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降解20
無數朵煙花盛放。
周淮聿沒有說?話。
燦爛的煙花映亮他?的臉, 也讓溫淇竹清晰地看見他?越來越沉的眸色。
她后知后覺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說?些什么緩解尷尬:
“哎,周淮聿, 你……”
剛開口,少年忽地抬手扣住她的后腦勺, 力道很重地將她拉進懷里,急切地再次吻上來。
他?很輕松地撬開她的牙關?, 由淺入深,一路攻城掠地。
“唔……”
溫淇竹下意識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可惜這個動作面對周淮聿有些兇的吻根本無濟于事?。
這和剛才?那個蜻蜓點水的吻完全不一樣, 和過去?每一個溫柔、淺嘗輒止的吻也不一樣。
帶著失而復得的欣喜,以及不敢相信的反復確認。
二人額頭相抵, 睫毛也糾纏在一起。
周淮聿單手撫上她的臉, 中指的薄繭輕輕擦過她的眼尾, 沒有離開, 而是?眷戀地反復摩挲。
是?很陌生的觸感。
引得一陣麻意從?溫淇竹地尾椎骨往上竄,直接抵達天?靈蓋。
她想要向后退,卻被周淮聿牢牢圈在懷里, 動彈不得, 只能被動地承受這一切。
呼吸相互交纏,獨屬于周淮聿的氣息漫天?掩地。
太灼熱的吻, 燙得她心尖都在顫。
……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
溫淇竹喘得厲害,不斷調整呼吸。
她磨了磨后槽牙,狠狠瞪了周淮聿一眼, 剛要開口就發(fā)現不對勁,迅速閉上嘴, 用?眼神傳遞情緒。
可惜她現在目光瀲滟,哪怕橫眉冷對也毫無殺傷力。
周淮聿素來冷冷清清的眉眼此刻也染上幾分情欲。
他?半垂著眼看著溫淇竹,絲毫沒有被威脅到,反而悶笑一聲,得寸進尺地俯身抱住她。
小心翼翼,珍重至極。
///
第二天?,溫淇竹和周淮聿回了趟南榆三中。
沒走前門,也沒走后門。
他?們選擇了翻墻。
這個主意是?溫淇竹提的。
“我一直很想試試翻墻進學校,可惜高中三年都沒找到機會?,正?好現在咱們也不歸三中管了,必須得試試!”
周淮聿當然毫無異議,陪著她在圍墻外繞了幾圈,終于找到最好著力的區(qū)域。
二人特地穿上了南榆三中的校服。
雖然POLO衫每一屆都更新?lián)Q代,早就不是?淺藍色,但是?為了更有高中生的代入感,溫淇竹還是?強烈要求換上校服再來翻墻。
溫淇竹先翻,周淮聿在地上馱著她。
她三兩下就翻過圍墻,靈巧地跳了下去?,小聲對一墻之隔的周淮聿說?:
“安全著陸,你快來。”
周淮聿聞聲動作麻利地翻過圍墻,剛一落地,立馬就去?牽她的手。
手伸到一半,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
“你們兩個,哪個班的!”
溫淇竹拉著周淮聿轉頭就跑:“快走快走,被逮到就不好了!”
學校保安在后面不停追:
“站住,還跑!”
溫淇竹在三中讀了三年書,對學校的地形不要太了解。她帶著周淮聿東拐西拐,繞著操場和食堂來回跑了好幾圈,硬是?沒被保安抓住。
她跑得氣喘吁吁,還要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自夸:“怎么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周淮聿低頭看她,唇角微彎:“嗯。”
他?們躲在食堂通向操場的那條小道里,面前是?一塊巨大的黑板,上面用?粉筆寫著當日食堂供應的菜名——現在正?值國慶假期,學校只有值班的保安,黑板上的字估計是?放假前忘了擦。
不看不知道,現在的菜品從?過去?翻來覆去?的土豆馬鈴薯變成了豐富多樣的自選菜,光看菜名都讓人眼饞。
“怎么他?們現在吃得那么好?”
溫淇竹看著黑板,很不滿地吐槽:“還真是?一畢業(yè)學校就會?翻新變好,咱們這一屆總是?趕不上趟。”
“南榆大學不是?在我們入學前翻新過嗎。”周淮聿站在她身側,語調散漫,“至少大學我們是?受益者。”
“說?的也是?。”
少女?臉色瞬間多云轉晴,她興高采烈地牽住周淮聿的手,小心翼翼往外探頭,確定保安已經離開才?松了口氣。
“危險解除,走吧!”
他?們十指相扣,慢悠悠地繞著絳紅色的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
操場換了新草皮,郁郁蔥蔥的大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投在地上的樹影綽綽。
太過熟悉的一草一木,好像真的在恍惚間踏回他們的高中時代。
溫淇竹絮絮叨叨地說?話,周淮聿一句一句耐心回復。
“你記不記得我們拍宣傳片的那天?忽然下大雨?”
“記得。”
“當時我們就坐在這兒接受采訪,對吧?”少女興致勃勃抬手往草皮里一指,“現在想想,在雨里一起撐傘還蠻浪漫的。”
“嗯。”
周淮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目光變得柔和。
溫淇竹笑著偏頭看了他?一眼:
“采訪一下,明明那時候我們關?系也不算好,你為什么愿意跑回教?學樓拿傘,再折返回來找我?”
她眼珠子一轉,故意說?:“小聿同?學,你是?不是?當時就喜歡我啊?”
少年垂眸和她對視,坦誠道:“我不知道。”
“當時只是?想,舍不得看你淋雨。”
隔著兩年光陰,他?仿佛又?看見了抱著椅子在瓢潑大雨中艱難前進的短卷發(fā)少女?。
形單影只,被雨水沖刷,好不可憐。
當時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
舍不得。
舍不得看她淋雨。
所以寧愿麻煩一點,跑去?教?學樓找人借傘,再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只為了在她頭頂撐開一片不會?下雨的天?。
……
兩人漫步至籃球場。
空蕩蕩的籃球場,只有一顆籃球在場內翻滾。
周淮聿側目,主動開口:“還記得那場籃球賽嗎?”
“當然記得。”溫淇竹握緊他?的手,“不止籃球賽,足球賽我也記得。”
“但記得最清楚的是?,當時籃球賽你壓根沒看我。”溫淇竹撇了下嘴,佯裝不高興,加重語氣強調,“一眼都沒有!”
他?專注地看著她,短促地笑了聲:“嗯。”
“你居然……”都不反駁一下?
話還沒說?完,周淮聿忽然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那今天?補上。”
在她反應過來前,少年已經直起身子向后退了兩步,他?手里抱著那個有些殘破的籃球,懶散地隨意拍了兩下。
周淮聿背對籃板,隨手一拋。
而少年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溫淇竹身上。
琥珀色的眼眸里,只容納得下她的身影。
籃球在空中飛速旋轉,最后跨越整場的遠距離入筐。
他?意氣風發(fā)地歪了下頭,挑眉道:“幫我看看,中沒中?”
撲通。
溫淇竹心跳如擂鼓,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中了。”
“哦——”周淮聿拖長聲音,漫不經心地問,“那是?不是?該有點兒獎勵?”
她眨了下眼,飛快地撲進周淮聿懷里。
少年張開手臂,穩(wěn)穩(wěn)地接住她。
溫淇竹環(huán)著他?的脖頸,低頭吻下去?。
“這個獎勵行不行?”
周淮聿用?行動回答她。
“當然行。”
二人腳邊的影子也曖昧地重疊在一起。
兩邊樹影晃蕩得厲害,時間在此刻悄然倒流。
秋日茂密的樹影在舞動中漸漸化作夏日細雨,九月的南榆三中,溫淇竹撐著傘漫步至食堂前,鬼鬼祟祟地掏出自己的手機。
就在這時,周淮聿在她身后叫她:
“同?學。”
“我沒帶手機,可以幫我買瓶水嗎?我付給你現金。”
這只是?他?們彼此人生中非常尋常的一天?。
夏日的雨將光與影的界限抹去?,炎熱與潮濕一齊涌上來,湍急又?突然。
恰如這場毫無準備的相遇,將兩人的未來悄無聲息地勾纏在一起。
這場心動,不可降解。
不可降解21
各類社團火熱開辦活動時?, 溫淇竹受徐鈺淼邀請,在涂鴉社團第一次開展活動時?前往捧場。
“可以先試試看組合涂鴉字母,如果?沒什么?想法的話, 我們這邊也?有可供參考的涂鴉字母表。”涂鴉社團社長?熱情地說,“快試試, 沒關?系的,如果?不滿意還可以覆蓋掉重來。”
“好!”溫淇竹笑?得兩眼彎彎, 一口應下。
雖說原本是為了捧個人?場才來,但既然決定要做,她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倒真在學習畫法的過程中對街頭涂鴉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你學得好快啊!”社長?在看過她在草稿紙上寫的泡泡體字母后贊不絕口,又鼓勵道, “要不要噴在墻上試試看?”
徐鈺淼在一旁練了幾?個字母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實操, 湊過來問她:“竹子, 你打算設計點兒什么?圖案?”
“我想想……”溫淇竹把草稿紙放在腿上, 很隨意地席地而坐,手里握著的馬克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地面,“干脆就?寫名?字首字母好了。”
“哦, 我知道了——”徐鈺淼笑?容曖昧, 壓低聲音說,“你肯定是要寫你和你家周淮聿的名?字首字母吧?”
溫淇竹也?不羞, 理所當然地點頭:“對啊,等我設計好,你幫我看看畫得怎么?樣。”
“沒問題!”
她對照字母表,小心翼翼地在草稿紙上定下大體形狀, 又在徐鈺淼和涂鴉社社長?的建議和幫助下添加了不少裝飾、確定好顏色,隨后拿起粉筆重新在墻上起了一遍稿, 確定沒有問題后才拿著噴漆往墻上噴涂。
高飽和的顏色相互碰撞,亂中有序的線條彼此交織,帶來很有沖擊力的視覺效果?。
完成后,溫淇竹手握噴漆,退遠觀察自己的第一幅大作,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效果?很好嘛!
有了第一個敢于嘗試的人?,不少拿著噴漆猶豫不決、不敢動手的人?也?勇敢邁出第一步,很快平整干凈的墻面就?布滿風格各異的涂鴉,變得嘻哈風十?足。
氣氛熱鬧,吸引了不少路過的同學來湊熱鬧,社團招新處瞬間賓客盈門。
涂鴉疊加得多了,各種各樣的鮮艷顏色互相擠壓,讓人?眼花繚亂,屬于自己的那幅涂鴉就?變得不太好找。
涂鴉墻前略顯擁擠,溫淇竹往旁邊退了退,給還在噴涂的同學讓位置。
與此同時?,她靈機一動,將整面涂鴉墻拍下來發(fā)給周淮聿。
溫淇竹:【圖片】
溫淇竹:【猜猜看,哪個是我畫的?】
她發(fā)完消息,又瞅了眼被設為聊天背景的那份金融系課表,確定這個時?間點周淮聿正在上課后,便摁滅手機屏幕,挽上徐鈺淼的手:
“淼淼,我們要不要再試試其他涂鴉?”
“好呀!”
涂鴉這東西上手快,帶來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充足,繼又完成了一幅街頭涂鴉后,溫淇竹又有了新想法。
她去一旁的文具店精挑細選了兩個純色的筆記本,一本明黃色一本深藍色,用?馬克筆在封面上大膽作畫。
分別是她和周淮聿名?字縮寫的涂鴉泡泡體。
大功告成后,她看了又看,滿意得不得了,正準備拍照發(fā)給周淮聿瞧瞧,正好看見了對方?發(fā)來的消息。
小聿同學:【圖片】
小聿同學:【是這個。】
他框出了涂鴉墻的一角,語氣非常肯定。
溫淇竹揚眉,點進圖片一看,驚訝地發(fā)現他還真猜對了。
溫淇竹:【答對了!】
溫淇竹:【作為獎勵,我還有禮物?要頒發(fā)給你,請自行來南榆大學A區(qū)涂鴉墻領取。】
小聿同學:【好。】
小聿同學:【不敢讓評委久等,馬上來。】
“竹子,你聊什么?呢笑?得那么?開心?”
徐鈺淼納罕地湊過來看了眼溫淇竹的手機,在看清備注的瞬間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揶揄道:“難怪,原來是在和你家周淮聿聊天啊。”
自從她知道溫淇竹和周淮聿和好后,就?喜歡在周淮聿的名?字前加上一個調侃意味的前綴。
溫淇竹眼波流轉,心情頗好地朝她飛吻:“就?喜歡這個稱呼,多叫幾?次。”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兩個女生打打鬧鬧,笑?作一團。
沒一會兒,徐鈺淼眼尖地瞥見出現在街口的周淮聿,率先往后退了一步,頗有種大度讓位的意思:“你家那位來了,那我先走了啊。”
溫淇竹朝身后看了一眼,對上那雙溫柔的琥珀色眼睛,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轉回頭,回答道:“好,那咱們晚上宿舍見。”
“那我走啦,拜拜竹子!”
“拜拜淼淼。”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她便嗅到了縈繞在鼻尖愈來愈濃的清苦香氣。
周淮聿已經走到了她身側。
恰巧一陣秋風拂過,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下一秒,攜著熟悉淡香的外套便披在了她身上。
“最?近在降溫,別貪涼。”
已顯出成熟輪廓的少年半垂下眼,幫她扣上衣服領口上方?的第一顆扣子,溫聲提醒道。
溫淇竹眼睛一瞬不眨地望著他,仰頭乖乖答好。
卷發(fā)少女被這件寬大太多的外套包裹,襯得嬌小可愛,那雙剔透黑亮的杏眼里盛著他的倒影,再也?裝不下其他東西。
周淮聿和她對視幾?秒,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最?后順從本心,抬手揉了下她的頭發(fā)。
輕輕的,帶著親昵意味。
溫淇竹也?沒拒絕,只笑?瞇瞇地縱容了他的動作。
二人?只是站在那兒,便自然而然形成無形的磁場,容不下第三者介入。
“所以,溫評委。”
周淮聿微微俯身,湊近了些,語調含笑?地問:“我的獎勵呢?”
少年下移的目光暴露了他未盡的話語。
溫淇竹領悟了他的意思,偏偏不順他意,舉起始終抱在手里的那兩本筆記本,擋住自己的嘴唇,甕聲甕氣道:
“獎勵就?是它,我自己畫的!”
“喏,一本我的,一本你的。”
周淮聿聞言,目光滑落到遞至面前的那本深藍色筆記本上。
筆記本封面用?明黃色勾勒出他的名?字首字母涂鴉。
撞色搭配,很出效果?。
他由衷夸道:“好看,很厲害。”
溫淇竹得意地一挑眉,看不見的尾巴都快翹上天去:“那當然了,我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周淮聿會伸手拿走寫有她名?字的那本明黃色筆記本。
“這才是我給你準備的。”她晃了晃還留在她手里的那本深藍色筆記本,有些懷疑地說,“WQZ和ZHY的寫法差別還是蠻大的吧?”
“嗯,我沒認錯。”
周淮聿的指腹輕輕從筆記本封面上擦過,無比自然地說:“用?這本筆記本,就?當是你陪我上課了。”
“好吧。”溫淇竹一聽,深覺有理,把那本深藍色的筆記本抱進懷里,“那以后這本筆記本就?陪我上課啦。”
“嗯。”
少年盯著她的笑?靨,唇角也?小幅度勾了勾。
那本明黃色筆記本成了他身上最?鮮艷的顏色,封面朝外,格外顯眼。
像是宣示主?權的標志。
///
幾?天后,源公司會客室。
、:【我在源公司,一會回來。】
、:【聽同學說學校附近有家餐廳還不錯,我記得今晚你沒課,我接你一起去試試?】
以水養(yǎng)木:【那我就?等你來接我啦~】
以水養(yǎng)木:【貓貓點頭.jpg】
周淮聿盯著手機屏幕那兩條消息看了半晌,唇角上揚的弧度愈來愈大,直到聽見辦公室門開合的聲音才有所收斂。
他掀起眼皮看向走進辦公室的盧睿司。
“抱歉,讓你久等了,我表姐一直在開會,所以這次簽合同由我代替。”
盧睿司抱著一疊資料,笑?著朝他說道。
“嗯,沒問題。”周淮聿站起身,客氣地和盧睿司握手。
“那我們再來核對一下合同的各個條款?”
周淮聿做了個“請”的動作。
在談話期間,他狀似不經意地把那本明黃色的筆記本放在桌上。
太過個性的顏色,放在黑白為主?的辦公室里無比違和。
盧睿司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探究地動了動眉梢,并沒有多說什么?。
確定合同細節(jié)無誤后,雙方?很快簽了字。
“那祝我們未來合作愉快。”盧睿司把合同收好,依舊笑?得無懈可擊。
周淮聿背靠椅背,姿態(tài)較之盧睿司要松散很多:“合作愉快。”
“說來也?巧,咱倆還要同校四年。”盧睿司主?動起了個新話題,“一會兒你要回學校嗎,要不咱們一起?”
“這次就?不了。”
周淮聿右手搭在那本明黃色筆記本上,漫不經心地敲了兩下,少有地多解釋了一句:“我得接女朋友吃飯。”
“……”盧睿司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沒有接話。
周淮聿也?不介意,又拿起那本筆記本在手里翻了兩下,將封面那側對著盧睿司,慢吞吞地繼續(xù)說:
“哦,對,這也?是我女朋友親手畫的。”
他清聲哂笑?,又補充道:“特地給我畫的。”
“……”
盧睿司唇角漸漸放平。
而周淮聿佯裝不覺,嘴上話未歇:“還要謝謝你,上次聯(lián)誼會給了我和溫淇竹把話說開的機會。”
“聯(lián)誼會?”盧睿司表情微妙地重復了一遍。
“對。”周淮聿站起來,微微挑眉,居高臨下看著盧睿司,悠然道,“謝謝你牽線,下次有機會一起吃飯。”
“你可一定要來。”
///
下午六點,溫淇竹和周淮聿抵達了那家餐廳。
這兒顯然是一家情侶餐廳。
投下細碎光電的華麗水晶燈,掛在墻上的歐式宮廷油畫,每張桌子上都有的花束燭臺,無數荷葉邊和蝴蝶結,以及悠揚舒緩的薩克斯旋律,共同營造出曖昧優(yōu)雅的氛圍。
在場每一桌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多是南榆大學的學生,有的對桌而坐,有的并肩而坐,相同的是他們望向伴侶的眼神?,其中濃郁的愛意猶如實質。
他們剛一進門,就?有服務員迎上來:“歡迎二位,請問有預約嗎?”
“有,姓周,訂的包間。”
周淮聿同溫淇竹十?指相扣,在回答服務員的同時?,指腹輕輕在她手背上摩挲。
一下,再一下。
也?許是音樂旋律太柔和,燈光太溫暖,餐廳裝修太有情調,抑或是受周圍的情侶潛移默化影響,溫淇竹感覺自己臉頰有些熱。
這股溫度不斷攀升,怎么?也?降不下來。
她只好用?力回握住周淮聿的手,示意他別搗亂。
“好的,這邊請。”
服務員領著他們走向包間。
雖說是包間,但實際上只是用?鏤空設計的屏風隔出的小空間,私密性沒有想象中那么?強。
坐在包間里,她能清楚地看見包間外的情況,想必包間外同樣能看清包間里的樣子。
點餐這件事全權交給周淮聿負責,溫淇竹則撐著下巴,好奇地四處打量。
但很快她就?不敢再東張西望了。
因為臨近屏風的那一桌情侶越靠越近,最?后貼在一起——
她猛地轉頭,對上周淮聿的視線。
周淮聿不明所以:“怎么?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溫淇竹深吸一口氣,很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剛才點了些什么?菜?”
少年尚未回答,便有吧嗒的水聲清晰地傳進他們耳里。
越來越響,逐漸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
溫淇竹汗毛豎立,連脊背都僵硬了。
因著隔壁桌的動靜,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轉移到周淮聿的薄唇上。
非禮勿視,她是不是現在不該看周淮聿?
溫淇竹大腦飛速運轉,正思考該說些什么?轉移話題,就?聽見周淮聿輕笑?一聲,隨后那張俊臉在眼前放大,嘴唇上也?迅速覆上兩瓣柔軟。
“等一下。”她懵了一瞬,很慌張地推了他一把,“外面能看見!”
然而,周淮聿只抬手按了一下墻上的按鈕,又迫不及待低頭吻過來:
“現在看不見了。”
她倉促地往旁瞥了一眼,驚訝地發(fā)現屏風原來暗藏機關?,現在已經變成實心,將這方?小空間和外界徹底隔開。
來不及多想,唇上便傳來輕微的痛感。
“寶寶。”少年喉結上下一滾,聲音微啞,懲罰性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專心一點。”
“我,唔……”
未盡的話語被盡數卷入唇舌之中。
隔壁桌的聲音被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覆蓋。
鼻尖縈繞的清苦香氣有些醉人?,周遭一切在不知不覺間遠去,只剩衣服摩擦的沙沙聲和唇瓣間的濕熱觸感,一瞬間的悸動讓渾身血液燒得沸騰。
哪怕有穿堂風,也?澆不滅心尖的熱。
被親得迷迷糊糊間,溫淇竹腦中升起一個模糊的念頭。
——周淮聿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不可降解22
十月底的寒風呼嘯, 暖黃色路燈氤氳開水汽,墨色天幕中點綴著無數顆凌亂閃爍的星。
溫淇竹憤憤地裹緊周淮聿的外套,大步流星往前走?, 懸在肩線以上?的短卷發(fā)在腦后晃蕩,在空氣中劃開氣勢洶洶的弧度。
她梗著脖子, 不肯回頭。
周淮聿不緊不慢地跟在其?后,始終保持著幾步之遙, 不會被她甩開太遠,悠閑散漫地問:
“現在回宿舍嗎,寶寶?”
溫淇竹腳下步子趔趄一下, 惱羞成怒地扭頭瞪他一眼:“不許這么叫我!”
剛才在情侶餐廳里,她壓根不記得那頓西餐的味道, 只記得唇上?一次比一次灼熱的溫度, 還有扶著她腰的那只滾燙大掌。
她甚至懷疑自己在某個瞬間成了燭芯燃燒的火苗, 一陣陣地向后折, 又被過分熱情的風攏回來。
明明看?著正經自持,每次親熱又像變了個人……
現在可以確定了。
周淮聿帶她來這家餐廳純粹就是居心叵測!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咬了咬自己發(fā)腫的下唇, 在感?受到?痛感?的瞬間又立馬松開牙關, 看?向周淮聿眼神控訴意味更?深。
少年直勾勾看?著她,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
他忽地笑?了, 抬腿走?到?她面前,無比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手指插入她的指縫中,牢牢扣住她的手背, 慢條斯理地說?:
“那叫什么,溫溫?”
偏冷的聲線刻意上?揚, 有種獨特的韻味,勾得她心尖一個勁兒地顫。
家里長輩和好友往往會稱呼她名字的最后一個字的疊音,還從來沒人用姓氏的疊音來喚她。
很特別。
害她臉頰燒得厲害。
溫淇竹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故作鎮(zhèn)定道:“可以,那這就是你?的專屬稱呼了。”
“嗯。”周淮聿聲音含笑?,“那我呢?”
她語速飛快:“你?是小聿同學?。”
少年嘴角始終噙著笑?,聞言眸光一轉,話題換得猝不及防:“吃櫻桃嗎?”
“什么?”
溫淇竹沒反應過來,循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瞧見?了路邊支著的水果攤,有一小格里放的就是櫻桃。
“櫻桃不是這個季節(jié)的水果吧,還是別買了……”話還沒說?完,她對上?對方眸色深深的琥珀色眼睛,聲音戛然而止。
好像不是真的要吃櫻桃的意思。
那還能是什么?
她模糊地憶起?高中是夢里那個水鏡似的吻。
記憶回籠,溫淇竹嚇得花容失色,試探著問:“你?……你?當?時是不是聽?到?了?”
周淮聿不置可否:“你?覺得呢。”
回想起?當?時在走?廊的場景,溫淇竹頓覺一陣頭皮發(fā)麻,頗感?絕望地喃喃:“那你?肯定是聽?到?了。”
“……要不這樣,你?就當?做自己沒聽?到?,好不好?”
溫淇竹甚至有點兒埋怨地想:都過這么久了,還告訴她干嘛!
就不能一直假裝不知道嗎!
她幾乎要被尷尬的情緒吞沒,把臉埋進衣領里,企圖逃避現實。
周淮聿看?著她,微微低頭,溫聲喊:“溫溫。”
溫淇竹不理。
他低低地笑?了下,緩緩道:“不吃櫻桃也可以。”
“你?還說?你?還說?!”
溫淇竹霍地抬頭瞪他,正惱火地抱怨,沒說?完的話卻被盡數堵回去。
少年兩指捏住她的下巴,溫柔地吻上?來。
微啞的聲音含糊地遞過來:
“溫溫,沒有櫻桃也可以接吻。”
(六)
陳姝妤得知溫淇竹和周淮聿復合的消息后,擰著眉追問了不少細節(jié),又觀察了大半個月,確定周淮聿已經“痛改前非”后才勉勉強強接受了這件事?。
這個周末,溫淇竹拒絕了周淮聿的約會邀請,奔赴南榆理工大學?找閨蜜敘舊。
“我吃了一個月,確定這個食堂是最好吃的,竹子,你?一定要試試牛雜面!”
陳姝妤領著她穿過大半個學?校,在臨近女生宿舍這邊的食堂前站定,非常確定地說?:“幸好這個食堂離宿舍近,說?起?來我們學?校男生還蠻慘的,離教學?樓遠不說?,宿舍樓也破,那邊的食堂還難吃……”
但相對的,好處全都被女生占了。
溫淇竹笑?瞇瞇地挽著陳姝妤的手,“但你?們就很幸運啦,走?吧,讓我來品鑒一下牛雜面。”
兩人各一碗牛雜面,掰開一次性木筷,把佐料和面條拌勻,濃郁的麻辣香氣撲面而來,勾得人神魂顛倒。
一口面條下去,胃里暖融融的,走?了一路累積的寒氣都被驅散。
溫淇竹滿足地瞇起?眼睛,對陳姝妤的推薦表示肯定,“好好吃!”
“是吧,相信我準沒錯。”陳姝妤很得意。
“對了,小阮說打算回三中看老師,竹子你?去不去?”
她咽下嘴里這口嚼勁十足的牛雜,才回答道:“去!”
“好,那我也去。”陳姝妤頓了一下又問,“那周淮聿去嗎?”
“應該要,我先問問他吧。”溫淇竹想到?了什么,愁眉苦臉地用手撐著下巴,“下周就到?周淮聿生日了,我還在想送他什么禮物呢。”
“所以啊,還是答應得太早了。”陳姝妤玩笑?道,“要是在他生日當?天答應復合,不就是最好的禮物了嗎?把你?自己送給他。”
溫淇竹橫眉瞪眼,作勢要打她。
陳姝妤邊笑?邊躲,嘴上?還繼續(xù)揶揄道:“竹子,其?實我很想問……你?倆現在發(fā)展到?哪一步啦?”
暗示意味太明顯,溫淇竹加重力道擰了下她的胳膊,聽?到?閨蜜的痛呼才收手,輕哼一聲:
“還是那樣呀,要是有新進展,你?怎么會不知道?”
閨蜜之間是沒有秘密的!
“那我有個主意。”陳姝妤賊兮兮地湊近,壓低聲音說?,“你?可以送他內褲,提前試探一下尺寸。”
場面寂靜一秒。
溫淇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也顧不上?現在是在公共場合,食堂里的同學?都朝她們投來探究的目光,只一個勁兒地毆打陳姝妤:
“你?不許再說?了!”
“干嘛,竹子,難道你?不好奇嗎?”
“……”
溫淇竹一言不發(fā),只繼續(xù)大力拍打陳姝妤的肩膀。
陳姝妤猶不死心:“畢竟談戀愛了,這也算你?們共同財產嘛,我還知道幾個方法,你?可以看?喉結和鼻子來目測,還有求‘根’公式呢……”
溫淇竹不受控制地順著陳姝妤的話想象了一下。
……等等。
打住!
她磨了磨后槽牙,威脅道:
“陳、姝、妤,你?再說?,我就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說?這么中二的話干什么,你?別急呀。”
“陳姝妤!”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溫淇竹改變主意了。
從這一刻開始,她和閨蜜之間產生了一個秘密。
——她再也不會和陳姝妤分享有關周淮聿的任何事?,免得陳姝妤再語出驚人!
///
當?然,她也不可能選擇內褲當?做生日禮物。
最后她準備了三份禮物:領帶夾、自己調的香水以及自己織的圍巾。
不過有點兒小問題。
10月25日當?天,溫淇竹盯著裝著圍巾禮物盒糾結了很久,最后還是下定決心,把禮物盒提著出了門。
室友看?見?她提著禮物盒出門,笑?著起?哄:“去給男朋友過生日啊?”
溫淇竹笑?著點頭:“對。”
“玩得開心啊。”
“嗯,好!”
周淮聿正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待。
他最近在忙新項目,連續(xù)好幾個晚上?沒怎么合眼,此刻眉宇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疲意,眼下也暈開兩團青色。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一直垂眸操作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擊,時不時掀起?眼皮往女生宿舍大門的方向望一眼。
不少女生都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
這張臉太有辨識度,不少人都記住他了,與此同時,也記住了他每次出現在E棟宿舍樓都是來找女朋友。
少年對四周或明顯或隱晦的目光渾不在意,仍舊我行我素。
當?他再一次撩起?眼皮朝宿舍大門望時,正好看?見?溫淇竹推門走?出來。
卷發(fā)少女在和他對上?視線的一瞬間,杏眼噌地一下亮了,加快腳步朝他撲過來。
“生日快樂,阿聿!”
周淮聿的神情也在轉瞬間放軟,他張開手臂,穩(wěn)穩(wěn)地接住她,“怎么提了這么多東西?”
“都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她把三個禮物盒一股腦塞進周淮聿懷里,“你?可以慢慢欣賞。”
“嗯。”周淮聿的臂彎被禮物盒塞滿,甚至騰不出空間來抱女朋友,他看?了眼禮物,調整了下姿勢,空出一只手來牽溫淇竹,很無奈地笑?,“去車上?慢慢看?。”
溫淇竹這才發(fā)現,身旁就是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她驚訝:“你?怎么把車開進學?校的?”
“我說?我是學?生家長。”周淮聿懶洋洋地說?,“登記完就進來了。”
“那你?登的誰的名字?”
“我自己的。”
“那你?是誰的家長?”
周淮聿沒說?話,只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溫淇竹懂了,故意皺起?眉,作為?難狀:“那我們倆牽手,是不是與禮教上?過不去啊?”
少年歪了下腦袋:“怎么過不去?”
她恨鐵不成鋼:“兄妹啊。”
“怎么就成兄妹了?”
周淮聿把禮盒妥善放在后座上?,隨后幫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在她坐好后才繞到?駕駛座那一側上?車。
因?為?宿舍樓下不能長時間停車,他到?底沒在這時候拆禮物。
黑色轎車頂著周圍一眾學?生震驚艷羨的視線揚塵而去。
“不是兄妹還能是什么?”
車內,溫淇竹咂舌,“你?不會想當?我爸吧?倒反天罡,我爸到?時候可不會喜歡你?的!”
周淮聿不可置信地瞥了她一眼,視線很快回正到?正前方,他把著方向盤,似是覺得好笑?:“當?然不是。”
“那不就是兄妹嗎。”溫淇竹撇撇嘴,戲癮大發(fā),“別嘴硬,你?得給個合理解釋,為?什么牽妹妹手,我都這么大了!”
少年不慌不忙:“除了血緣關系,不是還有一種家屬關系嗎?”
還有哪種家屬關系?
只剩下一種家屬關系。
“……”
溫淇竹不接茬了。
恰好眼前的紅綠燈閃了閃,由綠轉紅。
周淮聿踩下剎車,輕笑?著偏頭,在少女鼓著的腮幫子上?落下一吻。
“好,不逗你?了。”
“是男女朋友關系。”
不可降解23
有代步工具在, 兩?人?很快就抵達了餐廳。
臨下車前,溫淇竹終于緩過勁來,拉住周淮聿, 意有所?指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周淮聿解安全帶的動作頓了一瞬,撩起眼皮看向?她, 慢悠悠地應了聲?。
就在溫淇竹打算在說?點兒什么時,他解開安全帶, 傾身靠了過來——
她下意識要推開他,卻見少年?在距她一拳的距離時停下來,輕笑一聲?, 隨后向?后仰了仰,將放在后排座位上的禮盒拿過來。
深覺自己被戲耍了的溫淇竹鼓起腮幫子, 埋怨地捶了下他的胸口。
“喂……”
還沒來得及控訴對方的行為, 她的注意力就被轉移。
周淮聿的手搭在禮物盒邊緣, 扣住蓋子。
“那我?拆了?”
少年?挑眉看著她, 在她點頭后打開了禮盒。
他拆開的第一份禮物是那條圍巾。
這是一條白色為主的牛奶棉的波浪紋拉花雙面織圍巾,其中纏繞點綴細密的黑色紋路,乍一看還像樣, 仔細看就能發(fā)現排列的線條走勢不太規(guī)律, 越到后面越猙獰。
周淮聿垂眼看著這條圍巾,手指輕輕滑過圍巾表面, 低聲?問:“你?自己織的么?”
“對。”溫淇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第一次織,時間上也不太充裕,所?以成品沒那么完美。
好吧,是有點兒失敗。
她本來都?不打算送出手了, 最后轉念一想?,自己織都?織了, 總得讓周淮聿看一眼才行。
雖然自己織得不太滿意,但她才不會直接說?出來,只問:“怎么樣?阿聿,評價一下呀。”
少女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看。
周淮聿唇角微勾,動作流暢地把這條圍巾圍在脖子上,淺笑道:“我?很喜歡。”
已經?熄火的車內鉆進些冷空氣,又在轉瞬間融化于他含笑的眉宇中。毛茸茸的圍巾將他的下巴遮住一半,明明是不太精致的造型,卻在這張過分優(yōu)越的臉的襯托下,成了時尚潮流的典范。
溫淇竹看著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話。
長得帥的人?,真是圍塊破布也像即將走上時裝周。
她忍不住笑,把自己想?到的這句話講給周淮聿聽。
但周淮聿沒笑。
他板起臉,很認真地糾正道:“不是破布。”
“你?送的就是最好的。”
“我?送的禮物當然不是破布。”溫淇竹眨眨眼睛,“只是一個類比,我?是夸你?帥呢。”
“不過嘛,你?有這樣的覺悟,我?很欣慰。”
她直起身子,伸手捧住他的臉,主動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那我?就大發(fā)慈悲,再附贈一份生日禮物吧!”
周淮聿眸色轉深,摟住她的腰,阻止她退回去的動作,反守為攻:
“那再多獎勵一次,好不好?”
///
又一個周末,一行人?相約在南榆三中校門口見面。
周淮聿一早便開車到溫淇竹小區(qū)門口等待,順帶捎上陳姝妤一起前往三中。
他們到得早,校門口只有終遠一個人?在。
終遠追求時髦搞了個錫紙燙發(fā)型,蓬松的卷毛隨著他高興蹦跳的動作一彈一彈,看起來很有喜感:
“聿哥,你?們到了啊!”
溫淇竹頭一個對他的區(qū)別對待表示抗議:“怎么回事啊終遠,只和周淮聿打招呼,我?們呢?”
“重來重來。”終遠撓了撓腦袋,退回去,重新跑過來,用?和剛才同樣驚喜的語氣喊,“聿哥、溫淇竹、陳姝妤,你?們到了啊!”
大家被他這個舉動逗得哈哈大笑。
不一會兒,段帆宇、潘洋潔和阮詩韻等一行人?也抵達了學校門口,由溫淇竹牽頭給班主任谷梅打去電話,大家乖乖在保安室等著班主任來領。
谷梅剛來,第一眼瞧見了不是自己學生的阮詩韻,笑著問:“哎,怎么還有個新面孔?”
幾人?立馬笑起來,段帆宇和潘洋潔積極地胡說?八道:
“谷老?師,當時阮詩韻就想?轉到咱們班來。”
“就是,這不是上學的時候沒機會,現在來過把癮嗎。”
阮詩韻瞠目結舌,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最后忸怩地點頭說?對:“對,谷老?師,我?很喜歡你?。”
“那是我?的榮幸啦。”谷梅笑瞇瞇,“你?們物理老?師現在正在上課呢,想?不想?去看看?”
“想?!”
“當然想?!”
“先說?好啊,不許影響課堂秩序,咱們只在教室外面瞅一眼……”說?到一半,谷梅忽然發(fā)現少了個人?,“誒,一班那丫頭呢?”
“可能上廁所?去了吧,一會兒就回來了。”陳姝妤答。
溫淇竹但笑不語。
——她才不會說?,小阮其實是去高三找江盡燁了呢。
“行,那我?們先走著,物理老師現在在二樓教室呢。”
谷梅也沒多問,領著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了二樓。
教學樓布局稍有變動,大家東看看西瞅瞅,只覺陌生又感慨。
“我?記得以前這兒有宣傳欄來著。”
“對啊,飲水機也該在這兒,怎么都?改了。”
“現在三中真是大變樣啊……”
溫淇竹也說?:“現在每個教室分配一個飲水機,不用?排隊了,真好。”
她和周淮聿十指相扣,慢悠悠地走在隊伍最后。
這回不用?被學校保安追趕得東躲西藏,他們光明正大地在老?師和同學面前牽手。
偶爾有三中學子從他們身旁路過,面露訝然地望著他們相握的手,眼神里透露出艷羨來。
每每這個時候,溫淇竹就會更?加用?力地握緊周淮聿的手。
有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她悄悄抬眼看向?身側的少年?,卻沒想?到對方也正在看她。
心頭微微一動。
溫淇竹和他對視,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悄聲?問:
“采訪一下,你?現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周淮聿唇角翹起一個弧度,“我?很幸運。”
她追問:“是嗎,怎么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幸運的人??”
少年?眼睫向?下一掃,在眸底掃下一片清淺的陰翳。
聲?音比神情更?溫柔。
“因為有你?,所?以很幸運。”
///
鳥走兔飛,窗間過馬。
溫淇竹總覺得,好像才試了幾次街采、答過幾次道、完成了幾回課堂作業(yè),對整個專業(yè)尚未形成具體的認知,就稀里糊涂地迎來了期末考試。
走出最后一門考試的考場,她從置物處拿回自己的包,翻出手機給周淮聿發(fā)消息。
溫淇竹:【我?先走啦,今晚回家吃飯。】
小聿同學:【好,我?明天下午四點考完。】
小聿同學:【到時候來接你??】
溫淇竹:【好。】
溫淇竹:【明天見^ ^】
小聿同學:【嗯。】
小聿同學:【明天見。】
溫淇竹:【小聿同學扣十分。】
小聿同學:【?】
溫淇竹:【原因自己想?。】
小聿同學:【嗯。】
小聿同學:【明天見。】
小聿同學:【^ ^】
溫淇竹:【孺子可教也!】
溫淇竹:【^ ^】
“看什么呢,笑那么開心?”
她一抬頭,轉頭看向?媽媽。
溫元霞正在開車,倉促掃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xù)觀察前方路口,嘴上道:“你?嘴角都?快翹到車頂去了。”
“我?哪有。”溫淇竹嘴上小聲?反駁,但動作卻很誠實,飛快地摁滅屏幕,把手機反扣在大腿上,故作若無其事地往窗外看。
搖下車窗,涼風拍打在臉上,讓面頰滾燙的溫度稍降,劇烈跳動的心臟也稍緩下來。
她眼眸一轉,悄悄打量媽媽的表情。
深思?熟慮后,溫淇竹開口:“媽媽。”
“嗯,怎么了?”
“我?和周淮聿復合了。”
“哦。”溫元霞瞥她一眼,沒有對此事作出任何評價。
溫淇竹憋不住話,追問道:“媽媽,你?不好奇為什么嗎?”
“你?要是想?告訴我?肯定就會說?的呀。”溫元霞道,“再說?了,我?相信你?自己的判斷,肯定是覺得沒有原則性錯誤,可以糾正,所?以才會復合。”
好吧,溫淇竹不得不承認母上大人?說?得對。
“還是媽媽了解我?。”她笑嘻嘻地拍手贊揚,沒消停幾秒,又忍不住繼續(xù)說?,“其實之?前是有點兒誤會,主要是溝通不到位,現在都?已經?解決了!”
“嗯,解決了就好。”
恰好是紅燈,溫元霞踩下剎車,扭頭看向?女兒,一本正經?地說?:
“你?也是成年?人?了,媽媽要多啰嗦兩?句,情侶之?間相處,有些事不是不能做,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了嗎?”
溫淇竹聽懂了,很嚴肅地點頭應答:“好的,我?知道了。”
下一秒,她的思?緒就開始亂飛。
據她觀察,好像周淮聿也沒有表露出這方面的意思?過呀?
就連接吻也始終是摟腰的姿勢,他的手從來沒有不老?實過。
那他究竟是想?,還是不想?呢?
溫淇竹托腮,認真思?索。
熱戀期的濃烈情感推動,再加上求知欲作祟,總而言之?……她對這件事還蠻好奇的。
早就說?過了,她可是行動派。
所?以,在第二天見面接吻時,溫淇竹便非常理直氣壯地撩起周淮聿的衣服。
然后,毫無阻隔地摸了一把他的腹肌。
不可降解24
“……”
周淮聿停下動作, 稍稍退遠了些?,眸色深深地看著她。
像是?電視機摁下了暫停鍵,一切動作都停止了。
在封閉的空間內, 兩人坐在座位上,安靜相望。
為了方便親吻, 溫淇竹一直保持著盤起?左腿,一手撐著座椅之間的中央扶手盒, 稍稍向駕駛座那邊傾身的動作。
如今親吻猝然終止,她便順勢向后一仰,另一手從對方緊實的腹肌上撤離, 背靠著車門?,無聲拉開了距離。
他們此刻正在江邊, 本是?說好一起?看日落, 但因為時尚早, 再加上雨后的溫度轉涼, 索性就坐在車里等待。
溫淇竹轉頭看了眼?窗外?高懸在空中的太陽,又看了看車內顯示屏上的時間,最后才慢吞吞地把視線移回周淮聿身上。
在她心虛地左顧右盼時, 周淮聿的目光沒?有一寸偏移, 牢牢地鎖在她身上。
他沒?有說話?,只用那雙熨著情意的眸子?看她。
溫淇竹抿了抿唇, 把手藏在身后,悄悄做了個抓握的動作,回味剛才手心的觸感。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下,她也沒?怎么仔細感受, 唯一殘留在腦海里的想法?就是?——腹肌原來是?硬的。
好吧,趁人之危是?不對……
等等。
這不是?趁人之危。
她摸自己男朋友的腹肌, 理所當然,光明正大!
這么一想,溫淇竹立馬挺直腰桿,理直氣?壯地反問:
“怎么了?不可以摸嗎?”
“……”
見周淮聿沉默,她更是?蹬鼻子?上臉,開始評價自己方才的感受:“都怪你反應那么大,嚇我一跳,我都沒?來得及仔細感受就結束了……”
話?音未落,周淮聿毫無征兆地支起?身朝她靠近,他單手撐著副駕駛座的椅背,快速俯下身來,鼻尖輕輕掃過她的鼻尖,又猝而停住。
那張惑人的俊臉驟然在眼?前放大。
溫淇竹嚇得立即收聲,瞪大眼?睛看他。
最近,周淮聿近視度數加深,那副銀絲框眼?鏡出現在臉上的次數變多。
眼?下他鼻梁上就架著那副眼?鏡,細細的眼?鏡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斯文內斂,和他此刻侵略性極強的動作形成鮮明對比。
他半垂著薄薄的眼?皮,和溫淇竹對視,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溫淇竹驟感壓力,咽了口口水,硬撐著面子?嘟囔:
“要是?不讓摸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摸……”
下一秒,她的手被對方扣住,溫柔地帶向他腹部的位置。
“我什么時候說不讓摸了?”
周淮聿終于出聲,嗓音低啞,喉結上下滾了滾。
有種克制的忍耐感。
溫淇竹盯著他的表情,放下心來,也不推托,順著他的力道,再次撩起?他的衣服,手心貼上緊繃的腹肌。
與此同時,她向上抬了抬下巴,主動親上他的嘴唇,帶著股夸贊的意味:“好,那我多摸摸。”
“……”
周淮聿表情有些?微妙,往日清冷的神色不復存在,晦暗的眸里有欲色不斷翻涌。
他似乎是?想說什么,最后只輕哂一聲,低頭吻她的動作急促了些?,反反復復地在她唇上碾轉,濕熱的溫度在口腔中不斷交織。
動作間,兩人越靠越近。
溫淇竹厚著臉皮沒?有收回手,對著周淮聿上下其手,這回很清晰地數清了對方的八塊腹肌,把線條分明、強健有力的肌肉觸感牢記在心。
每次她手上有動作,周淮聿落下的吻就會更炙熱些?,原本撐在椅背上的手不知何時滑落到她腰上,他不斷收力,將她的腰牢牢圈在臂彎里。
她整個人都快貼在他身上了。
隔著因不斷摩擦而窸窣作響的衣物,她敏感地察覺到了對方身體的某些?變化。
溫淇竹忍住自己低頭去看的欲望,她抽回手,抬手摘下周淮聿的眼?鏡,將其放在副駕臺上,毫無阻隔地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
“阿聿,你定力真?好,這么看,我就不如你。”
“……”
恐怕連周淮聿自己都數不清這是?今日第幾回沉默。
他氣?得笑?了一聲,額頭帶著點兒勁撞上她的額頭,意味不明地重復了一遍:“我定力好?”
“我夸你呢,你這是?什么反應。”溫淇竹臉頰熱得厲害,嘴上偏偏還要逞能,“唉,但只有我一個人占便宜也不是?個事兒,我心里蠻過意不去的。”
周淮聿挑了下眉。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出那句話:“公平起見,要不你也摸摸?”
話?音落下,車內靜得能聽見落針聲。
周淮聿眸色陡然轉深。
溫淇竹當即就后悔了,正打算說點兒什么轉移話題,唇上就再次覆上一片溫熱。
與此同時,始終摟著她腰的手向前挪了挪。
她腰間一涼。
衣角被掀起?,冷空氣?鉆進來,激得她一個哆嗦,冷意旋即又被滾燙的掌心驅散。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像是?在腦中預演過無數次,順暢到溫淇竹壓根沒?反應過來,只覺得羞赧和新奇一股腦地往上涌,惹得她忍不住想要往后躲。
可背后就是?車門?,她退無可退。
吻還在繼續(xù)。
大概是?因為接觸面積變多,這個吻顯得很不一樣。
車內在升溫,曖昧氣?氛氤氳開。
溫淇竹緊緊閉著眼?,不敢睜眼?,不敢動。
但周淮聿又一次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試探性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詢問地看他。
周淮聿聲音啞得厲害,眼?神卻柔得快要滴水,有種誘哄之意:
“腹肌,要不要再摸摸看?”
///
大學低年級的假期最為愜意快活,沒?有中學時繁多的作業(yè),也沒?有實習的煩惱,只需要身心都奉獻給娛樂就好。
這個寒假,溫淇竹不是?和陳姝妤、阮詩韻一起?逛街,就是?和徐鈺淼等室友聚餐、參加各類社團活動,還和其他朋友去周邊城市旅游了一趟,玩得不亦樂乎。
順便,她還把駕照拿了。
而周淮聿很忙。
結束一學期的學業(yè)后,他假期的重心完全放在了工作上,每天泡在公司里,忙得腳不沾地,每次回消息都是?固定的休息時間點,好像變成了只有卡點才能得以喘息的機器人。
但他還是?會抽出時間和溫淇竹約會。
在約會期間,溫淇竹曾無意間瞥到他的手機屏幕,不斷涌入的郵件和接踵而至的信息占滿整個屏幕,若不是?他開了靜音,恐怕電話?鈴也會響個不停。
她有些?心疼男朋友的忙碌和疲憊,于是?,在又一次周淮聿準備預訂約會餐廳時,她制止了他的動作。
溫淇竹說:“每次都是?這樣的約會流程,這次咱們換點兒新花樣吧。”
周淮聿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迅速給出新方案:“那去海邊旅游?這個季節(jié)去海邊也比較暖和。”
“不要。”她拒絕得非常干脆,“我已經?想好去哪兒了。”
周淮聿很耐心地應聲:“嗯,去哪里?”
溫淇竹換了只手拿手機,對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笑?瞇瞇地公布答案:
“我決定——去公司陪你上班!”
電話?那頭默了一瞬,像是?沒?反應過來,過了好幾秒,才低低地應了一聲:
“……嗯。”
溫淇竹喜滋滋地繼續(xù)說:“但是?你明天還是?得來接我,知不知道,男朋友?”
“好。”
“那明天早上九點,不見不散?”
“嗯。”對方從鼻腔發(fā)出的輕笑?沿著聽筒傳過來,被電子?音多染了一分磁性,惹得她耳廓發(fā)燙。
“不見不散。”
///
第二天,溫淇竹早早下樓等待。
晨光熹微,朝露的寒氣?氤氳在空氣?中,南榆素來潮濕,到了冬天更是?連呼吸都帶上一股濕意。
迎著風走,濕漉漉的空氣?拍打在臉上,仿佛一層無形的水霧罩在皮膚上。
溫淇竹走到小區(qū)門?口時,注意到有輛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陌生豪車停在小區(qū)門?口等候。
從外?看車窗,只能映出她自己的倒影,望不見車內的模樣。
她多看了兩眼?,站在原地沒?動。
下一秒,車窗搖下來,露出那張熟悉的俊臉。
周淮聿鼻梁上那副銀絲框眼?鏡閃了閃,他氣?定神閑地朝她挑了下眉,嘴角漾起?弧度:
“上車吧,女?朋友。”
溫淇竹訝然地眨眨眼?,打開副駕駛車門?上車,“你換車啦?”
話?音未落,她忽然發(fā)現這輛車很不一樣。
除卻無比寬敞的車內空間、做工精致的皮質座椅和寬闊的視野外?,最特別?的是?車頂。
車頂有一片星星。
關上車門?,車內光線自然而然暗下來,車頂的星星次第閃爍,偶爾還有一道銀色從中劃過。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車頂,新奇地看了一會兒。
周淮聿習慣性地幫她系好安全帶后,又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下才退回駕駛座,目光悠悠地停在她身上,語調自然,“昨天提的車,看看喜不喜歡?”
“你的車,當然是?你喜歡最重要了。”溫淇竹收回視線,和他對視,誠實道,“不過,這個車頂確實很漂亮。”
“嗯。”周淮聿笑?了下,“你的車,你喜歡就好。”
她反應了兩秒才理解周淮聿的意思?,遲疑兩秒,抬手將手背貼在他額頭上,感受了下溫度,納悶地嘀咕:“也沒?發(fā)燒啊?”
明明沒?發(fā)燒,怎么開始說胡話?了?
周淮聿握住她的手腕,低頭在她指尖輕輕地吻了吻,語調溫柔地說:
“祝賀你拿到駕照,這輛車是?禮物,我記得你之前提過很想看看流星頂是?什么樣。”
“我就是?聽徐鈺淼提過這個詞……”和他隨口一說而已,其實早就把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沒?想到周淮聿還記得。
雖然她對汽車的具體行?情沒?有概念,也不知道這輛車究竟是?什么價格,但不用想也知道,絕對是?她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阿聿,你對我這么好,我很開心也很感動,但這實在太貴重了,而且我開車的機會也很少。”她板起?臉來,很嚴肅地說,“我不能接受這輛車。”
周淮聿靜靜地看著她,聲音輕緩:“送出去的禮物沒?有收回的道理,你不用有心理負擔,這筆錢是?我自己做項目賺的,我想怎么用,沒?有任何人會置喙。”
“車子?的保險和年檢你不用擔心,全都安排好了。”
“溫溫,是?我想把我力所能及最好的都給你。”
所以這段時間他忙得腳不沾地就是?為了這份禮物嗎?
溫淇竹很堅定地搖頭:“既然你說這輛車是?我的,那好,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你必須收下。”
他表情不變,眼?底含笑?:“車主是?你的名字。”
“你唬我的吧?我又沒?去車行?。”
“我記得你的身份證號。”
周淮聿拿出了買賣合同給她看。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本臺庫里南的車主是?溫淇竹。
他很快便收回了合同,溫淇竹沒?能看清合同上寫的交易具體金額。
“……”
溫淇竹張了張嘴,心中五味雜陳。
她據理力爭:“你就算送我,我也沒?地方停車啊——你可別?說再給我買個車位這種話?,豪車在我們小區(qū)停也不安全。”
周淮聿還沒?說出口的解決方案就這樣被堵了回去。
他無奈地輕輕搖了下頭。
溫淇竹直接拍板定案,“我不管,反正我不收,這輛車是?你的。”
兩人無聲對視。
最后,周淮聿先一步松了口:“是?我考慮不周。”
她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對方接著說:
“畢業(yè)前確實不太方便,車可以先停在我家,但平時你需要用車就來開,車主不改,好不好?”
溫淇竹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她高中時就發(fā)現了。
周淮聿有時候真?的很固執(zhí)。
無法?,她只得暫時答應下來:“好,那先停在你那兒。”
自己不用車不就得了,車放周淮聿那兒,說白了使用權還是?周淮聿的,她這個車主名存實亡。
先糊弄過去,以后再想辦法?把車主轉讓給周淮聿。
///
之后溫淇竹又找機會和徐鈺淼打聽了下這臺車的價格。
“你確定是?庫里南?”
她點頭,補充道:“而且車頂有星星。”
“流星頂?”徐鈺淼的眼?神陡然變得犀利。
溫淇竹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叫什么。”
“竹子?,你上哪兒看到了有流星頂的庫里南?”
徐鈺淼倒吸一口涼氣?,飛快地在百度搜出這臺車的價格,把手機懟到她面前:“這可不是?幾十萬能了事的,看看,八百萬!光稅都得交一百五十萬!”
“……”溫淇竹看著那串數字,感覺自己有點兒不會數數了。
徐鈺淼還沉浸在震驚中,敏銳地問:“不會是?你家周淮聿買的新車吧?”
“不是?。”她趕緊否認,“是?他上次去其他公司,看見公司老總開的車。”
“公司老總年紀都蠻大的吧,沒?想到還挺時髦的。”徐鈺淼信以為真?,喃喃道,“不過也是?,畢竟都是?富豪……”
溫淇竹無心接話?,腦海里始終回蕩著那串長到數不清的數字。
八百萬。
都夠在南榆買好幾套房子?了。
周淮聿居然就只買了一輛車!
庫里南真?有什么獨一無二的地方嗎?細想下來,好像和其他轎車也沒?什么區(qū)別?呀?
她無比惆悵地揉了揉自己的臉,只覺肩上擔子?沉重。
完了。
就算把她賣了,也拿不出這么多錢啊。
溫淇竹忽覺自己肩上擔子?沉重。
得趕緊把車主換成周淮聿。
越快越好。
不可降解25
左思右想, 溫淇竹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父母,讓他們幫自己出出主意?。
溫元霞和馮岳圍坐在沙發(fā)?上,表情嚴肅地聽溫淇竹闡述事?情經過, 這是他們家的習慣,必須每周騰出一段時間來交流家人之間的感?情, 將家庭會?議戲稱為沙發(fā)?會?議。
等溫淇竹講完后,他們對視一眼, 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
最后是由溫元霞先開口:
“竹竹,你面對這件事?的反應很好,我?也相信周淮聿的確是想對你好, 但是我?們家庭條件懸殊太大,這種禮物負擔太重, 的確不能收。”
馮岳贊同點頭:“你媽媽說得對。”
“要不這樣。”溫元霞想了想, 給出解決辦法, “你把周淮聿的電話號碼給我?, 我?去和他談談。”
溫淇竹答應下來,剛準備把周淮聿的電話號碼發(fā)?給媽媽,就?見溫元霞又改了主意?, “你直接用我?手機輸號碼吧。”
“好。”溫淇竹沒有?異議, 把手機調到撥號界面,輸入了周淮聿的電話號碼, 隨后將手機遞還給媽媽。
溫元霞目睹全程,笑睨她一眼:“把人家的電話號碼記得挺熟啊?”
她臉不紅心?不跳,淡定道?:“那當然?,畢竟電話號碼后四位是我?生日。”
“喲, 還真是。”溫元霞仔細瞧了眼電話號碼,最后四位是0612, “該說巧呢,還是有?心?啊?”
“當然?是有?心?了。”溫淇竹趁機幫周淮聿在自己爸媽面前刷好感?度,“他特地挑的手機號!”
馮岳聞言冷笑了一聲,評價道?:“雕蟲小技。”
母女倆齊齊看向他,一個暗示他收斂點,一個以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滿。
迎著一大一小的目光,馮岳摸了摸鼻子,很迅速地屈服:“好好好,我?不該這樣說。”
溫元霞笑著搖了搖頭,注意?力回歸正?題,撥通了那串號碼,站起身往陽臺的方向走。
她反手將陽臺的推拉門關?上,良好的隔音效果讓溫淇竹一個字也沒捕捉到。
溫淇竹伸長脖子往陽臺的方向望,非常好奇媽媽究竟和周淮聿說了些什么。
雖然?爸媽看待她談戀愛的態(tài)度非常開明,先前也巧合地見過周淮聿,她也相信周淮聿和家長溝通的能力,但是這畢竟是他們第一次直接對話,她還是有?點兒小小的緊張。
馮岳瞅著女兒眼神都快黏在陽臺門上,一會?站起一會?坐下,手放在膝蓋上不斷揉搓,情緒昭然?若揭的模樣,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開口道?:
“竹竹,我?看你反倒成了最緊張的那一個。”
“我?哪有?。”溫淇竹下意?識反駁,再對上父親欲言又止的眼神后心?虛地笑了笑,拿手比劃,“好吧,也就?一點點,一點點緊張。”
馮岳哼笑一聲,懶得拆穿女兒。
也不知道?溫元霞和周淮聿究竟溝通了些什么,等她掛了電話回到客廳后,面上如沐春風,顯然?心?情很好,也沒再提庫里南這回事?兒,只?宣布了另一個安排:
“下個周六,咱們請淮聿吃頓飯。”
父女倆皆是大吃一驚。
“這么突然?!”
“怎么,不歡迎?”溫元霞睨了他們一眼,“就?算人家答應把庫里南收回去,但這份心?意?我?們也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怎么說都應該表達感?謝——再說了,我?也想當面考察一下閨女的男朋友,有?什么問題?”
馮岳和溫淇竹齊齊搖頭,完全服從?家里掌權人的態(tài)度,異口同聲:
“沒有?問題!”
與此同時,溫淇竹稍稍安心?了點兒。
她能從?媽媽的話語中感?受到,媽媽對這通電話肯定是非常滿意?的。
不然?也不會?有?進一步考察的舉動了。
“媽媽,你們剛才說了些什么?”
溫元霞高深莫測道?:“沒什么,嘮家常。”
嘮家常,嘮些什么家常?
好奇心?瘋狂在心?尖撓,溫淇竹實在是耐不住,干脆給周淮聿發(fā)?去消息,從?另一個當事?人那兒了解情況。
溫淇竹:【我?媽媽剛才和你說什么了?】
小聿同學:【簡單聊了兩句車的事?,主要是在談你。】
溫淇竹:【我??】
小聿同學:【嗯。】
溫淇竹:【那你們說我?什么了?】
小聿同學:【家常。】
一個兩個怎么都這么說?
嘮家常總有?個具體內容吧。
她癟了下嘴,板起臉來打字。
溫淇竹:【周淮聿。】
勒令對方告訴自己具體聊了什么的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忽然?撥了個電話過來。
她沒開靜音,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回蕩在客廳里,幾乎是同一時間,溫元霞和馮岳都看向她的手機。
“……”
溫淇竹下意?識反扣手機屏幕,食指拼命按降低音量鍵,佯裝若無其事地說:“既然說定了,那我?回房間了?”
說罷,她不等父母回答,就?從?沙發(fā)?上跳起來,飛快跑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在房間門合上的前一瞬,她聽見了爸爸馮岳平靜無波的吐槽:
“瞧她這反應,迫不及待就?去接男朋友電話了。”
溫淇竹對著緊閉的房門做了個鬼臉,隨后才接起電話,小聲地朝話筒“喂”了一聲。
“嗯,我?在。”
周淮聿低磁的聲音沿著電路,從?聽筒里傳出來。
“阿聿,你快說說,嘮家常嘮了些什么呀?”溫淇竹直奔正?題,好奇心?瘋狂膨脹,催促道?。
“我?只?是向阿姨遞了張投名狀。”
“投名狀?”溫淇竹不解其意?地重復了一遍,“你拿什么當投名狀,又要做什么?”
“你之后會?知道?的。”周淮聿輕笑一聲,沒有?告訴她具體內容,而是直接轉移話題,“溫溫,阿姨叔叔有?什么喜好?”
想到周淮聿即將正?式見她家長這件事?兒,溫淇竹不免有?些緊張,她毫不藏私地把爸媽的喜好習慣全都透露出去,又不放心?地叮囑一句:“阿聿,只?是大家在家里一起吃個飯,你不要送太貴重的東西了!”
“嗯。”
周淮聿回答得太簡潔,反倒讓她更不放心?了。
她很想再強調幾句,奈何周淮聿不動聲色地又換了個話題:
“開學前,要不要去海邊玩?”
溫淇竹迅速忘了有?關?禮物的事?兒,興致勃勃地說:“好呀,就?我?們倆去嗎?”
“嗯,也可以再叫幾個朋友。”
溫淇竹想了想,果斷地選擇拋棄朋友:“還是就?我?們倆吧!”
大概商量好行程后,她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靜悄悄的房間里,她盯著那條已掛斷的通話記錄發(fā)?了會?兒呆,才猛然?發(fā)?覺不對勁。
等等,自己是不是忘了點兒什么?
///
下個周六來得很快。
原本溫元霞打算訂個餐廳包間,一起在外面吃,后來仔細考慮,依照周淮聿的家事?恐怕早就?吃慣了山珍海味,不如請他來家里做客,一來更顯親近,二?來自己動手做菜也更有?誠意?。
馮岳早早就?被溫元霞指揮出去買菜,而她本人則在家里沙發(fā)?躺著,時不時和做清潔的鐘點工說聲“辛苦了”。
溫淇竹收拾完自己的房間,好不容易能來客廳喘口氣,看著媽媽如此悠閑的模樣,忍不住說了句:“媽媽,您也辛苦了。”
“嗯,知道?就?好。”溫元霞毫不臉紅地應下了女兒這句反話,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家務這種事?,就?該讓伴侶做,還要讓他做得高高興興的,知道?了嗎?”
她想了想爸爸每次買菜做飯都樂呵呵的樣子,認同了這句話。
不愧是媽媽,覺悟好高!
掛鐘時針剛指向約定好的時間點,門鈴聲便響起。
溫淇竹立馬從?沙發(fā)?上彈起,一邊奔向大門一邊說:“我?來開我?來開!”
“慢點兒走,沒人和你搶。”溫元霞慢悠悠地說。
溫淇竹充耳不聞,一溜煙跑到門口,打開門,朝門后的周淮聿彎眼笑,拉了下他的衣袖:“快進來快進來。”
周淮聿顯然?是才理過發(fā)?,平時總耷拉在額前的碎發(fā)?被盡數撩至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看上去光潔又清爽,是長輩很喜歡的那款穩(wěn)重大方的類型。
他換好鞋,跟著溫淇竹走進來,雙手把禮物遞給溫元霞,態(tài)度尊重謙卑,“阿姨好,這是一點兒小心?意?。”
溫元霞早在他進門前就?坐直身子,笑瞇瞇地接過禮物,很和藹地說:
“客氣什么,叔叔還在做飯,陪阿姨坐會?兒,看看電視?”
周淮聿頷首應下,坐了下來。
溫淇竹也在他身邊坐下。
電視劇還在播放,不大不小的音量緩和了此刻安靜的氣氛。
和著電視劇的背景音,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主要是溫元霞問,周淮聿答,溫淇竹聽。
話題稀松平常,無非是來南榆習不習慣、以后工作重心?在南榆還是北楦、未來打不打算念研究生這類老生常談的問題。
溫元霞問得隨意?,周淮聿卻答得仔細嚴謹,一條條詳盡回復,把可能存在的潛在問題一一解決:不會?和溫淇竹口味不同難以調和、不會?因為工作分?居兩地影響感?情、已經在參與公司工作,目前進展順利,工作穩(wěn)定不會?降低溫淇竹的生活質量……
眼見溫元霞表情滿意?,沒什么要問的了,周淮聿適時站起來,禮貌地說:“我?去看看叔叔,說不定能幫上點兒忙。”
“嗯,你有?心?了。”溫元霞也沒拒絕,只?在周淮聿走進廚房后對溫淇竹招了招手。
溫淇竹高高興興地湊過去,朝媽媽擠眉弄眼,壓低聲音說:“怎么樣,我?就?說周淮聿很好吧?”
“瞧瞧,瞧瞧。”溫元霞笑著拍了她一下,“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溫淇竹反駁得一本正?經,裝聽不懂媽媽的言外之意?:“誰說的?胳膊肘往外拐不符合人體結構。”
“懶得說你。”溫元霞翻了個白?眼,扭頭繼續(xù)看電視劇了。
等菜上齊,飯桌上依舊一派其樂融融。
也不知周淮聿方才在廚房里和馮岳聊了些什么,馮岳一改他念叨了一周的“必須要刁難閨女男朋友一下”的態(tài)度,雖然?對周淮聿態(tài)度還是不冷不熱,但是完全沒挖過什么坑,席間說話也算有?來有?回,沒有?冷場。
要不是今日這一遭,溫淇竹都不知道?原來周淮聿這么會?聊天。
她總感?覺周淮聿對其他人冷冷清清的,在和他不熟悉前也老是熱臉貼冷屁股,經常被他一句話懟得牙癢癢,再對比今日他絕不讓話落地、力爭讓每個人都如沐春風、說話周到卻不刻意?的樣子,覺得新奇不已。
好吧,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見家長的時候,他還是平時對外的那種態(tài)度,她才不會?喜歡他。
溫淇竹咬了口胡蘿卜,腮幫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眼珠子一轉,趁他們說話的功夫悄悄打量周淮聿。
好像有?哪兒不一樣了。
明明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也還是熟悉的表情,連唇角的弧度都不曾變過,但她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變化。
為了挖掘出原因,溫淇竹眼一瞬不眨地盯著周淮聿看。
正?專心?聽馮岳說話的周淮聿察覺到她的目光,面上還時不時地點頭,回答馮岳的問題,放在桌下的手則不動聲色地伸過來,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捏了下她的食指。
他動作做得太過自然?,好像當著家長的面搞小動作不算什么大事?。
溫淇竹起先一驚,隨后迅速鎮(zhèn)定下來,十分?淡定地反手扣住周淮聿的手,往他手心?里撓了撓。
她目光不曾移開,所以沒有?錯過周淮聿不自然?地抿了下唇,以及喉結上下滾動的頻率。
看來也沒有?表面上那么從?容不迫嘛。
她在心?里悄悄笑了下。
望著周淮聿線條流暢立體的側臉,忽然?之間,她好像明白?了他的變化出自何處。
盡管還是閉著眼都能描摹出的五官,但輪廓已從?少年向青年過渡,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鋒利的下顎線隨著時間推移逐漸多了分?成熟感?。
那個削瘦涼薄的少年被她拽來了凡世間,沾染上煙火氣,和她一起成長。
成長成有?彼此陪伴的模樣。
正?想得出神,周淮聿正?好結束了和馮岳的上個話題,偏頭朝她看過來。
兩人的目光毫無征兆地撞上。
英俊青年眉梢輕挑,琥珀眸眸底的溫柔漾開,唇角擴大的弧度也格外醉人。他旋即別開目光,繼續(xù)和她的父母說話。
也不知道?先前他們聊了些什么,溫淇竹只?聽見了周淮聿這句鄭重其事?的夸贊:
“溫淇竹就?是最好的。”
飯后,周淮聿主動站起來幫忙收拾碗筷,馮岳睨他一眼,也沒拒絕,默許他跟著一起進了廚房。
洗完碗筷,四人坐在客廳聊天。
溫元霞指了指墻上滿滿一面照片,和周淮聿說:“你看,都是竹竹小時候的照片,每年生日拍一次,一直到18歲。”
墻上的照片依照時間順序排列,放眼望去,仿佛看見了溫淇竹從?在襁褓中啼哭、再到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最后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整個過程。
每一步都有?父母的參與,每一歲都會?有?一張全家人的合照,每個人面上都是燦爛幸福的笑容。
周淮聿看得認真,視線軟和下來。
他一進門就?看見了這一面照片墻。
其樂融融的幸福一家。
難怪她被養(yǎng)得這樣好。
溫淇竹趁父母不注意?和他咬耳朵。
“以后咱們也可以做一面照片墻,從?17歲開始——正?好,高中時候我?們合照還蠻多的。”
她說得認真,甚至開始思索具體情況:“就?做6寸的,不然?照片太多,估計到后面就?掛不下了……”
周淮聿望著她專心?思考的樣子,心?中悄然?塌了一角。
他很溫柔地應:
“好。”
///
臨近開學,周淮聿終于處理完了所有?工作事?務,計劃好旅游行程,和溫淇竹一起出發(fā)?旅游。
為了方便出行,飛機一落地,周淮聿就?租了輛車充當代步工具。
在出發(fā)?去海邊別墅的路上,溫淇竹一直興奮地趴在窗邊,好奇地望著一排排筆直整齊的椰樹以及湛藍清澈的天空,像一只?百靈鳥興奮地分?享著自己的心?情。
“阿聿,樹上結的椰子好大!”
“阿聿,要不我?們一會?兒試試能不能自己摘椰子?感?覺自己摘比直接去店里買更有?意?思。”
“阿聿,我?好像看到海了,我?們是去那個方向嗎?”
“阿聿……”
周淮聿打了一轉方向盤,操控車朝溫淇竹剛才所指的方向駛去。
她回頭看他:“阿聿,按照計劃,我?們不是該先去酒店放行李嗎,怎么走這邊?”
“好主意?更珍貴。”周淮聿答得理所當然?,“方向盤在我?手上,但是我?聽你的,所以我?們先去摘椰子。”
溫淇竹聞言激動一合掌,趁著紅綠燈的間隙,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等他們找到地方停車,找當地人詢問過情況后,確定了路邊的椰子不能摘,這些都是專業(yè)管理機構管轄范圍內的公共資源。
盡管遺憾,但溫淇竹很快就?振作起來:“也算是了解到新知識了!既然?來了,要不我?們去試試那家椰子雞?”
周淮聿看了看那家店的招牌,答應下來:“好。”
在吃過飯后,他們就?在附近玩了一圈,嘗遍各家攤販賣的椰子,又拍了不少照片,等再回過神來,天色已經暗下來。
時間太晚,如果繼續(xù)朝海邊別墅出發(fā)?,還要開兩個小時,為了晚上能休息好,他們索性臨時改變計劃,先在附近住一晚,明天再去海邊別墅。
在周淮聿提出這個方案,征詢她意?見時,溫淇竹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計劃都是周淮聿做的,她既然?選擇當甩手掌柜,當然?完全聽從?安排。
周淮聿迅速在附近找好酒店,載著她開車前往。
路上,溫淇竹聽著車載音樂,望著窗外倒退的風景,還在回味剛才喝到的椰子汁,心?情晴空萬里。
直到抵達酒店,她才想起自己究竟忘掉了什么事?兒。
酒店前臺前,她看著周淮聿將自己和她的身份證都遞出去,無比淡定地說:
“你好,一間房。”
不可降解26
在拿到房卡后, 他們沒有立刻去房間,而是先到頂樓吃晚餐。
盡管是臨時決定住一晚酒店,但因為恰好周淮聿他們家企業(yè)和這邊有合作, 即便?最好的酒店房間早已爆滿,也想方設法為他們空出了房間, 并?安排好晚餐。
電梯門?剛打?開,服務員便?熱情地將他們引到臨窗的位置坐下。
這個角度, 恰好能把窗外的海景一覽無余。
許是因為在頂樓,高度足夠,大海看起來格外近。
晚風輕拂, 將有些咸腥的氣息送入鼻腔,影影綽綽的樓房次第亮起燈來, 連成?一條蜿蜒曲折的線, 最后指向不斷拍打?沙灘的大海。
菜已布好, 服務員站在一旁, 倒好兩杯紅酒,微笑著說了句“祝你們用餐愉快”后,便?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木質餐桌上, 咬著燭芯的燭火搖曳, 襯得一旁精致花瓶中?的玫瑰愈發(fā)動人。白色蕾絲桌布被暖色調的陰影色塊勾勒出新的顏色,小巧精致的銀色餐具也在其中?閃著光。
溫淇竹忍不住笑:“好浪漫呀, 還有燭光晚餐呢?”
“嗯。”周淮聿看著她,唇角微勾,“嘗嘗看?”
她欣然應允,切了一小塊牛排送進嘴里, 立馬給予高度贊揚:“好吃!”
不等他回答,她又添了一句:“但我們不吃點兒當地特色菜, 就吃西餐,是不是有點兒沒意思?”
“中?午的椰子雞不算特色菜嗎?”
“當然算,但畢竟是出來旅游嘛,還是感受當地風情比較有意思——當然啦,西餐也很好吃。”
周淮聿若有所思:“那?明天再?吃其他特色菜。”
“好!”
溫淇竹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沙拉,專心?致志品嘗晚餐。
他半垂著眼?看她,見她是真心?覺得好吃后,才收回視線,開始切牛排。
一時間,只能聽見刀叉碰撞的聲音。
不得不說,廚師很有經驗,每道菜菜量小,但加在一起又剛好能飽腹,控制得恰到好處。
頂樓視野開闊,空氣也好,吃飽喝足后,他們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多坐了一會兒,望著樓下燈火闌珊的夜景閑聊。
溫淇竹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單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遙遙望著大海。
潮濕的藍被模糊的月光映亮,海中?燈塔佇立,一束光穿透海霧,虛虛照出一片暖白。這樣的暖白與大片沙灘接壤,蔓延到沙灘上錯落的那?幾棟別?墅上。
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視線來回掃了幾圈,忽然,她指了指朝著大海的一個方向,興致勃勃地問:“阿聿,我們明天住的別?墅是不是在那?兒?”
周淮聿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臉上那?副銀絲框眼?鏡在光的折射下閃了閃:“嗯,看方向,應該是。”
“住在海邊,想要在海邊玩就方便?了。”她很興奮地開始暢想明天該怎么玩,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到時候我們多拍點兒照片吧,找路人幫我們拍拍合照,為我們的照片墻添磚加瓦!”
“到時候拍的照片還可以發(fā)給我爸媽看看,也算是匯報旅行?進度了,出門?前我媽就說一定要拍照給她看看。”
“不過話說回來,以后我們的照片墻做個什么形狀的好呢?感覺普通的正方形或者心?形沒什么意思……”
青年眼?一瞬不眨地看著她,從她語調歡快雀躍的構思中?看見了暖得一塌糊涂的未來,彎了彎唇,溫聲道:“不急,我們可以慢慢想。”
“也是,時間還多著呢,先多多拍照吧。”
溫淇竹注意力很快轉移,她端起高腳杯,望著杯中?深紅色的液體,好奇地抿了一口,被辣得面目扭曲:“……好難喝,沒想到紅酒是這個味道。”
先前看電視劇里都市麗人品紅酒的模樣矜貴又優(yōu)雅,她還向往了好一陣,希望自己喝紅酒時能學到她們幾分風范。
結果紅酒剛接觸到味蕾,她就被那?股又辣又苦的味惹得什么都忘了個干凈。
“那?就不喝了。”周淮聿抬手示意站在不遠處的服務員,讓她換一杯椰汁來。
服務員動作很快,那?杯紅酒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當地的特色椰汁。
溫淇竹抓著椰汁喝了好幾大口。
甜滋滋的椰汁下肚,她這才緩過勁來。
“還是椰汁好喝。”她心?有余悸地咂咂嘴,盯著周淮聿手邊的那?杯紅酒,忽然問,“阿聿,那?你平時為了項目應酬的時候喝什么酒?”
“白酒。”
雖然沒喝過,但她知道白酒很烈。
“是不是得喝很多?”
“嗯,不算少。”
周淮聿如實回答,面不改色地輕抿了一口手邊紅酒。
他品紅酒的模樣倒是很符合溫淇竹小時候對自己未來的想象。
溫淇竹思維發(fā)散,開始假設周淮聿在外應酬的場景。
不是會有那?種?喝多少杯才肯簽合同的無賴嗎,要是遇上那?種?無賴,周淮聿是不是真的得喝那?么多酒?
可是他身份擺在這兒,應該不會有太多人為難他吧?
又或者說,正因為身份擺在那?兒,才要喝更多酒?
畢竟她也知?道周淮聿工作起來有多拼。
溫淇竹狠狠皺了下眉。
思索片刻,她下定決心?道:“阿聿,等我學會怎么煮醒酒湯,以后我就煮給你喝!”
青年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好。”
遠處海天一色,銀輝灑滿海面,坐在樓頂,都能清晰地看見海水波光粼粼的律動。
海風,燭火,還有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明明只抿了一小口紅酒,按理說早該被椰汁稀釋掉,她卻忽然被風吹出幾分醉意。
她一個勁兒盯著周淮聿看,突然意識到他整個晚上都沒有轉頭?看過海景。
溫淇竹眨眨眼?:
“你怎么不看海?”
聞言,周淮聿眼?尾動了動,沒有移開視線,只理所當然地說:“我多看看你。”
“哦……”她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這個說法,還坐直身子,語重心?長地叮囑,“那?你一定要好好看。”
青年輕笑一聲:“好。”
隔著沉沉暮色和跳躍的燭火,他們無聲對視。
世界靜謐,只剩心?跳響亮。
///
眼?見快要午夜十二點,他們才離開了頂樓,在服務員的道別?聲中?重新乘上電梯。
溫淇竹原本還在回味剛才那?頓燭光晚餐,盯著頭?頂好不斷跳躍的數字看了一會兒,才忽然想起至關?重要的問題。
一間房。
只有一間房。
他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樣嗎?
溫淇竹悄悄用余光瞄了眼?周淮聿。
青年神情淡定,似乎并?不覺得房間安排有什么問題。他站姿筆直頎長,像一株青松。
在察覺到她的視線后,他偏頭?看過來,詢問道:“困了?”
她搖搖頭?,矢口否認:“沒有。”
周淮聿點了下頭?,神情自然地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也不再?說話。
感受著對方從掌心?遞過來的溫度,那?點兒酒意被催發(fā),溫淇竹心?頭?紛亂的情緒由探究轉向躍躍欲試。
“叮”一聲,電梯到了。
他們牽著手下了電梯,順著走廊往里走,最后停在了房間前。
行?李已經被服務員送進房間了。
周淮聿從衣兜里拿出房卡,將房卡貼在房門?感應器上。
安靜的走廊里響起解鎖成?功的“嘀”聲。
他握著門?把手向下壓,正要抬腿往里走,卻被溫淇竹拽住。
青年回頭?看她:“怎么了?”
溫淇竹站在原地,幾番糾結,最后還是直接問了出來:
“阿聿,所以你是準備好獻身了嗎?”
“……”
周淮聿表情微斂。
他看她半晌,擋在銀絲框眼?鏡后的那?雙清淺的琥珀眸中?劃開一抹深色,微翹的眼?尾勾出種?欲拒還迎的誘人滋味。
隨后,他眉梢輕輕向上一抬,語調不明: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溫淇竹也不說其他話,仰臉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和他商量后續(xù)怎么辦:“那?我們明天的行?程是不是得往后推?”
酒店過道的光線昏暗,青年深邃的五官一半隱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他沒說話,只是順勢松開握著門?把手的手,單手摘下銀絲框眼?鏡,隨手往旁邊一放,而后扣住她的手腕往懷里輕輕一帶,在她順著慣性落入懷中?的瞬間轉身關?門?。
一陣天旋地轉,溫淇竹眼?前驀地一黑,額頭?猝不及防抵上對方的胸膛,鼻腔里灌滿熟悉的清苦香氣。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下巴忽地傳來輕微的疼痛感,被迫抬起頭?,一片柔軟很快覆上來。
這是格外熱烈又干燥的吻。
剛才還覺得澀口的紅酒味被他渡過來,倒奇怪地變得香醇,只一點不變,還是那?么醉人。
青年呼吸微沉,一個個吻重重落下,溫熱的觸感一下又一下游移,從額頭?、眼?尾、鼻尖,最后再?落回唇上。
沒人顧得上開燈,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只能聽見有些曖昧的呼吸聲。
搖晃的黑暗讓思緒變得支離破碎,兩人跌跌撞撞,一起墜入柔軟的大床。
周淮聿反應很快,往一旁側了側身,手肘撐著床,沒有讓自己砸在溫淇竹身上。
他一點點低頭?,剃得很短的發(fā)尾到后脖彎出一道很有韌性的弧度。
溫淇竹順勢抓住他的后剃發(fā)。
兩人之間的空隙不斷縮短。
下一秒,他再?次吻上來。
這次的吻比先前溫柔繾綣得多。
他只是在唇上輕啄,像是一陣風卷起花瓣,輕柔地在唇上拂過。
溫淇竹瞇著眼?睛,抬起另一只手,憑借著記憶,指尖輕輕觸了觸他眼?皮上的那?粒小痣,順著眼?尾上揚的弧度向后撫摸,又慢慢滑下來……
剛從眼?睛描摹到鼻子,本就模糊的視線忽然被一只手攔住。
她眨了眨眼?,感覺到睫毛在掌心?扇動的別?樣體驗,試探性地開口喊了一聲:“阿聿?”
因為剛接過吻,她聲音有些飄忽,還帶著點兒喘。
“嗯。”
溫淇竹看不見周淮聿的表情,只能聽見他低啞的聲音。
他聲線一向偏冷,切冰碎玉似的聲音在此?刻沾染上繾綣,克制的弦似乎正一點點被割斷。
房間靜下來,只剩兩人紊亂的呼吸聲交纏。
一瞬間被無限拉長。
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的感受便?被無限放大。
她能清晰地聽見周淮聿越來越重的呼吸,感受到覆在自己眼?上越來越燙的手掌,察覺到距自己很近又很陌生?的有些硌人的東西。
很陌生?。
溫淇竹心?頭?忽然生?出種?怯意,有點兒后悔自己剛才故意說的那?幾句話,想打?退堂鼓。
她的瑟縮并?不算明顯,只是睫毛眨動的頻率越來越快,嘴唇也不自覺抿起。
但周淮聿迅速松開了她。
他在她額頭?上吻了吻,起身坐起來,覆在她眼?上的手也移開。
溫柔的嗓音喑啞。
“我去洗澡。”
隨后,房間內驀地亮起來,頭?頂那?盞床頭?燈正好照進溫淇竹的視網膜里。她下意識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房間內已經沒了青年的聲音,反倒是近在咫尺的浴室內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她舒了一口氣,手支著身子坐起來,這才有空環(huán)顧四周,看看房間內的布局。
越過床頭?柜,視野內出現了另一張一米二的床。
剛才在前臺太過緊張,她甚至沒聽清周淮聿訂的是雙床房還是大床房。
溫淇竹摸了摸鼻子,翻身下床,從行?李箱里取出自己的護膚品和睡衣。
就算不發(fā)生?什么……
聽著尚未停歇的水聲,她心?跳如擂鼓。
……一想到對方正在洗澡,一會兒自己洗澡的時候他也坐在外面,就夠讓人手足無措的了。
正想著,水聲忽然停了。
溫淇竹頓時像只受驚的兔子,飛快地從行?李箱邊彈開,撲到床上正襟危坐,拿著手機把每個軟件都點開看了一遍,忙得煞有其事。
很快,浴室門?就開了。
“我好了,你去洗吧。”
“哦哦,好。”
聞言,溫淇竹才狀似不經意地抬頭?朝周淮聿望去。
周淮聿短發(fā)濕漉漉地耷拉在額前,水珠順著發(fā)絲墜落,順著臉頰向下,最后沒入他身上那?件白色浴袍領口,將那?一片顏色浸深。
她腦中?沒來由地冒出四個大字——
秀色可餐。
溫淇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抱著一大堆東西從周淮聿身側繞過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她趔趄了一下,周淮聿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青年無奈:“慢點兒。”
對方微涼的指尖還縈著水汽,被他碰到的皮膚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剛才洗的冷水澡。
溫淇竹睫毛胡亂地顫抖幾下,甚至沒抬頭?去看周淮聿的表情,只含糊地應了幾聲,便?飛快閃身進了浴室。
直到關?上門?,她心?中?繃緊的弦才稍稍松了松。
她把睡衣掛好,又把自己的護膚品零零散散擺滿洗漱臺,隨后對著鏡子拍了拍自己的臉,暗自唾棄自己:這有什么,剛才那?副模樣真是太沒出息了!
緩過神后,溫淇竹正準備脫衣服洗澡,一回頭?動作再?次僵住。
剛才周淮聿洗澡時她目光壓根不敢往這邊瞧,故而不太清楚這間房的具體構造,現在才發(fā)現浴室面朝床的那?側并?不是實心?墻面,而是厚厚的磨砂玻璃。
雖說是玻璃,卻并?不像其他玻璃那?般清晰,只能看見房間內模糊的色塊,但這幅場景也足夠讓人心?驚肉跳的了。
畢竟她能瞧見屋里模糊的色塊,屋里的人也看清浴室里模糊的色塊。
溫淇竹瞠目結舌。
設計師究竟是怎么想的?住雙人間的又不止是情侶,就算是情侶,也可能是不曾坦誠相待的情侶!
她如臨大敵地盯著床邊那?個模糊的人影。
黑色頭?發(fā)、淺藍色衛(wèi)衣、還有后脖根露出的一小塊皮膚……
就算是色塊,也夠清晰的了。
“……”
溫淇竹雙臂環(huán)于胸前,咬住下唇,一時間沒有動作。
一方面,她覺得自己剛才沒往這邊看非常虧本;另一方面,她不太確定周淮聿現在會不會往這邊看。
如果周淮聿往這邊看,那?她更是虧大發(fā)了!
時間悄然流逝,疑似周淮聿的色塊還坐在床邊,背對著她,沒有動。
而溫淇竹還站在原地,心?中?掙扎。
唉,其實就算周淮聿轉頭?看一眼?也沒關?系吧?
畢竟剛才他說只要一間房的時候,她沒有拒絕,就已經做好這方面的思想準備了。
只不過是他洗澡的時候她沒看到而已,大不了待會兒她多看兩眼?,等事后再?洗澡的時候一直盯著過夠眼?癮,不就回本了?
一旦想通,動作便?迅速了許多。
溫淇竹甚至在打?開淋浴頭?,站在水下拿沐浴球起泡時,還目不轉睛一直盯著周淮聿的背影看,想看看他究竟會不會回頭?。
要是回頭?,她還能逮個正著,大聲批判他有不軌之心?。
然而很可惜,一直到她洗完澡,周淮聿還是保持著筆直的坐姿,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那?其實不是周淮聿,只是形似周淮聿的色塊?可能是行?李箱被推到床邊來了?
可是走出浴室一瞧,坐在那?兒的分明就是周淮聿。
青年目光凝在窗簾上,沒有聚焦,不知?在想什么,手機放在一旁不斷亮著光,顯示有新消息送達,他也沒理。
直到聽見她走出浴室的動靜,他眸光才動了動,轉頭?朝她看過來,拉了拉自己的浴袍領口,站起身:“我再?去洗個澡。”
溫淇竹疑惑:“你不是才洗完嗎?”
“嗯。”周淮聿頓了頓,“該讓你先洗的。”
都是成?年人了,她當然能聽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溫淇竹沉默一瞬,伸手拽住他的袍角。
周淮聿停下腳步,低頭?看她。
“阿聿,我問你做好獻身的準備沒有,又不是和你開玩笑的。”她表情鎮(zhèn)定地問,“所以你干嘛老洗冷水澡,我又不是不行?。”
“……”
青年眸色一暗。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清苦香氣,卻在沐浴過后變得越來越濃,并?在對方俯身的瞬間變得格外有侵略性。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不斷對撞。
周淮聿的頭?發(fā)還濕淋淋的,不住往下滴水,他臉頰上多出無數條水痕,卻絲毫沒有抬手去擦拭的意思。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涌動著很陌生?、溫淇竹不太看得懂的情緒。
青年眼?神很沉,安靜地用目光描摹她的五官。從漆黑透亮的杏眼?看到她卷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不點而朱的唇上。
他曾切身體會過,知?道那?兩瓣嘴唇有多軟。
周淮聿腦海里閃過了無數幀過去和溫淇竹共同度過的畫面。
她好像總是有讓人目光永遠追隨的魔力,也不知?是笑容太燦爛,還是性格太活潑,落入眼?中?總在閃閃發(fā)光。
不僅是南榆三中?,南榆大學的同學也都很喜歡她。
剛來南榆時,他曾迷茫過一陣子,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未來又是否能真的實現自己的目標。
然后,溫淇竹闖進了他的視野里。
再?然后,在他的心?里扎根,永遠無法拔除。
他明了了,一切目的都可以為溫淇竹讓步。擁有的實力和話語權,也都是為保證她的世界永遠光明燦爛。
已經犯過一次錯,讓輕如鴻毛的光險些從指縫中?溜走,他會更加小心?地呵護這抔過分耀眼?的光。
——溫淇竹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的錨點。
他離不開錨點。
周淮聿長直的睫毛傾覆下來,看向那?只抓著他袍角的手。
蔥白的,圓潤的,溫淇竹的手。
溫淇竹不曉得站在面前的男朋友究竟在想什么,竟一時出神,始終沒有應答。她跺了下腳,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催促:
“你想好沒有,我有點兒冷,你要是真想洗冷水澡,那?我就睡……”
下一秒,周淮聿扣住她的手腕,低頭?吻住她。
他主動撬開她的牙關?,來勢洶洶的情意盡數從吻中?宣泄而出,過分強烈的愛欲像是要將她碾碎,在唇齒廝磨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兩人吻著吻著再?次倒在床上。
青年濕潤的發(fā)絲甩在她的臉頰上,冰得她一激靈。
過分激烈的吻漸漸緩下來。
周淮聿微微偏頭?,收起剛才并?不多見的強勢,溫柔地吻去她唇邊的水漬,又安撫性地在她唇上蹭了蹭。
剛才還扣著她手腕的手也不知?何時松開,順著睡衣輕薄的衣擺探進去,將掌心?的滾燙隔著皮膚遞過來。
吻還在不斷加深。
到最后,溫淇竹鬢邊的碎發(fā)也被打?濕了大半。
她氣都喘不勻,睜著有些迷蒙的眼?睛,還不忘給自己掙好處:“你待會兒得幫我吹頭?發(fā)。”
已經齊肩的卷發(fā)在腦后散開,黑白色彩太過分明,有幾綹濕透的碎發(fā)貼在她的臉頰上,她瞇著眼?吹了吹,將那?些碎發(fā)揮開來。碎發(fā)的影子從她眸中?閃過,像極了日出時穿透云層破碎的絲絲橘調光芒。
周淮聿手指輕輕攏了攏她的頭?發(fā),啞著聲音答:“好。”
他手肘打?直,撐著身體,在她正上方居高臨下地看她,浴袍松松垮垮的衣領敞開了大半,方才被浴袍掩住的風景立馬暴露無遺。
溫淇竹眼?神飄忽一秒,隨后驟然定住,專心?致志地盯著他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看。
近距離看腹肌,原來是這樣的。
周淮聿注意到她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問:“要不要拉開看?”
他意指自己腰間那?條搖搖欲墜、系得不太緊的腰帶。
溫淇竹二話不說就抓住了那?根腰帶。
她清晰地看見,同一時間,周淮聿的肌肉緊了緊。
緊張后知?后覺漫上心?頭?,她迫切地需要說些什么來緩解情緒,眼?皮一撩,完全不經過思考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阿聿,你放心?吧,既然你誠心?誠意獻身,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周淮聿很輕地笑了下。
“好,對我負責。”
話音落下,溫淇竹輕輕一扯,松開了那?根腰帶,并?一仰頭?,再?次對準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室內曖昧氣息氤氳。
這個吻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久到兩人毫無阻隔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衣物全部堆疊在一旁。
燈光太晃眼?,周淮聿投下來的目光炙熱又毫不掩飾,溫淇竹想要向后縮,可是后背緊緊貼著柔軟的床墊,早已退無可退。
她只好沒話找話說。
“那?我們關?燈還是開燈?”
周淮聿答得很快:
“好。”
“……”
她剛才說的好像是問句吧?這算什么回答。
看來周淮聿也不像看上去那?么鎮(zhèn)定自若。
一想到不只是自己一個人在緊張,她就放松了不少。
溫淇竹深吸一口氣,干脆順從心?意,伸長手臂,一把將所有燈都關?掉。
…………
…………
塑料袋“刺啦”撕開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溫淇竹不確定地問:“然后呢?”
“你要試試嗎?”
“試什么?”
“你來戴。”
…………
…………
年輕滾燙的身體貼在一起。
呼吸紊亂,毫無章法。
含糊的喘息。
空氣也變得紛亂迷離。
周淮聿那?雙一貫清冷的琥珀眸燃著令人畏懼的熱度,他眼?尾瀲滟著薄紅,狹長的丹鳳眼?半垂,眼?皮上那?粒小痣若隱若現。
他動作輕柔地將她的碎發(fā)捋至耳后,語調誘哄。
“溫溫,看我。”
“我不……”
“看看我吧。”他喟嘆,難耐地再?度吻過來,“好不好?”
溫淇竹有氣無力地用氣音哼了一聲。
熾熱的溫度留戀似的在她腰間久久不曾離開。
青年的聲音不斷在漆黑一片的屋中?響起。
“這樣可以嗎?”
“那?這樣呢?”
一聲迭一聲,嗓音清冽低磁,像是被沙礫磨過,酥酥麻麻。
溫淇竹早就被勾得暈頭?轉向,向后仰了仰脖子,抬眼?看著天花板,說什么都不肯看他。
她咬著下唇,抓住他的頭?發(fā),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周淮聿……我討厭你。”
“好。”
一個吻輕柔地落在她的鎖骨上。
“我愛你。”
…………
…………
手機被丟在床頭?柜上,實在離得太遠,溫淇竹沒力氣過去拿,無從猜測現在的時間。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活像一只蠶蛹,靠著床內側,一動不動。
周淮聿已經套上了那?件浴袍,腰帶只隨意繞了兩下,回頭?見她用被子捂得嚴絲合縫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索性連帶著被子將她抱進懷里。
他直勾勾地凝視她良久,大拇指指腹在她唇瓣上摩挲了下,以商量的語氣說:“洗完澡再?睡?”
“那?你先去洗。”
溫淇竹面上還染著不自然的潮紅,指揮起人來也略顯有氣無力:“我要再?躺會兒。”
想要休息會兒是真的,還記掛著剛才沒能體驗一回“霧里看花帥哥出浴”也是真的。
正好磨砂玻璃就在背后,她一扭頭?就能看見。
周淮聿沒走,保持著緊緊抱著她的姿勢,鼻尖輕輕擦過她的鼻尖,隨后閉上眼?,無聲地索吻。
她領會其意,立刻親了他一下。
青年身上的清苦香氣太濃,可是在吻上去的那?一刻溫淇竹才發(fā)覺自己也早已被這股氣息吞沒,渾身上下都沾上了這股香氣。
兩人身上有著同樣的氣味。
這是他們曾密不可分的標志。
一想到這一點,溫淇竹就覺得皮膚的溫度不斷攀升。
她從被子里伸出手來,握住周淮聿的手,反復摩擦他虎口處的那?處淺痕——這是她剛挖掘出的新愛好,那?處皮膚摸起來手感不太一樣,再?聯(lián)想到傷疤的由來,害她忍不住愛憐地反復撫摸。
周淮聿任由她蹂.躪自己的手,像是臨時起意,忽然問:
“下學期,你愿不愿意見一見我父母?”
“正式地見一次,像我見叔叔阿姨那?樣。”他又補充了一句,“別?擔心?,他們不會再?反對了,我已經處理好了。”
溫淇竹躺在他懷里,安靜地望著他:“好。”
她伸出另一只手,單手捧住周淮聿的臉頰,有些心?疼地說:“阿聿,你好辛苦。”
偏見有多難改變,她是知?道的。
周淮聿在大學期間有多努力,她也有目共睹。
為了讓他們倆的未來走得更順暢些,周淮聿付出了太多太多。
青年的眼?神溫柔,手臂下意識收緊,將她牢牢圈在懷里,鄭重地說:
“只要值得,就不辛苦。”
只要是為了她,就不辛苦。
溫淇竹喉頭?緊了緊,心?底軟成?一灘水,握著他右手的手不自覺用力,她低下頭?,嘴唇印在那?道淺疤上,停了停。
隨后,她重新仰起臉和周淮聿對視,無比認真地說:“阿聿,未來會越來越好的,我只偏愛你。”
不會再?有這樣的傷了。
她只偏愛他。
周淮聿愣了愣,眼?神又澀又暗。
此?刻房間里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床頭?燈,暖調的燈光灑下來,為溫淇竹飄揚的發(fā)絲鑲上一圈金,暖融融的,把心?底筑起的銅墻鐵壁統(tǒng)統(tǒng)化作霧氣。
溫淇竹還沉浸在對男朋友的疼惜之中?,又低頭?吻了好幾下那?道淺疤,正欲再?說點兒什么,就被捏著下巴咬住唇。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面上。
青年扼抑著情緒,再?次翻身壓上來,喉結上下滾了滾:
“再?來一次好不好?”
…………
…………
第二天,溫淇竹睜開眼?。
身側的位置有些涼,浴室里傳來水聲,周淮聿已經起床去洗漱了。
她癱倒在床上懶得動彈,只扭了扭脖子,看向另一張亂得不成?樣子的床。
想到昨天是怎么從那?張床到這張床上來的,她臉頰陡然竄上一股熱意,果斷用被子蓋住臉,企圖回避現實。
……嗯,原來雙人床是這么用的。
不可降解27
因為起得太晚, 所以所有計劃都被推翻。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溫淇竹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
周淮聿已?經把散落在酒店各處的東西都收拾好?,分門別類地放進行李箱里。見她坐起來, 他大步流星走?過來,低頭在她額前落下輕輕一吻, 溫聲?問:
“我點菜到房間吃?”
溫淇竹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打量他。
明明周淮聿此?刻的話語和表情都挑不出錯來,但她偏偏品出了一分和過去的不同。
他偏冷的五官走?勢被眼?底毫不掩飾的溫柔坦誠沖刷, 目光一瞬不錯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活脫脫像是透過酒店厚厚的被褥已?經把她看光了。
想起今早第一次睡醒時周淮聿不在身邊,第二次是被他鬧醒的, 再然后她累得眼?一閉又睡了過去,一覺睡到現在, 連抬抬手都覺得脫力。
再看看周淮聿這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她深覺男女在人體構造這方?面的差異不公平。
溫淇竹癟了下嘴, 才慢悠悠地點頭說好?。
等周淮聿用房間內的內線電話和前臺溝通完, 她再次開口:“都這個點了,等我們到沙灘都快晚飯時間了吧?那我們今天就不能在沙灘邊玩了。”
周淮聿坐在床邊,溫熱的指腹輕輕擦過她的眼?尾, 低聲?回答:“沒關系, 后天也能玩。”
那這不是把所有計劃都打亂了嗎?
她暗暗在心中腹誹,但造成?這個局面也有她的原因, 再加上做計劃的人都毫無怨言,于是也不再說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周淮聿的貼心服務——
因為不想動、也沒力氣?動彈,所以她只需要坐起來、抬起手, 讓周淮聿幫她穿衣服,再抱她去洗漱。
反正?都是“坦誠相見”過的關系了, 幫她穿穿衣服又怎樣?。
只不過,雖然自己不用動了,但整個流程的時間都變慢了。
周淮聿從頭到尾都不太老實。
除了幫她穿衣服、抱她去洗漱,兩人又磨磨蹭蹭地干了很多?事。
所以,等她好?不容易真的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時,果斷拒絕了周淮聿主動伸過來的手,很有志氣?地表示:
“我自己走?!”
再不自己走?,她可能又得去浴室洗次澡了。
青年停下腳步,垂下手,沉著眸子看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可垂落的發(fā)絲、耷拉的眼?尾、抿直的嘴唇無一不透露出他的失落之情。
剛才在洗漱的時候不小心濺在他發(fā)絲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滴水,他低著頭站在原地,鼻子上架著的那副銀絲框眼?鏡反著冷光,看上去像只被人拋棄的濕漉漉的大型犬。
溫淇竹看不過眼?,還是妥協(xié)了,往回走?了幾步,朝他張開手:“算了算了,還是你抱吧。”
他垂眸看她,唇角輕輕翹了下,立馬抱住她。
“好?。”
///
如溫淇竹所說,他們抵達海邊,入住海邊別墅時,已?經是下午六點了,正?值飯點。
別墅里有廚房,在出發(fā)前周淮聿就已?經溝通好?自己需要什么材料,如今一到地方?,他就進廚房大顯身手去了。
溫淇竹本打算去打下手幫幫忙,卻被周淮聿拒絕了。
“溫溫,你熟悉一下別墅環(huán)境吧,還要在這兒住好?幾天。”他溫聲?說,“選一間喜歡的房間住。”
“好?。”
聞言,她也不客氣?,蹬蹬蹬上樓轉了幾圈,大致熟悉了下別墅內部結構,又去沙灘邊買了只椰子,插上兩根吸管,跑回廚房遞到周淮聿嘴邊:“嘗嘗看,這只椰子很甜!”
周淮聿偏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那兩根吸管上凝了一瞬:“哪根是你的?”
“這根。”她指了一下。
青年應了一聲?,微微低頭。
然后,準確無誤地咬住她剛才指的那根吸管喝了一口。
“嗯,很甜。”
他淡定地說完,又回過頭去翻炒鍋里的菜。
溫淇竹看著他的動作?,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周淮聿似乎、好?像是因為她拿了兩根吸管有點兒不開心。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阿聿。”她叫他。
“嗯。”
溫淇竹瞇著眼?睛看著眼?前貌似從容淡定的青年,直接伸手把他的眼?鏡摘下來,隨后抓住他的衣領,湊上去親了一口。
嘴唇分離時,發(fā)出很響亮一聲?,在廚房里回蕩,甚至高過了鍋里油噼里啪啦作?響的聲?音。
“這是你做飯的獎勵。”
她笑瞇瞇地說,“繼續(xù)加油!我去沙發(fā)坐會兒。”
周淮聿瞥她一眼?,表情松動,又低頭追著她唇吻過來,含糊地說:“眼?鏡。”
架在鼻子上的那副銀絲框眼?鏡此?刻成?了阻礙。
溫淇竹心領神會,放下手里的椰子,抬手去摘他的眼?鏡。
那雙琥珀眸毫無阻隔地出現在她面前。
下一秒,青年溫熱的唇迫不及待覆上來。
滋啦滋啦的火還在竄,離燃氣?灶太近,火花的熱一下子從灶臺跳到身上,滾燙的溫度迅速燒起來,讓兩顆貼得很近的心密不可分。
溫淇竹能清晰地感受到濃密的睫毛不斷掃過她的眼?皮,很癢,一下又一下。她下意識地向后退,又被周淮聿扶住腰,手下意識撐住灶臺,被手心接觸到的冰涼觸感激得猛然從纏綿的吻里清醒過來。
她憑著最?后的理智推開他:
“火還沒關!待會兒糊了。”
不等周淮聿反應過來,她把那副銀絲框眼?鏡重新推上他的鼻梁,抱著椰子轉身離開了廚房。
廚房門合上的前一瞬,她還含糊地叮囑道:
“好?好?做飯!”
溫淇竹飛快地奔向沙發(fā),整個人陷在沙發(fā)里,掏出手機翻了翻未讀消息,決定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忽然,她的目光凝住,停留在陳姝妤發(fā)來的消息上。
陳姝妤:【這次旅游,體驗如何?】
她問的當然不只是旅游而已?。
閨蜜之間,當然繞不開這個話題。
明知隔著手機屏幕和一兩千公里的路程,遠在南榆的陳姝妤無法看見自己的表情,但溫淇竹還是欲蓋彌彰地捂了下臉,努力嘴角下撇,掩飾一瞬的羞赧,飛快打字回復。
溫淇竹:【挺好?的。】
陳姝妤:【竹子,你說得太寬泛了呀。】
陳姝妤:【不會是另一當事人就在你旁邊,你不方?便說吧?】
溫淇竹:【了解那么清楚干嘛,小孩子不要亂打聽?大人的事!】
陳姝妤:【好?好?好?,旅游一趟你還成?大人了?看來故事很復雜嘛。】
溫淇竹:【妤妤,沒大沒小的,怎么和大人說話呢?】
陳姝妤:【竹子你是不是角色扮演演上癮了?】
“溫溫,吃飯了。”
眼?見陳姝妤有些急眼?,溫淇竹立馬轉變態(tài)度開始哄人,左一句“妤妤大人”右一句“妤妤公主”,好?不容易把閨蜜哄好?了,正?好?這時周淮聿也推門從廚房里走?出來,手上戴著隔熱手套,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
她趕緊應了一聲?,從沙發(fā)上彈起,快步跑過去幫忙。
直到在餐桌前坐下,她才意識到這算是她第一次嘗到周淮聿的手藝。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竟然也會洗手作?羹湯……雖然知道周淮聿不是那種嬌生慣養(yǎng)什么也不會的人,但她看向這一桌菜的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發(fā)生變化。
必須要端正?態(tài)度品嘗才行。
她鄭重其事地夾了一筷子離自己最?近、也是她最?喜歡的那道糖醋魚送入口中。
周淮聿沒有動筷,目光落在她身上,盡管什么也沒說,也沒有多?余的表情,但緊繃的唇角將他的緊張暴露無遺。
在他的注視下,溫淇竹仔細品味了下,眼?睛驀地亮了下,肯定道:“好?吃!”
聞言,周淮聿的肩膀松了松,表情也緩下來。他又往她碗里夾了幾塊魚肉,溫聲?道:“嗯,那多?吃點。”
海邊城市海鮮物美價廉,和內陸的口感也有所不同,溫淇竹本來就愛吃魚,再加上獨特的魚肉口感和周淮聿別樣?的增鮮方?式,更是無比美味。
她毫不客氣?地將那條糖醋魚都吃進了肚子里,直到瓷碗見底,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滿懷期待地問:
“阿聿,明天我們再吃一次糖醋魚吧?”
“好?。”周淮聿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抬手幫她把唇角沒有擦干凈的油漬拭去,低頭很親昵地親了親她的眉心,愉悅道,“魚的各種做法我都學會了,這幾天我們都試試看。”
“好?!”
一樓的落地窗外,夜幕徹底壓下來,天空的黑和海平線接壤,星星點點的星光和波光粼粼的海面相得益彰。
近距離看海,和昨天在高樓上遠眺的感覺又有所不同。
溫淇竹看了眼?時間,提議道:“阿聿,我們去海邊散散步吧?”
“嗯。”
青年自然不會有異議,將碗筷都放進自動洗碗柜后,又仔細地洗過一遍手,才牽著溫淇竹一起出了門。
這片沙灘的沙子應是有專人清理,經過過濾后沒有細小硌腳的碎石,沙質很細,脫了鞋踩在沙上,軟綿綿的,像踩在一層柔軟的絨毯上似的。太陽才陷落不久,沙面還留有日照的余溫,暖融融的,并不冷。
海風帶著腥咸撲面而來,浪花一次又一次拍上沙灘,將二人的腳印抹去。
如此?漫步,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寧靜。
溫淇竹同周淮聿十指相扣,沿著沙灘與海浪相接的地方?慢悠悠地向前走?,感受著每一次沖上岸的海浪沒過腳踝的冰涼。
這次旅游周淮聿特地帶了相機來,此?刻相機就掛在他脖子上,溫淇竹興致勃勃地松開和他相扣的手,向前跑了幾步,猛地回頭,朝鏡頭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
“阿聿,記得抓拍,抓拍比較自然!”
“好?。”
周淮聿不斷摁下快門,鏡頭閃動,閃光燈一次次亮起。
他耐心地按照溫淇竹的指導不斷變化角度,配合她的動作?拍照,面上毫無不耐之意。
有另一對情侶路過,女生瞧見這一幕,有些艷羨地多?看了兩眼?,和自己男朋友咬耳朵:
“看看人家?男朋友拍照多?耐心,你能不能學一學?”
男生滿口答應下來:“好?好?好?,我下次一定!”
女生正?打算再說點兒什么,冷不防就被自己剛才羨慕的對象叫住:“你好?,請問可不可以拜托你幫我們拍一下合照?”
她回頭,正?好?對上溫淇竹那雙亮晶晶的杏眼?。
溫淇竹雙手合十,期待地看著她,真誠道:“我剛才一眼?就看見你啦,你好?會搭配呀,帽子和衣服特別適合沙灘,所以很想請你幫我們拍照,總感覺會搭配的漂亮女生拍照也會更好?看的!”
女生被夸得暈暈乎乎,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保證拍得很好?看!”
接過相機后,認真地透過鏡頭看清二人的臉后,女生意識到自己這句承諾壓根不算什么難事。
因為這兩個人長得實在是太標致了。
無論怎么拍都沒有死?角,怎么拍都無比般配。
她只需要按下快門就好?了。
但她還是絞盡腦汁找角度,努力想要從氛圍感和構圖入手,把照片拍得更出彩些,這樣?也算完成?了自己的承諾。
一邊拍,她一邊和自己男朋友說:“你快學學呀,以后拍照要像我這樣?拍,知道了嗎?”
男生趕緊點頭:“好?,沒問題!”
拍好?后,她把相機遞還給溫淇竹:“你們特別般配,不管怎么拍都很好?看!”
“謝謝,你們也是!”溫淇竹笑著同他們告別,隨后蹦蹦跳跳地回到周淮聿身邊,調出剛才拍的照片,和他一起對著相機顯示屏一張一張翻看。
先?出現在顯示屏上的是周淮聿給她拍的照片。
因為不斷直面閃光燈,溫淇竹眼?前一直有幾團閃爍的光團,她用力眨了好?幾次眼?睛,才終于看清了顯示屏上的照片。
她睜大眼?睛,由衷地夸贊道:
“阿聿,你拍得好?好?看!”
她知道男生大多?都不愛拍照,拍照水平也不盡人意,因此?對成?片不抱太高的期待,只覺得周淮聿愿意認真幫她拍照就很好?了,沒想到會在看到照片后被狠狠驚艷了一把。
“你完了。”溫淇竹抬起頭,一本正?經地和周淮聿說,“以后我都會賴著你要你幫我拍照,你甩不掉我了。”
周淮聿垂眸和她對視,輕輕抬了下眉梢。
“我的榮幸。”
她樂不可支,踮起腳尖吻了吻周淮聿唇角,在周淮聿摟住她的腰準備加深這個吻時,她壞心眼?地別開頭,轉移話題:
“來看看我們的合照吧?”
青年喉結上下滾了滾,眼?神晦暗,克制的吻落在她的發(fā)頂,低低應聲?:“嗯。”
照片繼續(xù)向后翻,合照終于出現在顯示屏上。
身后是翻滾著蔚藍色的海浪和遮天蔽日的墨色天幕。
身旁支著一盞橘調的煤油燈,圓弧形的外輪廓被光暈染得模糊,讓他們的發(fā)絲、臉頰和衣服都攀上一層朦朧的橘黃,和身后的冷色互相碰撞。
青年身子朝溫淇竹的方?向偏了偏,展臂攬住她,臉很親昵地貼近她,微微側頭,目光溫柔而專注地落在她的臉上。
溫淇竹仰著臉看向鏡頭,眼?睛彎成?兩道月牙,嘴角大大咧咧地上揚,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
手指不自覺向下一按,照片又往后翻了一張。
這張動態(tài)感更強。
周淮聿毫無征兆地摟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抱起,她冷不防被嚇了一跳,表情有些失控,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兩人貼得很近。
橘調的光從二人中間穿透,正?好?掩住兩人相碰的嘴唇。
一秒的幸福被快門定格成?永遠。
太有生命力的照片,看得溫淇竹心砰砰直跳。
她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句話。
——我們相愛,在夜里看海。
她抬頭看向周淮聿。
周淮聿也在這一瞬撩起眼?皮看她。
無需言語。
他們如照片里那般慢慢貼近。
繾綣情愫以嘴唇的溫度不斷傳遞。
不可降解28
旅行結束后便迎來了開學。
雖然和周淮聿說?好要和他父母正式見一面, 但因為?雙方時間一直沒有協(xié)調好,所以這件事就被暫時擱置了。
這學期的?課程驟然增多,無?數小組作業(yè)接踵而至, 街采、拍攝……溫淇竹忙得腳不沾地,每天都泡在?圖書館里, 連和周淮聿約會?的?時間都嚴重縮水,自然而然也把見家長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這天, 她正在?圖書館里埋頭苦寫傳單內容——這次的?小作業(yè)是要求他們自己設計一份傳單并在?校園內發(fā)放,采訪同?學們感受。
她這幾天在?圖書館從?早待到晚,終于把傳單內容敲定?下來, 套進設計好的?傳單樣式里,活動了下酸痛的?脖子, 站起身打算去外面走兩圈, 免得渾身骨頭都僵住了。
打開手機, 未讀消息接二連三彈出來。
周淮聿的?聊天框置頂在?最?上方, 紅點格外醒目。
小聿同?學:【我下課了。】
小聿同?學:【你還在?圖書館嗎?我過來陪你。】
看著?這兩行消息,溫淇竹不自覺揚起唇角。
認真算來,已經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了, 可是每次看到周淮聿的?消息, 她的?心情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雀躍輕盈。
她左右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做了個抓握的?動作, 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的?手指關?節(jié)咔嚓作響。
溫淇竹:【嗯嗯,我還在?圖書館。】
溫淇竹:【貓貓等待.jpg】
小聿同?學:【摸摸頭.jpg】
溫淇竹:【等等。】
溫淇竹:【你哪來的?表情包?】
溫淇竹:【我從?來沒發(fā)過這個表情包!】
小聿同?學:【和你的?表情包是一套的?。】
小聿同?學:【我特地去搜的?。】
溫淇竹:【哦——這樣啊——】
溫淇竹:【這么喜歡我呀,連表情包都要湊一對?】
小聿同?學:【嗯,特別喜歡你。】
看著?這行直白地表述心意的?消息, 溫淇竹的?嘴角弧度一點點擴大。
她抬手捂了捂嘴,不讓自己在?偌大又靜謐的?圖書館里笑出聲?來, 清咳一聲?,將手機揣回兜里,輕快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意料之外,她桌子上多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用清秀的?字跡寫著?:“你好,我是坐在?你左斜方穿藍格子襯衫的?男生,我注意到你很久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加一個聯(lián)系方式?”
先?前有聽?說?過圖書館紙條搭訕法,但是她還是頭一次真的?碰到這種情況。
溫淇竹抬眼朝左斜方看了眼。
那個穿藍格子襯衫的?男生正緊張地看著?她,見她看過來,抿起一個靦腆的?笑朝她晃了晃手。
她摸了摸鼻子,低下頭去,準備在?紙條上回絕他,不在?圖書館制造噪音。
剛打開筆帽,手里的?筆和紙條就被一并抽走。
熟悉的?清冽香氣環(huán)繞過來。
溫淇竹似有所感,目光追著?那只圓珠筆向上,撞進了那雙清淺的?琥珀色眼眸。
青年?額前的?碎發(fā)懶散地耷拉著?,微微蓋過眼皮,把一切神情掩在?陰影中。
他半垂下眸子,漫不經心地掃了眼那張紙條,隨后撩起眼皮和她對視,輕輕歪了下腦袋,無?聲?地挑了下眉梢。
明明周淮聿什么也沒說?,但是溫淇竹卻從?他的?表情動作中領悟了傳達的?意思。
她正打算比個手勢和他解釋,周淮聿便輕嗤一聲?,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烙下一吻,還動作自然地幫她捋了下鬢邊的?碎發(fā)。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
不必多言,親昵盡顯。
周淮聿輕輕摩挲了下溫淇竹的?唇角,隨后輕易松開她,在?她身邊坐下,眼神示意她繼續(xù)完成她的?作業(yè),不用管他。
“……”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人壓根就是在?宣示主權。
溫淇竹白了他一眼,只是眉梢眼角的?笑意暴露了她真正的?心情。
她也不再和周淮聿打鬧,低頭給自己這次的?小作業(yè)收尾,不打算再和左斜方那位同?學產生什么溝通。
男朋友已經做得這么明顯,她也不需要再拒絕一次了。
等她終于把一切搞定?,關?閉電腦收拾好書包,再抬起頭來時,窗外天色已暗。
圖書館里依舊坐得滿滿當當,不少準備考研考公的?學姐學長都還在?埋頭奮斗,不到閉館絕不離開。
周淮聿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了一本英文刊物,一目十?行地翻看,見她收拾好東西,便理?所當然地從?她手中接過書包,把那本刊物放回書架,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青年?的?掌心滾燙,熨得她心窩暖融融的?。
和周淮聿待在一起時,她永遠兩手空空,只需要牽他的?手。
走出圖書館后,她忍不住問:“阿聿,你有考研的打算嗎?”
考公就不考慮了,周淮聿一看就不會選這條路。
她原本是走一步看一步、堅信“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性格,而周淮聿則和她恰好相反,凡事都重計劃,把一切都規(guī)劃得明明白白才安心。
若是換做以前,溫淇竹肯定?不會?在?大一就考慮這個問題,現在?大概是和周淮聿在?一起久了,她也開始學著謀劃未來,提前考慮問題。
周淮聿低頭看她,認真回答:“沒有,我打算直接進公司。”
“哦……”溫淇竹點點頭,“其實,我一開始以為?你會?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個公司和叔叔的?公司對著?干什么的?。”
電視劇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白手起家,打臉不看好自己的?家長,最?后重新登頂。
青年?聞言彎了彎唇,“如果真的?白手起家,受到的?阻力會?比現在?更多,只要我爸有心,和生意伙伴支會?一聲?,就能壓得我永遠出不了頭。”
他說?這話時,表情很平靜,只是陳述事實。
“既如此,我不如借他東風,先?登頂,再大刀闊斧把公司改成我希望的?樣子。”
周淮聿一頭黑發(fā)被風吹起,看上去格外意氣風發(fā),自嘲道:
“商人第一課,只要能達到目的?,過程沒那么重要。”
溫淇竹定?定?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反駁:“這也不是壞事啊,阿聿。”
青年?神情一頓。
“明明有捷徑可走,何必還要自己遭一趟罪呢?”她捏了捏他的?手,“我相信你,你肯定?會?把公司打造成更好的?樣子的?!”
周淮聿隔著?夜色和她對視,目光愈發(fā)溫柔:“好。”
月朗星稀,銀白色的?月輝灑落,氣溫漸漸回暖,風也不再鋒利。
有過一起旅游的?經歷后,他們其實也不是每次在?圖書館學習完都會?回宿舍。
每周總有那么幾次,兩人會?心照不宣地待到宿舍樓落鎖,再從?容地離校去附近的?酒店開一間房。
甚至有時候,溫淇竹還會?提前在?微信上問一句——“今天要不要戴身份證?”
不得不說?,這種親密接觸實在?是食髓知味,不止是周淮聿喜歡,她也很喜歡。
不過今天顯然是沒有這個安排的?。
兩人牽著?手向宿舍樓的?方向走。
周淮聿再度開口:“溫溫,那你呢,要不要考研?”
“其實我不太想考研。”溫淇竹想了想,沒把話說?死,“我打算大二先?去找?guī)追輰嵙暱纯矗贈Q定?要不要考研。”
“好。”周淮聿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安排你進新媒體?部實習。”
周氏集團的?影響力在?南榆也不算小,這份實習的?含金量絕對足夠了。
溫淇竹仰臉朝他笑了笑:“嗯!我先?試試看有沒有其他公司愿意收我,沒有的?話我就要找你走后門啦。”
他一口應下:“好。”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E棟女?生宿舍樓下。
宿舍前的?空地,有好幾對相擁在?一起、依依不舍的?情侶。
溫淇竹也沒舍得放開周淮聿的?手。
青年?俯身親了她一下,嘴角噙著?笑,低聲?詢問道:“這個周末,你還要寫作業(yè)嗎?”
“今天已經寫完啦,下周一和淼淼一起去把傳單發(fā)出去,再做個采訪就算是徹底完成了。”
他聞言頷首,順勢提起一樁擱置已久的?計劃:
“那這個周末,要不要和我父母一起吃頓飯?”
不可降解29
周日?中午的會面比溫淇竹想象中順利得多。
先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周母蔣舒是位氣場很強的干練女人, 她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而周父周升弘雖然?態(tài)度不算熱絡,但?是從頭到尾也沒有說些讓人下不來臺的犀利話語。
沒有刻意?的刁難或者傲慢的詰問, 讓這頓飯維持表面的平靜祥和,就已經比溫淇竹預想得好太多了?。
回想高中時周升弘對她的態(tài)度, 和現在真是天差地別。
飯后,四人便在車庫分道揚鑣, 也算是圓滿完成了?這次會面。
溫淇竹坐在副駕駛,偏頭看向駕駛座上的周淮聿。
青年神情淡定,單手推了?下銀絲框眼鏡, 俯身?過來幫她扣安全帶,在抽身?離開前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這只是開車前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 日?復一日?都在重演。
但?溫淇竹這次沒放他走?。
她伸手揪住周淮聿的衣領, 打斷了?他退回去的動作, 很親昵地主動湊過去, 在他的唇上蹭了?蹭。
周淮聿眸色漸深,手撐在副駕駛座椅椅背上,低頭回應她的吻, 啞聲問:“怎么了??”
“阿聿, 謝謝你。”她很認真地說。
青年挑了?下眉:“謝我什么?”
因為遇見你好幸運,讓我覺得好喜歡你, 也好謝謝你。
溫淇竹認真而專注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目光,什么也沒說,只是揚起唇角笑了?笑,隨后雙手環(huán)上他的脖子?, 又?親了?上去。
密閉的空間,氣溫因為不斷加深的吻極速升高。
不知不覺, 這個吻就變了?味道。
周淮聿的手從她衣擺里退出去,幫她理了?理衣服,克制地坐回駕駛座,喉結上下動了?動:“走?吧。”
她端詳男朋友此刻面上難言的忍耐與?自制,覺得無比新奇又?可愛,半開玩笑地說:“其實在車里也可以?試試?”
眼見周淮聿的表情越來越危險,溫淇竹心頭警鈴大作,幾乎是立刻就后悔了?,連忙改口?:“我開玩笑的,走?吧走?吧,咱們回學校了?。”
周淮聿定定地看著她,無視她蒼白無力的辯解,忽然?問:
“溫溫,你帶身?份證了?嗎?”
其意?彼此心照不宣。
溫淇竹睜大眼睛,看了?眼車載顯示屏的時間,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地說:
“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聞言,周淮聿驀地笑了?。
他只覺無奈又?好笑,抬手揉了?下她的發(fā)頂,似笑非笑道:“帶你去野餐露營,先前計劃好的,忘了??”
溫淇竹摸了?摸鼻子?,有一瞬因自己想歪了?而不好意?思,隨后又?迅速理直氣壯地指責:
“那直接說咱們去露營不就好了?,故意?說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阿聿,你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周淮聿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隨后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啟動了?車輛。
發(fā)動機的轟鳴并沒有蓋過他語調散漫的認罪。
“是,我對你圖謀不軌。”
“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么圖謀?”溫淇竹不依不饒地追問。
青年打了?一轉方向,操縱車輛駛至車庫出口?,無人值守、全自動的機器掃描到車牌,發(fā)出“滴”的一聲,迅速放行。
TTO的車庫登記了?他和他送給溫淇竹那輛庫里南的車牌,自由?出入,無需收費。
車輛在馬路上高速行駛,窗外的風景向后退去,化作一道道不甚清晰的殘影。
周淮聿單手扯開自己衣領最?上方的那顆扣子?,沒有看她,只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圖謀怎么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這是我的人生目標,也是我正在努力達成的既定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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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推移,幾個春去秋來,轉眼溫淇竹就從大一學妹搖身?一變成了?大四學姐。
走?在路上,她有時會被人叫住,對上一雙靦腆懵懂的眼睛,聽見對方忐忑不安地問:“學姐,請問博思樓該怎么走??”
回答完,看著對方小跑著離開的身?影,溫淇竹偶爾有些恍惚。
坐在圖書館里,看著鄰座上攤開的一年級學習資料時,更是感慨萬千。
時光匆匆,剛入學的茫然?無措猶在昨日?,沒想到這么快就到畢業(yè)季了?。
“竹子?我今天不去食堂吃飯了?,你去吧。”徐鈺淼從一堆考研資料里焦頭爛額地抬頭,說完又?急匆匆繼續(xù)埋頭學習。
溫淇竹應了?一聲,“那我?guī)湍愦虬环輲н^來。”
她找到一份電視臺的工作,打算直接就業(yè),不考慮考研。
另外兩位室友,一個忙考公一個忙考編,前兩天才出了?國考崗位公告,本打算考公的丁韻來回翻了?好幾遍公告,都沒找到幾個自己能報的崗位,在宿舍大哭一場后重新振作起來,開始準備省考。
人人皆道大四是道分水嶺,貧富差距、自己有規(guī)劃與否都能在這一年展現得淋漓盡致,溫淇竹的的確確是切身體會了一把。
她暗自慶幸,大二大三的時候在周淮聿的督促下找了好幾家不錯的公司實習,攢夠了?實習經驗,又?在周淮聿的幫助下修改好簡歷,投遞了?幾十次后終于在“金九銀十”的九月拿到了滿意的offer。
離家近、雙休,雖然?工資不高,但?發(fā)展前景好,已經可以?說是一份好得不能再好的工作了?。
正因如此,她的大四過得沒那么焦慮緊張,和身?邊其他同學比,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輕松。
溫淇竹在電腦上敲了?幾下,把?自己在Phython畫出的那個從左到右逐漸浮現的愛心發(fā)給周淮聿,又?邀功似的附上兩句話。
溫淇竹:【喏,把?我的心送給你。】
溫淇竹:【還不快感恩戴德地收好!】
做完這一切,她才關閉電腦,拿著手機走?出圖書館自習室。
大四已經沒什么課了?,只有選修課還沒修完,她選了?聽上去比較有意?思的編程。
因為是選修,老師對他們要?求也不高,只介紹了?下軟件使?用方法,布置的作業(yè)也相對簡單,自己套模板制作軟件就能拿到較高的平時分。
靠著自己在課上學來的一點兒?皮毛,她研究了?好久才學會了?畫愛心,第一時間就把?學習成果分享給周淮聿。
她美滋滋地想:有她這樣的女朋友,周淮聿就偷著樂吧。
很快,揣在衣兜里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
打開一看,果然?是周淮聿的回復。
小聿同學:【收好了?。】
小聿同學:【(感恩戴德)】
一如既往的周式冷幽默。
溫淇竹對著手機直樂,正準備回復,臉頰上忽然?一冰。
她下意?識抬手捂臉,轉頭一看,瞧見了?神情松散的周淮聿。
周淮聿手里提著外賣和一杯巧克力圣代,歪了?下腦袋,沖她單挑眉:
“收到你的心,馬不停蹄趕來報答,收下吧。”
溫淇竹一見他就忍不住笑,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我的心可珍貴了?,才這么點兒?好處,我才不買賬。”
“那先賒著行不行,我繼續(xù)努力。”
“嗯……行吧,看在你有幾分姿色的面上,我勉強同意?了?。”她瞇著眼睛,勉為其難道。
周淮聿應了?一聲,騰出一只手來與?她十指相扣,面不改色地說:“好,大人有大量。”
“每次聽你說這種話都自帶喜感。”溫淇竹笑著打趣,又?補充道,“不過我還是得去一趟食堂,給淼淼帶飯。”
青年什么也沒說,只是把?自己提著的袋子?遞到她面前。
“知道你會幫室友買,已經買好了?。”
溫淇竹呆了?一秒,跳起來親他一口?,接過塑料袋,忙不迭跑回圖書館:
“那你等等我,我給淼淼送過去,馬上回來!”
當然?,肯定不能在圖書館吃東西?,所以?最?后她給徐鈺淼發(fā)了?條消息,在圖書館外等待。
很快,徐鈺淼就跑了?過來,接過她手里的袋子?,感動地吸了?吸鼻子?:“竹子?,你真好。這么快就回來了?,你自己吃好沒?這份飯多少錢啊,我轉給你。”
“不用轉了?,感謝周淮聿就好,是他提前買好的。”溫淇竹揮揮手。
“那太謝謝你家那位了?!下次我請你倆吃飯。”
“好,等你考完再說。那我走?啦?”
“別急嘛,這幾步路咱們還是可以?一起走?的。”徐鈺淼挽上她的手,嗔怪道,“就這么著急見男朋友呀?”
溫淇竹裝模作樣地嘆氣:“畢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你看看你這出息!”
兩個女生說說笑笑地走?下圖書館門口?的那坡長長的樓梯,在分叉路口?準備道別。
“不過說真的,竹子?,都說畢業(yè)季是分手季,但?你和你家那位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真是不容易啊。”徐鈺淼拉著她的手,感嘆道,“每次看到你們,我就又?相信愛情了?。”
“你們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啊!”
溫淇竹看看她,再看看站在不遠處耐心等待的周淮聿,揚起一個燦爛的笑,非常認真地承諾:
“好,我們一定會的。”
不可降解30
六月盛夏, 又?是一年畢業(yè)季。
陽光正好,樹影間泛著斑駁的微光。
校園各處,各色領子的學士服聚在一起, 不同的色彩交織,鮮艷到像是要將青春燃燒殆盡。
頭頂的學位帽用發(fā)卡固定?住, 還?是會隨著蹦跳的動作?輕微晃動,偶爾向下跌, 攔住視線。
溫淇竹不得不抬手?去扶自?己的學士帽,半依靠在徐鈺淼身上,朝舉著相機的周淮聿露出燦爛的笑容, 另一只?手?高高舉起,比了個V。
和同系的同學們輪流拍過合影后, 室友們圍著她起哄嚷嚷, 說什么都一定?要給她和周淮聿多拍幾張照片。
在推搡間, 她笑著不住后退, 肩膀猝不及防抵上一個有溫度的緊實?的臂膀。下一秒,她便被人緊緊摟住,下巴也被對?方捏住, 被迫直視鏡頭。
周淮聿沒有太用力, 只?是虛虛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還?很親昵地輕輕摩挲了下。
他微微俯身, 臉頰貼在她的臉側,呼吸噴灑過來,低沉的聲音牽動她胸腔的震蕩。
“寶寶,看鏡頭。”
幾步外, 室友們大笑著,舉起相機, 高聲喊道:
“三——”
“二——”
“一——”
相機快門閃動的瞬間,溫淇竹沒忍住,偏頭看了一眼周淮聿。
青年察覺到她的意圖,眸底笑意閃爍,一個吻輕飄飄落下去。
室友們鬧得更歡了。
“這么肆無忌憚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啊,我們還?在這兒看著呢。”
“唉,畢竟快畢業(yè)了,估計也快合法?了,誰忍得住呢?”
“哈哈哈哈,有道理?哦。”
溫淇竹氣得跑過去追著她們揮拳頭,四個女生的歡笑聲傳得很遠很遠,連別在發(fā)頂的學士帽掉了都沒發(fā)現。
最后,還?是周淮聿將她攔腰抱起,朝三名室友點頭示意:“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
室友們擠眉弄眼,徐鈺淼大聲答好,開始趕人:“好好好,你們去忙吧!”
這種心照不宣的互動實?在是太明顯,溫淇竹心中劃過一個不太清晰的猜想。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快得她險些沒能抓住。
她環(huán)住周淮聿的脖子,若有所思地問:“阿聿,我們去哪兒?”
從她這個角度向上看,剛好能看見周淮聿線條流暢鋒利的下顎。
青年下顎線繃緊,目視前方,并未和她對?視,聲音透出一絲不太清晰的急切:“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
溫淇竹忍不住笑,笑得把臉埋進他的胸膛,悶悶地追問:
“沒人的地方,你到底要干嘛啊,阿聿?”
周淮聿也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言辭不妥,無奈地低聲笑了下,揉了把她的頭發(fā):“送你畢業(yè)禮物。”
她拖長聲音“哦”了一聲,也不再說話,心安理?得地窩在周淮聿懷里,任由他抱著自?己走路。
路過之處,皆是善意的起哄和驚呼。
俊男美女,單手?公主抱,學士服,畢業(yè)季。
幾個詞疊在一起,更是荷爾蒙爆棚。
聽見此起彼伏的小聲議論,溫淇竹沒忍住抬起頭,朝看著他們的陌生同學揮了揮手?,大大咧咧地說了句“畢業(yè)快樂”,成功博得對?方的“祝你們幸福”的回復。
“聽見了嗎,阿聿。”她小聲和周淮聿咬耳朵,“我們收到了好多祝福,這些祝福一定?會應驗的。”
周淮聿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垂眸看她。
她那雙清澈透亮的杏眼一瞬不眨地看著他,卷而翹的睫毛在黑眼仁里投下一片不規(guī)則的陰翳,像一抔極小的湖,卻意外深邃,只?需要一眼,就讓他永遠淪陷其中。
這種和親近之人低聲呢喃,仿佛交換什么極私密的小秘密的親昵態(tài)度,他從未在父母身上見過,也沒在身邊任何一對?夫妻身上見過,只?在書籍和文學作?品里讀到過。
而此刻,這樣溫馨又?浪漫的一幕真?真?切切地發(fā)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復雜的情緒在心尖翻涌,他神情微動,更加珍重小心地抱她。
仿佛懷抱著屬于他的全世界。
溫淇竹數不清自?己被周淮聿抱著拐過了幾個彎,才終于在一片銀杏林停下。
她重新腳踩實?地,手?卻沒從周淮聿脖子上放下來,踮起腳尖湊上去親了他一下,掛在他身上環(huán)顧四周,慢吞吞地說:
“現在還不是銀杏黃的時候哦?”
話語中暗指上回楓葉未紅的經歷。
周淮聿聽懂了,輕輕笑了下,回吻她:
“這兒比較安靜,平時?沒什么人。”
溫淇竹點點頭,松開他,向后退了幾步,手?心朝上攤開來:“那么畢業(yè)禮物呢,阿聿?”
青年變戲法?似的將一本厚厚的本子放進她的掌心。
他用眼神示意她打開看。
溫淇竹摸了摸這本本子的材質,發(fā)現每一頁連接處有些硌手?,不太像是工廠制作?的,反倒像是自?己一頁一頁粘上去的。
再加上這本本子超乎尋常的厚度和最近互聯(lián)網上相當火熱的情侶升溫禮物內容,她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這是你做的手?工書嗎?”
“嗯。”
聽到肯定?的回答,溫淇竹鼻頭驀地一酸。
愿意為對?方付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最好的表白?方式。
而對?通宵達旦完成項目的周淮聿來說,最珍貴的無疑是時?間。
做這樣一本手?工書,需要付出的時?間和心血是難以想象的。
她張開手?臂結結實?實?地抱了周淮聿一下,隨后才靠在他懷里打?開了這本手?工書。
其實?早在之前在運營崗實?習,分?析情侶博主流量時?,她就研究過手?工書的做法?,并打?算之后在某個紀念日送周淮聿一本手?工書。
卻沒想到被對?方搶先?一步。
翻了幾頁她才發(fā)現,這是以周淮聿的視角,從他們初遇開始講起的日記。
【9月1日】
來南榆三中報道,我遇到了一個蠻橫不講道理?的女生。
能看出她人緣很好,但偏偏面對?我時?刻薄又?記仇。
我記住了她的名字。
她叫溫淇竹。
【9月4日】
她舉報我摸底考試看課外書。
我阻撓她和朋友同桌的美夢。
很公平。
可惜搭上了自?己,有點兒虧。
不過,看到她翻桌磕到膝蓋也不愿意吭聲的樣子,又?忽然覺得……
有點兒可愛。
但她還?說喜歡誰都不會喜歡我。
眼光不佳。
【9月12日】
午休完,她臉頰蹭上了記號筆寫的名字。
迷糊。
因為我沒提醒她,她在英語課本上丑化我的形象。
幼稚。
背《離騷》還?打?小抄。
耍小聰明。
她家庭氛圍看上去很好。
這些毛病大概都是被溺愛出來的。
【10月10日】
周末,母親家里呆著太沉悶,隨便出去走走。
在TTO碰見她了。
前兩天和她說的彈琴指法?問題已經徹底被解決了。
行動力很強。
彈琴的時?候,很耀眼。
稍微有點兒挪不開眼。
大概是因為白?熾燈太晃了。
【10月13日】
幫季煦禮踢了一場足球賽。
本來有點兒煩。
聽見啦啦隊在喊“周淮聿最帥”。
但是她好像沒開口。
那如果我贏呢?
哦。
贏了以后,她關心的也是受人冷落的守門員和后衛(wèi)。
她的確是個很好的人,只?是討厭我。
【10月14日】
薛主任問我有沒有興趣主持運動會。
本來沒興趣。
但她是已敲定?的女主持。
如果知道搭檔是我,她會是什么反應?
【10月16日】
很簡單的英語比賽,拿獎也是情理?之中。
但如果因為得獎,她會多看我一眼的話。
好像也不錯。
【10月20日】
主持稿念完,在下臺的時?候她腳崴了。
我不想讓她的眼淚掉下來。
抱她去醫(yī)務室,有點唐突。
明明嘴那么硬,可是抱起來卻好輕好軟。
【10月25日】
她知道我的生日。
美術課,光線很暗,但她的眼睛很亮。
我聽見她和我說生日快樂。
明明蠟燭上的火苗貼紙是假的。
但心好像被火芯燎到了。
……
【10月31日】
她總是對?每個人都很好。
所以誰都不是特?殊的那個。
如果我對?她再好一點兒,在她心里,我會不會再特?別一點兒?
【11月2日】
嗯。
我喜歡她。
我喜歡溫淇竹。
但是她不喜歡我。
我會努力讓她喜歡上我的。
【11月5日】
她一直在躲我。
她是不是看出來了?
看出來我喜歡她了?
【11月10日】
我聽見她說做夢夢到我。
那是不是說明,她對?我也有一點兒好感?
……
【6月12日】
我們在一起了。
從今天開始,是我的溫淇竹。
我的,只?屬于我的。
我一個人的。
……
【6月20日】
今天的日記是提前寫的。
6月20日,拍畢業(yè)照。
在一起三年八個月零十一天。
這一刻,你應該已經看到這本書了。
我愛你,同時?也確定?,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愛你,會越來越愛你。
……
溫淇竹捧著手?工書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在眼眶里打?轉的淚花憋回去。
青年溫柔而有力地托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拭去她眼尾溢出的濕潤,溫聲問:“寶寶,再往后翻一頁看看?”
她隱約知道下一頁會是什么了。
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努力讓情緒平靜下來,她才鄭重其事地翻到下一頁。
并非心中所想,出乎意料的,是兩本房產證。
溫淇竹愣了一瞬。
“兩本房產證的產權人都是寫的你的名字。”周淮聿緩聲說,“你之前說喜歡花園洋房,但又?好奇別墅住著會是什么樣,所以我各買了一套。”
她震驚地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嘴,沒能發(fā)出聲音。
周淮聿很珍惜地親了親她的眼皮,繼續(xù)說:“后面還?有。”
在巨大的沖擊下,溫淇竹的腦子都快轉不動了,手?也有些僵,完全是被周淮聿牽著往后翻頁。
下一頁是一份婚前協(xié)議書。
里面詳細說明了財產分?割,總結來說,無論如何,只?要是面臨離婚的問題,周淮聿都會凈身出戶。
婚內擁有的一切財產全部歸溫淇竹所有。
溫淇竹霍地掀起眼皮看向他。
青年專心地望著她,嚴謹得像是在念什么不容出錯的誓詞:
“我相信你會成為最優(yōu)秀、最頂尖的新聞人。同時?,我也會努力,努力成為你的底氣,讓你放心大膽地去闖。”
淚眼朦朧中,她看見周淮聿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逆著光,緩緩單膝跪地。
青年抬頭看她,目光專注且情深,燦爛的陽光在琥珀眸中折射出別樣的色彩。
他緩緩抬起手?,打?開精致的鉆戒盒。
鉆石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周淮聿久違地喚她大名。
鄭重的,略帶顫音的。
“溫淇竹,你愿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你愿意和我結婚,組建一個新的家庭嗎?”
早已踏入職場,初現成熟氣派的男人,在此刻再次顯露出年少時?的青澀和緊張,透過那雙琥珀眸,她仿佛站在了時?光交錯的漩渦中心,在恍惚間掠過和他并肩同行的一幀幀。
溫淇竹眨了眨濕潤的眼睛,咽下喉頭的哽咽,無比堅定?地回答:
“我愿意。”
不可降解31
6月24日, 宜嫁娶。
雖然現在結婚不需要戶口本?了,但溫淇竹和周淮聿兩人?還是?先?告知了父母此事,而?后前往民政局登記。
又輕又薄的紅本?子拿在手里, 卻?仿佛有千斤重。
溫淇竹把結婚證翻來覆去、看了又看,怎么看怎么新奇, 盯著那張紅底雙人?照,全然沒?有自己成?為已婚人?士的實感。
還沒?看出個名堂來, 周淮聿便伸手抽走了那兩本?結婚證,迎著她的目光,鎮(zhèn)定自若地說:“我拍張照, 發(fā)朋友圈。”
她不疑有他,撐著下巴看周淮聿拿著那兩本?結婚證換了好幾個角度拍照, 像是?怎么都拍不滿意, 迎著光、逆著光、側著拍、正著拍、打開拍、合上拍……最后足足湊夠一套九宮格點擊發(fā)送。
隨后, 周淮聿將?她的那本?結婚證遞回來, 還狀似無意地問?:“剛才拍的照片,要不要發(fā)給你?”
青年語調平靜,手指卻?不自覺一遍又一遍摩挲結婚證外殼上的那三個向下凹陷的金字, 不愿松手, 嘴角的弧度更是?毫不遮掩地擴大?,顯示出他的好心?情。
溫淇竹瞅著他, 忍笑點頭,在他低頭發(fā)送照片時湊過去,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輕佻地拖長聲音:
“沒?禮貌, 說話?怎么也不帶個稱呼,你該叫我什么?”
周淮聿順從地抬起下巴, 下顎和脖子連成?流暢的弧度,上下滾動的喉結看上去格外性感。
他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她,手很霸道地扣住她的腰,攔截她的退路,慢條斯理地直起身子,一點一點朝她靠近。
溫淇竹沒?有動,耐心?地和他對視。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面上。
清冽香氣環(huán)繞。
一個濕熱的吻落下,青年嗓音喑啞:“老婆。”
“嗯。”溫淇竹笑盈盈地應聲,“老婆在呢。”
周淮聿繼續(xù)道:“那你應該怎么叫我?”
“老公。”她喊得相當?干脆,還抬手輕輕碰了碰他雙眼皮褶里的那顆小痣,莫名有些感懷,“時間好快呀,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就成?為合法夫妻了。”
周淮聿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聲音很低,染著眷戀。
“不算快。”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了。
二人?靜靜相擁好一會兒,溫淇竹才向后仰了仰,拿起手機,依葫蘆畫瓢,把周淮聿發(fā)給她的那九張照片編輯了一條朋友圈。
文案很簡單,就三個字:合法了。
朋友圈剛發(fā)出去,就收到了無數條祝福。
她挨個回復后,又突發(fā)奇想,朝周淮聿伸出手:“阿聿,我想看看你的評論區(qū)。”
周淮聿毫不猶豫,很爽快地把手機遞給她。
手機早就錄入了她的面容信息,可以?直接解鎖,而?且溫淇竹也知道鎖屏密碼。
979949。
是?九鍵輸入法里“溫淇竹周淮聿”的縮寫。
她直接點開了剛才周淮聿發(fā)的那條朋友圈,往上一滑,一目十行地掃過評論區(qū)。
【好家伙,聿哥悶聲干大?事!】
【一個結婚證還發(fā)九張圖,都拍出花來了吧。】
【瞧瞧,九宮格,別太嘚瑟了。】
【這?次真是?從校服走到婚紗了,說出去不得羨煞一群人??】
【祝小周總新婚快樂!】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
在評論底下,她看到了許多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或調侃或吐槽,但無一例外,都真心?實意攜帶著祝福。
看著看著,她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指著其中一條評論和周淮聿商量:“我覺得這?主意不錯,你覺得怎么樣?”
周淮聿垂眸,目光從她的臉頰慢慢下滑,落在手機屏幕上,尚未看清那條評論究竟是?什么內容,就已經一口應下:“好。”
“你根本?沒?看清吧。”溫淇竹懷疑地瞇了瞇眼睛,她立馬收回手,反問?道,“我剛才指的是?哪條?”
青年很流暢地答:“去三中拍婚紗照那條。”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溫淇竹撇了撇嘴,很輕易地放過他,沒?再糾結這?個細節(jié):“好吧,答對了。”
和老師溝通一下,在影響學生?上課的前提下,在假期進學校拍攝,應該是?沒?問?題的。
在緣分開始的地方拍一套婚紗照,光是?想想都覺得意義非凡。
溫淇竹難以?按捺自己的期待和激動,扒拉著周淮聿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開始安排:“那我現在給溜溜梅發(fā)個消息問?問?看,正好快暑假了,要是?能行個方便,那咱們就暑假去拍!”
“嗯。”周淮聿揉了揉她的發(fā)頂,“那我選幾個攝影師,你再根據他們的作品來最后決定人?選?”
“好!”
周淮聿效率很高,幾天后便挑出了幾名風評、技術、檔期都合適的優(yōu)秀攝影師,把他們的作品及發(fā)給溫淇竹抉擇。
樣片都很美,溫淇竹左看右看,難以抉擇最終人選。
最后,還是?周淮聿拍案決定,既然都喜歡,那就全都約,讓每個攝影師都拍一套最擅長的風格的婚紗照。
在拍完看到成?片后,溫淇竹不得不承認,周淮聿這個決定無比正確。
因為每一套婚紗照她都很喜歡。
第?一套是?在南榆三中拍攝的,主題就是?從校服到婚紗。送到手的成?片被裝訂成?冊,當?時在攝影師指導下拍攝的照片一頁一頁呈現,極具故事性。
穿著同款校服、青澀懵懂的少年,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望向彼此的視線是?赤.裸裸的不友好。隨著翻頁,二人?距離逐漸變近,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羞紅的臉色代替了怒目切齒,再到后來牽手、擁抱……
最后一張是?兩人?相擁在一起,長到拖地的白色頭紗將?兩人?罩在一方小天地里,恰好有風吹過,白紗掀起溫柔的弧度,在空中勾勒出風的形狀。
而?他們站在絳紅色跑道上,迎著風接吻。
溫淇竹捧著相冊看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打開了第?二套相冊。
第?二套是?和第?一套截然不同的風格,參考維多利亞時期的審美,還特地借用了一座古堡的場地進行拍攝。
昏黃的燭火,細膩繁復的建筑物,百葉窗透出的光束,飛舞如?霧的塵粒,纖長的羽毛筆和厚重的英文書?本?……
攝影師有意復刻埃德蒙那幅世界名畫《婚禮簽字》,將?中世紀的典雅浪漫融入照片中,別有一番韻味。
而?另一張,則參考了埃德蒙的《冊封》。
溫淇竹頭戴耀眼王冠,蓄到及腰的長卷發(fā)披散下來,她抬起右手,將?手中的玫瑰花輕飄飄搭在周淮聿右肩上。
而?周淮聿單膝跪地,左手搭在右胸膛上,抬頭看她。盡管只能看見他的半張側臉,但還是?能從他的琥珀眸里窺得他虔誠的愛意。
“實在是?太好看了。”溫淇竹邊看邊和陳姝妤說,“雖然早就看過這?位攝影師的作品,但也沒?想到效果會那么好。”
陳姝妤也湊近了仔細看這?些婚紗照,一個勁兒贊嘆:“還是?因為你們長得太完美了,不管怎么拍都很出片,更別說遇上專業(yè)攝影和專業(yè)布景……這?效果,恐怕比她樣片還好吧?”
話?落,她意猶未盡地補充:“要我是?那個攝影師,我就把樣片換成?你們倆的婚紗照!”
“好啊,那到時候答謝宴就拜托你來拍照了,陳大?攝影師,希望我能成?為你的第?一組樣片。”溫淇竹笑瞇瞇地靠在她身上,拖長聲音道。
“沒?問?題,你就是?我的御用模特!”
陳姝妤大?學雖然學的是?工科,但在大?四忽然迷上了攝影,在深思熟慮后決定嘗試攝影這?條道路,剛從一個攝影培訓班學成?歸來,正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
作為閨蜜,溫淇竹當?然要盡全力支持她的事業(yè)。
至于為什么不是?婚禮而?是?答謝宴,其中就大?有說頭了。
對婚禮的具體安排,雙方家長都沒?有發(fā)表意見或是?直接包攬下來的意思,全憑小兩口自己做主。
所以?理所當?然的,最后是?溫淇竹做的主。
她拋棄了以?往的傳統(tǒng)婚禮方式,只打算簡單辦了一個答謝宴,按照母上大?人?溫元霞的意思,把先?前他倆散出去的份子錢收回來。
等辦完答謝宴,她再和周淮聿一起瀟灑地進行旅行結婚。
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婚禮,攜手看世界。
怎么想都覺得浪漫。
顯然,身旁的陳姝妤也想到了這?一點,出言感慨道:“不愧是?你啊,竹子,連結婚都與眾不同,相當?浪漫。”
“等你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找我商量,我肯定幫你想出一個獨一無二的方案來!”溫淇竹立馬做出承諾。
“也不知道我的真命天子什么時候才會出現啊……”陳姝妤唉聲嘆氣,“不說這?個了,急也急不來,快給我看看第?三套婚紗照!”
溫淇竹應了一聲,打開第?三套婚紗照。
本?以?為有了前兩套珠玉在前,看第?三套怎么都能淡定下來了,可兩個女生?還是?在看清照片的瞬間驚嘆出聲。
無他,實在是?完全不同的美。
第?三套是?古香古色的漢服,照片中也透露出故事感——這?回是?個盲婚啞嫁遇正緣的故事。拋繡球、鳳冠霞帔、共剪西窗燭……純正的大?紅大?金,完全不艷俗,只覺得極雅。
還有第?四套民國園林風,第?五套純色背景突出光影,第?六套……
“你們怎么想出那么多點子的?”陳姝妤越看越驚奇,“也是?周淮聿夠壕氣,不然就算想拍,也不能真的拍那么多套吧?你們家以?后是?不是?得換著掛婚紗照?這?些都好漂亮,不掛出來太可惜了。”
溫淇竹說:“我們打算布一面照片墻。”
“好,這?個主意我支持!”陳姝妤舉雙手贊成?,停頓兩秒,又伸手去拿第?一套婚紗照,“不行,我要再看一遍……”
恰好這?時,房門被敲響。
此刻她們正坐在溫淇竹和周淮聿的婚房內——不是?先?前求婚時那兩套之一,而?是?一套新的房子。
既然領證成?了合法夫妻,也辦過喬遷宴,他們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只不過周淮聿知道今天陳姝妤會來做客,所以?回家后沒?有直接推門進來,而?是?先?敲門給二人?準備的時間。
陳姝妤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端正坐姿,又清了清嗓子,才示意溫淇竹自己準備好了。
真奇怪,明明都是?同學,但如?今身份轉換,再見面竟然有一絲絲不自在。
溫淇竹瞥她一眼,沒?忍住笑起來,收到眼刀警告后才正色道:“進來吧。”
房門推開,露出門后周淮聿那張俊俏的臉。
青年應是?才開完會,仍著正裝,手里還拿著一份文件。
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銀絲框眼鏡折射出一絲冷光,他琥珀色的眼眸輕描淡寫從陳姝妤身上掠過,客氣地和她打了個招呼,隨后將?手里提著的蛋糕遞給溫淇竹,溫聲道:
“你們先?吃個蛋糕墊墊肚子,我現在去做飯。”
平時家里有阿姨做清潔和下廚,但偶爾周淮聿也會自己下廚。
陳姝妤意味深長地遞來一個眼神。
——居家好男人?啊。
溫淇竹沒?理她,接過蛋糕,把懷里的婚紗照遞給他:“阿聿,婚紗照到了,先?看看嘛。”
青年停下腳步,轉而?在她身側坐下,低頭認真地翻看婚紗照。
她無聊地晃了晃腿,安靜地觀察周淮聿。
周淮聿坐姿筆直,黑色的西裝筆挺,領帶挺括,襯得他矜貴瀟灑。
昨天他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西裝。
至于為什么換……
溫淇竹無端想起昨晚的某些片段,撇了下嘴,伸手悄悄在他腰間擰了下。
衣冠楚楚的斯文敗類!
周淮聿神情繃緊,驀地轉頭看過來。
她挑釁挑眉:“怎么了,好好看婚紗照!”
“……”周淮聿輕哂一聲,眸色漸深,顧忌著陳姝妤在場,什么也沒?說。
而?后周淮聿看完婚紗照,去廚房做好飯叫她們吃飯,又陪著聊了一會兒天,和溫淇竹一起送陳姝妤下樓。
一切發(fā)生?得理所當?然,讓她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悄悄做的小動作。
直到兩人?重新回家,周淮聿扯開自己的衣領口,單手摘下眼鏡,毫無征兆地把她抱起來,大?步朝浴室走。
溫淇竹嚇了一跳,抱緊他的脖子,大?聲質問?:
“阿聿,你干什么?”
“干你。”
“……”
不可降解32
雖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可溫淇竹不以為然。
她和周淮聿的感情完全沒有降溫的趨勢,反而?因為每天待在一起越來越濃。
兩人都有各自的事業(yè)要忙,溫淇竹要跑現場、檢查數據、匯總信息, 周淮聿要談合作、審項目……盡管如此,他們約好了, 每晚雷打不動,一定要和對方說了晚安再睡覺。
如果一方回來得實在太晚, 那就打電話說晚安。
當?然,這?種情況很少得可憐,周淮聿寧愿把?工作帶回家辦公也要回來吃晚飯, 而?如果是溫淇竹忙,他會親自開車去接她回家。
他想?要一個家, 自然也會盡全力去維護一個家應有的氛圍。
這?天晚上, 周淮聿照例把?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 先陪溫淇竹吃過晚飯后, 才去書房給工作收尾,等他做完工作,洗完澡回到房間時, 溫淇竹正?躺在床上, 罵罵咧咧地玩游戲。
溫馨暖調的壁燈,淡黃色的被子堆積, 溫淇竹坐在床中間,蓬松卷發(fā)披散而?下,濕潤的發(fā)尾輕輕翹起,她捧著?手機, 大拇指飛快地戳著?屏幕,時不時還控制不住地大聲哀嚎。
看見他進來, 溫淇竹眼睛驀地一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手舞足蹈道?:
“阿聿,快來幫幫我!我們高地都被推掉了!”
對上那雙圓溜溜的杏眼,疲憊的情緒一掃而?空。
他應了一聲,接過她的手機,一邊操作,一邊把?溫淇竹攬進懷里。
原本他是對這?類PVP游戲不怎么感興趣的,但因為溫淇竹求助的次數實在太多,他竟也熟能生巧,練成了高手。
很快,屏幕上就出現了藍色的VICTORY標志。
溫淇竹立馬歡呼鼓掌,揚起頭親了親他的下巴,喜滋滋道?:“你太厲害了阿聿!”
青年低頭看她,眼神溫柔,追著?她的唇吻了吻。
都說時間長了兩個人暴露的問題就會越來越多,可周淮聿并不覺得溫淇竹有任何不好,只覺得自己?又多了解了妻子一些。
溫淇竹晚上睡覺一定要抱著?睡,手一挪開一定會醒;她沒事兒的時候愛玩游戲,但技術不太好,輸了會生氣,所以她玩游戲的時候他最好就在身邊能救場;她平時喜歡搭配衣服,但又懶得把?衣服疊回去,所以衣帽間要擴充大一點?,最好所有衣服都能直接掛上去……
這?些只有他知道?的小習慣,組成了夢寐以求的生活氣息。
二人安靜對視片刻,就在越靠越近,手悄無聲息地搭在對方腰間時,一聲洪亮的犬吠打破了曖昧黏膩的氛圍。
溫淇竹一下子沒忍住,笑得倒在周淮聿身上,下巴靠著?他的肩膀,朝虛掩著?的門看去:“生椰怎么啦?”
婚后,生椰烏龍自然也跟著?溫淇竹住進新房。
當?時溫父溫母表現得非常不舍,隱晦地建議讓生椰烏龍留在家里,別去打擾他們小兩口的新婚生活。溫淇竹看穿了爸媽的小心思,斷然拒絕。
不過現在看來,有時候生椰烏龍的確會不小心打擾到某些事情的發(fā)生。
一聽見主人叫它,生椰烏龍尾巴搖得更厲害了,它猛地撲過來,扒拉著?床沿,發(fā)出低低的嗚咽聲。
溫淇竹立馬明白?了生椰烏龍的意思,伸手戳了戳周淮聿的臉頰,調侃道?:“你看,生椰烏龍擔心你欺負我,急著?過來保護我呢。”
她已經知道?了周淮聿小時候養(yǎng)的那只小狗被父親丟棄的故事,知道?他有心結,所以故意引導周淮聿負責生椰烏龍的飲食,培養(yǎng)他和生椰烏龍的感情,希望能撫平他的童年陰影。
不出所料,效果很好,生椰烏龍本來就對當?初那個雪夜印象極深,記得周淮聿這?號人,現在更是粘他粘得不行。
現在說這?句話,純粹是和周淮聿開玩笑。
周淮聿垂眸和她對視,面色不變,揉了把?她的頭發(fā),沒有分給生椰烏龍哪怕一個眼神:
“我不是還沒開始欺負你嗎?”
“……”
自從合法過后,周淮聿說話越來越讓人難以招架了。
溫淇竹深吸一口氣,突然坐直身子,揪住周淮聿的衣領,一本正?經道?:“好啊,那今天就讓我欺負你好了。”
青年琥珀眸直直地看著?她,擺出一副任人索取的姿態(tài),手卻?不老實,牢牢地扣住她的腰,順著?衣擺往里鉆。
溫淇竹挑了下眉,學?著?他平時的語氣說:“想?要嗎?”
“……嗯。”周淮聿緩慢地眨了下眼,眸底難掩欲色。
她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微笑,撲過去揉亂周淮聿的頭發(fā),看著?他新鮮出爐的雞窩發(fā)型滿意道?:“好了,滿足你。”
誰說欺負一定是那種層面的欺負?
也可以是字面意思。
周淮聿愣了一瞬,隨即悶笑一聲,反守為攻,牽著?被角把兩人裹進被子里。
溫淇竹不甘示弱,手腳并用去打他。
生椰烏龍趴在床邊看他們鬧,急得又汪汪叫了兩聲,見沒人搭理它,又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鬧了好半天,兩人最后抱在一起,睡衣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周淮聿低頭親了親她的肩膀,手指曖昧地擦過她的下巴,克制地喚她:
“老婆。”
被子局限性?太大,剛才打鬧間耗費了太多力氣,溫淇竹氣喘吁吁,手抵在他胸前,慢吞吞道?:
“等等,那先關門,待會兒生椰烏龍又進來了……”
“嗯,我去關。”
……
半夜,溫淇竹意識朦朧地睜開眼睛,偏頭看向身旁的周淮聿。
清雋青年閉著?眼,保持著?把?她攬入懷中的姿勢,另一只手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無名?指的戒指。
這?是婚后周淮聿新養(yǎng)成的小習慣。
每次情動時,他都會一遍遍地確認戒指的位置,啞著?聲音叫她的名?字,像是在確定這?一幕的真實性?,讓她心尖不住顫栗。
溫淇竹悄悄將手往后撤了撤。
對方的手果然立刻再次覆上來,重?新觸碰那枚鉆戒。
她彎了彎唇,湊過去輕輕親了下他的眼皮。
周淮聿睫毛顫了顫,緊了緊攬住她的動作。
并沒有醒。
先前有看到過,如果情侶雙方對彼此的氣息足夠熟悉的話,同床共枕時的小動作并不會吵醒對方,在醒后問起,對方甚至對這?些小動作壓根不會有印象。
新婚數月,他們對彼此已經很熟悉了。
想?到這?兒,溫淇竹心中軟得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又親了他一下,隨后把?臉埋在他胸膛前,重?新閉上眼睛。
窗外小雨淅淅。
又是一夜好夢。
///
又一年夏,溫淇竹和周淮聿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受邀回南榆三中參加開學?典禮。
千絲萬縷的藍在空中暈開,操場換了新草皮,跑道?外栽的那排榕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二人并肩站上主席臺,看向臺下,恍惚間,仿佛回到了高二那年的運動會開幕式。
同樣的藍天白?云,綠草皮和絳紅色跑道?。
只不過開幕式時他們盛裝出席,關系緊張,連眼神交匯都少有;而?此刻,他們穿著?舒適的正?裝,靠得很近,隨意一個對視都是默契。
臺下穿著?新代表色校服的三中學?子仰頭看他們,學?生一屆又一屆地來來去去,面孔永遠新鮮、朝氣蓬勃,校園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湛藍天幕中,有白?鴿飛過。
溫淇竹同周淮聿相?視一笑,隨后對著?話筒,徐徐開口:
“大家好,我是xx屆畢業(yè)生溫淇竹。”
“大家好,我是xx屆畢業(yè)生周淮聿。”
“感謝薛主任的邀請,讓我們能在今天重?返三中校園,在畢業(yè)七年后的今天,重?新感受青春風采。”溫淇竹環(huán)視一圈,笑著?說,“當?然,我相?信有很多同學?會納悶,為什么今年開學?典禮的這?個環(huán)節(jié)是兩個人一起講。”
周淮聿接話:“因為,盡管我非常熱愛三中,但因中途轉學?,并不能算實際意義上從三中畢業(yè)的學?子,今天能站在這?里,也是沾了我太太——也就是我身邊這?位優(yōu)秀畢業(yè)生溫淇竹的光。”
話音剛落,操場立馬爆發(fā)出響亮的起哄聲,任憑老師如何維持秩序也沒用。
溫淇竹清清嗓子,特地補充:“趁著?各位老師都在場,我要澄清一點?:我們倆真的沒有早戀。”
臺下同學?笑聲更大了。
溫淇竹正?色,把?話題轉回正?題:“十六歲那年,我不知道?未來具體?會是什么樣,沒有清晰的目標院校和分數提升計劃,這?個年紀,迷茫是常態(tài)。”
“相?信在場各位也有過這?樣的階段,今天我要說的是,不要緊,別擔心,就算慢半拍也不會趕不上,因為我們的人生,對手永遠只有自己?。現在,閉上眼睛,認真思索30秒,你目前最想?要的是什么?”
周淮聿說:“此刻浮現在眼前的,就是你最渴望達成的理想?。無論?是人還是物,都是你生命的錨點?,是你向前的航標。”
前排有膽大的同學?大聲問:“學?長,你當?時想?的是什么?”
“我是個俗人,只想?愛人在側,事業(yè)有成。”周淮聿輕輕笑開,看向身側的溫淇竹,語調平緩堅定,“不過,如大家所見,我已經實現我的理想?了。”
不少學?生眼底流露出強烈的羨慕之情。
溫淇竹笑著?睇他一眼,再度舉起話筒,微笑著?接過話頭:“當?然,實現理想?的過程很艱辛,而?高考則是其必經之路。”
“每天天不亮就起,星星都快落下去了還不能休息。我知道?你們的不容易,因為我也曾走過這?段時光。”
“也許在這?條奮斗的路上,不少人會產生畏難情緒,想?要逃避,想?要逃離,我想?請大家在這?種時刻,回想?剛才的30秒。”
“最后我想?說,青春恰逢時,理想?正?當?持。愿大家懷揣理想?,砥礪前行,在明年六月笑著?離開考場,并在未來的某天,真真切切地把?人生握在自己?手里。”
“我們的演講結束,謝謝大家。”
臺下安靜一瞬,隨后掌聲雷動,直入云霄。
溫淇竹和周淮聿牽手下臺,腳下步子又徐又穩(wěn)。
直到將話筒交還給主持人后,溫淇竹才小聲和周淮聿咬耳朵:“我這?次可走得很穩(wěn),也沒崴腳。”
周淮聿頷首,眉眼散漫,“嗯,一會兒抱你回去。”
“我可沒這?么說哦?”
“好,是我想?抱你。”
回去的路上,晴空萬里。
周淮聿履行承諾,一路都是公主抱,沒讓溫淇竹腳沾地。
三中學?子起哄,老師無奈搖頭,在善意的喧鬧中,溫淇竹抬頭望天,自翻滾的綠浪中,找到夾在間隙的那場浮動的青春。
蟬鳴不休,同心跳共振。
陽光熱烈恣意,恰似那年盛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