因,任誰看到一個女人被那樣欺負都會出手幫忙的。
陳琢靜了靜,“坐吧,今晚可能要在這兒度過了。”
孟洄揚揚眉,玩笑道,“也是新鮮體驗。”
兩人坐在大廳等候區,凳子冷冰冰的。
孟洄拿出手機,第一時間跟周徹轉述自己今晚做的英雄事件。
周徹:「?」
孟洄:「你別不相信,這是真的。」
周徹:「我沒有不相信,你們什么情況?受傷沒?」
孟洄:「你瞧不起誰呢,我們怎么可能會受傷。」
周徹:「也是,你一個人還有可能,陳琢在的話,我確實不用太擔心你們倆。」
孟洄:「……殺人誅心了。」
周徹:「問問陳琢,要不要幫忙。」
孟洄舉起手機給陳琢看兩人聊天對話。
陳琢回道:「不用。」
周徹:「行,回家了說一聲。」
陳琢:「知道。」
結束對話,兩人安靜地等了一會兒。
等到即將十二點時,陳琢看向孟洄,“我出去打個電話。”
孟洄已經知道他在追人,這會兒見怪不怪地朝他擺擺手,“去吧。”
走出警局外面,陳琢先給林霧發了一條消息,問她睡了沒有。
他猜測沒有,謹慎起見,還是先問一聲。
林霧:「沒有。」
陳琢笑了,低頭撥通她的電話。
陳琢電話打來的時候,林霧還在客廳跟荷嘉云一起看跨年晚會。
李項在旁邊辦公,芳姨早就扛不住回房間睡覺了,不參與年輕人活動。
看到來電顯示,林霧跟荷嘉云說了一聲,走到院子里接起,“喂。”
“是我,”陳琢說。
林霧失笑,仰頭望著皎潔月色,“我知道。”
陳琢嗯了一聲,“還在客廳看跨年晚會?”
林霧應聲,“看完最后一個節目就回房間休息了。”
陳琢了然,他看著時鐘顯示,在遠處天空綻放新年第一束煙花的時,他嗓音微沉道,“林霧,新年快樂。”
林霧也聽到了遠處的聲響,唇角微彎道,“新年快樂。”
兩人正打著電話,荷嘉云沒忍住從屋子里探出腦袋,朝外喊,“霧霧,新年快樂。”
林霧輕笑,抬眸看向她,“新年快樂。”
荷嘉云還想說點什么,被李項捏著后脖頸抓了回去。
兩人打打鬧鬧的聲音傳來,林霧彎起了眼睛,“你回家了嗎?”
陳琢頓了一下,“還沒有。”
他不想騙林霧,當然也不想告訴她自己現在在哪兒。
林霧詫然,“還沒回去?”
陳琢緩聲,“待會兒就回去,你早點休息。”
林霧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好。”
兩人沒有多說,時候不早,林霧以為陳琢還在酒吧,也不便和他打太久的電話。
陳琢不跟林霧繼續往下聊,是因為孟洄朝他示意,喊他了。
掛了電話,陳琢回到警局。
那位受害女性的情緒已經恢復了,她回答完警察的詢問,就被放了出來。
看到陳琢和孟洄,她連忙道謝,“謝謝你們。”
孟洄搖搖頭,“應該的。”
陳琢也應聲,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微微頓了下道,“余小姐,你住哪里?我們送你回去。”
余月杉怔怔,有些遲疑,“你們——”
“我有幾句話想問余小姐,”陳琢很直接地表明自己的意思,“不知道余小姐方不方便?”
余月杉愕然,“問我什么?”
陳琢淡聲,“出去說吧。”
警局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余月杉有些猶豫,卻還是答應了。
她直覺,眼前這兩個人不是壞人。他們要真有什么不軌的心思,幾個小時前就不會救下自己-
從警局離開,陳琢思忖幾秒,問余月杉想去哪里。
要問話,還是選余月杉覺得安全一點兒地方比較好。
現在的她,需要安全感。
余月杉沒想到陳琢會這么問,她想了想,淺聲道:“我有個朋友是開店的,去她店里吧。”
陳琢沒有意見。
余月杉朋友的店離警局這邊有點兒遠,再加上跨年夜堵車,三十多分鐘的車程,走走停停花了一個多小時。
余月杉提前給朋友打了電話,朋友等著他們過來,沒有打烊。
三人抵達時,朋友警惕地看著陳琢和孟洄。
孟洄朝人笑了下,“我們不是壞人。”
“誰知道呢。”店主冷呵一聲,“現在這個世界上人面獸心的人太多了。”
孟洄噎住。
陳琢適時開口,“您好,抱歉這么晚打擾了。”
他態度謙和,神色淡然,“我有事想問問余小姐,能給我們一個談話的地方嗎?”
店主看向他,和余月杉對視一眼,“去包廂里吧。”
她開的是下午茶餐廳,有相對私密單獨的包廂。
陳琢和余月杉一同進了包廂。
兩人面對面坐著,陳琢開門見山,“余小姐,你在酒吧給那位律師下藥,你們之間是有什么恩怨嗎?”
余月杉愕然,瞪大眼睛望著他,“我……”
她張了張嘴,神色有些慌亂,“我和他沒什么恩怨。”
孟洄傻眼,脫口而出,“沒有恩怨你給對方下藥?”
余月杉抿唇不語。
陳琢靜然,猜測余月杉是對他和孟洄不夠信任。
仔細想想也是,他和孟洄雖然幫了她一把,可誰知道幫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好人。
思及此,陳琢掏出隨身攜帶的名片,遞到余月杉面前,“余小姐,這是我的名片。我今晚問你的這個問題,你可以好好想想,想好了打這個電話找我。”
余月杉垂眼,“……嗯。”
陳琢頷首,起身站起,“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臨走前,他想起點什么,提醒余月杉,“今晚的那幾個混混,或許不是無意間出現在那邊的,希望余小姐最近這段時間出門注意安全,盡量別往人少的地方去。”
余月杉呼吸一凝,輕點了點頭,“謝謝。”
陳琢:“舉手之勞。”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余月杉好友連忙追問,“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
她緊張兮兮的,“你不會真那么想不開,找那個人渣麻煩了吧?”
余月杉苦澀一笑,連忙安慰好友,“我沒……沒成功,你別擔心。”
“你傻不傻啊?”好友訓斥她,“你這樣魯莽行事,你有沒有想過你媽知道了要怎么辦?”
余月杉閉口不言。
好友見她這樣,也不忍心多說。她拿起陳琢剛剛放在桌面的名片,“風行投行?”
她拿出手機開始搜索,“我看看他是誰。”
“……”-
從店里離開,陳琢和孟洄本要各回各家。
奈何孟洄說懶得折騰,要去陳琢那邊借宿,陳琢拒絕無果,只能隨他去了。
回到家,陳琢第一時間給林霧發了一條消息:「回家了。」
接近兩點,他不確定林霧睡著沒有。
消息發過去一會兒,林霧給他回復:「早點休息。」
她也沒問他怎么這么晚。
陳琢:「怎么還沒睡?」
林霧:「在忙工作。」
陳琢:「……好,忙完手里地去睡覺。」
林霧:「知道。」
兩人互道晚安,林霧把手里的活干完,關上電腦準備休息。
她打了個哈欠,這才放下手機睡覺。
林霧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
醒來時,她還有點兒懵。
簡單洗漱過后,林霧還沒來得及打開房門下樓,敲門聲傳來。
“霧霧,你起來了沒有?”荷嘉云知道林霧作息,知道她不可能睡到這么晚。
林霧把房門打開,“怎么了?”
荷嘉云拿起手機給她看,“我剛剛看朋友發在群里的,這張照片里的這個人是不是陳琢?”
林霧低頭,放大荷嘉云手機里的那張模糊的,不那么清楚的照片。
照片里,陳琢站在角落位置,他穿著一套休閑衣服,看上去清爽又干凈,和周圍人比較,有那么一點點格格不入。
林霧盯著看了幾秒,“是他,怎么了?”
荷嘉云:“沒呢,我朋友說在酒吧看到了一個帥哥,大家也都夸陳琢長得帥。”
林霧失笑,她正想說點什么,荷嘉云忽而驚呼,“欸……”
她看著群里冒出的新消息,抬眸看向林霧。
林霧不解,“怎么了?”
荷嘉云沒有言語,直接讓她看——
群里,那位拍到陳琢照片的朋友又發了一張,是陳琢和警察站在一起的照片。
這張照片出來,群里幾個人瞬間有了新的看法。
「什么情況?我剛夸他長得帥呢?他這是干什么違法的事情了?」
「天吶,你們仔細看,警察旁邊還有一個女人,他長這么帥,不會還……是我想的那樣嗎?」
「我天……我的三觀以前跟著長相走的,可這事要是真的,那我立馬改變我的三觀。」
「欸?這不是那個誰喜歡的人嗎?」
看到這話,荷嘉云立馬問:「那個誰是誰?」
有人回答:「應氏銀行千金喜歡的人,應嫻雅,你們可能都不太熟。」
……
荷嘉云愣住。
林霧倒是淡定,她看著群里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話,抿了抿唇:“嘉云。”
荷嘉云:“你說。”
“你拜托一下你這幾位朋友,這幾張照片不要外傳。”林霧冷靜地說,“陳琢去警局的事沒這么簡單。”
照片一旦曝光,風行需要費勁公關。
荷嘉云明白她的意思,忙不迭答應下來:“好,你放心吧,我立馬交代她們。只要照片這會兒還沒傳出去,之后也不會從她們這邊傳出去。”
林霧:“謝了。”
她回房間換衣服,“我不在家里吃飯了。”
荷嘉云知道她的緊張,“我讓司機送你。”
她怕林霧慌亂之下開車出事。
林霧本想拒絕,對上荷嘉云憂心的神色,她點頭答應,“好。”
荷嘉云:“別擔心,陳琢應該沒什么事。”
林霧頷首。
知道陳琢不太可能有事是一回事,沒有親眼見到人,確認對方安全又是另一回事。
荷嘉云在群里詢問朋友,照片有沒有在其他地方分享。
朋友回復:「想什么呢?我只跟你們分享這些好不好。」
荷嘉云:「……我的意思是,這些照片先別外傳,大家給我個面子。」
朋友:「什么情況?」
荷嘉云想了想:「這人是律所的客戶,照片曝光了肯定會有負面影響,那到時候他破產了,李項的工作不是白做?」
朋友:「……說的也是,那等對方給李項付錢了再說。」
荷嘉云:「謝啦,過幾天見面我請吃飯。」
跟朋友說好,荷嘉云給林霧發了一條消息。
林霧回了句好,讓司機送她去陳琢那邊。
到陳琢家門口時,林霧按下門鈴。
半分鐘后,門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大門被人從里拉開,林霧抬眼,“陳琢你——”
她話還沒說完,看到面前極為陌生的男人。
兩人對視視線,一時之間,林霧有點兒懵。
她愣怔幾秒,偏頭看向旁邊的門牌號,確認自己沒有找錯。
“你是?”孟洄望著站在門口的女人,眼睛倏地一亮,“你找陳琢?”
林霧應聲,“他在家嗎?”
孟洄:“在的。”
他側身,往遠處喊,“陳琢,有人找。”
陳琢在陽臺跟周徹打電話,因而沒有聽見門鈴聲音。
這會兒聽到孟洄喊,他才從陽臺折返。
一抬眼,他便看到門口站著的林霧。
陳琢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面前,驚訝不已,“怎么了?”
他把林霧拉進屋,“出什么事了?”
這個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霧頓然,上下看他一眼,確定他沒事后,緩慢地搖了搖頭,“沒事。”
她抿了抿唇,淺聲道:“我只是過來跟你說一聲元旦快樂。”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陳琢不是反應遲鈍的人, 林霧突然找來一定沒那么簡單。
他輕嗯一聲,掃了眼旁邊的孟洄,側身道, “先進來?”
林霧抬腳進屋, 陳琢彎腰給她拿鞋。
換上鞋, 陳琢先給兩人介紹了一下,“林霧, 項合律所的律師。”
他停了下,又給林霧介紹孟洄,“孟洄, 孟氏集團總經理。”
孟洄微頷首, 朝林霧伸手,笑容燦爛道, “林小姐,久聞大名。”
林霧:“……”
她微微一笑,“孟總。”
兩人握了一下手,便松開了。
陳琢微斂眼睫,“吃早餐了嗎?”
林霧神色微頓, 正猶豫說自己是吃過還是沒吃, 陳琢已經得到了答案。
“孟總, 早餐就交給你了。”陳琢轉頭交代,拉著林霧先去了書房。
看著緊閉的書房門, 孟洄微微失語, 卻也了解陳琢的脾性。
他輕嘖一聲,邊往廚房走邊掏出手機跟周徹分享自己在第一現場吃到的大瓜。
孟洄:「周徹!你知道我今天在陳琢這里見到誰了嗎?」
周徹:「孟總,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孟洄:「你那邊幾點不重要,反正你也沒睡。」
周徹:“……”
他竟然沒有辦法反駁孟洄這話。
周徹失語, 抬手捏了捏眉骨,低頭打字:「見到誰了?趕緊說。」
孟洄:「陳琢正在追求的女生。」
孟洄:「是個超級大美女。」
周徹:「哦。」
孟洄:「?」
周徹:「?」
孟洄蹙眉:「你怎么一點都不吃驚?」
周徹:「吃驚什么?是吃驚陳琢有追求的女人了,還是吃驚他追求的女人是大美女?」
這兩者,周徹都不覺得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他沒有孟洄那么遲鈍,陳琢有些事要幫忙基本找的也是他。
自然的,他知道的一些東西要比孟洄多那么一點點。
陳琢在追人這事,周徹沒找他確認,但也大差不差猜到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陳琢追求的人和他讓自己調查的那家人,那位孫姓律師還有一定的關系。
具體是什么周徹倒是不清楚,他也沒問。
他對這些事情沒有孟洄那么感興趣。
孟洄被他的話噎住,訕訕道:「不跟你說了。」
周徹:「行。」
結束對話,孟洄認命地進了廚房,繼續陳琢還沒弄好的早餐。
書房這邊,陳琢把人拉進書房后,便不再像剛剛那般克制。他低垂著眼睛,目光灼灼地凝視林霧,嗓音微緩,“真沒什么事?”
林霧仰起臉,和他對視幾秒,微抿了下唇問,“你昨晚怎么去警局了?”
她很直接,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跟陳琢拐彎抹角。
當然,林霧會這樣直接追問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相信陳琢。
這種相信不是盲目的,而是她足夠了解眼前這個人。
聽到這話,陳琢訝然,“你知道了?”
林霧解釋,“嘉云有幾個朋友在酒吧拍到了你的照片,還看到你和警察走在一起。”
“……”陳琢啞然,拉著林霧到旁邊沙發坐下,“居然是這樣被你知道的。”
林霧嗯聲,看向他,“方便說嗎?”
陳琢捏了下她的手指,低聲道,“沒什么不方便的。”
他言簡意賅地告訴林霧,昨晚在酒吧后門的巷子那邊救了個差點被欺負的女生,報警后跟她一起去警局做了筆錄。
陳琢暫時沒有告訴林霧,余月杉和孫奇勝認識,在酒吧里發生過沖突。
他直覺事情沒那么簡單,但在沒有把握之前,他不想讓林霧期望又失望。
聽完陳琢的解釋,林霧震驚不已,“女生沒有受傷吧?”
陳琢:“沒有,我和孟洄到得及時。”
林霧松了一口氣,忽而直勾勾地盯著陳琢,上下打量著。
陳琢知道她想問什么,輕笑一聲道,“我也沒有受傷。”
林霧:“真的?”
陳琢應聲,故意道,“林律不信?”
林霧沒有說話。
兩人對視著,陳琢忽而道,“不信的話,那你要不要親自檢查一下?”
聽出他的話外之意,林霧微哽,對他這種時候還沒個正形表示無言。
心里這樣想著,林霧嘴上卻說,“也不是不行。”
這下,輪到陳琢愕然。他沒有想過,林霧會這樣回答自己。
轉念想想,又覺得這是林霧的性格。
她就是那種遇事就算害怕,不好意思,也會迎頭而上的人。
無聲幾秒,正當陳琢思索怎么繼續這個話題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家里還有人,陳琢收起自己亂七八糟的那些想法,眼眸含笑地跟旁邊的人說,“晚點再給你檢查,現在先出去吃早餐?”
林霧微窘,故作鎮定起身,“好。”
陳琢把書房門打開,孟洄第一時間說明,“我不是特意打斷你們談話的,實在是餓了。”
陳琢覷他一眼,沒和他計較。
他看向落后自己兩步的林霧,示意她走前面。
林霧也沒和他客氣,徑直往餐廳走-
餐廳里,孟洄做的早餐還挺豐富的。
除了有陳琢之前熬好的小米粥外,還有煎蛋,三明治,小籠包等。
種類豐富,看著就很不錯。
兩位男士等林霧坐下,才依次坐下。
孟洄比陳琢能說會道,也熱情。他和林霧雖是第一次見面,吃飯,但飯局上一點都不尷尬。
孟洄會主動拋出話題,又不會問到林霧的隱私。
兩個人有問必答,陳琢時不時加入說一兩句話,三個人的早餐氛圍很不錯。
吃過早餐的時候,孟洄還跟林霧加上了微信,他說以后公司有法務解決不了的案子就找她。
送上門的生意,林霧沒有拒絕的道理。
加上微信后,孟洄沒有理由再留陳琢這兒了,他不主動提出離開,陳琢也會趕他走。
與其被陳琢嫌棄趕走,倒不如自己主動離開。
這點眼力見,孟洄還是有的。
等陳琢收拾完廚房,孟洄道別,“我先回了,不打擾你跟林小姐談事。”
陳琢瞥他一眼,“開我的車走?”
孟洄:“你那輛不常開的跑車鑰匙給我。”
陳琢找鑰匙給他。
拿上鑰匙,孟洄轉頭看向林霧,“林小姐,元旦快樂。我先走了,有空一起吃飯。”
林霧笑笑,“好的,孟總慢走。”
孟洄走后,林霧暗暗松了口氣。
雖說他們都是年輕人,孟洄也很有分寸,和他聊天相處挺舒服的,可林霧是個不太會跟不熟朋友相處的人,她也不太會找話題,不太會聊天,還很容易尷尬。
如果孟洄繼續跟自己聊下去,她怕自己露餡,怕自己表現不好。
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陳琢有點兒想笑,“緊張?”
“……”林霧看他一眼,“一點點。”
陳琢莞爾,低低笑道,“原來我們林律這么容易緊張。”
在法庭上面對法庭長也都冷靜清晰,跟對方律師能條理清明辯護一兩個小時的林霧,居然在這種事情上緊張了。
陳琢在覺得新奇之余,又有些說不出的心顫。
他知道,林霧緊張是因為孟洄和自己的朋友關系。
林霧啞言,小聲道,“陳總不會緊張?”
陳琢:“我會。”
他看向林霧,認真道,“剛剛看到你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緊張了。”
他以為她出了什么事。
林霧一怔,一下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張了張嘴,長睫輕顫,“……你也太容易緊張了。”
陳琢笑了,“是啊。”
他站在林霧面前,目光深深看著她,自我調侃,“我怎么這么容易緊張。”
答案就在眼前。
兩人沒有說破。
安靜片刻,陳琢問,“要回家換衣服嗎?”
林霧想了想,看向外面陰沉沉的天色,“我不想出門了。”
陳琢失笑,“行,那就下回再去。”
他并不勉強林霧。
林霧輕嗯一聲,想起點什么道,“我年前還有個案子,可能會很忙。”
之前就一直在推進,元旦后大概就要有新的進展了。
陳琢明白她的意思,“好。”
他并不著急下一回就是下周,他等得起。
其實陳琢年底也忙,只是相對的,他是老板,時間自由一點兒。
再者,如果是和林霧出門,再忙他也會擠出時間。
元旦三天,林霧和陳琢哪兒也沒去。
元旦當天下午,外面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兩人索性窩在家里辦公,各忙各的。
晚上,林霧本想回自己家睡覺,被陳琢用“你不是要檢查我有沒有受傷”的理由留下。
荒唐兩個晚上,考慮到次日要上班,假期最后一晚陳琢稍微克制了些許,讓林霧回了自己家休息-
假期過后,時間像是點了加速按鈕一般。
林霧的忙碌程度也比之前更夸張,她又開始不到十點不下班的工作日常。
陳琢也忙,年底需要處理的事情較多,再加上他是今年新上任風行的董事,各方面都要做得比之前更好。
這一年的新年在二月初,林霧他們律所的假期時間相對自由一點,事情忙完了可以提前兩三天回家。
林霧不需要提前回家,她也沒有要回去的家。
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個人過年。
不過每年三十這天中午,荷嘉云和李項會來找她一起吃頓飯,初一也會找她出門玩。
有好友一起,林霧也不覺得孤單。
忙忙碌碌一個月,到了春節假期。
假期前幾天,荷嘉云就問了林霧,春節打算怎么過,要不要出門旅游,還是就待在申城。
林霧說待在申城,她之前的案子忙完了,要全身心投入風行案子里。
不出意外,風行的案子年后也要開庭了。
荷嘉云說好,又問她大年三十中午她是選擇和她還有李項一起吃飯,還是跟陳琢一起。
林霧哭笑不得,自然選的是前者。
她和陳琢沒聊過這件事,也似乎沒有聊的必要。
兩人沒有正式在一起,陳琢過年也得陪家人。
陳琢陪不陪自己一起過年,林霧非常無所謂。
跟荷嘉云約好,假期前兩天,林霧于新知等人為年后的開庭做準備,又去風行開了個會。
開完會,陳琢給林霧發了一條消息,問她哪天開始休息。
林霧實話實說:「大年三十。」
陳琢:「不提前休?」
林霧:「沒有休的必要。」
陳琢哭笑不得:「好,新年打算怎么過?」
林霧想了想:「在家看春晚。」
陳琢:「……年貨買了嗎?」
林霧:「沒有,往年嘉云會安排家里的傭人給我送,我都不買。」
荷家過年來往的客人比較多,家里傭人也會大采購。
林霧跟荷嘉云,還有荷嘉云爸媽都很 熟。
知道她一個人過年,他們每一年準備年貨的時候,都會交代傭人多備一份,送到林霧家里。
陳琢:「好。」
他禁不住想,荷嘉云怎么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他似乎沒有了用武之地。
看到陳琢的消息,林霧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忍俊不禁,禮尚往來地問:「你呢?哪天休息?」
陳琢:「忙完二十九回家。」
他和林霧一樣。
林霧調侃:「老板也要那么晚放假嗎?」
陳琢:「老板才應該忙到最后。」
林霧彎了彎唇:「也是,老板要做好表率。」
陳琢:「嗯,最后一天下班時跟我說一聲。」
林霧手指微頓,明知故問:「怎么,陳總要和我一起下班?」
陳琢:「林律允許嗎?」
林霧:「我們不同公司,談不上允不允許吧。」
這是陳琢自由。
陳琢:「二十九晚上見。」
林霧:「嗯。」
“……”-
春節假期到來前最后一天上班,律所沒幾個人了。
林霧和李項,還有兩位當地的助理律師,財務等。
中午,李項說大家一起吃飯,當作聚餐。
吃過飯回到律所,李項喊林霧去了一趟自己辦公室。
“最近忙得過來嗎?”李項示意她坐,詢問道。
林霧點頭,“還行。”
李項頷首,看她一眼,“別逞強。”
林霧笑笑,“我心里有數。”
她看向李項,覺得奇怪,“你叫我過來做什么?”
李項一般不會沒話找話,他不是那種時不時叫員工到自己辦公室閑聊的領導。
“……”
聽到她的詢問,李項沒再跟她寒暄嘮嗑,他抽開抽屜,從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我這邊查到的一些資料,你拿回去看看。”
林霧低頭,下意識問,“誰的資料?”
李項微抬下頜,“你翻開就知道了。”
林霧抬手翻開第一頁,看到熟悉的名字后,她猛地抬頭看向李項。
李項:“不用謝。”
林霧心口有暖流涌過,眉眼彎了彎,“那我就不說謝謝了。”
李項應聲,“我只能查到這些,你看看有沒有用。”
他告訴林霧,“對了,我這邊知道一個消息,跨年那天,孫奇勝在酒吧跟人起了沖突,據說是有人往他酒里下藥,跟他應該是有什么糾紛。”
李項本想找到那個女人問問情況,但他沒有找到。那天晚上酒吧的情況太混亂,監控也壞了幾個,因而沒有拍到女人的正臉,他問經理,經理只能給他簡單地描述對方長相。
根據描述出來的長相找人,簡直大海撈針。
說到這,李項覺得奇怪,“我懷疑那個女人要么遇害了,要么就是有人幫忙。”
只是后者不太可能。
對方要真有能幫助她的人,她不會選擇那么蠢笨的方法去對付孫奇勝。
林霧蹙眉,“遇害?”
她回憶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沒有看到類似的新聞。”
李項頷首,“所以還有另一種可能,她心如死灰離開申城了。”
林霧緩聲,“有這個可能。”
留在申城很可能被孫奇勝報復,如果她聰明一點的話,或許會離開。
林霧看完李項給來的資料,隨即起身,“那我先回辦公室了。”
李項:“去吧,有需要幫忙地再跟我說。”
林霧兀自笑笑,眼睛清亮地晃了晃手里那份資料,“知道。”
她不跟李項客氣。
回到辦公室,林霧認真地翻閱李項查到的資料。
孫奇勝這些年打過的官司案件很多,基本是贏方。也是如此,他被稱為常勝將軍。
但有些案子,他贏得實屬詭異。
不查不知道,查過后才知道,他是用了多么卑劣的手段贏下的。
林霧越往后看眉頭擰得越緊。
其中一個離婚案件,孫奇勝之所以贏,居然是對方臨時換了律師。換律師的原因非常簡單,對方律師在出庭前一天出了車禍,還在醫院搶救。
沒辦法,對方只能臨時找了出車禍律師的助理出庭,助理律師對案件沒有那么清晰,在面對孫奇勝這種極具壓迫感和威脅力的律師時緊張到說錯好幾個法律條例,最后輸掉了官司。
看到這,林霧真心覺得有些荒謬。
開庭前出律師出車禍這種倒霉事情,之前并非沒有聽說過。可這事她直覺沒有那么簡單。
林霧擰眉思索,找出許晏然的微信:「放假了嗎?」
許晏然:「今晚啊,你呢?」
林霧:「一樣。」
許晏然:「我們真慘啊。」
林霧失笑,還沒來得及回復她,許晏然問:「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林霧:「你們家大年初幾會比較有空。」
許晏然:「找我爸?」
林霧:「嗯嗯,想去拜訪一下叔叔。」
許晏然:「初五初六?我晚上回家問問他,到時候跟你說。」
林霧:「好。」
把初五初六的時間暫時圈出,林霧又將孫奇勝的資料過了一遍,把大概內容都記下后,她才著手繼續忙手里的事情。
忙到晚上七點,陳琢發來消息:「打算幾點走?」
林霧思忖幾秒:「現在。」
陳琢:「停車場見。」
林霧隨即關電腦,收拾東西離開。
她走的時候,李項也正準備離開。
走前,李項檢查一通,把所有電源關了,和林霧一同去等電梯。
毫不意外,兩人等到了陳琢搭乘的這一趟。
三人對視一眼,陳琢率先開口,“李律,林律。”
李項揚了揚眉,看了兩人一眼,輕勾了下唇角,“陳總也這么晚?”
陳琢:“公司事多。”
李項恍然,沒有拆穿旁邊裝作不熟的兩個人。
他但笑不語,靜了一瞬道,“林霧。”
試圖將自己隱藏起來的林霧抬頭,“什么?”
李項:“新年有沒有什么安排?”
林霧稍頓,“沒有,怎么了?”
李項莞爾,淺聲道:“嘉云說明晚想去郊區玩,一起去吧。”
林霧想了想,“好啊。”
李項頷首,忽而轉頭,“陳總明晚有什么安排嗎?要不要一起?”
陳琢看向兩人,笑著道,“方便嗎?”
李項:“應該是方便的。是吧林霧。”
林霧微窘,含糊地嗯了一聲,“都是認識的,沒什么不方便的。”
陳琢笑了,“好。”
他問了李項大概時間。
李項說吃完團圓飯后,大概八點的樣子。
陳琢答應下來,“沒問題。”
電梯抵達車庫,三人陸續從里走出。
李項跟兩人說了一聲,便先走了。
人走后,林霧轉頭看向陳琢。
陳琢不解,挑了挑眉,“怎么這么看我?”
“你明晚不用陪家里人?”林霧問。
陳琢:“一起吃飯也算陪。”
林霧張了張嘴,“我的意思是,李項就是隨口一說,不去也沒有關系的。”
“……”這話說的,陳琢抬了下眼,“林律不想我去?”
林霧啞言,“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琢抬手,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緩聲道,“我家里人不講究這些,一起吃飯就夠了。”
避免林霧繼續婉拒自己參加他們明年的除夕夜活動,陳琢轉移話題,“吃晚飯了嗎?”
林霧搖搖頭。
陳琢明了,“想吃什么?”
“……”林霧思考三秒,問他,“現在回家做,吃上是不是就很晚了?”
陳琢懂了,“去開車吧,吃上不會很晚,你想吃什么?”
林霧不挑,“都可以。”
兩人各自驅車離開車庫,保持著一前一后的距離。
林霧和陳琢車技都還不錯,跟車沒有一點兒困難。
林霧家里有荷家傭人送過來的食材,她讓陳琢去自己那邊。
兩人一前一后抵達林霧小區車庫,停好車,又一起上了樓。
進了屋,陳琢把西裝外套脫下,掛在門口的落地衣架上,就很自覺地進了廚房。
冰箱里的食材真的不少,足夠林霧吃半個月。
陳琢看了一圈,問林霧:“做幾道簡單的家常菜?”
林霧:“都可以。”
她站在廚房門口,挽起袖子,“我給你打下手吧。”
陳琢:“那就辛苦我們林律了。”
林霧緩緩地眨了下眼,很想提醒他——辛苦的應該是他。
她一個打下手的,似乎談不上辛苦。
兩人分工合作,陳琢做飯的速度是快的,他很有章法,也能一次管兩個鍋。
大半小時后,林霧就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三菜一湯,足夠他們兩人。
“嘗嘗看手藝有沒有退步,”陳琢道。
他們最近這段時間很少在一起吃飯,就算是吃,也基本在外面。
林霧似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巴里品嘗。
幾秒,她點評,“一如既往好吃。”
陳琢勾唇,給她夾菜,“那林律就賞臉多吃點。”
林霧:“好。”
兩人吃飯的時候比較安靜,不太會交流。
吃過飯,陳琢讓林霧先去洗漱,他來收拾廚房。
林霧沒和他客氣,率先進了浴室。
她從浴室出來時,陳琢已經去客房洗過澡,并且坐在沙發上看她打完下手后就坐在茶幾旁看的資料。
看到孫奇勝那份資料時,陳琢微微抬眼,“這是你這段時間查來的?”
林霧:“李項給我的。”
她沒有瞞著陳琢,“不過李項晚了一步。”
說到這,她想起來問陳琢,“你那天跟孟總喝酒的酒吧是不是就是這一家?你們知道那晚上酒吧的事嗎?”
陳琢靜了靜,“知道。”
林霧詫然,“你知道?”
“嗯,”陳琢把她拉到懷里坐下,低聲道:“我本來打算年后跟你說的。”
林霧茫然,“什么意思?”
“給孫奇勝下藥的這個人,我知道在哪。”陳琢告訴她。
林霧瞳孔一縮,吃驚道,“你怎么……”
話說到一半,她倏地明白過來,遲疑道,“你認識她?”
“我那天進警局的事,還記得嗎?”陳琢問。
林霧愣了一下,立即追問,“那天晚上差點被欺負的女生,就是她?”
陳琢頷首,“從警局離開后,我給了她一張名片,讓她想好了聯系我。”
一號那天不告訴林霧,是沒有把握。
陳琢不了解余月杉,不確定她愿不愿意告知自己她和孫奇勝之間的恩恩怨怨。
林霧驚愕,“你……她現在在哪里?”
“在中醫館那邊。”陳琢實話實說。
林霧明了:“你把人安排過去的?”
陳琢頷首,緩聲道,“她是前幾天給我打的電話。”
第50章 第五十章
元旦一段時間后, 孫奇勝發現自己的計劃沒能成功,開始暗中安排人監視,跟蹤余月杉。
察覺到不對勁, 余月杉在慌亂, 束手無策之時, 想起陳琢給她的名片,撥通了陳琢的電話。
“……”
見面之后, 余月杉經過多方確認,在確保陳琢能夠保證她和家里人安全后,將自己的事情, 包括她所知悉的事情告訴了陳琢。
陳琢告知林霧, 余月杉是孫奇勝客戶的老婆,他給余月杉的前夫打了離婚官司。
那場官司, 出軌方,包括過錯方都是余月杉的前夫。
可孫奇勝實在太陰險狡詐,他接下余月杉前夫這個離婚案件后,找上了余月杉,說是她前夫拜托他過來和她聊一聊, 商量一下離婚的財產分割。
孫奇勝直言, 夫妻倆沒有必要真的鬧到上法庭那一步, 離婚這些事都可以商量。
兩人還有一個女兒,他們不能這么小就給女兒留下這樣的印象, 她女兒會傷心之類的。
那時候的孫奇勝太誠懇, 姿態放得很低。
余月杉以為自己的前夫是真心實意悔過,又是真的打算好好聊離婚事宜。她太過天真, 也太蠢,就那么輕易地相信孫奇勝和前夫的話, 甚至產生過原諒前夫的念頭。
之后一段時間,她前夫也表現得非常改過自新。
原本,余月杉是非常堅定離婚念頭的。可孫奇勝時不時和她聊天,告知她完整家庭對孩子的重要性等等,讓余月杉產生了動搖的念頭。
也是這個念頭,讓孫奇勝和她前夫找到她藏起來的重要證據,并將其毀滅。
后面的離婚官司,余月杉不意外地輸了。
不僅如此,孫奇勝和她前夫還倒打一耙,說是她的問題,導致他們婚姻破裂。
余月杉不僅沒有分到離婚財產,甚至被安排了凈身出戶。
這還不是最讓她備受打擊的,最讓她崩潰,讓她接受不了的是,離婚后她女兒被判給了她前夫,她沒有了女兒,沒有了精神支柱。
余月杉不止一次去前夫的公司鬧,每回都被趕出去。
她見不到自己女兒了。
她央求前夫,讓她至少一周見一次女兒,前夫拒絕。還指責她沒有教好女兒,讓她女兒變得如此驕縱,無法無天。
余月杉莫名,她女兒是有些嬌氣,可從不是驕縱的脾性。
她還想多問,多了解女兒的情況,卻被前夫安排保安趕了出去。他們甚至報警處理,說她精神有問題,每天都去公司鬧事。
“……”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余月杉只能去女兒學校附近蹲守,爭取跟女兒見面說話的機會。
只是機會渺茫,她一個月都不一定能見到女兒一次。
好友勸她,起訴前夫。
就算離婚了,她也有正常的探視權。
余月杉沒有辦法,只能通過法律途徑保護自己的權益。
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還沒有爭取到正常的探視權,她女兒就出事了。
聽到這里,林霧皺起眉頭,心隨之提起,“出什么事了?”
陳琢捏了捏她的手指,低聲道:“據說是家里傭人沒有看住,讓她掉進游泳池里了。”
林霧呼吸一凝,小心翼翼問,“然后呢?”
“傭人發現得太晚,”陳琢告知,“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因為這件事,余月杉徹底崩潰。
之前的一切,她都還能忍,可女兒的去世她是萬萬接受不了的。她在心如死灰一陣后,抱著要和前夫和孫奇勝同歸于盡的想法,通過不正當途徑買了藥,打聽孫奇勝行蹤,終于在酒吧時找到了機會,在他酒里下了藥。
遺憾的是,她還是做得不夠謹慎,讓孫奇勝發現了。
再后來的事,林霧就都知道了-
聽完,林霧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陳琢,長睫輕顫,“那她現在……還好嗎?”
這話問出來有些殘忍,經歷這些的余月杉怎么會好呢,她不可能好的。
陳琢靜了靜,“精神狀態還算正常。”
他低語,“竺明知給她看過,這幾天她在中醫館那邊,各方面也還不錯。”
林霧松了一口氣,“孫奇勝不知道她在哪兒吧?”
陳琢:“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的話,”林霧開始擔心,“中醫館那邊會不會有事?不要給老爺子添麻煩。”
她思索著,“要不要讓她換個地方?來我這邊住著?”
陳琢垂眼,“你不怕出事?”
林霧本能地想說不怕,可在對上陳琢幽深的眉眼時,她嘴唇動了動,底氣不是很足地說,“你在附近啊。”
陳琢勉強滿意她的回答,他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指,“放心,中醫館那邊也不是吃素的。”
老爺子認識的人比陳琢多,人脈也比陳琢廣。中醫館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各方安全有足夠保障。
再者,陳琢把余月杉送過去時,也安排了暗中保護的人。
陳琢寬慰林霧,“不用擔心,過幾天我帶你去見她。”
林霧輕聲:“好。”
她抬眸望著眼前的陳琢,張了張嘴,“謝謝。”
陳琢挑眉:“嗯?”
他目光直直地看著林霧,似有些不滿。
林霧啞言,“我認真的。”
陳琢抬手捏了下她的臉頰,“我也是認真的。”
他不要她謝。
林霧失笑,頓了頓道,“陳琢。”
陳琢:“嗯?”
“我能問一下為什么嗎?”林霧突然好奇,她并沒有那么好不是嗎。
如果說陳琢是個長得不帥,各方面條件也不好的男人,那林霧還稍稍能理解,他找不到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但他不是,他各方面條件都比林霧好,長得也足夠英俊,他不愁找對象。
那么他到底是喜歡自己哪一點?
漂亮嗎?
他自己也很漂亮。
獨立?
也不太可能。
陳琢知道她在問什么,他靜了一瞬,和她額間相抵,嗓音微緩道,“我也很想知道。”
為什么。
他為什么就是忘不掉她,對她入魔似的情有獨鐘。
明明過去的他在她生活里,就是一名普通的,甚至沒能讓她記住的無名路人。
可她卻像種子一樣在他心口扎了根,讓他念念不忘。以致多年再見,他只一眼便將她認出。
無聲片刻,陳琢忽而低頭,親上林霧的唇角,“林霧。”
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柔軟的嘴唇,她含糊地嗯了聲,“想說什么?”
陳琢一把將她抱起,跨坐在自己懷里,“沒什么。”
他抬手掐著她的腰肢,低低道,“旁的事情聊完了,我們該做點正事了。”
林霧:“……”
她下意識張嘴,想說剛剛聊的事情才是正事。嘴巴剛剛張開,陳琢便乘虛而入,將她所有要說出口的話堵住,攪弄她的口腔,弄亂她的呼吸,衣服……
明天便是除夕。
陳琢似乎是想要把除夕夜提前過了,精力充沛地折騰林霧到半夜,才在林霧抗議下放過她-
翌日上午,林霧醒來的時候,陳琢已經在廚房忙碌了。
她睜開眼緩了緩,聽到房外傳來的動靜,慢吞吞地爬起來走了出去。
走到廚房門口,林霧愣住。
她環顧一圈,非常不可思議地問,“你在做什么?”
陳琢抬起頭,“醒了。”
林霧點了下頭,往前走了兩步,看著旁邊擺放得整齊的餃子,“你怎么在包餃子?”
陳琢:“過年。”
林霧一下定住。
她垂眼看著面前包得特別漂亮的餃子,眼眶倏地變得濕潤。她微抿了下唇,將自己涌現出的情緒壓下,淺聲道:“我冰箱里有一包餃子。”
雖然每年都是自己一個人過年,但偶爾的儀式感林霧還是有的。
她會在冬至前往冰箱里塞一包餃子和湯圓,下班到家煮開各吃兩個。新年也一樣,她小時候跟奶奶住一起,奶奶會在過年時候包餃子,她不太會包,也沒有時間包,所以她會提前買一包速凍餃子放冰箱,準備大年三十晚煮開,吃上幾個,也算應景。
“看到了。”陳琢淡聲,“速凍餃子我待會兒帶走,你吃現包的。”
林霧怔怔,微張嘴唇,“你帶去哪兒?”
陳琢:“喂流浪狗。”
“……”林霧失笑,“吃冷凍的不太好吧?”
陳琢:“回去煮好了喂。”
他們這邊小區附近有不少流浪狗。
林霧被陳琢的話逗笑,唇角微彎,“那我去吧。”
她看了眼時間,問他,“你差不多該回家了。”
陳琢掃了眼時間,“不著急。”
他繼續忙手里的餃子,“我十一點左右走。”
林霧斂眸,沒有再說話。
她在旁邊站了幾分鐘,挽起袖子道,“我也包幾個。”
陳琢微抬下巴,“先去洗漱,洗漱完吃點早餐再包。”
林霧嗯聲,“你做了什么早餐?”
陳琢看她,“你想吃什么?”
“餃子,”林霧很誠實,“可以嗎?”
陳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重復,“去洗漱。”
等林霧洗漱好,餃子也做好了。
現包的餃子比速凍的要好吃很多,味道也很濃郁。
陳琢包的還是林霧喜歡吃的玉米雞蛋蝦仁餡和玉米胡蘿卜豬肉餡的,他包了兩種餡料的餃子。
林霧吃時,忍不住好奇,陳琢是什么時候知道她愛吃這兩種餡料餃子的?她開始回憶,她是不是跟他提起過這件事。
想了想,林霧沒有思緒。
思及此,她問陳琢,“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兩種餡料的餃子?”
陳琢坐在她對面,夾起餃子嘗了一個,看著她道,“你跟我說過。”
林霧驚訝,“是嗎?”
她怎么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陳琢應聲,沒多解釋。
林霧低頭沉思,繼續回憶……依舊是一片空白。
吃過早餐,兩人把剩下的餡料包完。
包完餃子,陳琢又將廚房收拾好,才準備離開。
臨走前,林霧叫住他。
陳琢側身,“怎么了?”
林霧回視他的目光,往前走了兩步,主動地伸手抱住他,輕聲道:“新年快樂。”
陳琢笑了,他低斂著眼睫,“就為了說這個?”
“嗯。”林霧誠然。
陳琢莞爾,低頭親了她一口,“新年快樂。”
他沉默幾秒,“忘了給你拿新年禮物,明天拿給你。”
林霧一愣,“明天?”
明天不是大年初一嗎?
把她驚訝的神色收入眼底,陳琢輕挑眉峰,故意道,“怎么,明天不想看見我?”
林霧啞言,“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難得放假,是不是應該多陪陪家里人?”
陳琢揚了揚眉,有理有據地說,“我已經陪他們過了三十年的新年了。”
林霧:“……”
沒等林霧再開口,陳琢低語,“真要走了。”
林霧點點頭,“再見。”
陳琢糾正她的話,嗓音低緩:“是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