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是天道……”凈淵重復了一遍, “這里是虛空境……?”
池落:“對,你想起來了嗎?”他現在心情特別復雜,凈淵不辭而別, 他很傷心,了無生意,失手打碎了琉璃鏡。琉璃鏡是他的法器, 也是他的世界的根基所在。琉璃鏡碎了,他的世界就會坍縮至鬼蜮,他為了拯救凈淵為他打造的世界, 選擇涅槃, 也就是用全部的神力堵住坍縮的洞口,跌入了鬼蜮。
主神是不能進入鬼蜮的, 輕則會迷失方向,永遠留在鬼蜮,重則會死。千鈞一發之際,琉璃鏡發揮出最后一絲能量, 將他所住的地域顛倒到世界的最底層,托住了世界。
而池落自己因為進入了鬼蜮, 但又沒有完全進入, 所以卡在了生與死之間,失去了幾乎全部的記憶, 化為白麒麟,穿過十一層世界,進入了最上面的無色丨界。
他忘記了主神的身份, 忘記了小世界, 忘記了凈淵,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只隱約記得有人和他說“你有自己的使命”。但使命是什么他也想不起來了。
凈淵抱住池落,用力地像是要將他揉進身體里,“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
“對不起。”為當初的不辭而別。
池落蹭蹭他的下巴說:“是我不好,要是沒有打翻琉璃鏡,也不會變成這樣……”
凈淵拉起他的手腕,九界吸收了碎片,變回了琉璃鏡。
“琉璃鏡修好了,世界不會坍塌。”凈淵說道。
池落愧疚得很,一副蔫蔫的樣子,凈淵知道他還在為差點毀了這個世界而自責懊惱。
他經過白麒麟和凡人兩世,徹徹底底地明白了生命的可貴,不僅是生命,還有親情、友情、愛情,這些感情是他親身經歷過的。
“沒事了,好在還來得及。”凈淵摸摸他的頭,安慰道,“我會陪著你,將世界修復好。”
池落:“真的嗎?你不走了?”
凈淵看進他的眸子深處,說道:“我怎么還會離開你,讓我離開你,不如要了我的命。”
“小寶,我已經不是鬼蜮神官了,你愿意收留我嗎?”
池落笑了起來,眼淚也跟著涌出,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我愿意我愿意!”
凈淵拉起小麒麟的手,走到琉璃鏡前,琉璃鏡下方便是池落庭院中的那汪池水。
“之前我在阿荔壇城曾經想過,若是將血湖之水引入虛空,是不是就能除掉所有執念了……”凈淵說道,兩人十指交握的掌心涌現出金色的靈力,“看來我猜對了。”
金色靈力進入琉璃鏡,將沸騰的血湖之水引入了池中。
隨著血湖之水的減少,虛空境重新回到了主神之位。
世界在經歷了近兩萬年的顛倒,終于恢復了平衡。
、
上天界。
眾佛菩薩從蓮座上起身,望向流光溢彩的天空,雙手合十道:“末法時代結束了。”
佛祖座下的蒲團上突然燃起一團火,金紅的火焰熊熊沖天,火焰燃盡,一只小小的鳳凰微微抬頭,努力睜開眼睛,朝天空發出悅耳嘹亮的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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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天界。
迦婆離率領的阿修羅道眾被天軍和靈獸趕到了須彌山一隅。
佛光從天而降,引領著他們進入密不透風的參天樹林,他們互相攙扶,踏過枯死的藤蔓,跨過干涸的河流,終于在密林深處發現了一座荒廢已久的城池。
“是修羅城。”迦婆離認出了這座母親口中最美的故鄉之城,雙目含淚跪倒在地,以額頭親吻這片故土,“我們……我們終于回來了。”
“傳我的令!阿修羅全道重啟修行,與人為善,在修羅城內清除自身業障與執念!”
昊尹神君成了天界君主,天界徹底廢除和摒棄了強迫靈獸雙修、攝取靈獸靈力的陋習,與靈獸共同享有天界的山水靈氣。
他在天境道場開壇講法七日,重新打開了清業道,三界六道的修行者均可入天境道場修行。
七日之后,他走出天境道場,本來想回藍澤福地的,不知不覺走到了夕檀山。
夕檀山外的結界消失了,但他也沒有進去,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怎么會到這里來?”
曜狼經過,看見了他,問道:“昊尹神君,您來找我嗎?”兩人和玄熊他們經此一役,成了很好的朋友。
昊尹神君皺著眉,覺得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脫口而出道:“我想喝酒,我記得好像有一種酒特別醇厚。但我想不起來了……”
、
人界。
在界守的努力下,阻止了紅繩劫,沒有發生大規模的動亂。人界政府對外宣稱是都是意外。此事之后,人界的戾氣減少了許多。
童家家主童珺站在南極宮山頂上遠眺,說道:“我覺得場氣好像變了很多。”
他身后的道士說:“沒有吧,不是一直這樣嗎?”
童珺沒有說話,他目及之處,場氣五彩繽紛,緩緩流動,猶如一條懸于天際的雄渾長河,安寧平靜。
“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人……”他安靜的心底突然掠過一絲難過。
黑西裝說:“再過幾天就是前家主的忌日了,您不是說要辦法會為前家主祈福嗎?”
童珺回頭看了眼南極宮,笑道:“對,還有什么沒準備的?我要為哥哥祈福,愿他投個好人家。”
華京。
現在于氏集團上上下下都知道嵐峰科技的創始人就是于家的獨生女于青岱了,女孩年紀輕輕便從頂尖大學博士畢業,與同學Eric創立了掌握了人工智能最先進技術的嵐峰科技公司。回國后繼承了爺爺手中的于氏集團,成為華國最年輕的首富。
她主持了于氏集團與嵐峰科技的戰略簽約儀式后,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回到家里把高跟鞋一蹬,癱在沙發上。
管家叔叔給她拿來粉色小兔子毛拖,“快穿上,別著涼了。”
于青岱乖乖換上,抱怨道:“叔,我好累啊~早知道就不這么早接過于氏了。”
管家心疼她,說道:“小姐,我覺得你好像突然長大了。我都不記得你大學時的樣子了。”
于青岱笑道:“您當然不記得,我大學是在國外讀的。不過……”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也想不起大學都干了什么,她坐起來認真想了想,那些大學時的回憶立刻在大腦中涌現。
她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先去洗澡換衣服。”
管家:“好,你去,洗好下來喝燕窩牛奶。”
于青岱上了樓,路過書房時往打開的門里望了一眼。
書房里開著一盞臺燈。
她走了進去,書桌臺燈下,放著一束小雛菊——她最喜歡的花。
她看到這束花時心臟猛地跳動起來,慌忙地到處尋找,還跑下樓去問管家。
管家不知道是誰放在那里的,她沒有任何收獲,失望地回到書房,臺燈不止何時熄滅了,陽臺的門開了一條縫,月光透過白色的紗簾照進來。她擦掉眼角的濕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笑著聞了聞那束小雛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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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
懸空山。
冥王帝君神荼處理完公務,去地獄巡查。
人界繁榮安定,地獄空了不少,惡鬼們受盡刑罰,有序地前往奈何橋或鬼城,要么投胎,要么留在鬼城與餓鬼一同修行。
“在這么下去,地獄就要空了。”他說道。
身后的鬼官鄔郢說:“那還不好,地獄空了,咱們這些人就可以享清福,專心修行了。”
神荼:“清福?早著呢!還有血湖……”他說了一半停了下來。血湖?什么血湖?
他從懸空山望出去,在地獄之外,廣袤的冥界疆土中心有一處大如海洋的湖泊。湖水清澈,深不見底,傳說能吞沒所有的業障,若是進入湖中就能將渾身的執念全部滌蕩干凈。
“血湖?您在說什么?”鄔郢問道。
神荼:“沒什么,許是記憶出了偏差。”說完他便往外走去,“據說寒林那邊出了一大片蝕云礦,多翠達波和瓚白制作了許多法器,我要去看看,去晚了說不定被人搶光了!”
、
人界。
諸泰鎮。
諸泰鎮博物館建成儀式由項目公司總經理韓浩主持。
在鞭炮聲中,他和幾位經理、鎮長、市長一起為博物館剪彩,博物館里不僅有無妄山特色古生物、古植物標本,還有古村鎮的文物、民俗民風展示,博物館落成在華國掀起了一股探村尋古的熱潮,成了網紅景點。
項目公司最大限度地保存了諸泰鎮和附近古村的原有風貌,并加以修繕保護,使諸泰鎮,還有安寧村、落水村等村落有了接待游客的能力,鎮上還通了兩條高速,靖田市機場也在擴建中。村民鎮民有了新的收入來源,短短幾個月便賺到了之前好幾年收入的總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熱情的笑容。
單權考上了靖田大學,因為離得不遠,他每逢周末都會回安寧村。他家的豆粉店擴大了規模,原先只能放下三張小桌的小店,擴建之后明亮的大廳里能擺下十幾張餐桌,每到周末、假期,都會座無虛席。
單老板請了附近村子的村民當服務員,單權見不需要他幫忙,就跑去做志愿者了。
他帶著幾個游客從村頭游覽到村尾,詳細地介紹了安寧村的歷史。
村口,王村長正跟幾個游客不知道在吵吵什么。
他趕緊跑過去,原來王村長攔著游客不讓他們上山。
游客指著山腰說:“那兒,明明有一座古建筑,看著也不是很遠,為什么不讓我們上去?”
村長:“山上是有一座古寺,但是寺里早就沒人了,而且這條路沒有開發,都是野路,沒人帶著我怕你們上去迷路,而且山里還有野豬……”
游客:“我們大老遠來了,讓我們上去看看吧。”
“就是,怕我們迷路,找個人帶我們上去唄,我們給錢。”
村長:“不是錢的問題……”
單權見狀道:“算了村長,我帶他們上去看看吧。”
王村長見是村里第一個靠譜大學生,點點頭道:“行吧,但是出事我們可不負責!”
單權帶了五六個游客往山上走,一路上介紹山林里的植物。
有人說:“小伙子,你怎么認識這么多動植物?”
單權笑道:“我就是無妄山里長大的,小時候每天都要到山里來。”
“那你肯定經常去古寺吧?”
“給我們講講吧?”
單權腦子里浮現出一些畫面,但只是一閃而過,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這座寺院荒了很久了,我小時候好像是……經常去,去找誰……”他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小,“去找誰來著?”
游客:“你不是說荒了很久了嗎?還能找誰?”
單權很快便不去想了,抓抓腦袋說道:“對,我可能記混了……”
他帶著的游客都是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但體力不輸年輕人,一路上沒休息,半個多小時便到了寺院門口。
“哇!真的是荒了很久嗎?”
“是啊,很干凈啊!壁畫都栩栩如生。”
單權上了大學就很少上來了,但他知道,寺院這么干凈,是村里來上香的村民每日打掃的結果。
寺院確實古老,殿宇木漆掉了許多,墻壁斑駁,佛像更是幾乎看不清面容。
唯有山門上的蓮花和祥云像是新的一樣。
他跟著驚嘆不已的游客進入天王殿。
墻角放著水桶和抹布,還立著根雞毛撣子。
彌勒佛身后的韋陀手中沒有降魔杵,游客問及降魔杵的去向,單權笑答:“丟啦。”
他說完突然覺得好像有人也曾經用如此輕松的語氣這么說過。
他想不起來是誰。
穿過天王殿,便是那棵歪倒的大樹,游客對大樹十分感興趣,他早就看習慣了,從大樹下面彎腰鉆過,庭院中的地面碎了一個圓,游客問他:“這里原來有什么建筑嗎?”
單權:“沒有,什么都沒有。”
游客又問:“兩邊的房間都是什么?”
單權:“是曾經的僧寮,可能以前有出家人住在里面。”
他莫名感到一陣悲傷,想推門進去,他也這么做了。
一片灰塵隨著他推門的動作被揚起,在陽光下翩翩起舞。
房間內空空蕩蕩。
他盯著那片空空蕩蕩看了好一陣,游客在他身后探著頭往里面看,說:“什么都沒有啊。”
他回過神來,關上門,“是啊,什么都沒有。”
游客又問:“這座寺院有名字嗎?叫什么名字?”
“有名字,叫……”單權望著大雄寶殿前香爐中裊裊升起的香煙,香煙升過殿頂,又越過樹梢,升入了天際。
“無妄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