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李微瀾今天出門戴的是單邊復古巴洛克風格垂感耳墜，沈宜團扇他臉的時候，耳墜甚至都沒怎么晃動。

    李微瀾卻十分委屈，捂著左臉，瞳孔光影不斷搖晃，水光盈盈地盯著沈宜團，哀怨地喃喃，“你打我。”

    沈宜團無奈地攤開掌心，低聲哄著李微瀾：“蘭蘭，我沒用力。只是輕輕地。”

    李微瀾只顧傷心，“你打我。我這么漂亮，你也舍得打我。”

    沈宜團點頭：“對，我確實舍不得，所以根本沒用力。蘭蘭，你不要再這樣了，剛剛你那些話，我全部當沒聽到。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李微瀾垂下手臂，低著頭，眸光破碎：“所以你是拒絕我了。”

    沈宜團不知道怎么回答，繼續(xù)打車，頭也不抬地，“我沒有資格拒絕或者不拒絕你，蘭蘭，我們根本不是那種關系。你是我弟。回家吧，蘭蘭，回家就好了。”

    “我愛你。”

    李微瀾再次告白出聲。

    很奇怪，辛苦忍了這么久，如今卻可以輕易說出口。也許欲望就是這樣的，一旦放松警惕，它們就會不受控制跑出來。

    然后開始折磨人。

    空氣里明顯凝滯了一會。

    李微瀾幽幽地盯著沈宜團，口吻帶著一種決絕，“我愛你，沈宜團。我已經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李微瀾冷笑，“你以為我們還能回得去嗎？”

    “你別做夢了。”

    李微瀾搖著頭說。

    沈宜團：“我們不用回頭，我也愛你，蘭蘭。”

    沈宜團有種平靜的殘忍，笑了笑，甚至還能一邊打車，一邊頭也不抬道，“生日的時候已經對你說過了呀。在家里的時候每天睡覺你也會讓我學奶牛貓說話，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

    李微瀾隱約有些崩潰，“那是不一樣的。你知道的。”

    “不一樣嗎？”沈宜團閉起眼，依舊微笑著，“在我心里，都是一樣的。”

    李微瀾眸底漆黑一片，目光陰郁黏膩：“一樣的嗎？如果對你來說都是一樣的，那我寧愿不要那個禮物了。我要把它扔掉。”

    “那也可以。”

    沈宜團這么說。

    原來李微瀾賭了心才咬牙說出來的威脅，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仿佛在沈宜團的眼里，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孩童在商場玩具區(qū)里哭著鬧著要一個無關緊要的玩具。

    沈宜團壓根不在乎。

    那個奶牛貓絨布偶有也可以，沒有也可以。

    他不在乎。

    從頭到尾怎么只有自己一個人當了真。

    手機震動一下，是出租車停在了巷子門口，沈宜團收起了手機，揣進口袋里，拉著李微瀾的手，“回家吧，蘭蘭，回家就好了。”

    兩個人走到巷子路口，打開出租車的門，上了車。

    在車上，李微瀾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辦法停止流眼淚。窗外的街燈倒映著他的淚光，模糊一片。

    沈宜團看著玻璃窗的倒影，忽地說，“蘭蘭，你去試著跟女生戀愛吧。我會幫你瞞著公司的。”

    李微瀾停止了哭泣，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緩了半天，李微瀾才把那陣漫長的心絞痛忍過去，顫抖著一字一句控訴，

    “沈宜團，你到底有沒有心？我剛剛跟你告白，你轉頭讓我跟別人談戀愛？”

    沈宜團嗯了一聲，抽了兩張紙巾給李微瀾，半天，才緩慢道，“或許你是太依賴我了，把友情誤認為愛情。”

    李微瀾根本不接受，猛地一巴掌把那沓紙巾拍掉，紙巾掉在中間座位。

    李微瀾搖著頭道，“你這么說，就真的太絕情了。我今天第一次發(fā)現你是這么狠心的人。沈宜團，我才看清你。”

    沈宜團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只能默默又抽了兩張紙，塞到李微瀾掌心里。

    李微瀾低頭，收緊手心，不斷揉著那兩張薄薄的紙，又問沈宜團，“你真的這么討厭我？我一表白你就迫不及待把我甩開，讓我去跟別人談戀愛。”

    沈宜團不說話。

    他只能保持沉默。

    李微瀾看著他為難的樣子，難以抑制地涌上一陣悲哀。

    李微瀾苦笑：“我知道了，你真是，一點兒也不喜歡我。”

    沈宜團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車里又安靜了一會。

    出租車不斷地往前開。

    紅綠燈到，車走了又停，停了又走。還有兩個街區(qū)轉彎就到他們家了。李微瀾知道沈宜團一直在等，他那么狠心，這種時候倒是有種天真的愚蠢，堅信只要回到家，回到他們熟悉的環(huán)境當中，他們就能恢復正常關系。

    但是他想錯李微瀾了。

    想錯欲望這種東西了。

    欲望一旦輕易泄出了口，就再也很難有收回的余地。

    李微瀾突然就崩潰了，盡管他今晚一直在破罐子破摔。

    但是這一刻，他真的一點都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想把沈宜團掐死在車座位上。

    “你能不能不要像個死人一樣，你看著我啊，你看著我。”

    沈宜團于是就抬頭看他。

    目光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甚至帶著點溫柔。可是那種目光對處在愛而不得，不斷掙扎的李微瀾眼里，就完全是一種殘忍了。

    他無動于衷。

    無論自己多么痛苦，嫉妒，偏執(zhí)，難受得想去死，或者想殺死他，他都無所謂。

    他始終保持著性格里的溫順和柔和，一開始會請他吃關東煮，會帶他回家，會喊他他豬腳飯公主，后來會打車來帶他回家，會給他遞紙巾，打他的時候會故意控制力氣。一直都那么好，什么都愿意為他做，

    卻始終不會愛他。保持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和平靜。

    李微瀾真是有點恨他了，自己被折磨得恨不得去撞墻，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始終，始終停留在原地。

    于是那些愛恨糾葛的復雜情感又潮汐反復般席卷回自己身上。

    腦袋疼得難受。心臟更是一直在酸澀得反復涌動，偶爾有幾個瞬間，因為過于窒息痛苦，扼住，喉嚨難以發(fā)出任何一個字。

    李微瀾終于認清了現實，冷笑幾聲，直接把沈宜團的手機搶過來，修改了出租車最終目的地。

    然后把手機扔回去給沈宜團，再也不說話了。

    出租車最后停在了一處豪宅小區(qū)的大門前。

    “這是哪兒？”沈宜團溫順地下了車。

    李微瀾冷冷地：“你不是沒反應么？你不是死人么？那就不要講話。”

    于是沈宜團很安靜地跟在了李微瀾身后。一路進小區(qū)，路過噴泉，湖水，游泳池，金色的游樂園，七拐八拐，終于進了大堂，坐電梯，停在一處最頂層的樓層，出電梯。

    一梯一戶的房子，走廊里靜悄悄地，鋪著米色道數繁復的柔軟地毯，明亮的廊燈自動亮起，將走廊地毯上的花紋映襯得華麗又精致。

    李微瀾冷著臉站在房子門口，輸了密碼，門自動打開了，又是一道門，再次輸入秘密，這次需要輕推把手，門才打開。

    李微瀾把沈宜團推進去。兩道厚重的門被緊緊關上。

    不同于走廊的富麗堂皇，房子里面似乎還還沒怎么裝修，光禿禿的，什么家具也沒有，超高層高超高樓層，視野倒是無比寬闊，站在客廳往外眺望，窗外的整個城市像游戲里賽博都市一樣，銀色耀眼的輝煌燈光不斷交錯，寬闊的江面平鋪在腳下，像一匹上好的波光粼粼的絲綢，江面上游輪緩慢地游移著，如同精巧又華貴的積木。

    站在客廳中央。

    俯瞰著腳下，世界超級都市之一的繁華S市也顯得無比渺小，仿佛收窄一個隨意把玩的漂亮玩具。

    李微瀾挑房子挑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選中這一套。他內心里希望，送給沈宜團的，不僅僅是一套房子，一個家，還要是整個世界。

    他要把自己所在的整個世界全部都送給沈宜團。

    “這是哪兒？”沈宜團再次忍不住問。

    李微瀾面無表情道：“你未來要住的地方。”

    李微瀾站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央，隨意指著，“這里要有一個沙發(fā)，躺著看電影用，這里要有一張小桌子，用來放電腦，我看到爛電影會很生氣，必須馬上打開電腦敲鍵盤發(fā)三千字小作文到網上去狠狠抨擊，這一片空的，留給……留給你未來要養(yǎng)的小貓，可以放貓爬架，貓窩，玩具，雖然我很討厭他們，但是你喜歡，于是我就會接受。”

    “這里會放一張桌子，還有一個柔軟的沙發(fā)，你喜歡做手工做木雕喜歡針織對不對，到時候會訂購一臺縫紉機給你做手工。這邊還會有一個大柜子，用來收納你的各種手工材料。”

    “那里要放一臺雙開門的大冰箱，用來放蛋糕零食，因為你很愛我，去到哪里都會給我打包好吃的回來。冰箱中間要有一層專門拿來放飲料的，放冰椰汁，這是我們的秘密。我留了客房，你有好多弟弟妹妹吧，還有奶奶，可以給他們來看你的時候住……為什么你身邊總是有這么多人呢，我還得給他們留位置。”

    李微瀾邊走邊說，雖然周圍一切空蕩蕩的，但是在他的眼里，這座房子已經成了一個溫馨的家。

    沈宜團跟在沈宜團的身后，安靜地聽著。

    最后到了主臥。里面有一張巨大的床。

    這張床是這個房子里唯一的家具。

    沈宜團莫名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李微瀾忽地按住沈宜團的后脖，把他提進去，固定在床邊。體型差這時候變得如此差異明顯，一米九幾的個子，李微瀾只需要隨意架起長腿，就能輕而易舉地把沈宜團壓住。沈宜團動彈不得。

    緊接著，李微瀾從墻璧沿著的機關里掏出了一條鎖鏈，沈宜團還沒來得及反應，

    只聽見輕輕的“咔嚓”一聲響，手腕上就被套了一條淡粉色的金屬鎖鏈。

    李微瀾扯了扯，確認鎖牢了，才抬起頭，看著沈宜團。

    李微瀾現在正在半跪在地上。長腿屈起來，膝蓋撐著地面。仰頭看著沈宜團的時候，臉上帶著一點微笑。

    沈宜團是花了足足十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鎖了，他低頭，晃了晃右手腕上的鏈子，又用力拉扯，發(fā)現蘭蘭不是在跟他開玩笑，而是真的把他鎖了起來。

    “……做什么。好端端地，不要這樣，好不好。”沈宜團說。

    李微瀾搖了搖頭，“不好。很抱歉，剛剛全都是騙你的，沒有看電影，沒有沙發(fā)，沒有冰椰汁，沒有草莓蛋糕，沒有針織毛絨布偶……”

    李微瀾一條一條地否認著。

    他已經不哭了，冷靜地講話，好像在否認他們所有的過去。

    沈宜團都不在乎，他一個人固守著那些無聊的東西也沒有任何意義。

    最后，李微瀾按著沈宜團的手背，神情有種心如死灰的平靜，他一字一頓地，像在念著什么審判詞，對沈宜團輕聲道，

    “只有這條鎖鏈是真的，只有這張兩米五的床是真的，你走不了。”

    沈宜團先是安靜了一會，似乎在消化著這一現實。

    常人都會覺得有點恐怖和變態(tài)。

    尤其是李微瀾這個人本身就陰晴不定，變幻莫測，性格扭曲。

    可是，沈宜團摸了摸自己的心臟，問自己，在這一刻，你在害怕嗎？

    心里很平靜。

    不害怕。

    很快，沈宜團就點點頭，低頭看著李微瀾，說道，“那好吧。”

    沈宜團繼續(xù)道：“蘭蘭，你把我關起來，我是愿意的，不過外面其他人的事情你要處理好，不要讓人發(fā)現了，我并不是威脅你，只是怕你去坐牢。不過，我想，就算別人幫我報警，我不去告你的話，你應該也不會受到傷害和懲罰。”

    李微瀾譏諷道：“你真是心態(tài)良好，沈宜團。”

    沈宜團：“這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失去自由而已。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傷害自己。”

    李微瀾再次問：“你真的愿意一直被我鎖在這里？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所以我會關你一輩子的。”

    沈宜團語氣輕柔：“只要你不傷害自己，那我就心甘情愿。”

    “那你要愛我。”

    沈宜團說：“你是我弟。親情的愛。”

    李微瀾冷笑著說：“別說我們不是親生的，就算我們真的有血緣關系，就算我們搞亂||倫，也不影響我想睡||你。”

    “我不愿意。”沈宜團皺著眉，似乎李微瀾的污言穢語對他來說簡直難以接受。

    李微瀾似乎很不能理解：“你都愿意被我關一輩子了，為什么還是不愿意愛我呢？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嗎？不過我也不會改的，改了就不是我李蘭蘭了，是別人，我不要你愛別人。”

    沈宜團搖搖頭，望著李微瀾那雙因為哭泣而微微發(fā)紅的眼尾。

    不過他現在不哭了。窗外透進來的霓虹燈微弱燈光落進來，落在李微瀾的側臉。

    他的瞳仁很大，眼眸帶著一種琥珀色的幽深和陰郁，映在那張漂亮又動人的臉上，空空的又偏執(zhí)。

    看起來像一張美艷的人皮，皮囊有種美麗到帶著失真氛圍的華麗質感。

    沈宜團搖搖頭：“你不要改變什么，蘭蘭。你很好，漂亮，聰明，有能力，有天賦，工作又認真，又招人喜歡，長得高，比例好，性格又可愛，對于喜歡的東西一直很長情，你看，你喜歡粉紫色，就連鎖鏈都要弄成淡粉色的。”

    “蘭蘭，你很好，但是，愛情這種事，不是只要足夠好就能在一起的。還有很多其他沒辦法的事情。你能明白嗎？”

    李微瀾并不回答他。

    沈宜團向他保證，“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什么都可以，被你關一輩子也可以，因為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一個人就能依靠理智決定。但是愛情這件事，天生就跟理智互相駁斥，我們在一起也是一件很困難很困難，它并不能由我的想法決定。”

    沈宜團邊說著，邊觀察著蘭蘭的表情。他正半跪在地上，情緒看起來似乎平靜了一些。

    下一秒鐘，

    李微瀾一只手扯著沈宜團的衣領，逼迫他俯下|身來，自己仰起頭，湊上去，吻住了沈宜團的嘴唇。

    沈宜團一直很平靜，突然被吻住的時候就被徹底嚇到了，他用力推開李微瀾的肩膀，卻發(fā)現蘭蘭紋絲不動，而且好像更生氣了。

    本來只是輕輕吸吮著唇珠，推了他之后他突然用力地小虎牙的尖尖咬住自己的下唇，剎那間從心臟涌上一陣酥麻。

    沈宜團疼得嗚咽一聲，不敢輕易掙扎了，企圖讓蘭蘭放過他，他用眼神祈求蘭蘭，讓他不要這樣做。

    李微瀾伸手蓋住沈宜團的眼睛，一片黑暗襲來，唇上的觸感更加明顯，柔軟的舌正在一點一點地舔著剛剛被咬疼的地方，濡濕帶著曖昧的聲響。

    沈宜團受不了這樣的溫柔，往后撤了一些，后頸突然壓上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

    兩個人之間的唇舌微微錯位，又讓李微瀾更加肆意地用鮮紅的唇舌一點一點地探索者沈宜團的鼻尖，臉頰，一直磨蹭到耳窩，頸側，那是沈宜團最敏感的地方，

    溫熱的氣息拂過，后頸貼著李微瀾的臉，他一定會被發(fā)現自己正在一陣陣的戰(zhàn)栗著，鎖鏈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似乎提醒著兩個人這是一樁禁忌的情|||事。

    李微瀾卻完全不在乎，帶著欲|望的氣|息又游移回沈宜團的唇齒之間，舌頭帶著游刃有余的節(jié)奏互相糾纏進||出，發(fā)出曖昧的聲響，

    沈宜團這時候已經緊緊閉上了雙眼，李微瀾放開了捂住他雙眸的手，掌心貼在沈宜團的臉頰側色|情地來回磨蹭，似乎帶著點不言而喻的暗示。

    “喜歡你，哥哥。”李微瀾既痛苦又帶著不容抗拒的悸動節(jié)奏，慢慢地說著。

    李微瀾依舊在纏弄著沈宜團的舌根，不斷地吸吮卷涌，偶爾咬著唇尖，又舔舔，把沈宜團吊在外面的舌頭推回去，這一次的告白就有些黏黏乎乎地。“我愛你，沈宜團。”

    沈宜團眼角帶著生理性眼淚，呼吸急促，嘴唇微張，臉頰紅紅地，卻還是搖頭。

    他的雙手推在李微瀾的肩上。

    如果不是一只手按著他的后頸，一只手扯著他的臉頰，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退后躲開。

    李微瀾笑了笑，也閉上了眼睛，一邊親一邊哭。

    親著沈宜團的額頭。

    “喜歡你，哥哥。”

    親著沈宜團的鼻尖。

    “真的很喜歡你。沈宜團。”

    親著沈宜團的臉心。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親著沈宜團的脖子。

    “想把你吃掉。”

    親著沈宜團的喉結。

    “不吃草莓蛋糕了。吃喉結蛋糕。”

    親著沈宜團的耳朵。

    “想每天在你耳朵旁邊講一百句我喜歡你。”

    親著沈宜團的手背。

    “我是好貓。是很好的機器人小貓。你為什么不愛我呢。”

    最后，輕輕地吻了吻沈宜團的嘴唇。

    “我愛你，沈宜團。”

    純情的愛意。李微瀾半跪在地上，仰望著沈宜團。沈宜團俯下|身，像神俯身憐憫世人。

    他貼著沈宜團的嘴唇，他講，“我愛你，沈宜團。”

    剛告白出口的那一刻，一滴碩大晶瑩的眼淚從李微瀾的眼尾劃了下來。

    眼淚滾落，爬著臉頰蜿蜒而下。

    決定不哭了。卻還是哭了。

    雖然只流了一滴眼淚。

    像華麗的木偶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內里不堪又微弱的情緒。

    那滴眼淚吊在李微瀾的下巴許久，沈宜團伸手，幫他抹開。指尖有些冰涼。

    李微瀾低著頭，幫沈宜團解開了手腕上的鎖鏈，揉了揉沈宜團的手腕。

    李微瀾說：“還是不把你關起來了。你要做大明星的。”

    沈宜團想幫擦眼淚，可是沒有紙，于是用手腕側的衣袖蹭了蹭李微瀾的臉頰，低聲道，“別哭了，蘭蘭……”

    “好吧，我已經投降了。你寧愿被我關起來都不會愛上我，我能怎么辦呢？”

    李微瀾微笑著說：“你走吧。這里只有我和一根鎖鏈，我留不住你。鎖鏈也關不住耀眼的大明星。”

    沈宜團搖搖頭，“我們一起回家吧。回去吧。”

    李微瀾淚痕未干，仰起臉，笑了笑，“回不去了。”

    沈宜團說：“可以的。”

    “剛才那個，是goodbye kiss哦。”

    沈宜團面帶疑惑地望向止住哭泣的蘭蘭。

    李微瀾卻轉臉望向窗外。許久以后，寂靜空氣中傳來一聲隱忍的啜泣-

    翌日，李微瀾收拾行李，一個人坐飛機，去了美國。

    藍藍的天空，飛機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白色的痕跡。過了一會，又緩慢地消失。

    那是我親吻過你，流過眼淚的證明。

    goodbye kiss。過了那天，就說再見，誰都不要記得。

    第92章

    Eraser限定組合告一段落，Apollo又還沒到回歸活動期，沈宜團難得迎來一段假期，睡到中午十二點多才起床，他昏昏沉沉地下床，穿拖鞋，去主臥浴室刷牙洗臉。

    浴室里，洗手臺空蕩蕩的，平時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玻璃瓶罐，乳膠塑料小盒子，精致的可愛的各種小夾子小發(fā)圈，現在全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潔白的架子上，只擺著屬于自己那一條淺灰色的毛巾。

    第二層的架子，只有屬于自己的那一只藍色的牙杯，和一根藍色的電動牙刷。

    這本來這就是情侶款，旁邊應該還有一套粉紅色的杯子和牙刷才對。

    蘭蘭呢。沈宜團剛醒，刷著牙，大腦有些遲鈍。

    電動牙刷“嗡嗡嗡”地震動著，沈宜團在那樣的聲音里，一直在想，蘭蘭呢。

    沈宜團花十分鐘刷完牙洗完臉涂臉，穿著睡衣走到客廳，家里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墻壁上的時鐘發(fā)出輕微聲響，十二點二十七分。

    李蘭蘭呢。

    這個時間他應該懶洋洋地躺在沙發(fā)上看電影，也許手邊還放著兩只杯子蛋糕的蛋糕紙，蛋糕已經被他吃光了。不過蘭蘭吃得多，吃了杯子蛋糕，還能跟他中午一起吃午飯，可能在家里訂外賣，也有可能一起出去吃，出去吃飯的話現在就要回房間換衣服了。

    放假，中午十二點二十七分，理應如此才對呀。

    是哪里出了錯。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簌簌剝落。曾經熟悉的那種失去什么的痛感。

    客廳又空又寂靜，中午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地上投下一片灰蒙蒙的陰影。

    沈宜團一個人在那片陰影里站了許久許久。

    他一直不動，期待下一秒鐘門會被打開，耳朵旁邊再次響起某個人熟悉的聲音。

    可是始終安靜。

    沈宜團失魂落魄地站了很久。

    “蘭蘭？”沈宜團忍不住喊。

    客廳里只有自己的回音。

    期待的出現的人并沒有出現。

    沈宜團沒有辦法，只能打開手機，找出共享app軟件，地圖上只有他一個人的圖標，定位在Apollo宿舍，另外一只圖標顯示目前無信號。

    沈宜團更加不安了，立刻打電話去跟公司的人聯(lián)系，說起來之后發(fā)現李微瀾不見了，家里也空了很多。

    這不正常，他們昨晚已經回家了，為什么第二天一大早，李微瀾不見了呢。

    公司的人很冷靜，告訴沈宜團：“你不知道么？一大早李微瀾就給我們留言了，說今年夏天Apollo要同步在海外發(fā)行音源，全球回歸，所以李微瀾要去國外閉關寫歌。他去為Apollo回歸作準備去了。”

    沈宜團頓了半天，才慢慢地說，“國外？哪里，很遠嗎？”

    公司：“應該吧。好像要飛一整天。他沒仔細說，航班也是自己訂的。”

    沈宜團：“那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公司：“我們也不清楚。他在國外也有房子，可能不著急回來吧。”

    沈宜團：“抱歉。蘭蘭說了夏天要回歸對嗎？具體是幾月？六月是夏天，八月也是夏天，中間相差整整三個月呢。”

    公司：“這要看他歌寫得怎么樣，這次新專很重要，一專已經大爆，如果順利的話二專就要抬上登頂的高度了，我們也不敢催大少爺，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你等他落地之后可以自己問他呀，你們關系這么好。”

    沈宜團知道再也不能問出什么了，對公司的人說了謝謝，然后把電話掛了。

    goodbye kiss，是這個意思。

    沈宜團明白了。

    這是他求來的果。他就應該全部平靜地咽下去。

    沈宜團告訴自己，要習慣，要順應，要甘之如飴。

    絕對不允許自己去后悔和想念。

    不過，沈宜團開始懷念起之前瘋狂工作的日子，至少很忙，要求他終日全身心武裝面具去營業(yè)。心底里那些緋緋就無從漫出，也就不會那么辛苦。

    放假就不一樣了，時間很多，除了偶爾的雜志拍攝，綜藝，日常運動，日常聲樂課，回孤兒院陪奶奶，跟弟弟妹妹一起玩，更多的時候都感覺空蕩蕩的，無事可做，而且會時不時做出一些心不由己的蠢事。

    會去書店買烘焙書籍。

    買面粉，廚師機，烤箱，蛋糕，新鮮草莓，酵母，奶油，等種種材料回家研究怎么烤草莓蛋糕。

    幸好完全失敗了，扔掉蛋糕的時候，流眼淚也有了理由。

    為自己的笨拙，無天賦，手藝差勁。

    而不是為了別的。

    去孤兒院陪奶奶。

    沈宜團跟大家一塊做餃子。最后要回家的時候，奶奶給他打包了三大袋餃子，沈宜團想著家里有個大胃王，打包回家也沒事。

    沈宜團拎著三大袋餃子，回到家，蹲在地上，把餃子分裝放進冷藏，才慢慢地想起來，蘭蘭大胃王這一刻并不在他的身邊。

    帶這么多餃子回家，他一個人完全吃不完。

    嘟嘟和木頭又很少在家，他好意思強迫大胃王aka來者不拒的蘭蘭陪他吃餃子，可不好意思要天天在劇組or舞臺上受苦的其他兩個弟弟陪他頓頓吃餃子。

    于是沈宜團自己努力去消化那些餃子。

    他吃了好幾個星期，幾乎一日三餐都吃這個，吃到最后，還剩五個，實在是吃不完了，餃子都壞了。

    那五只餃子又進了垃圾桶。

    在沙發(fā)上坐著，會不自覺打開電視。

    播放記錄里有蘭蘭看過的所有電影。

    于是沈宜團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抱著蘭蘭的鯨魚玩偶，又把那些電影全部都看一遍。

    明明是喜劇，沈宜團有時候會用一兩張厚厚的紙巾擦擦眼眶里的濕潤。

    路過街角的花舍。

    沈宜團又忍不住打包了兩桶鮮切的花回家。

    某個人長得超級漂亮，又有藝術天賦，喜歡搭配，喜歡畫畫，喜歡創(chuàng)造，于是可以買一些鮮切的花回家，如果他喜歡插花藝術，那就太好啦。

    如果他不感興趣，那也沒關系，鮮花本身就是很美好很幸福的禮物。

    但是帶著兩束花回家，沈宜團才想起來，蘭蘭已經離開他了。

    好吧。沈宜團把花放在自己的房間里，過期了，枯萎了，再扔進垃圾桶。

    真是奇怪，李微瀾不在他身邊，為什么最后自己身邊什么有趣的會帶給他幸福的東西，都是進了垃圾桶。

    沈宜團腦海中回憶著這段時間一個人生活做出的種種蠢事。

    蘭蘭的身影早已在他的生命中深深根植，悄無聲息地占據了太多的空間。

    不知不覺當中，自己的生活已經跟蘭蘭如絲線般交織在一起，每一個細微的瞬間、每一縷觸及的眼神，生命當中的許多細枝末節(jié)都與蘭蘭息息相關。

    難、以、割、舍。

    他不在，那些幸福的有趣的事物于是都成了多余。

    那天早晨，林梟難得回宿舍。

    沈宜團跟他一塊在餐桌上吃早餐。吃著吃著，沈宜團放下了三明治，有些猶豫，還是問了出口，“……木頭，蘭蘭這段時間，有跟你聯(lián)系過嗎？”

    林梟眨了眨眼睛，迷茫道，“沒有啊。怎么了。”

    沈宜團低頭看著三明治，“我有點……擔心他。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林梟：“他沒跟我聯(lián)系過欸，不過李蘭怎么可能跟我聯(lián)系都不跟你打電話，在這個世界上他只喜歡你。”

    沈宜團沒有回答林梟的玩笑，而是說，“那要是他跟你打電話了，麻煩你幫我問問他過得好嗎？需要什么嗎？我可以幫他寄過去。麻煩你了木頭。”

    林梟很爽朗地答應了：“完全沒問題啊隊長，不過，你想他了對不啦，想他就直接打電話啊，慫啥，你們關系恁好。”

    林梟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在他心里，要是國內同性婚戀合法，他隊長和李蘭絕對是半夜不睡覺蹲在電腦前搶號！

    他們倆真的一分鐘都等不了，第二天一定要成為第一對跨進民政局拍照領證的新婚佳人。

    欸對，關系就是這么好。

    看到隊長還有點猶豫，林梟秉著雷鋒精神大力助攻，說，“內耗毫無意義，隊長團子，要么打電話，要么認真吃早餐，你在這兒不斷地想來想去，電話也不會打出去，早餐也沒吃好，而且內耗傷身體耗時間，難得假期，你就這么糟蹋自己？！愛豆的休假可是灰常珍貴滴！”

    沈宜團嗯了一聲，對林梟笑笑，“我知道了。謝謝你，木頭。”

    林梟笑嘻嘻地，齜著一副大白牙，很憨厚的樣子：“客氣，我也沒說什么。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還是很謝謝你。劇組碰到什么困難跟我說。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林梟：“謝謝團子，不過我有金主爸爸抱大腿了。”

    沈宜團：“？”他連三明治都不吃了，“什么？你不要做那種不好的事，有困難先跟我說！聽到沒有？”

    林梟：“你想哪里去了，是李微瀾啦，哥你不知道嗎？李微瀾是電影圈隱形制片人大佬，不過他很低調，電影片頭上那個名字不寫李微瀾，寫的是李蘭。”

    “最近兩年紅的電影他全投了個遍，大家都在猜他是不是穿越來的，為啥投啥中啥，眼光這么牛逼，多少人想跟著他喝點湯吃點肉，托他的福，我在電影劇組過得還可以，哥你別擔心我。”

    沈宜團松了一口氣，剛剛三明治掉在盤子上，都歪了。沈宜團低頭整理，繼續(xù)吃三明治，“這樣。我都不太知道呢。”

    “哎，他在你面前就愛扮豬吃老虎，天天當傻子，可能是怕你有壓力吧。畢竟他平時工作的時候已經夠嚇人的了。再兇，怕你不跟他好了。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人是多面的，李蘭性格里本來就有黏糊那一面，天天在宿舍里在你面前放飛自我呢。”

    沈宜團嗯了一聲，想到李微瀾，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在宿舍確實跟工作的時候不一樣，很可愛的蘭蘭。”

    林梟斜眼：“才不是咧。你趕通告不在家，只有我們三個小的在家，李微瀾可不是這樣的。呵呵。我不敢說，怕李蘭那個小心眼兒知道我拆他臺就卡我劇組資源。”

    沈宜團慢慢地抬起眼看林梟，聽他講話。

    林梟放下了牛奶，認真道：“所以說啊，隊長團，至少在我眼里看來，李微瀾是真的真的跟你關系特別鐵。不跟你聯(lián)系也一定是因為你們之間有誤會，蘭真的是你特別好的一哥們兒，不過我覺得說他愛你更合適——你別嫌我這么表達。總之，李蘭蘭這個人，不可能真的生你氣的。”

    “你想他，你就打電話給他。”林梟誠懇道。

    沈宜團似乎在思考。

    林梟：“我敢保證，李蘭蘭就算躺進棺材了，也一定會徒手用指甲撓穿厚厚的棺材板，爬出墳墓，找到自己的手機，然后再用血淋淋的雙手若無其事地接起你的電話，對你說，他一切都很好。”

    沈宜團笑著說：“你變文藝了，木頭。”

    林梟笑得特別不好意思：“咳！我天天呆劇組呢！導演總是叫我看書，不知不覺就這樣了，反正就那么個事兒，你懂就行嗷！”

    沈宜團輕聲說，“我明白了，謝謝你，木頭。”

    “客氣，老鐵。”-

    吃完早餐之后，沈宜團拿著手機，躲到陽臺去，手機上顯示的那一串數字就是蘭蘭的電話號碼，已經加了各種國際長途前綴，直接打出去就行。

    沈宜團蹲在地板上，拇指在手機屏幕上徘徊許久，徘徊許久。

    始終就是按不下去。

    他知道撥通這個電話意味著什么——假如蘭蘭跟他goodbye kiss 之后，還愿意理他，還愿意回頭的話。

    沈宜團腦海里回憶著林梟跟他說過的話，蘭蘭為他做出了許多，也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李微瀾更是站在自己面前說了很多次告白，而且很可愛呢，強吻之后還會自己哭，漂亮又可憐。

    自己呢？自己也喜歡蘭蘭。

    沈宜團也喜歡李微瀾。

    既然互相喜歡，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是啊，沈宜團也問了自己很多遍，為什么互相喜歡還不能在一起。

    但是就像在那個空蕩蕩，只有一根鎖鏈的房子里，他親口對蘭蘭說的那句話一樣，這個世界上如果兩個人想要在一起，不是單純依靠個人的想法，不是只要足夠愛就能順利走到一起去的。

    還有很多其他沒辦法事情。

    李微瀾的年紀還很小，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且他那么出色，卓越，有才華，靈感充沛，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理應過上順風順水的人生，最好不要遇見任何一點挫折，就算有，他那么厲害，也可以游刃有余地解決掉。

    唯獨跟同性在一起這件事，蘭蘭再厲害，也還是會受到來自于外界的傷害。

    被他人以有色眼鏡對待，成為群體當中最特殊最異樣的存在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群體如同一臺龐大且殘酷的機器，毫不留情地碾壓掉一切形影單只的孤獨體。

    沈宜團自己經歷過，孤獨地走過很長時間，知道那樣有多痛苦。

    他不想李微瀾走上這條曲折又艱難路。真的不想。

    再加上李微瀾并非只是一個普通素人。

    他是萬眾矚目的天才rapper，炙手可熱的頂流愛豆。

    沒出道之前在公交車站等個車都會有人拍他照片，更不用說成名之后每天無孔不入滲透的鏡頭。

    這些鏡頭會窺探一切的隱私和秘密。他們根本沒在一起，網絡上就已經有這么多可怕的腥風血雨，

    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呢。

    等同于世界末日來臨。沈宜團一點都不敢想象。

    他默默地打開微博后臺，點開自己的私信框，一條一條地看過去。

    【syt屁||||股癢就去站||||街，女表子，賣不出去就找根||||棍||子捅|自己，別嚇吉吧每天賣|||騷going李微瀾。】

    【syt每天吸李微瀾的血還不給李微瀾跪著謝恩，沒有李微瀾你現在還是關東煮小弟呢，竟然把主意打到李微瀾頭上來了，怎么著，想吸一輩子的血啊。好下濺（嘔吐）（嘔吐）（嘔吐）】

    【哥們兒你愛嗦機把能不能換一根嗦啊，李微瀾怎么你了請問呢。】

    【小哥哥你漸漸的（嘲笑）（嘲笑）濺出汁了真的是賤||畜（嘲笑）（嘲笑）】

    【txl不得好死哈，祝戶口本只剩你一頁。哦，不好意思，本來你就只有一頁戶口本。（敬禮）（敬禮）】

    沈宜團就這樣一條一條地看。一點一點地克制想給蘭蘭打電話的心情。每一次想真的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會這樣做，很有效。

    做愛豆，五條這樣的私信沒什么了不起的。可是有五千條呢？五萬條呢？不止后臺私信，微博動態(tài)評論區(qū)呢？小紅書呢？抖音呢？

    一打開網絡，全是這種類似的話呢？五萬條，五十萬條，五百萬條，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罵。

    沈宜團出道之后是親身受過幾輪網絡暴力的，他最知道被網爆有多痛苦多內耗——盡管他努力不表現出來，不讓任何人擔心。

    線上會受到網絡暴力，去到線下，會受到anti，會有卡車套餐連續(xù)轟炸，會被砸水壺，會進醫(yī)院，會被故意推倒摔跤，還有好多各種各樣的事情。

    他一個人承受完全無所謂，再痛苦，又有陰影也能咬著牙忍下去，反正他一向很能忍。

    但是絕對不愿意讓蘭蘭去承受這些可怕的暴力。

    而紙是包不住火的。

    在一起了，終究有一天會暴露。

    沈宜團可能習慣性悲觀。

    鏡頭對準偶像，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可能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天，互聯(lián)網上就會出現瘋狂的熱搜十連爆。

    一想到李微瀾這么好的人，因為跟他在一起了，就要站在臺前接受所有人的審判，甚至是辱罵，沈宜團就完全受不了。

    最好不要受傷，蘭蘭。

    這是沈宜團對蘭蘭唯一的期待。

    也是唯一可以有的期待。

    沈宜團還在不斷地刷著那些私信惡毒的謾罵，刷著刷著，想打電話的心情就這么靜止下來了。

    你要忍耐，沈宜團。

    長痛不如短痛。

    一切都會過去的。

    蘭蘭未來要過上順風順水的人生，所以你要忍住，你不要給他的人生加上一筆污點。

    大晴天的早上，外面一片陽光燦爛，沈宜團蹲在陽臺的陰影里，臉頰埋在手臂上，無聲地濕潤了眼眶。

    真的有很多很多的困難，而無法在一起。

    沈宜團孤兒院出身，盡管他平時很少表現出來無父無母的影響，可能那時候很小，可能這個傷口埋得很深，就連沈宜團自己都未曾發(fā)覺。

    在他的意識深處，他已經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很多關系都脆弱無比，根本不能長久。

    就連血脈相連的血緣關系都可以輕易舍棄掉，還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

    沒有。

    但是孤兒院的奶奶很好，又教會了沈宜團什么是愛，應該慷慨給予他人愛這種情感。沈宜團學會了傳承這種愛，他會愛弟弟妹妹們，愛粉絲，會愛隊友們，會愛孤兒院工作的爺爺奶奶們，老師們，會愛公司的同事們，他學會了去愛一整個群體，這也是奶奶教給他的。

    他也做得很好，弟弟妹妹們說他是很溫柔的哥哥，公司同事說他是很好合作的藝人，隊友說他是很稱職的隊長，菠蘿絲說他是最真心最努力的愛豆。

    但是沈宜團從來沒有學會過如何去建立一段特殊的親密關系，愛人，家人，這些單一的特殊的獨一無二的關系對他來說很陌生。

    比如說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愛人，而不能有一群愛人。世界上只能有一對有血緣關系的爸爸媽媽，而不能有一群爸爸媽媽。

    而單一對一個人付出感情的時候，沈宜團就不知道應該怎么做了。

    他沒有這樣的經驗。

    有一點惶恐。他怕做得不好，讓對方狠狠失望。

    而且他不信任這些特殊的親密關系。

    沈宜團一直在叫李微瀾回家，回到他所熟悉的環(huán)境當中，回到他所熟悉的關系當中，當隊友，當弟弟，當無血緣關系的親人，他才敢，他才能想起來怎么去愛一個人。

    可是蘭蘭并不愿意接受這樣的關系。

    當然，不接受也是正常的。有誰能接受這么奇怪的一個人呢。

    于是kiss goodbye。

    沈宜團覺得很好，真的很好。

    及時止損，不要害人。

    那天晚上，沈宜團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搬著被窩去到蘭蘭的房間，睡在了蘭蘭房間的地板上——蘭蘭已經離開了，這意味著他們的關系并不能如從前一般親密無間。

    蘭蘭一定會很介意別人睡他的床。他不想讓蘭蘭不開心。

    但是他真的很想李微瀾。

    想到，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太想了，流著眼淚睡著，還是會在夢里夢見蘭蘭的告白。

    很多次的告白 。在夢里，像膠片電影一樣反復涌現。

    當時告白的時候沈宜團沒有哭。他要竭力忍耐住情緒，以最輕淡，最溫順的方式拒絕，既拒絕掉，也要不能讓蘭蘭看出來他的愛情。所以他一直拼命忍耐，保持平靜。

    在夢里卻不同。

    李微瀾不在他身邊。

    他無須掩飾。

    于是沈宜團哭得很厲害，幾乎整一晚上都睡不好，臉頰一直是濕潤的，咸澀的。

    封閉的情緒在這一刻泛濫成災。

    哭到第二天起來，沈宜團的眼皮完全腫了。

    手機放在側邊，忽地響起來。

    沈宜團模模糊糊地去摸索，一看到聯(lián)系人，瞬間就醒了。

    ——“蘭蘭”的電話。

    沈宜團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堅強地站起來。

    這一刻，沈宜團把所有的遺憾，釋懷，不悅，欣喜，痛苦卻必須要克制的情緒緊緊地揉捏在一起，塞進心臟里，恢復平靜。

    手指一劃，把電話接了起來。

    沈宜團：“喂。”

    “喂，是我。”

    是蘭蘭的聲音。

    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了。

    乍然聽到的那一瞬間，那些情緒差點瞬間反撲過來，讓他落淚。

    沈宜團緊咬著牙關，無視心臟的疼痛，面目平靜地開口，“嗯，我知道。怎么了？”

    李微瀾：“很久沒打電話給你了，走的時候都沒說一聲。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留個音訊。”

    沈宜團低垂眉眼，溫聲道，“我知道，蘭蘭。公司的人跟我說了。”

    “這樣。”

    沈宜團嗯了一聲。

    李微瀾：“那我不算錯付太多。起碼我走了，你會問一句。”

    “你是我弟，我當然會關心。”

    李微瀾笑了起來，“那你要來看看我嗎。”

    沈宜團愣了一下，“什么？”

    李微瀾：“我說，你要來看看我嗎？給你訂票，去機場接你。你只需要收拾行李，打車去機場，候機，睡一覺，然后就能見到我了。”

    沈宜團：“不了。我難得放假，想休息一段時間。”

    李微瀾似乎并不意外，“你不會是怕跟我斷不了，不肯來見我吧。”

    沈宜團沉默。站不住，幾乎半跪在地上。

    氣息半絲不漏。

    在電話里顯得還是很穩(wěn)。

    畢竟他是愛豆數一數二的主唱，經常一邊跳繩一邊爬高音，控制氣息的能力如呼吸一般簡單。

    李微瀾似乎并沒有察覺。

    李微瀾喉嚨似乎溢出很沉悶的幾聲輕笑，似乎是被沈宜團天真的想法逗笑了：“你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沈宜團，goodbye kiss就是告別的意思，我已經學會放下了，才不是那種走不出來的傻子。”

    沈宜團不知道說什么，坐在地上，攏緊膝蓋，臉埋在膝蓋上，看不清臉。肩膀輕輕戰(zhàn)栗。

    許久以后，沈宜團才輕輕說道，“這樣。”

    李微瀾：“那你來嗎。”

    第93章

    沈宜團很溫和地回答道，“蘭蘭，我不會去的。”

    李微瀾沉默了一會，又說：“你拒絕得也太快了吧。三天之后，我再問你一次好嗎。”

    沈宜團沒有拒絕，只是輕聲告訴李微瀾，“無論是三天之后，還是多久以后，我一直會是一樣的答案。”

    李微瀾嗯了一聲，說，“沒關系。”

    “那好吧。”過了一會，沈宜團還是忍不住，說，“你一個人在外面呆著要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開心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不要碰不該碰的東西，知道嗎？很多東西邁開了第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你千萬不要那樣。”

    李微瀾手指輕輕敲了敲手機背面，“不會那樣的。我一個人在這里生活過很長時間，照樣健在。”

    沈宜團輕微笑了起來，“好。”

    兩個人若無其事地再聊了幾句Apollo夏天回歸的事，沈宜團說自己要起床吃早餐了，于是把電話掛掉了。

    三天之后，沈宜團起床。

    來自蘭蘭的電話再次響起來。

    沈宜團把電話接起，“喂，蘭蘭。”

    李微瀾安靜片刻，如同一座信守諾言的鐘，依舊問沈宜團，“你的答案呢？”

    不知道為什么，沈宜團似乎覺得那聲音很近很近，仿佛就在耳邊。

    沈宜團還是一樣的答案，回答李微瀾，“我不會去的。”

    “為什么？”早晨九點鐘的家門被打開，響起腳步聲，李微瀾的聲音從門口處傳過來。

    沈宜團站在客廳，拎著電話回頭，臉上略微帶了些吃驚的表情，傻傻地望著從天而降的蘭蘭，“你怎么……你怎么回來了。”

    好久不見，蘭蘭的頭發(fā)長了許多，變成了妹妹頭的發(fā)型，微長的劉海蓋在額頭上，遮住眉眼，顯得有些陰郁又破碎，皮膚很白，臉上什么銀釘都沒戴，鼻尖右側那枚黑色小痣也沉靜了下來。

    他一語不發(fā)地盯著沈宜團。書包被他扔在腳邊。

    “為什么？”李微瀾直直地站著，抬起眼，不動聲色地盯住沈宜團。

    沈宜團把電話掛斷，“我應該要有底線的，蘭蘭。不應該去，去了就是一步一步縱容你。”

    “縱容？”李微瀾似乎冷笑了幾下，“沈宜團，你也未必有多清白。”

    李微瀾說著，打開電視，用數據插頭轉換，連接好手機和電視機的投屏，電視上猝然出現好幾段監(jiān)控畫面，拍的是客廳和沈宜團房間的監(jiān)控，全是沈宜團這段時間一個人呆著，看李微瀾看過的電影，烤草莓蛋糕，失敗了會掉眼淚，坐在陽臺上發(fā)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

    監(jiān)控片段在不斷播放著，沈宜團臉冷了，“夠了。蘭蘭，關掉。”

    李微瀾一步都不會退，眼底滿是偏執(zhí)和痛苦的神色，

    “你不愿意來找我，沒關系，我會自己坐飛機回來。沈宜團，我已經拼命走了九十九步，你為什么，你為什么就是不肯走完最后那一步呢？甚至都不需要你走，你點一下頭就好了。”

    沈宜團并不回答他，而是問，“你裝監(jiān)控？什么時候的事情。”

    “想不起來了。只裝了客廳和你的臥室。”

    沈宜團蹙起眉尖：　“只？還感覺自己裝少了是吧？李蘭蘭，你趕緊拆掉。”

    “不要。”

    “為什么不拆？”

    李微瀾理直氣壯地，“拆掉了我怎么辦？我會想你。”

    沈宜團：“……”

    沈宜團：“你不是說已經走出來了？又是騙我的？”

    李微瀾：“我要是走出來了就不會坐兩天的飛機趕回來。”

    沈宜團拿他沒辦法，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下次不要這樣了。工作的時候還嫌飛機坐不夠。過來，吃早餐沒有？還是先倒時差。”

    李微瀾冷聲打斷沈宜團，“請問，我請問沈宜團，你還要逃避到什么時候？”

    語氣很重，毫不留情地抬手撕破溫情的假象。

    李微瀾從來都是愛憎分明，說一不二的人，不會允許沈宜團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蒙混過去。

    他已經忍夠久了。

    如今一點都不想藏了。是愛是恨，一定要探究個到底。

    慘烈的血濺出來也在所不惜。他從來就不怕那些黏膩猩紅，反而覺得有種快感。

    沈宜團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會之后，他停止了去廚房給李微瀾找早餐的動作，回過頭，看了李微瀾半晌，問，“逃避什么？”

    電視上的監(jiān)控畫面還在不斷播放著。

    李微瀾一直沒有按停，似乎一直播放著并不是為了向沈宜團要一些什么證明，而是為了給自己不斷的勇氣——

    李微瀾跟只貓一樣，高傲，強勢，冷淡。他本來就是一個很要強，無限高自尊的人，一次一次被告白，一次一次被拒絕，到這一刻，內心的信念已經被磨滅得搖搖欲墜。秉著最后一口氣，

    似乎決絕般地，李微瀾再次告白，“沈宜團，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跟我在一起。”

    沈宜團面色不動。藏在睡衣下的指尖微微顫抖。

    李微瀾繼續(xù)說著，“明明在我走了之后，你也并不好過，為什么就是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呢？有那么難嗎？我不懂，我不明白。”

    沈宜團平靜地說，“嗯，就是不可以。”

    “可是你也喜歡我的。”

    李微瀾委屈得眼淚在戰(zhàn)栗。

    “可是……你也喜歡我的吧……”李微瀾再次道。

    這次語氣輕了很多，帶了一些不確定。

    不可一世，從來不管別人死活的李微瀾什么時候有過這種忐忑小心翼翼的語氣。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只仗著自己漂亮就為所欲為，值得擁有全世界最美麗的珍寶的高傲小貓。

    沈宜團抬起眼：“對，我是喜歡你。”

    李微瀾的瞳孔擴大了，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閃動，晶瑩的淚珠瞬間溢滿眼眶。

    可是接下來聽到的話，又讓他臉上的表情迅速灰敗。

    沈宜團笑了一下，很快又對李微瀾說，

    “對你一開始是親情的愛，你是我弟弟，到后來，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可能也有一丁點別的喜歡吧？我不想去探究，因為這個毫無意義。”

    毫、無、意、義？李微瀾死死地盯著沈宜團。

    沈宜團避也不避，直接迎上李微瀾的雙眸，平靜得有些殘忍，

    “我可能喜歡你，但是我們在一起之后意味著什么？我們能光明正大牽著手走出去嗎？牽手都不行，更別提擁抱，親吻。別說我們是同性戀，還有我跟你的身份，是公眾人物，生活里每個細節(jié)都會被無限放大放到網上去，接受所有人的審判，李微瀾，你覺得我們能藏多久？”

    李微瀾掙扎道，“偷偷談就好了呀。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好多愛豆都在偷偷談戀愛，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老實嗎。”

    沈宜團掐緊了掌心：“我不相信你，李微瀾。你太不可控了，性格陰晴不定，隨時隨地愛撒嬌，又會因為一些很小的事情鬧別扭，簡直隨心所欲地活著，就像你可以一通電話就立刻飛回來，你坐了兩天飛機，中途轉機了吧，就這你還要趕回來，正常人都不會這么做。而且你也說過了，你不會改。我也不希望你改。”

    “如果你要我改的話。”李微瀾立刻說。

    電視機上的監(jiān)控畫面仍然在不斷循環(huán)播放著。

    “可以了。”沈宜團有些無情，“真的夠了。”

    沈宜團長吁一口氣，看起來有點累了，“是，蘭蘭，我的確可能有那么一點喜歡你，但是我不可能因為那一丁點無關緊要的感情犧牲我的前途跟你在一起。”

    “你知道我多想當愛豆的吧。”他問李微瀾。

    李微瀾眼神變冷了。“我知道。”

    沈宜團：“對啊，你可能是最知道的那個，畢竟我們是從微末之時走過來的。但是遠遠不止，從小學開始我就開始去偶像公司練習，每天來回要坐四個小時的公交車，上完課回到家我還得寫作業(yè)，照顧弟妹，一直到初中，高中，畢業(yè)，為一個遙遠的夢想努力了八年，就算后來那個夢想破碎了，我可能要離開這個城市，還是想找可以跟唱歌相關的工作。”

    “我不會允許它出現一丁點污點，你能明白嗎，蘭蘭。”沈宜團很誠懇地看著李微瀾。

    李微瀾低聲問，“就算是，因為我……也不可以嗎？”

    “不可以。很抱歉，李微瀾。”

    李微瀾安靜了。

    過了一會，他又問沈宜團，“好的。在你的天平上我完全是無足輕重的那一方。那，跟我在一起，是你人生的污點嗎。”

    “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沈宜團說，“抱歉，我話說得太過分了，如果你生氣的話，做什么都可以，不當藝人，不當制作人，退出Apollo，回美國，都可以，我會幫你跟公司協(xié)商的。反正……從一開始，就是我把你拉到這條路來的。”

    李微瀾：“沈宜團，你在跟我劃清界線嗎？不做情侶，連隊友這一層關系也要剝離嗎？”

    沈宜團：“不是。我只是……除了我們在一起這件事，其他任何事都我都可以答應你。”

    “沒有關系。”李微瀾抬手擦了一下眼淚，“我本來也喜歡寫歌。這也是我的心血。”

    “我會聽你的。”沈宜團點頭。

    李微瀾看著沈宜團的臉，淚眼模糊了還不肯移開眼睛擦眼淚，他一直望著這個人的樣子，清秀溫和的一張臉，五官柔和，眼睛圓圓的，看上去很有好感很溫柔的一張臉，眼睛里總是帶著溫暖的笑意。

    現在他說著一刀斷的話，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平靜地，溫和地，根本想象不出來這是個多么心狠的人。

    “我不可能因為那一丁點無關緊要的感情，犧牲我的前途跟你在一起”。

    李微瀾腦海里一直回想著這一句話。

    不被愛更痛，還是像此刻這樣，對方動了心，又因為現實而選擇放棄更痛呢。

    李微瀾分不太清。他只知道，在goodbye kiss之后心里還存著一點妄念，以為沈宜團只是遲鈍，沒能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冷一冷他，逼一逼他，最后總會在一起的。

    現在卻覺得不可能了。

    沒能相愛的原因從來不是因為不愛。而是更加殘酷的現實。

    李微瀾也沒辦法改變這一點，除非他不是愛豆，除非他是女孩子。

    可惜他都不是。

    所以他們不可能了。

    半晌后，李微瀾移開眼睛，把眼淚擦了，拆掉電視機的數據口連接線，用遙控器把電視機關掉了。

    碩大的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黑色的屏幕倒映著寂靜的客廳。站在客廳中央的兩個人，一個坐著，落地窗的側逆陽光落在他的左手，臉上的表情極靜。

    另外一個人長得很漂亮，留著妹妹頭，直直站著。臉上流著眼淚，倔強的眼淚，遺憾的眼淚，無能為力的眼淚。

    琥珀色的眸光不斷晃動顫抖，眼淚不斷地涌出，但是哭得很克制，雪白的臉上只有兩條直直的淚痕。

    像大雪天地上一條延伸到很遠很遠的長痕，帶著寂靜枯澀的氣息。

    思緒漸漸模糊，沒有人知道李微瀾在這一刻哭的時候到底在想什么。

    沈宜團不說話，也不會催他叫他別哭了，只陪著他，偶爾遞兩張紙巾。

    還是極溫柔的，紙巾都會整齊疊一下再遞給他。

    半晌之后，李微瀾似乎是哭夠了，掛著破碎的淚珠，看著沈宜團，臉上甚至出現微笑，“我知道了。”

    沈宜團撩起眼皮，安靜地聽著蘭蘭說話。

    “我不會退出Apollo，也不會做什么故意去毀了你的遠大前程。今天夏天回歸的所有曲子已經寫好了，我們很快就會回歸，這次你一定能實現夢想，Apollo會拿到大賞，你也會站在世界舞臺的中央。”

    “我們都會的。”沈宜團說。

    李微瀾并不回答，只是祝福沈宜團：“未來祝你一切順利，大明星沈宜團。”

    門口處逆光，陰影像一條碩大的鯨魚，悄無聲息地吞噬著一切。

    沈宜團看著李微瀾的背影融化在早晨的陽光里，莫名有點心悸。

    “蘭蘭，你去哪里？”沈宜團問。

    李微瀾：“不知道。”

    一會之后，李微瀾想了想，又說，“不知道為什么，我……有點累了。真的好累啊。”

    李微瀾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包，踩著沉重的陰影，轉身離開了。

    門被關上。

    腳步聲漸行漸遠，于是再沒響起李微瀾的聲音-

    Apollo正規(guī)二專之前回歸，再次碰上老對手paradise，paradise沉寂一年，去年年末大賞甚至沒有進入提名，今年這次他們以男高風格回歸大爆，再次死死扒牢了國內一線男團的地位，且海外發(fā)行音源成功進入全球榜top100，是愛豆產業(yè)成熟以來最好的海外音源成績。

    Apollo在paradise之后緊接著回歸，壓力巨大，血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兩個團都是正規(guī)二專，兩個團這次都會在全球發(fā)行音源，兩個團都是國內一線男團，兩個都是這一代愛豆團登頂預備役。

    除此以外，今年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年份，從年初沈宜團x趙音楠的男女限定組合eraser開始貢獻開年大作，至八月，整個圈子里各團各家都誕生了不少神曲，有eraser這種少見的男女限定組合，有“怪物新人”橫空出世，有paradise頂流再次奠定自己的地位，還有前輩登頂團再次回歸帶回一陣風暴，可以預見，到了年末，年歌大賞的競爭一定會無比激烈。

    面此血戰(zhàn)，Apollo和泰和都繃著一股氣。

    8月2號，Apollo攜正規(guī)二專回歸，又是李微瀾強勢且擅長的流行抒情風格。

    mv走Whimsigothcore風格，色調明亮，畫面卻有些詭異，有種迷離抽象感。

    尤其鏡頭最后結束在一個海洋館中央。

    李微瀾作為mv最后一幕的主角，面前是緩緩游動的碩大的，冰藍色的鯨魚。

    李微瀾的皮膚本來就很白，站在巨大的玻璃前，身上只穿了一件過長的白襯衫和一條淺色牛仔褲，強烈的燈光過曝照在李微瀾的臉上，使得他有一種夢幻的透明感。

    側臉在鏡頭下美得不可思議，微長的黑發(fā)垂下，鼻尖右側那枚小痣與銀色的耳釘閃爍著朦朧孤獨的光芒。

    鯨魚在鏡頭里緩緩地游動，投下一大片龐大的陰影，李微瀾的身影在影影綽綽的海水中越來越薄，越來越薄，最后像一張?zhí)枪�玻璃紙一樣融化了，沾在鯨魚面前的玻璃櫥窗上。

    幾秒鐘以后，鏡頭一切，似乎是沈宜團側影再次站在鯨魚前，指尖上粘了一張彩色的玻璃紙，像蝴蝶落在指背。

    mv最后是緩緩離開的腳步聲，很輕，簌簌地，像踩在雪上，又像是冬天里木頭柴火燃燒的聲音。

    畫面就結束了。故意又莫名地黑屏了三秒鐘。最后才彈出泰和和Apollo的花體商標。宣告mv結束。

    李微瀾在這個mv結尾鏡頭里美得驚人，最后沈宜腳步聲又給人一種，悵然若失，未知的悲劇正在發(fā)生的感覺。

    畫面，道具，制作，視覺效果，都像某種玻璃在燃燒的陰影里無聲地碎裂。

    大家就忍不住反復來回拉，來回品，好多人出了分析，去試圖解釋這個mv結尾特別的意向。

    但是沒人能給出一個說服所有人的解釋。

    只能回歸到討論這個結束給人最初的感覺。

    【Apollo新專回歸成績肯定很好，菠蘿絲無需擔心了，哪個菠蘿姐有空給我解釋一下你家李帝到底是個啥樣的人，為啥mv最后的給人感覺就是，，很美，很震撼，很深刻，眼神戲太會演了吧】

    【菠蘿絲，請關注你家李帝的精神狀態(tài)，厭世感有點太震撼了，希望是演的。】

    【帝甜最近有發(fā)生什么事嗎嗎？】

    【沒有啊，他們正常營業(yè)，依舊甜甜噠。】

    【真的去關注一下帝的心理狀況吧。mv最后那個眼神，跟我重度抑郁的時候很像很像。抑郁癥是會死人的。】

    【+1，不想活了是不會說出口的。只是會在完成所有牽掛之后，選擇在某一天安靜離開。】

    【整個mv挺甜的其實，很浪漫欸，有點像一場夢，而且我懷疑李帝夾帶私貨了，想跟團子談戀愛……整個mv完全簡直就是帝甜一日情侶的美好畫面，甜甜嘟。】

    【題外話，感覺Apollo是登頂預備役了……回歸完之后他們肯定要巡演吧，我留子同學又問我Apollo什么時候世巡……這次海外音源成績也超級nb，等大拉表就知道了。】

    【我是菠蘿絲，跟了這次回歸，李微瀾看起來一切正常呀。只有mv最后那一瞬間是這樣，也還好吧。】

    【都是工作需要，不用太擔心惹。請多多關心Apollo回歸成績吧！成功了Apollo就真的實現夢想了再無所求了，求登頂TT】

    第94章

    如果說Apollo的mini2專是進入大眾視線的開始，正規(guī)一是組合騰飛的燃劑，那么Apollo的正規(guī)二專就徹底打開了組合的巔峰年代。

    在群雄并起的歌謠界，Apollo依舊是無法撼動的音源大戶，音源一經釋放，輕松達成無論大小榜單all kill成就，同時全專主打曲加收錄曲分別位于年榜第1，7，9，14，17，19位，在廝殺如此激烈的年份，全專還能全部進入年榜前20，絕對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成績。

    專輯銷量再次刷新歷年top1的記錄，同時刷新藝人進入專輯銷量前百的次數。

    打歌節(jié)目一位中，在paradise和耀庭新組合怪物新人的夾擊下，依舊拿下整整二十一個一位獎杯順利畢業(yè)，Apollo也成為歷代一位受賞數最多的藝人。

    成績如此耀眼，Apollo的行程曝光度直接拉滿，在回歸期前前后后九十多天里跑了整整兩千七百多個行程，四個人的行程單上密密麻麻到看不見一點縫隙。Apollo堪稱勞模團。

    如此瘋狂的行程進度，Apollo直接成為商業(yè)代言和時尚資源的king級人物，團內人手一個藍血全球品牌代言人，地廣鋪滿全球。

    時尚資源躍升至第一梯隊，成功干掉圈內各大電影咖超模咖，拿下今年卡人卡得最嚴格的時尚雜志金九正刊封面，封面上億高級珠寶上身，各自藍血奢侈品牌全套贊助秋冬新季西裝成衣，實在是再沒有這么風光的藝人組合了。

    幾乎所有人都無法想象，這是從一個小公司出身的糊逼藝人組合。

    當然，在Apollo連續(xù)達成輝煌戰(zhàn)績和旗下藝人瘋狂出頭的今年，泰和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小公司，Apollo也不僅僅滿足于當國內男團之首。他們的野心更大，更大。

    在公司的有利加持下，Apollo遠征海外，接連在日本，美國正式出道，他們各種音源成績和獎項拿到手軟，超越了簡單定義的偶像組合，而成為一張代表鮮明元素的名片。

    音源，銷量，一位，商業(yè)資源，時尚資源，遠征成就，Apollo已經傲視群雄，就等年底一個年度大賞作為最終結算的獎杯，結束這輝煌的一年。

    大家還是很盼望那個金光閃閃的年歌大賞獎杯的，畢竟Apollo出道即將三年了，還沒有一個大賞獎杯呢，這是成就圖鑒的初心，同時大家也始終無法對那片被偷走的黃金海釋懷。

    幸好，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今年Apollo回歸的成績甚至更加耀眼，泰和也不是當初那個弱雞小公司了，有一定自保能力和基本的資本運作手段，所有人就等著年末四只菠蘿們高高興興地去捧起那個屬于他們的獎杯。

    十一月末尾，Apollo忙碌了這么久，終于迎來難得的假期。

    泰和現在是有良心的公司，撥出一筆旅游經費讓Apollo藝人組和工作人員組集體去三亞旅游（不會克扣機票艙位資金版）

    不過公司旅游企劃一提出，李微瀾就說了他不會去三亞旅游，他太累了，想休息。

    沈宜團見李微瀾說不去，沈宜團也偷偷跟公司講，他也不去旅游。

    他怕蘭蘭一個人在S市無聊。

    不過沈宜團并沒有告訴李微瀾，只打算等蘭蘭需要他的時候他再出現，不需要的話他再安靜地待著就好了。

    同時沈宜團還要做點別的事情。今年的圣誕節(jié)估計Apollo還要在外面跑行程，沒有時間送禮物給蘭蘭和大家，沈宜團決定提前準備好禮物。

    他戴上漁夫帽和口罩，打車去了針織布手工市場，買了兩大袋布料回家，想嘗試著一邊做手工打發(fā)時間，一邊想具體送什么禮物。手工？還是買什么東西呢？

    沈宜團不想被大家發(fā)現他在做手工，提著兩大袋布料去了另外一套他有鑰匙的房子，也就是蘭蘭沒出道之前住過的房子。

    大早上的九點鐘，沈宜團提著兩大袋塑料袋走出電梯，就看到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在蘭蘭家門口開門，中等身材，留著兩瓣小胡子，卷頭發(fā)，開門的動作有些鬼鬼祟祟地。

    那個男人的外貌很特別，尤其那頭卷毛，見過了就絕對不會忘記。

    沈宜團確信泰和里并沒有這樣的工作人員or藝人，私生？不像。狗仔？沒看到身上有相機。記者？可是記者怎么可能有蘭蘭家里鑰匙？醫(yī)生？不像。到底是干嘛的。

    沈宜團把針織布放在地上，找了個滅火器提在手里，慢慢地走過去，站在那個男人身后，突然出聲：“你干嘛。”

    說著就把煙灰缸高高舉起來，隨手準備砸下去。

    卷毛小胡子一轉頭就看到水晶煙灰缸高舉眼前，嚇得舉起手：“別誤會，別誤會！”

    同時，門口的鑰匙沒插穩(wěn)，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兩個人都沒有動，沈宜團瞇了瞇眼，冷聲問：“干什么的！”

    卷毛小胡子狐疑地打量著沈宜團：“你是不是那個誰……明星？你是業(yè)主？”

    沈宜團不理他的問話，而是繼續(xù)冷聲道，“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報警了！”

    “欸別別別！”卷毛小胡子連忙道，“我不是壞人，你看，我有鑰匙的，不是賊。”

    “我報警了。”沈宜團邊說著，邊從衛(wèi)衣兜兜里掏出手機。

    卷毛小胡子大聲說：“不用報警！我是受了委托的！”

    沈宜團的動作緩慢地停了，感覺他不是壞人，語氣也不像剛才那么防備和嚴厲，“委托？什么委托。你要講實話才可以。”

    卷毛小胡子撓了撓臉，“啊……那個，就是……我受了委托，在約好的日期抱一座骨灰盒放進這座房子，現在是提前過來拿鑰匙的。”

    一些很不好的話。

    沈宜團冷了兩秒，皺著眉頭問，“骨灰？什么骨灰……你胡說什么呀，先生，你是不是找錯門牌號了。你給我看看你的委托，我可以幫你問問。”

    這也是沈宜團脾氣好。

    要是別人聽見這么晦氣的話，手里的煙灰缸早就砸在人頭上了，直接開瓢，還跟你骨灰呢。

    卷毛小胡子：“沒有找錯啊，我確信。房屋主人是不是姓李？死者姓李。”

    沈宜團下意識就生氣了：“你說什么啊！會不會說話，我真的要報警了！我要說臟話了啊。”

    卷毛小胡子：“啊？你姓李？你還活著？難道我真的搞錯了？惡作劇還是……”

    說著，他從衣袋內側拿出手機，打算再次確認。

    沈宜團看著小胡子拿手機的動作，心跳突然緩慢地停了幾下，一陣巨大的不安感襲來，他也把手機拿出來。

    試著打李微瀾的手機。

    無人接聽。

    平時蘭蘭工作或者看電影的時候本來就是不聽電話的，沈宜團知道這一點，通常打了一個之后沒接聽的話就不會再繼續(xù)打了，今天沈宜團卻有種直覺，不能這樣，要接著打，直到有人接聽為止。

    他邊打邊問小胡子，“約定的日期是什么時候？”

    “兩天之后。”

    沈宜團把電話掛了，告訴小胡子，“你，你馬上聯(lián)系你的委托人，這到底是什么委托啊，怎么還有這樣的工作，你聯(lián)系他，能聯(lián)系得上嗎？這是我弟！活生生的一個人！”

    小胡子也嚇到了，“啊？活著的？還沒死？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沒見過這樣的人，瘋子吧，不是，他干嘛？”

    沈宜團厲聲：“快打電話！”

    他擔心是蘭蘭把自己的手機號拉黑了。

    結果小胡子也打不通蘭蘭的電話。想起來共享定位軟件，打開一看，另外一個圖標顯示無信號。

    沈宜團這下徹底慌了，報警的手都在抖，他請求警察能不能幫他查一查李微瀾的出境記錄，因為上次蘭蘭消失，這個軟件也是這樣的。

    他是要去國外一個人悄悄地死掉嗎。

    沈宜團盡力穩(wěn)住情緒才能表達清楚自己的請求。

    內心里，他從來沒有這么慌亂過，小時候一個人躺在心臟病手術臺上，長大之后被踢出耀庭，到處面試卻總是失敗，下定決心要離開S市不再當愛豆的那些時刻，都是難過一會，然后就淡淡地接受了現實。

    畢竟命運是無法違逆的。沈宜團早就學會了忍讓和退步。平靜接受一切。

    可是當得知小胡子的委托那一刻開始，心情就開始瘋狂崩壞。

    不，不是的，也許從很早很早之前開始，今天這個局面就是命運的早有預謀。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沈宜團被杳無音訊的現實折磨著，思維幾乎有些遲鈍了。

    蘭蘭說他累了。

    不止去三亞之前說過。

    在那一天，蘭蘭坐了兩天飛機回來，最后一次鼓起勇氣告白，又失敗的那一天，蘭蘭說過，他累了。

    想起這一事實，沈宜團就覺得該去死的不是李微瀾，而是自己。

    沈宜團邊想著，拼命在S市輾轉尋找著蘭蘭可能會在的地方，他打車去了好多好多地方，出道前一起住過的那個出租屋，公司舊大樓，新大樓，第一次參加歌謠節(jié)目的電視臺，躲過雨買過冰椰汁的那個便利店，甚至只有一根鎖鏈的那套房子。

    都不在。

    每一次骨氣希望，每一次又絕望。

    可能是報應。

    絕對是報應。

    出境記錄一時半會還沒有出來，沈宜團就只能在S市里找，可是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

    聯(lián)系公司，聯(lián)系工作人員，全部都沒有消息。

    沈宜團的腦海里不斷閃過蘭蘭許多次流著血的畫面，又想象到蘭蘭可能在某個地方已經不在了，瞬間就會崩潰，沈宜團勒令自己不可以再想了，坐在出租車上發(fā)微博：

    @Apollo-沈宜團syt：很抱歉打擾大家，請問有人見過蘭蘭嗎？偶遇活著事什么的都可以，請練習我。郵箱，電弧啊，微信，微博頻率區(qū)，微博私心都可以，這是我的練習方式，會有工作人員幫忙一起確認的，不要丹心我看不見，疑似的缺人的都可以，很抱歉。有確認信息酬金100萬人民幣，確認了我會親自立刻打過去的。

    熱評1：你老公丟了來問網友？團子真不把大家伙當外人！

    熱評2：我靠，好多錢。李微瀾勸你識相點立刻出現在我面前，我提著你去領賞。

    熱評3：好多錯別字啊，看來事大了，精神很緊張才會這樣的。大家看到蘭蘭了幫忙發(fā)發(fā)吧！

    熱評4：呃，有點像我家電梯里貼著的尋貓啟示。

    熱評5：團子這個緊張的樣子好像小區(qū)里丟了貓大哭三天三夜一直在找的貓主人……李微瀾你快出現吧，別讓團子擔心了，有話好好說啊。

    錯別字太多，沈宜團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去修改錯別字，還是泰和的人登了沈宜團的微博賬號去修改的。

    編輯版本：

    @Apollo-沈宜團syt：很抱歉打擾大家，請問有人見過李微瀾嗎？偶遇或者是什么的都可以，請聯(lián)系我。郵箱，電話，微信，微博評論區(qū)，微博私信都可以，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會有工作人員幫忙一起確認的，不要擔心我看不見，疑似的確認的都可以，很抱歉。有確認信息酬金100萬人民幣，確認了我會親自立刻打過去的。

    沈宜團一直找到晚上十二點鐘，還是沒找到，偌大的互聯(lián)網也沒有人見過李微瀾。警察那邊也完全沒有消息。不過信息庫顯示他最近三天以內并沒有出境記錄。

    也就是說。他還在國內。S市。

    可是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

    直到最后，沈宜團感覺完全沒有希望了。

    沒有人知道從早上到九點，到午夜的十二點這段時間對沈宜團來說有多么難熬。

    衣服臟兮兮的，而且在路上狠狠摔了一跤，褲子都被擦破了，膝蓋上肯定流著血，跟褲子的布料黏在一起，摩擦一下應該會很疼很疼。

    沈宜團的身體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麻木了。

    心臟卻截然不同，幾乎每一分鐘都是凌遲。

    蘭蘭是個非常極端的人，他一旦決定的事，就絕對沒有回頭路。

    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沈宜團有點不想找了，他腦海里出現了蘭蘭已經死掉的畫面，想著那個畫面，沈宜團坐在街邊的花壇上，敲著膝蓋，緊緊握著手機，等著警察或者律師的電話。

    一旦確認死亡，沈宜團也覺得自己沒什么活頭了。

    這時候，手里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沈宜團心里緊了一下，把手機翻過來，手機上顯示的是蘭蘭的來電！

    沈宜團來不及思考這到底是最后的鍘刀落下，抑或是峰回路轉的回信，他一秒鐘就把電話接了起來，“喂，是蘭蘭嗎？”

    等了三秒鐘，電話里才傳出李微瀾的聲音。他很輕地嗯了一聲。

    沈宜團一秒鐘就落淚，用手背蓋住眼睛，仰起臉，“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在哪里？我快要被嚇死了。”

    “你要來看看我嗎？”

    很熟悉的一句話。

    沈宜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把地址發(fā)給我，我要去。在我去到之前，你好好地好不好。”

    李微瀾又嗯了一聲。尾音似有似無，仿佛馬上要消散在風里。

    沈宜團并不感到松一口氣，反而更加害怕，“你不要掛電話！李微瀾，你不要掛電話！我現在過去。”

    李微瀾似乎笑了笑：“好。”

    沈宜團立刻動身，一直聽著李微瀾電話里的呼吸聲。蘭蘭沒有再講話，沈宜團仿佛聽到劇烈的風聲呼嘯而過，猜測著他是在哪里，應該不是在室內，他會在外面?zhèn)�害自己嗎�?br />
    沈宜團一邊惴惴不安地想著，一邊趕到蘭蘭發(fā)過來的定位。

    他沒想到，找了一整天，最后是在自己送給蘭蘭的那套房子的天臺，也就是早上見過小胡子那棟樓的天臺，再次見到了李微瀾。

    沈宜團一爬上天臺的那一瞬間，看到面前，大聲對著李微瀾吼：“你在干什么？給我下來！”

    這幅場景一定會成為沈宜團一輩子的噩夢——

    李微瀾坐在天臺的邊緣，大冬天的，穿著很薄的針織衫，破洞牛仔褲，依舊留著妹妹頭，被冬天的晚風吹起，露出迷離深邃的眉眼，在夜色里，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冷淡，又漂亮得不可思議。

    耳垂邊掛著一串長長的巴洛克風格蝴蝶耳墜，風一吹，珠寶耳墜會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那串蝴蝶耳墜就在風里飄啊飄，仿佛下一秒鐘就要墜下三十二樓的高樓。

    天臺沒有燈，只有一些月亮微弱的光芒，面前的景象黏膩又灰暗。

    偏偏他坐在最高樓的天臺邊緣，身后是整個S市最繁華最紙醉金迷的地方，明亮又輝煌。

    于是就顯得李微瀾更加的陰翳潮暗，像一縷幽暗的游魂，一旦墮落，便被身后的璀璨吞噬，瞬間灰飛煙滅。

    李微瀾的長腿垂在天臺壁緣，晃了晃，抬起眼睛，對著沈宜團輕輕笑：“你來啦。”

    耳邊的蝴蝶耳墜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丁零當啷的的響聲。漫不經心地。

    沈宜團站定腳步，眼圈通紅，咬牙切齒地說，“你立刻給我下來。”

    李微瀾晃了晃腳，搖頭：“不要。”

    沈宜團努力想起點什么，留住他，“不要走到這么地步，蘭蘭，我們還有話聊，年底，年底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拿獎杯的嗎？近在咫尺了。”

    李微瀾嗯了一聲，聲音溫柔又帶著淡淡的倦意，“的確是。近在咫尺了。沈宜團，祝福你呀，馬上就要實現夢想了。今年的年歌大賞絕對是Apollo的，我已經全部都弄好了，還有耀庭，今天忙了一天，做好最后的交代，很快耀庭就會迎來上市以來的重創(chuàng)一擊，這些，我都幫你處理好了。”

    李微瀾：“沈宜團，你只需要端坐在王位中央，拿到一切屬于你的榮耀就好。”

    沈宜團用手背抹了一把臉，竭力抑制情緒，尾音卻仍然有止不住的顫抖：“你呢？！你呢。”

    “我？……”李微瀾笑了，側臉轉向身側的城市燈海，冬天的晚風吹起他的妹妹頭劉海，帶著些遙遠又蕭瑟的氣息。

    “我很懶的。如果是為了我自己，我才不會忙這些。我說了，你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我只需要看著你享受夢想成真的樣子，我就很幸福了。”

    “那你繼續(xù)陪著我啊。”沈宜團手指發(fā)著抖，“很危險的，你下來吧，蘭蘭。我還想要很多其他的東西，你幫我去做，你先下來。”

    其實沈宜團想不到要什么了，他甚至覺得，舞臺，獎杯，黃金海都不重要了。

    只要李微瀾能下來的話。

    “不要，”李微瀾嘆了一口氣，“我真的很累了，沈宜團。”

    “吃飯很累，睡覺很累，微笑很累，行程很累，最累的是假裝不在意你，最累的是……和喜歡的人朝夕相處卻永遠無法達成在一起的愿望。”

    “你可能會覺得我超級奇怪，不就是沒辦法在一起嗎？為什么要走到這么地步。”

    “其實我也不知道，一開始就很累，出生就很累啊，到處輾轉流浪，說著不在意父母卻還是忍不住渴望來自他們的關心，后來我知道我永遠也求不來，因為他們是很壞的人，本來就不會真的愛我，我從他們的身上得不到幸福。”

    “后來遇見了你。”李微瀾泛著專注的眼神，望住沈宜團的臉頰。

    片刻后，李微瀾很快又移開眼睛，浮起一絲微笑，瞇起眼睛，似乎在走馬燈地回憶。

    “你知道嗎？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我說生日快樂的人，就算我是個脾氣這么臭的人——你帶我回家，關心我，對我好，鼓勵我，陪我做了很多很多事，那段時間我真的特別特別幸福，還送我好多禮物，我本來想帶著那只奶牛貓一起跳樓的，但是我怕那只奶牛貓上新聞，大家把矛頭指向你，然后我就說算了，打算以后放在我的骨灰盒旁，永遠跟他一起睡覺。”

    李微瀾做了個睡覺的動作，腦袋微微側著，臉上的笑容甚至帶著甜美又蠱惑的氣息。

    他左手的無名指在月光下微閃，修長的手指上仿佛戴了一個素凈的圈環(huán)。

    不像是戒指，像是隨手拆下來的鑰匙扣圈圈。

    李微瀾繼續(xù)笑著說，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那只奶牛貓，喜歡你送給我的鑰匙，喜歡你送給我的八音盒，可是你竟然說那個奶牛毛絨布偶扔掉也無所謂，我接受不了。可是我不能拿你怎么辦，沈宜團。”

    “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我很會傷害其他人，算計，陷害，直接對他們發(fā)瘋，但是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沈宜團，我每天想，每天想，真的很累你知道嗎？”

    “我知道，對不起，蘭蘭……”沈宜團盯著那個銀圈，眼淚無法抑制地流了下來。

    “不要說對不起。事到如今都是我活該。”李微瀾幽幽地說著，“活著可能是人的本能，但是我可能是從小時候就生病了，很小的時候我就在想，我干嘛要活著呢？人干嘛要活著呢？很累的話，直接去死不就好了嗎？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

    他出身于一個政|商結合的頂級優(yōu)越家庭，從來不為生計憂愁，可惜又是個私生子，從來沒得到過來自于命運的祝福。

    周圍的人要么是阿諛奉承假意虛迎，要么是嗤之以鼻嘲諷嫉妒，還有著來自于親生父母的目光，高高在上，又潛藏不住的嫌惡。

    富裕的生活，過于早熟敏感的性格讓李微瀾有了更不同的精神追求，他喜歡看電影喜歡喜歡聽歌喜歡浪漫又美好的事物，見過歷代史上許多的輝煌的誕生與寂寞的湮滅。

    他望著藝術中的興榮，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的誕生與末路的失落，思考自己的人格，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想了半天，

    隨著周圍環(huán)境不斷的輾轉，他終于失望了。一輩子的辛苦流浪，如同池子里的浮萍般，春天萌芽，秋天死掉，周而復始，春秋輪回，可是這有意義嗎？

    幾十年的漫長時間里，只有活著，死去。

    卻始終無法感受來自于現世的幸福。

    后來遇見了某個人。

    那個人對李微瀾來說，不僅僅只是一個隊友，哥哥，談戀愛的對象。

    更是幸福的承載體。

    李微瀾人生里迄今為止的幸福，都與沈宜團有關。

    腦海中回憶起每一個幸福的瞬間，全都是沈宜團的身影。笑著，哭著，抱著他，牽著他，跟他并排坐著。豬腳飯公主，冰椰汁，公交卡，下雨，生日蛋糕，煙花，柔軟的玩具，堅定的眼神，溫柔的眼神，祝你生日快樂，我會包容小貓一切的，包括他的壞脾氣，嫉妒……

    一切如膠卷電影版閃過。

    落到最后——

    “我不可能為了那一丁點無關緊要的感情去犧牲我的前途。”

    沈宜團這么對他說。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李微瀾并不生氣，也不怨恨，在那一瞬間，他只是覺得很累，很累。

    掙扎了這么久，辛苦了這么久，孤獨的日子里，有無數的瞬間想著就這么去死好了，不斷給自己找理由活下去實在是太累了。

    后來堅持到遇見沈宜團。

    李微瀾以為終于擺脫了周而復始的無聊輪回，遇到了那個可以讓他感受到幸福的人。

    然而最終的愿望還是落空。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意志力很強的人啊……”李微瀾低聲說，“不想堅持了，我好累。”

    李微瀾覺得已經到時間了，抬起眼，“沈宜團，你好好地看著我。”

    “我叫你來，并不是讓你勸我，讓我活下去的。”李微瀾的聲音漸冷，

    李微瀾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沈宜團，瞳仁很大，目光破碎黏膩，又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眼珠子錯也不錯，

    “你好好地看著我！這個天臺是我精心挑選的地點，我就要在你送給我的家的天臺，就要在你面前跳下去，死了以后骨灰也要放回你送給我的家，我要……”

    “讓你一輩子都忘不掉我。”

    “睜眼，閉眼，都是我去死的樣子。”

    “我會永遠纏著你，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這是我要對你說的最后一句話——愛你，我愛你，沈宜團。”

    回音。冰冷的地面。黑色的月光。

    一切即將迎來末路。

    沈宜團下意識地說出口，語速太快，最后一個字黏在風里，“可是我也喜歡你！”

    沈宜團不愿意就這樣結束！——“你下來，我們在一起，我喜歡你，可是我也喜歡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全身都在顫抖！

    還是說出來了，怎么還是說出來了！可是，可是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李蘭蘭沒坐在天臺邊緣霓虹燈上，沈宜團就一輩子忍著不會說出口——

    可是怎么辦呢？蘭蘭就是這樣的人，他就坐那兒了，而自己被逼得真的沒辦法了。

    也許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命中注定。沈宜團選擇接受命運給他的指示。

    別掙扎了，天生一對。注定就是要在一起，兩個人才能真正幸福。

    別的也都不必考慮了。

    李微瀾笑了笑，這并沒有讓他有任何一絲波動，反而更加想去死了。

    還活著干什么？道德綁架，累贅，把人家逼得講這么違心的話。

    不過，就算是假的也好。

    李微瀾嘴角浮現古怪的微笑，為那一句的虛假的告白而感到一絲卑微的幸福。

    終于聽到了做夢都在求的那一句回應，死得更加安心了。假的，也心甘情愿。

    李微瀾把青蛙拖鞋脫掉，整整齊齊地擺在天臺邊緣。

    那兩個青蛙玩偶頭對著他。空洞的眼神，吐著長舌頭。

    沈宜團漸漸地也平靜，“你要是去死了，下一秒鐘我也立刻去跳。”

    他似乎并不是在恐嚇李微瀾。

    臉上的茫然，害怕，傷心全部都隨著眼淚漸漸干涸而退卻了。

    似乎被那兩只青蛙頭抽干了所有的情緒。

    腦海中一瞬間就做好了決定。

    沈宜團把手機放在天臺的地上，一步一步地，也走到天臺的邊緣，目光因為沾了淚水，明亮又堅韌，跟李微瀾并排坐在天臺的邊緣，

    “我并不是在說假話，蘭蘭，你知道我的。非常非常執(zhí)著的一個人。對舞臺是這樣，對你是這樣……”

    沈宜團緩慢地說，像是在作最后的遺言：“你可能并不相信我愛你。我的態(tài)度也非常強硬，因為是個很執(zhí)著的人，我喜歡你但是……我覺得我們在一起并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相比起我自己的前途，我更擔心你，你還小，真的要走上這種扭曲的道路嗎？跟我在一起，你永遠沒辦法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站在我的身邊，要你一輩子見不得光？”

    李微瀾似乎有些茫然，“……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

    “對比起你的勇敢，我是個膽小鬼，對不起，害你辛苦了這么久。但是如今都到這個地步了，我跟你沒有別的選擇，要么在一起，要么一塊跳下去。”

    李微瀾低頭，跟沈宜團抵著額頭，低聲說，“好，那我們就一塊去死吧。”

    “好的。”沈宜團并不掙扎，閉上眼睛，“遇見你很幸福。下輩子我們也要相愛。相愛，還要真正在一起。”

    “會的。”李微瀾閉上眼，最后看著沈宜團。

    心跳跳了幾下，恍惚地有點猶豫。——

    他去死沒關系。

    可是，

    可是有點舍不得沈宜團跟他一起走。

    死了，他就再也不會露出溫柔又平靜的微笑，此刻會成為最后一刻。

    李微瀾安靜了許久，坐在天臺邊，城市底部的霓虹燈光暈染開，融化在兩人的身前，似乎底下并不是萬丈深淵，而是一片甜蜜的糖果海。

    “你真的愿意……”李微瀾低聲道。

    沈宜團沒有回答，而是直接牽起了李微瀾的手，交疊著掌心。

    沈宜團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望住李微瀾。一如既往地溫柔。像初遇那天，公交車的紅色電子牌在他身后閃爍，問他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的時候，身后的太陽光圍繞在他身后，暈染了一層淡淡的光澤，后來又是舞臺上閃閃發(fā)光的大明星。

    李微瀾握緊了這顆明星。

    沈宜團的手很軟和，帶著溫熱的氣息。

    冬天的晚風蓋在兩個人臉上，彼此呼出一大口霧氣，模糊了彼此的目光。

    李微瀾忍了忍，聲音很低落，“可是，我想你好好地活著。你還要做大明星的。”

    “不重要了。”沈宜團握緊了李微瀾的手，“今天找不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很難受，你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的愿望大概是要失敗了，因為我也會很快變成一只鬼，看到時候是誰忘不了誰。”

    “可是……”

    沈宜團搖搖頭，“沒有可是。我人已經坐上來了，手已經跟你緊緊牽著了，也告白了，選擇權在你的手上。蘭蘭，無論你選擇什么，我都會心甘情愿接受，真的。”

    李微瀾在夜光里看了沈宜團許久，最后還是舍不得，還是舍不得。

    他突然就憋起嘴巴哭了，兩個人“咚”的一聲從天臺下來，李微瀾重新穿好青蛙拖鞋，

    “那我們好好活著吧。這輩子要在一起，你剛剛答應過我的，下輩子也要在一起。”

    李微瀾哭著講。

    沈宜團只是嗯了一聲，把外套脫了，踮起腳披在蘭蘭的肩膀上。剛剛牽手的時候，感覺蘭蘭的手很涼。

    李微瀾還是有點不敢置信，站在地面上，像在做夢一樣，“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塊兒？可是……為什么呀。之前還不同意的。”

    “因為我本來就很喜歡你，蘭蘭。”沈宜團說，“只是裝做平靜，不想被你發(fā)現我的愛情。”

    沈宜團心底里還是很擔心未來的道路，但是沒辦法了，他都把李微瀾逼到這個份兒上了，甚至還要在他面前去死，死了以后骨灰也要放回他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當中。

    是他一步一步把李微瀾逼到這個份上的。

    可是，也只有沈宜團這個人才能把他拉回來。

    直到最后一刻，沈宜團還在掙扎，隱藏自己的感情，試過用Apollo，試過用大賞榮譽把他拉回來，可是李微瀾不在乎這些。

    自己以身坐在天臺邊緣上，就像祭品自己跳上了魔王的祭臺。

    在不知不覺當中，沈宜團已經躺在了祭祀臺上，變成了“魔王的祭品”。

    祭品可以控制住魔王的心情，但是當魔王習慣了祭品的存在，吃不到祭品他就要立刻發(fā)瘋，分分鐘弄得生靈涂炭，哀鴻遍野。

    李微瀾哭起來就止不住，眼淚一直流，就連耳朵邊的蝴蝶耳墜也哭得濕濕的，珠寶在月色的發(fā)著晶瑩的光。李微瀾不去抹眼淚，兩只手牽著沈宜團的手，很久很久都不肯放開。

    沈宜團也任由他牽著，仰起臉，問李微瀾，“要親親嗎？”

    李微瀾停止了哭泣，似乎很純情地瞪大了眼睛，“嗯？”了一聲。

    沈宜團：“我今天一直很害怕很害怕，被你嚇得。現在在一起了，這里又沒人，不是應該親親一下嗎？安慰我。”

    李微瀾害羞地：“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呀。”

    沈宜團站定腳步，很認真地看著李微瀾，正式道，“因為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你是個勇敢的蘭蘭，我本來是個膽小鬼后來把靈魂交付給你決定跟你同生共死，可能也學會了你的勇敢，謝謝你給予我的勇氣。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蘭蘭。”

    李微瀾被夸得特別不好意思，臉紅紅的，撩著耳墜，“我是神經病。哼，怪不得你能跟我談，你也不是一般人，竟然會選擇坐在我身邊打算跟我一起跳了。”

    沈宜團像是要把之前缺失的告白遺憾全部彌補回來，又再次回以純純的目光，笑著看李微瀾：“因為我喜歡你。”

    李微瀾聽著沈宜團誠懇又甜甜的告白，臉熱熱的，腹部以下被弄得一陣緊繃，“那跟我親親。我超級會親，超級會喘，你知道的。”

    他忍不住朝沈宜團撒嬌。

    “來抱一下再親。”沈宜團張開懷抱，踮腳，“你彎一點腰啦，我夠不著。”

    李微瀾直接把沈宜團抱起來，閉上眼睛，像個大力少女一樣，妹妹頭乖乖地垂著，漂亮的眉眼，唇線完美又飽滿，皮膚雪白，臉頰緋紅，像顆羞澀又多汁的桃子，等著他男朋友來親親。

    放在地上的沈宜團的手機突然響了。

    沈宜團轉頭望過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蘭蘭的背，讓他先把自己放下來。

    李微瀾不會同意的，鼓著嘴唇，嗓音黏黏乎乎地，“不要，我喜歡抱著你，我想要立刻就親！”

    沈宜團溫聲勸著，“你不見了大家都很著急，先把事情交代了先。”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李微瀾氣得跺腳，淚性大，嘴唇鼓鼓的，卻還是把沈宜團放了下來。

    冬天的冷風里，李微瀾蹲在地上，可憐，無助，弱小地看著他男朋友一個一個地處理著各方的電話。

    又有點不想活了。

    親親而已，有那么難嗎？

    難道沈宜團對他沒有欲望了嗎？剛剛才把自己追到手耶！聽說那些結婚了的男的很快就喪失對妻子的興趣，不會吧，沈宜團不要這樣對他。

    不過他老公還是愛他的。

    李微瀾攏進了沈宜團的外套，聞到一種柔軟的蜂蜜牛奶的味道，甜甜的，很柔和，而且很暖和。

    耶^^

    這時候，沈宜團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蹲著跳到李微瀾的身邊，于是兩個人蹲在天臺的墻角邊打電話，像是兩株柔軟的，相依為命的蘑菇。

    沈宜團腦袋一歪，靠在李微瀾的肩膀上，窩在他懷里，他披了自己的外套，懷抱既寬大又溫暖。

    李微瀾垂眸看他，臉紅紅地，耳墜垂下，吻著沈宜團的臉心。沈宜團側了側臉，躲開冰涼涼的小珠子，太癢了。

    他仰起臉，邊打著電話，邊用嘴型無聲地安慰蘭蘭，

    “不要傷心，先抱抱。”

    李微瀾：“……”

    可惡。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更想親親了。

    第95章

    許女士并不知道她差點在這個晚上失去兩根臺柱子，還在調侃沈宜團，讓他趕緊處理好微博上的尋貓啟示，別讓大家擔心。

    交代完以后，許女士又話鋒一轉，“對了，團子，有個事兒……”

    沈宜團一聽就知道許總有正事要說，問道：“怎么啦？”

    許女士：“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放假，但是也實在是找不到人了，有個綜藝的藝人臨時出了點問題不能上節(jié)目了，制片人正問我泰和有沒有合適的藝人。”

    “我想著正好你沒出來旅游，而且這個綜藝很短，三天左右就能結束，結束之后我給你加旅游經費，折現也行，想加假期也行，好不啦？”

    沈宜團有點懵：“這么突然呀？”

    他才剛談上戀愛，怎么下一秒鐘就要去打工了。

    許女士嗯了一聲，聲音小了一些，像是在說秘密一樣，“內部收到風聲，之前那個藝人因為毒品問題現在沒辦法露面，所以事情特別緊急，制片人到處面試……”

    那是挺急的。

    沈宜團沒什么所謂，反正也是閑著，問：“什么綜藝呀？”

    李微瀾在一邊拼命扯著沈宜團的手肘，讓他不許去，不許去！假期要陪自己！

    沈宜團拍拍李微瀾的手背，像摸摸小貓那樣安撫幾下，用口型說，“就三天。”又繼續(xù)把注意力放回到電話里，

    許女士：“那個綜藝叫獨自生活的三天三夜，很出名的，你肯定知道。”

    名字一說，沈宜團確實知道。

    《獨自生活的三天三夜》一直以來都是常青綜藝，好餅來的，要不是毒品問題實在沒人敢兜，這個餅不可能輕易流出來便宜其他人。

    許女士把話攤開了說，“團子，我知道Apollo這么紅了，現在不缺這么個綜藝，但是……制片人是親自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的，你也知道電視臺的制片人權力有多大，順水推舟接了他這個人情對Apollo對泰和都有利，而且對方姿態(tài)放得很低，酬勞也還可以，時間也不長，就三天，你要不……考慮一下？”

    講到最后，許女士也有點心虛。

    畢竟Apollo前段時間才跑了兩千多個行程，現在好不容易放假，又抓他去打工，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考慮一分鐘好嗎？”沈宜團溫聲問道。

    許女士：“當然，當然。”

    沈宜團也知道制片人就是電視臺里的皇帝，既然電話都打到公司高層這里來了，許女士也很為難，不然他不會朝沈宜團開這個口。

    李微瀾也知道這一層關系，然而理解歸理解，情愿不情愿的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嘴巴撅起來，不高興的表情超級明顯。眼神哀怨地看著他男朋友。

    氣啊。

    哪有這樣的。

    李微瀾用那雙桃花眼飛快地瞪了一眼沈宜團。

    這跟剛結婚就守活寡的太太有什么區(qū)別？

    沈宜團笑著用手指去捏李微瀾的嘴唇，讓蘭蘭像一只生氣的扁嘴鴨一樣鼓起嘴唇，又松開手指，捏捏他的耳垂。

    “討厭。”

    李微瀾用嘴型討伐著他的男朋友，口型做得非常夸張，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

    “喜歡。”沈宜團無聲地說道，抓起李微瀾的大手，攤開掌心，在他手心畫了一個胖胖的愛心。又對著他溫柔笑。

    李微瀾被那樣看著，又害羞又生氣，心里再不情愿也拿沈宜團沒辦法，撅著嘴，隨意點了幾下腦袋。意思是同意了。

    沈宜團這才對許女士說：“沒關系，這個綜藝可以接，反正我正好在S市，也可以在空窗期為Apollo增加曝光度，年底大賞還不算十分有把握呢。還是要努力工作的。”

    許女士顯然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團子，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團子。”

    沈宜團笑笑：“沒事的，我需要做什么嗎？什么時候拍，我準備一下。”

    許女士大大方方地說：“沒關系，你什么都不用做。直播綜藝制片人找到我這里，主要就是知道圈里你是數一數二潔身自好的藝人，碰上那個毒咖，搞得他有點陰影了，別人他都不放心了。”

    “嗯……”沈宜團聽著制片人找上他的理由，突然心虛起來，跟李微瀾對視了一眼，心里想……其實……自己……也不是……特別……潔身自好……。

    掛了電話，李微瀾捂嘴笑了一下，很沒同情心地講風涼話，“這個制片人真是倒霉蛋，過了一個法制咖，又找上了一個戀愛咖。這個戀愛咖還是跟隊友談戀愛，他要是知道了，要跳樓的就另有其人了。”

    沈宜團噓了一聲：“所以我們要偷偷的，不可以被別人發(fā)現，知道沒有。”

    李微瀾嚴肅地respect：“保證藏好。放心吧，我談了戀愛超級低調，不會露出一絲。”

    沈宜團看著李微瀾，心里想蘭蘭要是有根貓尾巴，現在肯定已經高高豎起來了，他就是恨不得把尾巴當作天線，插在地球的頭上，向全世界宣告他正在穩(wěn)穩(wěn)戀情中。

    一時間，沈宜團很頭疼，感覺他們倆遲早會暴露，憂心忡忡地說，“哎。大不了咱們不干了，環(huán)游世界去吧。就是退圈之前肯定會被網爆一下。算了，到時候退網吧我們。”

    李微瀾聽明白了，捏著沈宜團的臉，不高興地嘟囔說：“你是因為這個才不敢跟我談的嗎？”

    “有一部分原因。”沈宜團點頭，“網絡暴力很可怕的。你要小心。尤其是我馬上要上生活觀察類直播，跟走鋼絲一樣，太危險了。”

    李微瀾恩恩兩聲，摟著沈宜團下樓，心里想呵呵玩轉互聯(lián)網，誰知祖宗誰是孫子還不知道呢。

    論壇網友要是能聽到幸福蘭的OS，肯定會說網絡暴力固然可怕，但是論壇里有一奇葩某蘭，實施的不是網絡暴力這么簡單，

    那簡直是網絡虐待。

    第96章

    【幸福蘭：大家晚上好呀^^】

    1l：這是誰？我以為幸福蘭被舉報到炸號了，怎么還在，在座位的各位都有責任

    2l：穢土重生堂堂來襲！

    3l：幸福蘭看起來心情還可以。，容光煥發(fā)地，，看來是他老公又對他好了，今天拿的是幸福小蘭的劇本，，各位做好心理準備吧

    4l：還以為幸福蘭被舉報到退網，安心當線充嬌妻去了，怎么又來了

    【幸福蘭：大家想我沒？哎呀，前段時間跟我老公在一起為生計拼命，很忙的啦，我老公累到掛吊水了呢……我也有心事，沒什么心情上網，想我沒想我沒想我沒？】

    【幸福蘭：其實我也特別討厭你們，你們老罵我老公，我不高興了！但是我的情感問題周圍沒人能訴說，他們都特別不理解，所以又只好來問你們了，，家人們，有個問題就是，你們都怎么確定一個男人真的愛你的呀？可以告訴我嘛^^】

    1l：幸福蘭你記住兩點，像你這種癥狀還有人敢說理解你的，要么是傳銷詐騙跟你套近乎，要么是精神病院沒關緊門讓病人竄逃出來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可能

    2l：是我中文不過關嗎？看了兩遍，整個論壇0人關心你老公是否掛吊水……

    3l：也0人表達思念幸福蘭

    4l：簡單啊，錢在哪愛就在哪，不給你花錢就是絕對不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5l：真的是，在網上看到個帖子，一男的彩禮送三金送的是假金被未婚妻發(fā)現了，未婚妻說要退婚，結果那賤人說我不管，我給你的就是真的，你要是退婚那你也要退真金回來……見不死他的

    5l：是不是在小地瓜看到的？

    6l：我在小地瓜看到這種肯定會不點興趣，因為有可能是引流的，帖子爆了他就立刻編輯帖子開始賣貨，姐妹們補藥白白給人送流量了……也就是在日活300的糊逼論壇……發(fā)帖騙人得不到什么好處，大家也都是好家人才回一回這個幸福蘭，看她也真是被老公折磨得挺慘，唉，

    【幸福蘭：我老公對我很好！】

    7l：所以還是錢的事，幸福蘭你就想吧，你老公有沒有在你身上花錢……要是沒有就小心了，要么是鐵公雞等你生病了偷偷給你拔管不想給你出醫(yī)療費，要么是外頭有人，資源有限，花在外頭那個身上了，你就沒有了哦

    【幸福蘭：別胡說！我老公愿意都愿意跟我一起死了，怎么可能會拔我管！不過說起花錢的事，我老公還是很愿意給我花錢的（害羞.jpg）我想要什么都給我買，哼，才不告訴你們我每次喝飲料都是我老公請客，還送我大房子，是老公親手把房子鑰匙圈圈套到我無名指上的哦，老公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嗎？這是我們的婚房嗎？】

    8l：疑似冬天冷臉給老公洗內褲凍出幻覺

    9l：幸福蘭好像小學生，還跟你一起死……你死了他愿意等你過了頭七再續(xù)弦……都算他有情有義……呵呵……

    10l：好吧，那有沒有日常給你送禮物？不是那種特別冰冷的砸錢就能買到的，要用心的。

    【幸福蘭：真懷疑你是我老公了，你怎么知道我老公每次送的禮物都特別用心？我老公手特別巧，又肯為我花心思，他真好呀】

    11l：那你老公有對你索求一些親密行為嗎？親親抱抱doai類似的……

    【幸福蘭：我靠，網友真厲害！還真的有，我老公抱起來特別有安全感，像一座島嶼，我真喜歡他呀。老公想你了，偷偷在互聯(lián)網上賽博親他一下（害羞）】

    12l：那不就完了？那你在糾結啥？

    13l：是不是之前幸福蘭不幸福留下心理陰影了？搞得現在疑神疑鬼的……

    14l：可能是真過上好日子了，感覺幸福蘭雖然嬌妻了一些，三句不離他老公，但是好像沒有之前那個瘋瘋癲癲的味道了……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說話

    15l：是的是的，誰懂……之前一看到這個id我恨不得連夜竄逃……發(fā)的東西真的很令人氣憤，樓主也是腦殘一個……根本說不聽，，不過今天看下來，只要屏蔽掉老公這兩個字，其實還好，是個挺可愛的網友

    16l：愛的具象化（心）（心）（心）

    17l：們真是被pua習慣了，這也能吹正常人……不過其實我也覺得……今天的幸福蘭真的好像不太一樣了，花生了什么事……

    18l：肯定是樓主老公又把樓主哄好了唄……樓主這么愛，其實很容易就能哄好吧，就看樓主老公愿不愿意了……

    19l：們真是賽博小妾，幸福蘭在老公那受了氣就來折磨我們，，網友是什么食物鏈底層嗎我請問呢！！！

    20l：那這么說還是很危險的啊，幸福蘭的情緒開關完全掌握在他老公手上，那他老公還不是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21l：能咋辦？愛上就是被操縱的開始，除非不愛。不過你問問幸福蘭他愿意離開他老公嗎？我看叫他去死他都不愿意呢，祝福吧！

    22l：那就只好求求幸福蘭老公積點德吧，別再糟蹋樓主了，，樓主也是可憐人一個……不過最可憐的是網友，，樓主發(fā)癲的時候是真的特別特別特別生氣，而且文字情緒感染力很強，你想不生氣也不行，今天這樣算好的……

    23l：樓主，聽我的，當你懷疑你老公到底愛不愛你的時候，就說明他其實并不愛你。別欺騙自己。

    【幸福蘭：放你的狗屁啊，前面大家都說了，他又愿意為我花錢又愿意為我花心思還對我有欲|望，怎么就不愛我了？】

    【幸福蘭：其實我本來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吧，我老公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我還在懷疑他的真心，真的太不應該了，】

    24l：行吧，嬌7又自我pua上了……

    【幸福蘭：日久見人心！哼哼，我一定會跟他一直走下去的，等我死的那一天我要掙扎著最后一口氣上網沖浪，把我跟我老公的蜜月旅行照片甩你們臉上！跟我的島嶼一起睡覺去了，晚安OVO】

    25l：md……好特么嬌妻……還我的島……誰受得了（驚訝）（驚訝）

    26l：有被這些夫妻之間的小把戲惡熏到……

    27l：喜歡我的大島嶼嗎？說話！-

    該貼已被樓主申請刪除！-

    現在是深夜兩點鐘，李微瀾沖浪完畢也還是睡不著，翻了身，睜著眼睛，借著落地窗的月光，用視線描摹著沈宜團熟睡的面容。

    直到沈宜團在夢里總是感覺到一陣寒冷，不得不睜開眼睛。

    略微掀開眼皮，就正好對上李微瀾的雙眼。

    李微瀾眼珠的顏色很淺，被月光照著薄薄的，近乎有種金色的透明。

    眼神專注又凝固，不知道看了多久。

    沈宜團被他的眼神弄得心里一噔，漸漸清醒過來，模模糊糊地問，“蘭蘭……你怎么不睡？”

    “你睡你的嘛。”李微瀾眼睛眨也不眨。

    沈宜團費力睜著眼睛，拉開自己的被窩，問他：“要不要睡進來？我們一起蓋一張被子。”

    李微瀾立刻踹開自己的被子和玩偶，鉆進沈宜團的被窩里，用柔軟厚實的被子牢牢圈住兩個人的身體。

    鼻尖是沈宜團身上那種柔軟的蜂蜜牛奶味道。

    沈宜團抱著很軟和，長腿被纏住的時候也完全不會反抗，反而會溫順地找好姿勢，舒舒服服地依賴在李微瀾的懷抱里。真的像一只任揉任搓的團子。

    完全滿足了李微瀾的控制欲和支配欲，好像無論怎么抱他他都會說好呀好呀。李微瀾忍不住摟得更緊，更緊。

    慢慢地，困意再次襲來，沈宜團的聲音變得很黏糊，“睡吧蘭蘭。”

    李微瀾嗯了一聲，用鼻尖蹭著沈宜團的脖頸，又把他翻過來，低頭用手里攬緊沈宜團柔韌的腰，鼓起嘴唇，很偶爾親親沈宜團的嘴唇，其實更是不斷地親著沈宜團的鼻尖。用細膩的溫度觸覺感受著來自于沈宜團的溫暖。

    相比于沉淪更想確認對方溫熱的氣息。

    沈宜團任由他親任由他抱，不掙扎，一邊困困得一邊想，其實他也知道蘭蘭有點后怕，正在用這種方式彌補他的不安全感。

    沈宜團也知道蘭蘭未必百分百真的信任自己愛他。

    他可能只是在演，可能會覺得本來就已經在道德綁架了，都準備跳樓了才換來一句告白——下來之后就應該要乖乖地，扮演一個合格的情人應該有的樣子，熱烈，親密，甜蜜。

    總之不能再讓對方感到為難，進一步道德綁架。

    沈宜團無法掏出自己的心臟，以鮮血證明，讓蘭蘭看清楚他心里所有的愛意，畢竟他們倆要好好在一起。

    他的嘴巴也很笨，腦子也不夠蘭蘭聰明，也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直陪在蘭蘭身邊，一點一點用行動證明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李微瀾。

    就像兩個人坐在天臺上，李微瀾看著他問他真的愿意嗎？

    當時沈宜團并不說些海誓山盟的話語，坐在危險的天臺邊緣，底下是霓虹地獄，冬天的冷風呼嘯而過。

    沈宜團做的，只是默默牽起李微瀾的手，然后用力，收緊，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就像蘭蘭可能會想很多，睡不著，沈宜團也不會說長篇大論安慰李微瀾，讓他不要胡思亂想，更不會責怪他——因為蘭蘭本來就是一個敏感的人，現在可能還生病了。

    沈宜團唯一會做的，就只是拉開自己的被窩，邀請他躺進來，在冬天里一塊靠著抱著睡覺，低頭就能親親聞聞蹭蹭。

    用皮膚，氣息這些無法撒謊的存在去安慰他。

    是的，從前他們之間確實存在很多的遺憾，痛苦，不信任，擔憂。

    只是那些過往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全修愈的。

    沈宜團也有點不自信，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畢竟他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對一的親密關系。

    愛的話當然要說，但是相比去思考到底要說些什么才能彌補彼此的傷痕，也許比一切話語都要有用得多生動得多。

    沈宜團決定這樣試著去做，反正蘭蘭很愛他，他也很愛蘭蘭。足夠的相愛濃度讓他們以后在這段關系里有許多許多次試錯機會。

    這是互相的底氣，所以這段愛情還不算開始得太糟糕。

    “馬上就不能天天跟你一起睡了。”李微瀾很可惜地講，“你要去工作了。”

    沈宜團窩在李微瀾懷里，聲音悶悶地，“沒關系啊，就三天。以后都跟你一起睡。”

    李微瀾嗯了一聲，抱著沈宜團，得到承諾以后使他不由得有些得意洋洋起來，瞇著眼睛，像只饜足慵懶的大貓，漸漸地睡著了-

    三天以后是沈宜團的個人資源直播綜藝《獨自生活的三天三夜》開始錄制的日子。

    沈宜團覺得不好在公共宿舍直接錄制，嘟嘟和木頭還在外面旅游呢，東西完全沒收拾過，可能其中有一些隱私并不希望在公眾面前暴露的，而宿舍是很私人的環(huán)境，又是直播，網友眼睛又厲害，沈宜團擔心不方便。

    他問李微瀾可不可以借他那套房子，李微瀾當然不介意呀。

    于是綜藝正式選定在李微瀾出道之前住的那套房子開始錄制，節(jié)目組開始正式進場安裝攝像頭。

    節(jié)目開始之前，導演組還給了一張很可愛的紙，讓沈宜團寫下這三天獨自生活想要完成的事。

    沈宜團寫了如下：

    day1，想要調整作息，過上規(guī)律的一天。起碼在早上9點鐘之前要起床。

    day2，成功烤制一個草莓蛋糕。

    day3，去迪士尼。

    藝人愿景設置完畢，《獨自生活的三天三夜》正式開始錄制。

    早上9：00。

    沈宜團家。

    鏡頭先是掃了一遍整個家，客廳，廚房，臥室，露臺，還有270度環(huán)繞的大落地窗。

    臥室里是完全一片黑暗的，沈宜團的床上隆起一個包，頭埋在枕頭里，看起來睡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完全沒有早上九點鐘起來的樣子。

    這并不怪他。沈宜團是下了決心要在節(jié)目上好好做人的，結果李微瀾不安病大發(fā)作，黏著賴著要親，還企圖進行一些擦邊行為（失敗了，沈宜擔心上綜藝會有痕跡），兩個人磨到半夜兩點多，李微瀾才送沈宜團去錄制綜藝的房子。

    這么一折騰，沈宜團當然不可能在第二天早上起得來。

    【來了來了！】

    【團子咖位越來越高了，好餅隨便吃啊這是】

    【哈哈哈哈哈哈寫了九點鐘起床，現在已經過了九點了，第一天的任務就失敗了！】

    【萌萌的土豆小團，我吃！】

    【我靠好多人在看，這才剛開始觀看人數就七位數了，老鐵，國民第一男solo的實力恐怖如斯……】

    【等等，這個房子怎么有點眼熟？】

    【靠，別說出來啊！】

    【打什么啞謎，有什么是我們高貴vip不能聽的……】

    【別說，說了柜門就堵不住了！】

    【都是一群膽小鬼，我來說，這個房子好像是李微瀾的房……】

    【？】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哈……】

    【真的啊，李微瀾出道之前也是sns紅人一枚……因為他太愛炫耀自己的美貌了……天天在sns上面發(fā)一些美麗且裝逼的自拍……雖然出道之后sns轉私密賬號了，但是那些自拍帝唯早就存檔了……自拍有照到一些背景吧，大部分是在家里，李帝看起來不愛出門……然后剛剛節(jié)目有拍房子全貌，房子格局，裝修，尤其那扇土豪兩百七十度環(huán)繞看江景的落地窗，，不會有錯的……真的是同一套房】

    【還真是……那個落地窗絕對不會忘記，，】

    【啊？】

    【給我干哪兒來了……】

    【歡迎來到帝甜之家——磕藥小雞的天堂！】

    【什么意思。這是帝甜愛巢是吧……】

    【我靠……補藥啊……】

    【帝甜這對cp是生來為了克某些惡毒的毒唯粉的嗎……】

    【不兒，哥們，個資也能秀啊？】

    【節(jié)目才剛開始不到五分鐘就有這種大糖……后面不敢想……】

    【我記得這個綜藝是可以邀請朋友來家里做客的是不是……既然朋友能來，那老公更可以了……（just口嗨，先給團子絲道歉，沒有ky的意思）】

    【帝唯什么心情……辛苦存的物料成了扒嫂實錘……】

    第97章

    臥室里一片黑暗，拉著厚實的窗簾，沈宜團蒙著被子還在睡。

    【笑死我了，，因為鑒同一套房的帝甜絲太多，原po已經把所有你帝sns自拍物料都隱藏了】

    【那個po皮下明牌毒唯，皮下私人博沒少帶大名辱罵你團，現在估計瘋狂破防中】

    【報！！！一團蔚藍老師迅速更新了物料，大家可以去蔚藍姐那兒團建……】

    【蔚藍老師沖浪速度好快，而且好手速，，扒物料的動作也太快了吧，李帝的sns鎖了一時之間挺難扒的……這就水靈靈地扒出來啦？】

    【我發(fā)現你團睡覺不睡中間，而是側躺在一邊，看被子的起伏，像是縮成一團睡的。】

    【書上說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TT】

    【倒也不必，我還說這是有嫂子的表現呢，平時床上有其他人，當然習慣留出地方】

    【你是誰！說這些話有什么目的？！誰指使你的！】

    【我團不可能談好吧，談了也肯定分手，誰受得了對象一年365天都在外面跑行程，跟網戀有區(qū)別嗎？還是24小時沒時間回信息那種kkk】

    【團絲話不要說得太滿，一般這種情況的，要么是跟素人女友感情十分穩(wěn)定，青梅竹馬無可撼動，要么是跟身邊的工作人員在談，你們選一個吧……】

    【靠，你們把亮度放大，另外一邊的床真的有人睡過的痕跡……被單微微有褶皺，那邊那個枕頭也是】

    【說不定是團子睡覺動來動去蹭到的……】

    【這時候不說房子是李微瀾的啦？說不定是你蘭的嫂子kkkkk】

    【論壇立刻有人開貼了，目前的戰(zhàn)況是團絲和帝絲互甩嫂子中，，好一場大戰(zhàn)！】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團絲帝絲別打了，要打就去練舞室打，這里是團子個人綜藝！】

    【吵什么吵！看下去唄，這種生活直播綜藝最容易露餡了，而且團絲帝絲別高興得太早，說不定另一個位置其實是你帝的，，kkkkk】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補藥在這里放核||彈啊……】

    【好勇，你是怎么做到同時得罪兩撥人的……小心耗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嫂也是嫂是吧】

    【帝甜絲：還有這種好事？嘻~】

    這時候，客廳外，玄關處傳來微微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在按密碼開門。

    鏡頭直接對準切到玄關處。

    與此同時，彈幕開始瘋狂涌動。

    【不是吧，說嫂子嫂子到，】

    【別嚇我，也有可能是工作人員啊，】

    【你團本來在放假，沒有行程的。工作人員怎么會來，】

    【大早上的？誰？還直接知道密碼？】

    【靠，不會是綜藝史上legend級別的存在吧，直接在直播中大公開戀情】

    門打開，鏡頭不斷切大，從下往上掃，切入畫面的首先是一雙硬地馬丁靴，漆皮靴面锃亮無比，尖頭處略微反射著耀眼的高光。

    鏡頭慢慢地往上移，一條深色的直筒褲包裹著筆直的大長腿，看這雙腿彈幕就已經猜到是誰了。

    果然，畫面陡然縮小，李微瀾整個人進入鏡頭當中，穿著一件灰色呢絨夾克。正面看還好，是正統(tǒng)帥哥會穿的衣服，鏡頭轉過來一看，外套后背全是奇怪的符文，跟下了封印一樣迷亂混沌。反正挺抽象的一件外套，可能是什么潮人特別的愛好吧，咱也不懂。

    黑色的長圍巾虛虛地圍著，相比起保暖，看上去更像是凹造型用的，襯得他脖子線條又干凈又利落。

    黑色的針織，與雪白的脖頸互相映襯著，更顯得露出來那一片小小的皮肉細膩又禁欲。

    李微瀾的脖子上還掛著一串很細的白金鏈子，細細的，講究搭配，耳朵上也相應打了兩個白金耳骨釘，留著妹妹頭，順毛劉海，美少年一枚。眉眼矜貴冷淡，手臂往后一抻，把門關上了。

    李微瀾手上提著東西，把袋子放在玄關柜子上，熟門熟路地打開鞋柜，從里面掏出一雙青蛙玩偶拖鞋，放在地上，換了馬丁靴，穿上拖鞋，然后就提著牛皮紙袋子去廚房。

    【嚇尿，還以為有賊】

    【輸密碼，推門進來，換拖鞋，去廚房。而且動作很輕，肯定知道沈宜團還在睡……這一套操作下來熟門熟路啊，進來的要是女的現在嫂bot已經爆炸了……】

    【這，這……不知道同居多久了】

    【好強烈的家屬感……幻視事后第二天早晨……你團太累起不來……努力的蘭蘭出門打獵回家照顧你團。】

    【男嫂也是嫂，團絲們。，帝絲們，都顫抖吧！桀桀桀桀桀！】

    李微瀾去了廚房，把牛皮紙袋子里的東西都分門別類收好，把夾克脫了扔客廳，里面是一件憂郁灰的羊絨衫，外面穿上一條粉紅色helloKitty的少女系圍裙。

    鍋里正燒了水，咕嚕咕嚕，水開了以后把西蘭花全部放進去煮開。

    靜音攪拌機放在島臺中央，正在拼命滾動打著玉米汁，李微瀾正在處理案板上的蝦，剝殼，開背，挑蝦線，動作非常熟練，電飯煲里頭正在悶新鮮的紫薯，等熟了就盛出來搗碎碎。

    李微瀾的動作有條不紊的，且非常輕手輕腳。

    鏡頭有點缺德，一邊切給田螺蘭蘭，他正在廚房里辛勤勞動，發(fā)揚中華民族的美好品質，另外一邊切給睡神你團，這人還在睡著呢，一點反應都沒有的。

    半個多小時以后，勤勞善良的圍裙蘭已經完成了料理，裝盒，放進冰箱里。

    李微瀾順手收拾完廚房，脫下圍裙，蹬著青蛙拖鞋，推開臥室的門。

    探個腦袋進去。

    里面依舊一片黑暗。

    有一種柔軟的甜甜的蜂蜜牛奶的氣息。

    沈宜團還沒醒，像一顆不愿意發(fā)芽的土豆一樣埋在被子里，半天不動彈。

    【就這么水靈靈地看了一場你蘭的料理秀……】

    【好賢惠的姐夫，團絲們你們也別不滿意了，有這樣的姐夫還要什么自行車啊，】

    【沒想到李蘭是這么會伺候人的哥們兒，挑蝦線的時候手法干凈利落，一看就沒少干活兒】

    【小蘭小蘭，穿少女圍裙的小蘭，卡哇伊！】

    【我真的快要相信他們在同居了，呵呵。為什么如此水到渠成順其自然，仿佛是一對恩愛的金婚夫婦，，這對么朋友們？】

    【在我家里，我父要是敢在我媽咪做飯的時候美美睡覺，，等著睡醒有飯吃，那父死定了……我媽挑的不是蝦線……會是我父親的手筋腳筋……】

    【帝絲別動怒，是你帝上趕著去伺候人的，要怒就去怒你們家蒸煮……補藥遷怒我們可憐的愛睡覺團。】

    【帝絲可能也覺得蒸煮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吧……罵自己家蒸煮沒什么用，無藥可救了……】

    【是的是的……就跟一些無藥可救的嬌妻一樣……我突然想起某個論壇的嬌妻，也是跟你帝這個死出差不多……很愛他老公，真的很愛，上趕著愛！別人罵他死肥豬老公一句他就立刻跳腳……天天上網跟網友魔法對轟ing】

    【啊啊啊啊啊啊，補藥在這里提起這個人，大早上的我想起這個樓主就氣得心臟不舒服】

    【靠，在這都能看見我幸福蘭姐……此人真是嬌7到一定程度，都出圈了……】

    【噠咩！我帝還是沒有到那個幸福蘭的程度的……我可以溺愛一下，繼續(xù)當帝唯呵呵。】

    李微瀾輕手輕腳進了房間，趴在床邊，半跪著在地毯上，安靜地看了一會睡覺的沈宜團。

    雖然沈宜團窩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著，李微瀾還是坐在床邊陪了他一會。氣氛寧靜又恬淡。

    李微瀾坐了一會以后，去書房里拿了一個ipad，又回到沈宜團的身邊，他也不催沈宜團。就自己在iPad上靜靜地敲著什么，敲一會又趴在床邊看看沈宜團，像是機器人小貓上燃料劑一樣，看一會補充夠能量了又繼續(xù)回去敲ipad。

    就這樣周而復始，李微瀾一直守在床邊安靜等著沈宜團起床。

    房間里垂下來的窗簾依舊沒拉開，空間高敞而光線低暗，在這樣的昏昏的房間里很有安全感，兩個人靜靜地守著，畫面看上去既溫馨又有安全感。

    如果末日來臨，躲進這樣一間房間里，與對方互相陪伴著等待著盡頭的到來，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種死法。

    【哎喲，老鐵們，看得我心軟軟。】

    【誰懂……捧著臉看他們直播的。，他們感情真的好好啊，從眼神和這種安靜的陪伴就看得出來。】

    【你蘭真的很像一只小貓，我家貓也是這樣，周末賴床的時候小貓不會吵你的，讓你睡，它自己在那邊安靜玩玩具，不過不會走遠，你醒了小貓會第一時間發(fā)現，像一只小豹子一樣跑過來，睜著萌萌的大眼睛看著你要你跟它對視，可能是希望你醒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帝甜絲一直吃很好。，他們倆真是麥麩界金牌銷售，誰來了，，一旦嘗兩口就跑不掉了……】

    后來沈宜團終于醒了，先是狠狠在床上滾幾個圈，伸懶腰，又躺了一會，才舍得睜開眼睛。

    一眼就看到李微瀾正趴在他床邊。

    李微瀾雙手交疊著墊在下巴處，上目線微微挑起，在昏暗的房間里他的眼睛尤其亮，對著沈宜團眨巴眨巴，嗲著嗓子說，“你醒啦。”

    “早上好，蘭蘭。”沈宜團笑著伸手摸摸李微瀾的臉。

    “在做什么呀？不開燈。”沈宜團看到了旁邊還在亮著的ipad，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好像是文檔。

    李微瀾隨意道。“在做飯。”

    沈宜團剛醒，腦子轉不過來，“拿平板做飯？平板又不是砧板。”

    李微瀾嗯了一聲。沈宜團差點就去跟他貼貼了，抬眼一看，突然看到滿屋子的攝像頭正在緩慢地轉移著角度，全部對準他。

    毫不夸張，那一下沈宜團冷汗都下來了，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早晨——

    在這些攝像頭的背后，正在千萬人窺探著他此刻的生活和狀態(tài)。

    沈宜團一陣后怕，心里想幸好他醒得夠及時，不然就要完蛋了。

    他壓下內心狂亂的心跳，掀開被子，起床。

    同時心底里其實還是很慌張，生怕被看出點什么，低聲問蘭蘭，“你怎么來了。”

    李微瀾似乎沉默了一會，看一眼沈宜團，說，“我就要來。”

    沈宜團對著鏡頭不能說什么，只是捏了一下李微瀾的掌心，去浴室刷牙洗臉。

    李微瀾也跟著沈宜團去浴室，站在門處，手臂交疊環(huán)抱，斜靠在門框，抬眼望著鏡子里的沈宜團，笑著，又執(zhí)著于剛才那個問題，問沈宜團，“我不能來么？”

    鏡子里，他依舊是盈盈水光的桃花眼，眸子在笑。

    笑意卻不達眼底。

    沈宜團正在慢吞吞地刷牙，正好抬起眼看玻璃鏡，鏡子里，蘭蘭正在背后看著他，是在笑啊笑啊的。

    唇角卻微微往下撇。

    臉上的表情便帶了些幽怨陰暗的氣息。

    沈宜團一看蘭蘭這個表情就知道蘭蘭不爽了，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反正上次直播也是這么靠著洗漱的。這個可以做，問心無愧的。

    “干嘛。”李微瀾卻不理他。

    沈宜團黏黏糊糊地說，“我困。讓我靠一下。”

    不怕，沈宜團告訴自己，問就是說在賣腐。蘭蘭高興最重要。

    李微瀾冷哼：“不要。”

    “困得快暈倒了。”沈宜團又放軟了聲音。

    “好吧。”李微瀾慢慢地挪過去，跟沈宜團并排站在一起，站得不太直，手撐著洗手臺，眼睛似乎在盯著銀色水龍頭上細細的水珠。

    “你來，我當然是高興的呀。”沈宜團刷著牙，嘴巴鼓鼓的。

    李微瀾不說話，一直看著鏡子里咕嘰咕嘰刷牙的沈宜團。過了一會，他的表情慢慢地放松了，又真正柔軟起來，腦袋一側，任性地壓著沈宜團的腦袋。半晌，輕哼了一聲。

    沈宜團就知道蘭蘭這是不生氣的意思了。

    蘭蘭就是這個性格，容易鬧別扭，但是很少真正生氣的，貼貼一會他就慢慢高興了，像只脾氣大忘性大的小貓，生不生氣取決于脾氣和忘性的斗爭，以及貼貼蹭蹭的時間長度和程度深度。

    兩個人就這么靠著刷牙，李微瀾給沈宜團洗毛巾，洗著洗著，他眼一垂，又突然很可憐地說，

    “哥，這是你個人的綜藝吧。你是不跟我計較，那你的粉絲呢？”

    “你的粉絲，他們會不會不歡迎我呀。”說著，尾音還輕輕地壓低了一下，顯得他有些委屈的樣子。

    【？】

    【哥們兒……】

    【這兄弟無敵了。】

    【不是，李帝你……】

    【我也是目瞪口呆了……李微瀾，你真牛逼！】

    【只聽說過唯粉挑撥過cp蒸煮兩方，從沒聽過cp蒸煮之一去挑撥唯粉跟另一方蒸煮……】

    【團絲，，別惹這個姐夫了，，他真的有的是力氣和手段玩弄你們】

    【不是，這位小兄弟，你敢不敢站直了在說話……還靠著人家貼貼呢……就開始裝委屈賣茶了，有沒有點嫂德啊】

    【都來看看啊，都來看看啊，談了戀愛的蒸煮真的要不得，你哥每天在家就是這么被嫂子蠱惑挑撥的，，我就問了，他每天都被這么洗腦，，心里怎么可能還有粉絲】

    【李微瀾……你叫什么李微瀾啊，你叫李微茶得了，這么茶香四溢】

    【這是微茶嘛？不止吧，純茶，從頭到腳都是綠茶成精了，100%的茶吧，絕對不止40%的微茶。】

    【好，今日起，特賜名李純茶。】

    可惜大直男沈宜團就吃這一套，還特愿意慣著李微瀾，趕緊安慰蘭蘭：“不會不歡迎你的，大家都特愿意看你來呢。是吧，今天穿得又漂亮，妹妹頭打理得也很可愛，誰會不喜歡你呀。”

    “那你也喜歡我。”

    “當然啦。”沈宜團笑嘻嘻地說。

    不要怕。沈宜團再次想，問就說是在賣腐。

    彈幕又是一片怒其不幸哀其不爭。

    刷完牙，沈宜團以為蘭蘭已經被哄好了，坐在餐廳吃早餐.

    早餐也是蘭蘭帶過來的，熱熱又鮮美的鮮蝦小云吞，多汁飽滿的灌湯包，還有一杯玻璃樽盛著的美味豆?jié){。

    沈宜團對蘭蘭說謝謝，勺起一個小云吞低頭準備咬。

    忽然，餐桌底下的安靜放著的小腿傳來一陣酥麻的觸感，有點像柔軟的羊絨棉襪，又有點像一條暗暗涌動著，危險又帶著蠱惑氣息的小貓尾巴，

    那根尾巴帶著勾引的味道，正在輕輕地蹭著沈宜團赤裸的腳背，帶著一陣溫熱又細癢的戰(zhàn)栗感。

    軟膩又澀情地蹭了片刻，又鉆開沈宜團的睡褲腿，貼著小腿皮膚有一下沒一下地勾著。隱秘且淫靡。

    沈宜團下意識往后躲，但是論膽量，腿長和力氣，他樣樣都比不過李微瀾，很快又被強硬地摁回去，又接著開始揉蹭。這下無論怎么掙，不過數秒，又被纏著絞回去。

    餐桌場上全部是黑色的冰冷的鏡頭，正齊齊對準桌子上的早餐。

    彈幕里在研究看起來十分美味的小餛飩。

    沈宜團又緊張又害羞，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

    李微瀾依舊撐著下巴，一副被哄好了純良的樣子，笑瞇瞇地看著沈宜團，歪了一下腦袋，“嗯？怎么了呀。”

    殊不知，在無人知曉的餐桌底下，沈宜團的小腿，腳背，腳腕，腳趾也正如一塊鮮美嬌嫩肉，引來野獸的勾纏，覬覦和舔舐。

    在那塊誰也看不見的餐桌布底下，

    就一直被蹭個沒完，那頭帶著欲|望的野獸似乎覺得這正是一頓十分美味的佳肴。

    吃著有滋有味的，好像很有感覺，貪欲，綿軟，隱忍，情趣。應該盡情享受。

    鏡頭依舊在拍攝著他們。嚴厲的，深色的洞口帶著冷酷的氣息。

    李微瀾彬彬有禮，甚至是溫文爾雅的，笑著。低下還在不斷作亂。

    沈宜團被蹭得又癢又難耐，放下了勺子，拼命喝水，溫水將他的唇畔微微沾濕，亮晶晶的。

    他就這么臉色微紅，瞪著李微瀾。

    第98章

    沈宜團長著一副溫柔可愛相，又不是真的生氣，兇人的時候一點攻擊性也沒有，硬是被李微瀾玩了半天，吃完一頓早餐準備出門，就連守在門口的pd老師也有點擔心，問沈宜團看著臉紅紅的是不是生病了。

    沈宜團耳朵又是一熱，擺擺手說沒有，同時又飛快地瞪一眼旁邊笑瞇瞇，又一臉無辜的李微瀾。

    李微瀾被瞪了一點都不心虛，站得直直的，反而笑得更甜，一邊穿上外套，挎上保溫壺和早上做好的料理食盒，陪沈宜團出門。

    第99章

    于是直播間的觀眾就直面了沈宜團作為一線男團愛豆，就算放假了也不會放過自己的，十二點起床之后吃了個早午飯就立刻出門。

    在車上他也不玩手機，看著要練習的歌曲曲目，不知道是在背歌詞還是在理解消化歌曲內容，

    順便還會乖乖喝下保溫壺里溫熱的梨湯——李微瀾在宿舍燉好了帶過來的，

    沈宜團向來晚起，根本來不及燉湯，只能靠隊友了。

    李微瀾開車穩(wěn)，梨湯捧在手里也不會撒，沈宜團一邊慢慢地喝著梨湯，再一邊看著手里的歌曲資料。

    最后車停好在公司樓下停車場，李微瀾送沈宜團去五樓上聲樂訓練課，自己去工作室忙。

    三個小時之后聲樂課結束，李微瀾去教室門口接沈宜團，兩個人一邊聊上課或者剛剛寫歌的事，回到地下停車場，照樣是李微瀾開車，兩個人一起去健身房訓練。

    倆人不知道是只請得起一個教練，還是特別相信這個人咋地，反正共用一個私教，上課也一塊上了。

    今天的日程是練胸加腹肌，熱身，先來無氧訓練，什么啞鈴杠鈴器械先練一遍下來，休息十分鐘，

    然后教練又開始催了，到了有氧訓練環(huán)節(jié)，沈宜團最恨的跑步機來了，只能戴上耳機爛命一條就是干。雖然討厭，但是沈宜團還是會拼命努力鍛煉的，這是保證舞臺表達效果的根本，

    就這么上了！一個小時之后，有氧結束，不知道為啥，沈宜團從跑步機下來老是有種只剩半條命的殘缺感，還得李微瀾扶一把。

    沈宜團累得半死不活，轉眼一看，蘭蘭依舊沒什么特別累的狀態(tài)，只雪白的皮膚上微微蒸起一片淡粉，胸腹微微起伏平緩呼吸，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來他在跑步機上跑了整整一小時。

    沈宜團扶著膝蓋，邊喘息邊問，“……你不累嗎？李蘭同學。”

    “還好。”李微瀾看著沈宜團，伸手扶他。

    沈宜團：“……”

    算了，人比人氣死人。蘭蘭的體力就是很厲害，普通人別跟他對比，比較是偷走幸福的小賊。

    有氧訓練結束以后私教下班，但是倆愛豆還不能收工，李微瀾去打拳擊，沈宜團去做針對主唱選手的專門訓練。

    等洗完澡出來天徹底黑了，李微瀾用微波爐加熱中午做的卡哇伊hello Kitty飯盒，里面是運動完之后快速補充蛋白質的健康料理，沈宜團大口大口吃掉，吃完之后把飯盒收起來，在車上淺淺睡了半個小時。

    S市的晚高峰持續(xù)時間似乎特別長，窗外如流水般的紅黃車燈靜靜地滑過，安靜的車里，汽車音響在放著Gemini的《Broken Love》。

    Once the winter weather

    當冬日的天氣

    passes by the mind

    漸漸從我的思緒中消逝

    A little warmth inside us

    我們內心的溫暖

    start to show It''s kind

    開始展現出它的善意

    并不吵。沈宜團累了，睡得很沉。

    睫毛溫柔地垂下，運動過后臉紅紅的，熱烘烘的，身上蓋著李微瀾的灰色外套睡，臉下半部分埋在外套里，蓋著下巴，乖乖地，看上去像個溫熱柔軟的團子。

    偶爾等紅綠燈。

    李微瀾會轉頭盯著熟睡的沈宜團，幾秒鐘以后，移開眼睛，指腹忍不住輕點幾下黑色皮質的方向盤。

    冷的。

    然而須要克制。李微瀾的指腹依舊扣在方向盤上。表情很淡。綠燈到了，車流再次往前緩緩地涌動。

    晚上是上洋文課時間！

    Apollo在海外音源大成功，年末和明年都有海外巡演和各種其他活動的密集行程，巡演能提前背臺詞和進行一些簡單的交流，但是采訪就不行了，不可能每次每場活動都只讓李微瀾一個人接麥克風。

    公司給Apollo安排了英文課，小的好一些，每周三節(jié)，沈宜團作為隊長，每周五節(jié)！一節(jié)課三小時，要是碰上放假的話，無論周報到次數，每天都要去上英文課。

    公司知道李微瀾的英文水平，沒給他報課，他就自己出了自己那份，每次陪沈宜團上課的時候他都不會走的，就直接坐在教室里陪著沈宜團上課。

    外教太熱情or講話速度太噼里啪啦讓沈宜團反應不過來，李微瀾就在旁邊捏捏他的手心，跟他說沒關系的。

    自由討論課題的時候李微瀾還會引導沈宜團表達他的看法，反正學外文都是那回事，敢表達出來就已經超級厲害了，進步是遲早的事。

    下了課，回家寫洋文作業(yè)，寫完之后李微瀾又給沈宜團批作業(yè)，到晚上十一點多，這一天的愛豆放假日常才算完成。

    一般這個時候沈宜團會在家里一邊做俯臥撐一邊繼續(xù)練習歌曲，李微瀾要么沖浪要么工作，不過更多時候是兩個人一起看電影，或者做點少兒不宜的肢體接觸（現在只能親親，而且親得不能太擦邊，以免留下痕跡，上節(jié)目就完蛋了）

    不過有鏡頭對著，必須要保持距離，啥也不能做，而且現在十一點多了，太晚了，李微瀾要回家了。

    在門口的時候倆人非常克制地抱了抱，然后告別。

    沈宜團看著李微瀾可憐又依依不舍的背影很是傷感，哎，這是他的辛德瑞拉公主（豬腳飯ver.）到了一定時間就必須要離開，不能一塊兒過夜。

    萬幸！節(jié)目組在這個時候拉住了李微瀾，邀請他回來，跟沈宜團一起出鏡進行一日總結采訪。

    坐在沙發(fā)上，鏡頭對準兩個人，李微瀾的麥已經拆了，他懶得再戴回來，講話收音收不進去直播間，只能當個美貌花瓶的作用，采訪針對沈宜團進行。

    制作組的目光來回在兩位藝人臉上來回探究，還是問出了常規(guī)的，但是制作組真的特別特別的好奇的問題：

    “和李微瀾親近嗎？你們感情似乎看起來很好。你們之間的關系是怎樣的。”

    看了一整天兩個人出雙入對黏黏乎乎的彈幕終于在這一刻爆發(fā)。

    【長了眼睛的都知道，他老公。】

    【沒長眼睛的都知道，他老公。】

    【我靠，這叫感情似乎很好？我看了一天都麻了，怎么會有這么恩愛的給子……】

    【很明顯，這邊這兩位是已經結婚的關系。】

    【一整天下來我差點沒磕死……差點幸福笑到下巴脫臼……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美麗心情……】

    【本來只是這個節(jié)目的粉絲，因為慣性才會追直播，結果一天下來已經磕得不知道今夕何夕，感謝上天讓我看到這個直播磕上帝甜，太美味了家人們，以前我都在吃大|便，再也不想回老家了，那倆死人，愛賣不賣，滾……現在我有了新家，帝甜小家，我要永遠扎根在這片溫暖的家園。】

    【帝甜小家歡迎您~喜歡您來~】

    【鐵子們我就說了，們帝甜這個身高差，這個濃顏加淡顏的搭配，銅礦的小光影一打，我已美美吻上，，沒想到實際相處這么好吃，，，kisskiss！】

    【很多細節(jié)我都截了gif，打算晚上睡覺美美反芻，帝單手打方向盤同時催你甜喝梨湯.gif，】

    【互相拉伸指腹緩緩在腰側游移你團戰(zhàn)栗.gif，】

    【運動完你團喘著氣眼圈濕潤潮紅望向你帝.gif，】

    【上洋文課你帝托著下巴微笑著看團寫作業(yè).gif，】

    【門口告別擁抱你團微微踮起腳尖抱抱他老公.gif】

    【最后抱抱好舍不得啊，就不能留下來過夜嗎？】

    【真舍不得帝甜分開，，這種心情就像小時候去朋友家玩switch，到時間了完全舍不得走……恨不得死賴著住在朋友家，，們帝甜肯定比我小時候那種心情更舍不得分開，，補藥帶走我滴愛人哇TT】

    【對啊……不要走了，就在家里過夜嘛，都黏一天了，還差晚上那十個小時嗎？有本事也一起黏一塊啊……】

    【我要負距離黏一塊，做不做得到！李微瀾沈宜團！說話！】

    【我姐們兒問你話呢！李微瀾沈宜團！回答！】

    【好糟糕的氛圍，老鐵，有句講句，我都不敢在電腦上看那些gif，怕我媽咪以為我在看黃||片】

    【能不能發(fā)我一份啊，求求你了好姐姐，我的好姐姐，我什么都可以做的……T3T】

    【放心吧帝甜絲，我已經把好多精品gif截圖投稿到一團蔚藍bot去了，大家去那個bot就可以看到……不過截了一大堆gif我手機內存都要爆了，帝甜你們有點良心就打點錢讓我買臺大內存的新手機吧……不然裝不下你們相愛的證據】

    【哎，也不怪帝毒唯破防，平時一口一個吸血包地點草大名罵沈宜團，結果今天一天下來，我看李微瀾當這個血包當的得是樂在其中吶！還輪著花樣換粉色吸管還要是helloKitty限定版，用這些小花招吸引你團，生怕他吸血吸得不高興，，帝絲，你們就認了這個嫂吧】

    【不理解為啥一些毒唯好像聽不懂人話的樣子，你帝你團明顯天天都在扇毒唯巴掌啊，這個毒唯怎么當得下去……】

    【希望可以奶||油身||體||play給我看，可以嗎？不行那你們去only飯絲，這是我的錢包，你們倆拿去吧，買奶油用，買多多的……】

    【其實你團也挺愛的，也許放假三天都跟某人密不可分，就這么互相融入彼此生活，一輩子不分開。】

    【今天這個直播所有人都看得很開心，路人絲已經美美吻上帝甜，團絲非常放心，放假你團都這么自律有上進心，從頭到尾破防的只有帝毒唯……】

    【kkkkkkk，想不懂他們，明明是最恨的嫂子個資還來要貢獻播放和熱度……】

    【這就算了，還親眼看著你哥是怎么對嫂子好的，堂堂隊內實權制作人aka圈內第一版權戶，更不用說自己手底下還有影視投資公司和泰和股份，夠風光了吧，結果放假了上趕著陪嫂子……走了還得抱抱，我看要是沒有鏡頭兩人能直接在玄關那干||起||來，可怕得很啊！】

    【很可怕，他不僅僅是當個花瓶在陪，而且又當廚師（大早上來家里做料理，還自帶保溫壺梨湯），晨起陪伴貓（誰大早上看到如此美麗的小貓都會幸福開啟一整天），刷牙專用靠墻（嫂子招招手就過去），司機（誰讓嫂子沒駕照呢），健身專用靠墊（這個不用嫂子招手，快要倒了你哥主動上去扶），工作室打工（寫歌帶團飛），洋文課助教（溫柔引導ver.），晚安壓撒西好老公（玄關抱抱告別.jpg）】

    【我咧個李大冰！（驚訝）（驚訝）】

    【直播間裝得下老么些人嗎請問……（疑惑）（疑惑）】

    【啊，那團跟帝豈不是永遠不能做|||愛了，做了就是聚眾淫|亂，介素群p啊……要進局子的……】

    【不舉報誰知道……遭舉報了才會吃橘子。，，不過誰這么狠心會舉報帝甜do愛，誰！？抓起來，站一排統(tǒng)統(tǒng)槍|||斃！（嚴肅）（嚴肅）】

    【您管得著別人怎么追星么，滾。】

    【哦，有人現身說法了……不過姐姐，我還是勸你先磕兩板速效救心丸，烤草莓蛋糕感覺跟你帝有關……迪士尼的話也不知道團子是一個人去……還是跟某個人一塊兒去，，去了不知道會不會發(fā)生什么給爆天際的事情kkk】

    第100章

    是怎么樣的關系嗎……沈宜團頓了一下，李微瀾默不作聲地伸手攬緊沈宜團的腰。

    當攬住腰那一瞬間答案其實已經給出來了。

    只不過這個答案，只能成為彼此之間潛藏的，心照不宣的秘密。

    面對外人，面對公眾，面對鏡頭，沈宜團只能這樣回答。

    “蘭蘭是個讓人非常有安全感的弟弟，工作很努力，在行程的間隙也會拼命寫歌，在工作室他只會更加努力，像皇帝一樣，不是不好的意思，那是一種專注工作的神奇魅力。”

    制作組：“聽起來像有點像哥哥一樣呢，很可靠。”

    沈宜團：“工作的時候是。私下里反而是有點嗲嗲的性格，他就這樣一邊撒著嬌一邊嗒嗒嗒地有條不紊地安排完一切，總之是個非常強大又非常可愛的人，能跟他做隊友是我的幸福。”

    李微瀾就那樣安靜聽著，轉頭望住沈宜團，悄悄伸手拍了一下沈宜團腰側。又摸摸沈宜團的后脖頸。

    這個人真是，一個字都不講，可是鏡頭里，他的唇線正在微微翹起，亮晶晶的雙眼盯著身邊的沈宜團，半天不錯開眼神，一看就知道他正爽著。

    沈宜團被盯得臉紅紅地，抬起掌心，在空氣中虛虛地擋了一下李微瀾的眼神。一邊用手擋著來自于蘭蘭熱烈的眼神，一邊有點害羞地繼續(xù)接受制作組的采訪。

    李微瀾看了沈宜團好久，隨手拿起水杯灌了口冰水，邊喝邊笑著移開眼睛。

    【感覺兩個人已經用眼神做上了。】

    【我是李不安，我是大導演，所有人都要聽我的，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清場，帝甜要拍床||戲，閑雜人等通通退開，留下這些個高清攝像機即可！各組收到嗎收到嗎？收到請立即執(zhí)行！】

    【我是王屋衛(wèi)，我要看沙發(fā)吃臍橙。你甜扶著你帝的腹||肌一直|||||馬奇，汗||濕了也不許停下來。】

    【我是馮大剛，我要看后那個乳。】

    【我是陳凱哥，我要看體型差抱|||草。】

    【怎么不帶張二謀？我要讓整部G微一鏡到底！是不是很大膽？整個做|||||愛現場，一鏡到底，就是帝甜這兩個人，就是這個帝甜愛巢大客廳！一鏡，到底！所有觀眾，哇哇哇所有人都很~興奮！（開始擰魔方jpg）】

    【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帝甜姐你怎么能直接發(fā)視頻，，】

    【正好我會剪視頻，我去剪個給大家伙爽爽！還是老地方，投稿到一團蔚藍bot見~~~】

    【燥候！】

    【今天一路看下來，感覺那兩家的毒唯還是別看這個直播了，這不是你能承受的東西……】

    第一天的直播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第二天的計劃是烤蛋糕。

    這一天沈宜團按時在九點鐘起床了，隨便啃了點燕麥干糧，然后就開始準備嘗試著烤一個草莓蛋糕。

    一直到這還好好地，不過因為沈宜團沒怎么住過這個房子，有好多小東西臨時找不到，比如什么打蛋器的充電線啦，電子秤又沒電了需要換電池啦。

    這些零碎的小東西都不會放在廚房的，沈宜團找了大半天都找不到，只能打電話問蘭蘭。

    制作組要求他開揚聲器，同時給手機掛個麥。

    于是，彈幕就眼睜睜地看著沈宜團在房子里轉了半天都找不到要用的東西，打了個電話之后就能超經意路過某個儲物柜。

    一拉開，需要的東西正好就放在里面。

    直播間的觀眾用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電話那頭到底是誰。同時也更加確定了，這世間竟有如此感天動地的對友情，真的把自己的私宅就這么借給隊友拍節(jié)目了。

    【鐵子們，我真看不懂了啊……】

    【這房子到底誰的？】

    【應該是lwl的吧，出道之前那些sns的照片背景確確實實是這套房，布局都沒怎么變，除了多一些超少女的裝飾和香水柜，而且電話那頭那個神秘人，，，明顯對房子更熟悉啊……】

    【可是，，可是……呃……私生扒到物業(yè)的業(yè)主冊上曾經出現過沈宜團的名字，，】

    【什么玩意兒？真同居辣？】

    【帝甜什么時候大婚的？也不通知我們，擺酒也不請我們，拿我們當外人是不……哎呀，心寒，。】

    【不止啊，那本紅證書上也出現過沈宜團的大名，不過現在的確在李微瀾名下……】

    【我糊涂了家人們……我唔明啊，你地明唔明啊？】

    【我突然想起來，某蘭的生日博上不是po了一張打了馬賽克的鑰匙圖嗎？會不會是團買了送給你蘭了，，當作生日禮物……】

    【你神經病吧，再怎么好的感情也不至于直接送房子啊，就算結婚了都不會直接過戶房產的吧……老鐵上網查查這個樓盤的均平米和成交價再說呢……這可不是小錢，，，】

    【直播間不許罵人！】

    【#李微瀾版權富豪竟然吃軟飯】

    【你帝也輪不到團子來送房子啊，他可能是最有錢的那個好吧，】

    【Apollo專輯這么nb，作為成員本身已經賺不少了，更何況李微瀾包攬了每張專的詞曲編曲，全是他，，還有團子solo，eraser也有參與制作……偶爾還接點外快制作，這只是藝人本身加上版權的收入……】

    【何況你帝商業(yè)價值也是top，，這么多奢牌加國民代言，我都不敢想象廣告費到底能賺多少，，還有巡演呢……一場巡演能賺八位數，，還巡這么多，他們是勞模來的，一整年基本沒怎么聽過，還有海外的……還有周邊收入，，我靠……發(fā)財了】

    【有點人脈，別忘了帝還有自己的公司……雖然他用了化名，但是還是被圈里扒出來了，，，】

    【現在李蘭簡直成了資本風向圈，，他投什么別人也跟著投……因為知道跟著他就能瘋狂賺……別看我們天天能看見他，，，圈子里要跟他吃一頓飯，難得很……】

    【我說出來李蘭在跟誰吃飯的話，，直播間得被炸……】

    【我偷偷說。鍋字頭的。】

    【哦買噶，，這真的是一個普通藝人能做到的程度嗎？】

    【感覺李微瀾早就不是普通藝人了。變成資本怪物了……，，，】

    【你們還忘了，他還有泰和股份，馬上要到頒獎季了，菠蘿要是大豐收的話，泰和也要躋身四大了，而且泰和的上市計劃是勢在必行的，到時候這就是國內top娛樂行業(yè)的四大，還是上市公司，李蘭作為高層每年能收多少分紅我都不敢想……】

    【不兒，李微瀾到底是什么背景啊，從來沒人扒出過他父母，他本人也從來不提，我真好奇了，有沒有人脈。，】

    【只知道他原生家庭應該是不缺錢的，，早年sns完全是標準二世祖，，天天游手好閑，車啊表啊什么的，隨便扒一塊就是好特么幾千萬的表，，車就不知道了……還有團子出道那會那些事……之前有個人說也是李蘭家里幫著解決的，，】

    【那他們出道還這么慘，臺下熄燈，直接被偷獎，大卡車開個沒完，被sb公司背刺，大菠蘿一路走過來也不算順風順水吧，要是資本的親兒子，這些東西都沒必要經歷的……參考隔壁耀庭的團，那才叫資本力捧（給力）（給力）】

    【我也同意。感覺你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開始奮發(fā)向上變卷王。】

    【被外星人抓走啦？嘻嘻！】

    【我算泰和家族粉吧，，對李微瀾略有一些了解，他出道之前乃至出道之后一段時間，都是公司出了名的懶散，就那種，愛干不干，到點下班的狀態(tài)。后來不知道發(fā)什么癲，一路卷到今天，轉眼一看他已成資本惡龍。】

    這條彈幕一出，大家也想起來了，李微瀾確實是這樣。

    越討論就越神秘，大家都猜不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李微瀾到底什么來頭，房子到底是誰的，就算是送的，李微瀾這么nb，為啥輪到沈宜團給他送房子。

    沈宜團完全不知道彈幕發(fā)生了什么。

    他老是找不到東西，而且擔心今天烤的草莓蛋糕再次失敗，猶豫半天，對著電話里頭的神秘人說，“要不你再來家里做客吧，我邀請你。”

    神秘人似乎笑了一下，“很快到。”

    話筒收音實在太好，那聲從喉嚨里溢出來的輕笑被完整收進來，放大，傳進直播間里。

    【哦喲喲喲喲，，很~快~到~】

    【這兩口子是一刻都分不開了是吧，，呵呵！】

    【懷疑是蹲守在門口，等團子一聲令下分分鐘破門而入！】

    【畫面感太強，已經看到一個戴著漁夫帽和墨鏡的可疑人物蹲在你團家門口。請小心，團子！】

    【感覺那個神秘人等這句話等很久了，幸好團子及時說出口。不然感覺會出現一些法制新聞上那種畫面，什么入室強||||奸可愛人||||妻之類的……】

    【放心吧，羊|視應該不會播這個，這個情節(jié)只會在一些寫滿日本字r||18的小網站播出……】

    【我要對所有不|良|誘|惑說all yes！請給我分享！】

    大家只是口嗨一下，結果day2烤草莓蛋糕直播一結束，被今天一整天帝甜相處的畫面刺激著，C站上就立刻多了好多類似play的投稿，全都是空|鏡帶車，澀|情得不得了，三觀不正到不堪入目！

    今天李微瀾還順手烤了個草莓舒芙蕾。

    在晚上的投稿當中，所有剪輯大大像約定好那樣，在自己投稿的視頻里，不約而同地選了李微瀾烤草莓舒芙蕾的最后一幕鏡頭，作為結束。

    烤草莓舒芙蕾的鏡頭當中，淡粉色的黏稠奶油沿著細膩的舒芙蕾緩緩滴落下來，拉著淫|||靡的乳白色奶油絲，最后搖曳著黏糊糊沾在瓷白表面，畫面最上方是始終艷紅色的草莓尖尖。一只白皙，骨節(jié)分明的手撥弄了一下凸出來的草莓尖尖，輕笑。

    畫面結束。黑屏。

    這一天帝甜姐真是吃飯吃個沒完，白天吃蒸煮直播，晚上吃圖文視頻等二創(chuàng)，簡直幸福個沒完。

    晚上十二點。

    昏昏的浴室。

    去而復返的李微瀾，以及臉頰邊還沾著草莓奶漿的沈團。

    沈宜團被抱著坐在洗手臺上，底下墊著一層軟毛巾。

    一邊棉拖鞋要掉不掉地半墜著，另外一只腳已經完全赤||裸，圓潤白皙的腳趾有些緊張地蜷縮起來。不經意間貼蹭。

    沈宜團還穿著柔軟的睡衣呢，小聲問，“蘭蘭，確定外面的鏡頭……都關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