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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

    此事最終由夏津認下,成為了?天楚內部?的事宜,大瞿的人也不好再說什么。

    就在眾人都要離開時,肅帝好像終于收到?了?太子闖出東宮的消息,派了?錦衣衛來。

    “太子殿下,傅姑娘,陛下傳召。”秦頌錫一身錦衣衛的飛魚服,朝著兩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傅錦時下意識要去看傅別云,卻在轉頭的瞬間制止住,她不能再眾人面?前暴露傅別云。

    褚扶清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一瞬,對褚暄停道:“哥哥,我先前有?東西落在了?你府上,今日想順道去取,現下可能去?”

    褚暄停只一個對視便明白了?褚扶清的意思,“周叔與沉月皆在。”

    傅錦時站在一旁自然也聽懂了?這話的意思,廣陵公主是?在告訴她,她帶著阿姐在太子府等他們。

    褚扶清笑著點頭,又對沈懿和褚千堯道:“廣陵先行一步。”

    她走的時候沒有?刻意去喊站在傅錦時身旁的傅別云,若是?喊了?反而會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無?端引人注意,如今這般傅別云退出去的時候,反而沒幾個人刻意關注,只以為是?褚扶清的護衛罷了?。

    不過傅別云在經過傅錦時的時候,借助身形的遮擋,捏了?捏傅錦時的手,傅錦時的心徹底安了?下來。

    小時候,她不安的時候,阿姐也總是?這樣捏捏她的手安撫她。

    褚扶清走后,傅錦時與褚暄停上了?馬車,沈懿與褚千堯也分別上了?馬車,江舟與奇不演則是?上了?最后一輛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皇宮。

    路上,褚暄停問傅錦時,“你知道夏津。”他問的肯定?。

    “曾聽大哥提起過,此人自小與妹妹相依為命,后來帶著妹妹一起投奔了?鄭家?,夏津便成為了?鄭家?家?主手底下的一名死士,專司暗殺,得?知自己全家?乃是?被鄭家?所害后,轉而投去了?西延行麾下,這些年便一直在西延行手底下做事。”傅錦時道:“不過先前我以為他妹妹已被鄭家?所殺,今早才知鄢陵公主身邊的非葉就是?他的妹妹,當年被鄢陵公主保下了?。不過看樣子,兩人關系并不很?好。”

    夏津此人殺人有?一個習慣,凡事死在他手底下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割喉而死,同越行簡一樣,她曾有?過好奇,阿簡告訴她,這樣能夠保證那人一定?斷氣?。

    所以在得?知西延行是?派夏津來殺鄢陵公主時,她便存了?疑惑。

    按照夏津的習慣,當日鄢陵公主與非葉怎么也不可能是?心口被刺。

    為確保計劃不會再出紕漏,今早她便在馬車上問了?一嘴。

    “夏津乃是?我的哥哥。”出乎意料的是?,此番并非是?鄢陵公主答的,而是?非葉,“我與他立場不同,但畢竟還有?血緣在,所以便央了?他允我們自我了?結。”

    “他知道你們沒死。”傅錦時驟然冷了?聲音。

    非葉搖頭,“我不知,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即便他猜到?了?,也不會如何?,他欠我一條命。”

    傅錦時冷厲地看向鄢陵公主,“你當日主動要求不用死囚代替,便是?因為猜到?了?來的人會是?夏津?”

    “西延行此番帶來的人中,能行此事的只有?夏津。”事到?如今,鄢陵也沒有?瞞著。

    “你們最好祈禱此番不出意外。”傅錦時扔下這句話便走了?。

    也是?她大意,竟沒查到?非葉與夏津的關系。

    “如今來看,一切還算順利,不過若是?夏津后頭變了?主意,一切便白費了?。”傅錦時對褚暄停道。

    褚暄停道:“以西延行的腦子,怕是?見到?尸體的那日便問了?夏津關于此事,約摸著是?夏津給出的理由說服了?他,這才沒引起懷疑。”

    驛館。

    “上一次你因非葉是?你妹妹,所以心軟允他們自我了?結,這一次呢?”西延行臉色一片陰沉,“夏津,這一次又是?為何?自作主張?!”

    夏津跪在地上,垂首一言不發。

    西延行這一次是?真的被氣?狠了?,抄起手邊的茶水扔向了?夏津,茶水混著茶葉淋在他身上,茶杯落地碎成幾片。

    “給孤解釋!”

    夏津抿唇,良久,他才出聲,“屬下該死。”

    “夏津!”西延行怒吼出聲。

    樂頤極少看太子情緒如此失控,他站在一旁實在想不通夏津為何?接連兩次自作主張,甚至如此不知悔改。

    “孤費盡心思將你從禮官手里要過來,不是?要看你死的!”西延行捏住夏津的下巴,“孤盡心救你,你給孤說該死?!”

    夏津平靜道:“把屬下推出去……”

    “把你推出去?”他話還未說完,便被盛怒之下的西延行打斷了?,他怒極反笑,“你是?孤的人,你覺得西延琮的人會放過這次機會?”

    西延行臉色鐵青,當時夏津猝不及防的刺殺和出口的話,一下子將他架住了?,若是?不順著坐實,后續只會更麻煩,他無?法,只能順著問下去,借此將鄢陵的事情暫時揭過。

    可如此一來,面?對皇后與西延琮一派他一下子被動了?不少。

    即便將夏津推出去,他只會落得?個識人不清,用人不慎的名頭,然而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是?一時不慎,往大了?說就是?無?能。

    一國?太子無?能,將來如何?擔當大任?

    “你覺得?,西延行會如何?破此局?”下了?馬車,傅錦時替褚暄停撐開傘,京城自從入了?冬便總是?下雪。

    褚暄停抄著手走在旁邊道:“孤若是?他,便殺了?夏津。”

    “他是?為你赴死。”傅錦時道。

    “孤不需要自作主張的手下。”褚暄停的聲音清冷通透,帶著股寒涼之意,“不夠聰明的人自作主張只會壞事。”

    傅錦時自然聽得?懂,褚暄停此話看似是?在說夏津,實則在說她。

    他在警告她,在鄢陵一事上的那些自作主張。

    “所以我們是?合作關系。”傅錦時輕輕一笑,她許多決定?都是?情急之下的最佳選擇。

    褚暄停偏頭垂眼看她,“若是?有?朝一日,你壞了?我的事,我同樣不會保你。”

    傅錦時挑眉,“若是?哪日殿下阻了?我的路,我同樣不會手軟。”

    跟在旁邊的秦頌錫不明白這兩人前面?看著還挺和諧,結果說著說著怎么還說出了?針鋒相對的意味。

    從宮門?到?乾正?殿的距離并不近,以往褚暄停若是?靠兩條腿走,到?了?乾正?殿后往往會出一身虛汗,但他討厭那種感覺,肅帝也知曉此事,便早早派轎攆等在宮門?處,今日大約是?還在氣?他闖宮一事,便沒安排轎攆前來,不過如今的褚暄停也用不到?那個東西了?。

    褚千堯見褚暄停走了?一半都沒有?任何?異樣,心下對傅錦時的醫術有?了?思量。

    看來這一次,褚暄停的毒真的要解了?。

    他得?加快速度了?,畢竟一個身體健康的太子和一個病弱太子相比,威脅一下子大了?不少。

    幾人到?乾正?殿時,肅帝正?在同丞相謝瑯說話,下首還坐著都察院的左右兩位御史,只看表面?,并不能看出來什么。

    “參見父皇(陛下)。”

    “免禮,平身。”

    “謝父皇(陛下)。”

    “事情可是?解決了??”肅帝問向沈懿。

    沈懿道:“回?稟陛下,太子殿下與傅姑娘連同廣陵公主將此事解決了?。”

    “廣陵?”肅帝問道。

    “正?是?因為廣陵公主無?意間得?到?太醫院的抓藥記錄,這才能為傅四姑娘證明清白,免得?我大瞿牽扯進了?天楚內斗。”沈懿道。

    “廣陵素來細心。”肅帝笑著夸了?一句,沒有?去問廣陵公主從哪里得?到?的。

    都察院左都御史卞驚鵲在此時上前一步道:“陛下,太子殿下不顧律法,違抗圣旨,強闖東宮,此舉乃是?大不敬!”

    肅帝神色略有?不虞。

    褚暄停道:“父皇,兒臣此舉實乃不得?不為。”

    “你且說說。”肅帝道。

    “鄢陵公主在東宮遇害,西延太子緊咬東宮不放,兒臣若是?坐以待斃,豈非是?任人宰割。”褚暄停道:“一旦坐實,天楚便有?了?拿捏我大瞿的理由。”

    都察院右都御史秋揚霄道:“鄢陵公主一事已經交由大理寺徹查,如何?還需太子殿下闖宮?”

    褚暄停聞言輕笑,然而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帶著一絲寒意,“大理寺查了?五日,查出來的線索全然對著我太子府的人,連個抓藥記錄都找不到?。若是?再等下去,大瞿豈非已與天楚開戰?屆時失的何?止是?甘、穆二城?秋御史是?想讓邊境將士拿命去填城嗎?”

    他的連續發問讓秋揚霄臉色霎時間變得?難看至極。

    如此大的帽子扣下來,任誰也接不住。

    “太子殿下息怒。”謝瑯對褚暄停的問題避而不答,而是?問道:“太子殿下既然已經拿到?抓藥記錄,又為何?不交給大理寺?傅姑娘又是?如何?從大理寺出來的?此舉是?否不妥?”

    褚暄停聞言直接對著肅帝一撩袍子跪在地上,“兒臣此舉的確是?沖動了?。可是?父皇,太醫院的抓藥記錄被燒了?大半,便是?說明我大瞿皇宮內有?天楚的人,單單一個夏津如何?能做到?。而大理寺當日雖說是?主審,可也有?天楚的人從旁協助,鄢陵公主一事本?就是?天楚蓄意陷害,兒臣實在信不過旁人,便只有?違抗了?圣命,派手下將傅錦時先接出來,以取得?一線生機。”

    卞驚鵲摸著長須,“大瞿律法嚴明,若是?太子殿下開了?先河,人人皆以情急之言效仿,大瞿便亂了?章法。”

    秋揚霄也隨聲附和,“此言有?理。”

    “有?理個屁!”沈懿怒斥,他聽的一陣窩火,此番頗有?些口不擇言,“爾等皆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天楚此事擺明了?是?栽贓陷害我大瞿,別有?居心,大理寺無?能,太子力挽狂瀾,免了?我大瞿一番災禍,爾等卻還要揪住如此不得?已之下的不妥大肆懲罰,簡直枉為人臣!”

    第52章 第52章

    沈懿雖然?已近耳順,卻從不是迂腐之人,相?反,他本身?脾氣火爆,頗有些真性情在身?上,也就是后來這許多年在內閣才?讓他慢慢修身?養性下來,但是遇到忍不了的事情還是不會忍半點。

    “沈大人此言不妥!”盡管聽過?許多次沈懿的粗言,卞驚鵲還是青了臉,他氣的聲音發顫,“陛下面前怎可口出粗言?”

    沈懿朝著肅帝拱手一拜,“陛下恕罪,老臣實在聽不下去。”他告完罪,便又朝著卞驚鵲和秋揚霄道:“卞、秋二位御史?真該去邊境的戰場上看一看。”

    沈懿平日就見?不得都察院這幾個迂腐的老頑固,完全不知變通,只知道滿口的禮法規章,卻從不見?百姓之苦與家?國之難。

    “在其位謀其事。”秋揚霄板著臉道:“我等身?為御史?,便該以維護大瞿禮法為己任,此番若是陛下不妥,我等也有勸諫之責。更何況,太子殿下如今這般,于禮,違逆君父,于法,藐視律令。難道不該受罰?”

    沈懿聞言,反倒緩下了情緒,他定?定?地望著秋揚霄,聲音威嚴,只問了一句。

    “秋大人當日考取功名是為何?”

    此話?一出,不僅是秋揚霄怔住,在場的眾人一時間都沒出聲。

    傅錦時看向?沈懿,他負手而立,頭發胡子花白?一片,卻精神矍鑠,腰背挺直,既有曾經為將的身?姿又有文人的風骨。

    傅錦時聽他又道:“總不能?只是為了維護大瞿禮法。”

    秋揚霄一時間沒能?應上話?,過?了片刻才?道:“是為天下百姓,為大瞿。”

    “今日太子殿下所為,是為我大瞿清譽,若是任由天楚,我大瞿不是割地便是起戰,屆時后果可想而知。此舉不正是為百姓,為大瞿?”沈懿聲音平緩,“律法雖嚴,卻也不是死板教條。太子此舉雖有不妥,卻也是情有可原。秋大人與卞大人又何故咄咄逼人,非要太子殿下受重罰?”

    他不再?像先前那般大聲駁斥,如此緩緩而道,反倒教人都沒了反駁的話?。

    良久,謝瑯問道:“首輔大人曾經不是力主開戰,今日怎的又主和了?”

    “若我大瞿占理,自然?是開戰,可若是‘理’被天楚占去,我大瞿反倒成?了罪人,便是開戰,我們得到的除了罵名還有什么?”沈懿冷沉著臉,“謝丞相?,這一點不用老夫教你吧?”

    謝瑯聽前一句情緒還沒什么起伏,聽到后頭一句,瞬間氣的吹胡子瞪眼,沈懿這個老家?伙一時不懟他難受。

    卞驚鵲與秋揚霄卻沒再?說什么。

    肅帝站在上首,望著底下眾人,眼里的不虞早已散去,他道:“太子此舉雖情有可原,然?律法不能?虛設,故罰禁足太子府一月。”說完又看向?傅錦時,“太子府十?四,私逃大獄,然?念其事出有因,又立下功勞,便同樣禁足太子府一月,罰奉半年。”

    褚暄停與傅錦時一同行禮謝恩,如此這般小懲大誡,也算給了眾人交代。

    其余人等也皆行禮,“陛下英明。”

    肅帝朝著眾人擺手,“折騰一番,想必眾位也累了,便各自散去。”

    “是。”眾人依次退出乾正殿。

    褚暄停出來時,正巧褚千堯還未走,兩?人抬眼時對視,褚千堯面無表情道:“到底還是小瞧了大哥。”

    “比不得四弟,與天楚太子都能?搭上線。”褚暄停眼里寒涼之意比如今地上的積雪還要重。

    褚千堯并不意外褚暄停知曉到天楚鄢陵公主一事有他插手,他也沒否認,瞥了一眼傅錦時道:“可惜還是棋差一招。”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褚暄停卻在身?后喊住了他,褚千堯住腳側頭,褚暄停道:“與虎謀皮。”

    褚千堯望著遠處落在光禿禿樹枝上的雪,嘴角勾起,“那又如何?”

    話?落,他抬腳便走。

    他沒有撐傘,雪花落在烏黑鶴氅上,尤為顯眼,顯出一派孤寂之色。

    褚暄停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落雪中?,沒再?說話?,傅錦時道:“為何勸他?”

    誣陷她的小江子與潛進太醫院銷毀抓藥記錄的輕靈皆是褚千堯的人,此番險些置東宮于死地,她不覺得褚暄停會忍。

    “內斗歸內斗,卻絕不能?為此叛國。”褚暄停邊走邊道,說完還看了傅錦時一眼。

    傅錦時對上褚暄停的目光,略一挑眉,卻沒說話?。

    而后兩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太子府。

    太子府內,傅別云與褚扶清正在喝茶,沉星與沉月同戰音站在一處。

    早在幾人進宮時,褚暄停便喊了沉七去將沉星接出來。

    褚扶清見到褚暄停和傅錦時回來,笑著舉了舉手中?杯子,“還是哥哥這里的雪芽好喝。”

    “走的時候,讓周叔給你包上些帶回去。”

    “好啊。”

    傅錦時全然?沒注意褚扶清與褚暄停說的什么,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傅別云身?上。

    雖說臨別前得了安撫,安了心,可其實還是一直記掛著,她迫不及待的做完事情回來見?阿姐,見?一見?從前的阿姐,然?而真到這一刻,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了,她反而有了一點膽怯和不真實的感覺。

    傅別云起身?上前輕輕擁住了站在屏風處的傅錦時,如同每次出征回來時,在將軍府大門那般摸著傅錦時頭輕喚,“阿時。”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懷抱,熟悉的阿姐,傅錦時垂在身?側的手僵硬地抬起回抱住了傅別云,而后不斷用力,最后她將臉緩緩埋在了傅別云的肩膀處,“阿、姐……”

    她起初像是害怕般,聲音又悶又小。

    傅別云摸著她的后頸一下一下的安撫,“我在。”

    “阿姐……”

    “是我。”

    “阿姐……”

    “嗯。”

    連著三聲的回應,讓傅錦時一直含在眼中?的淚陡然?落下,她再?也忍不住,死死抓住傅別云的衣裳,先前幾次壓住的情緒一同爆發,她甚至失態地哭出了聲。

    傅別云聽到傅錦時如此委屈難過?的哭聲,也跟著落了淚。

    “對不起。”

    其實在上一次阿時站在院外時她就已經徹底恢復了理智,但那時她沒有想好如何面對阿時,便讓沉月替她隱瞞了。

    她雖想起了一切,可每次想到自己曾傷害阿時,想到她身?上的傷疤,心中?的愧疚與自責便幾乎淹沒了她,她一時間竟沒有勇氣面對阿時。

    后來從沉月口中?得知阿時被冤枉殺了鄢陵公主入了大獄,她著急萬分,但那時褚暄停被困東宮,她思來想去,去公主府尋了褚扶清。

    那日阿時去公主府時,她也在屋內,當時她們三人正商量著將抓藥記錄送到沈府,比起大理寺,顯然?此事由內閣接手處理,大瞿才?不會落入下風,后來阿時敲門,她下意識躲到了里屋。

    她聽著阿時說著與太子商議的計劃,又驕傲又心酸。

    他們將軍府的小姑娘本不需要摻和進這些事來,卻因他們卷了進來,受了諸多苦楚。

    傅錦時搖頭,“我從沒怪過?你,我只想你好好的。我很想你。”

    她的聲音委屈至極,也難過?至極,卻唯獨沒有責怪和埋怨。

    褚扶清看著這一幕,不免想起了葉空,她鼻腔有些泛酸,眨了眨眼將淚意忍下去。

    褚暄停與褚扶清都知道兩?人的感情,他們自己也都是有過?失去經歷的人,因此并沒有急著催她們二人說正事,由著她們發泄重逢的情緒。

    傅錦時一直在傅別云懷中?緩了許久才?將情緒平復下來。

    四個人坐在了一處,傅錦時將陸琪先前說的都說給了傅別云聽,傅別云沒有反駁。

    “所以陸琪說的都是真的。”褚扶清道。

    傅別云點頭,“不過?有一點,無論?是我被他父親帶走還是在地牢飽受折磨,他都是默許的,他在兩?邊下注。若我當日半點不中?用,他絕不會出手相?助。”

    “所以你在信中?告訴我,秦云陸三家?誰都不要信。”

    “對。”

    “留云灘一戰又是怎么回事?”褚暄停問道。

    “阿爹與陛下有一個計劃。”傅別云說:“秦云陸三家?在邊境已成?大患,若是不除,大瞿早晚陷入割據混戰,所以陛下打算除掉這三家?,可一直等不來時機,阿爹后來想了一個辦法,主動提議以死來換秦、云、陸三家?出手,給陛下一個朝著三家?出手的機會。”

    說到這里傅別云垂下眼,“父親原本的計劃是以一萬鷹衛為代價敗于天楚之手,戰死后由應寒川出手將尸體帶走,制造叛國的假象,我們四人全部被錦衣衛帶走關進詔獄,不過?名為審訊實則是保護。但是后來計劃出了變故。”

    “我、大哥還有阿遙在留云灘前一夜被調走,然?而到半路時大哥察覺不對,于是返程,才?到營帳內,想要問睢陵將軍出了什么事,便有一鷹衛闖進來傳消息。”

    “他告訴睢陵將軍計劃有變,阿爹要全殲天楚騎兵,要睢陵將軍帶永州九萬守備軍前去支援。我們商議之下,覺得事有蹊蹺,但是又擔心這的確是阿爹的命令,畢竟前來傳信的是鷹衛我們都認識,于是大哥與阿遙便與睢陵一同前去,留了我守在后方,帶著剩下的三萬鷹衛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就在他們三人走后不久……”

    有巡邏的鷹衛來報,在營帳后的草叢里發現了一名鷹衛的尸體,傅別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前去查看,便見?那鷹衛頸間被割開,身?上的鎧甲不知所蹤。

    傅別云心口突突跳了起來,她顧不上多想,連忙奔到馬廄,騎上馬就朝著大軍追去。

    然?而終究晚了一步。

    她見?到的是留云灘尸橫遍野,甚至一時間都找不到父兄的尸體。

    第53章 第53章

    說完這些,傅別云鼻息間好似又聞到了濃烈至極的血腥氣,眼前浮現出血流千里的場景。

    她閉了閉眼,才又繼續道:“然而當時情況緊急,永州守備軍近乎全員戰死,鷹衛也只剩了三萬,我不知天楚下一步會如何安排,于是不敢耽誤,可沂城有陳家在,我不敢信任,于是繞道四城去?了祁州瀚城搬救兵。”

    “也是在此期間,我回了一趟將軍府,留了信給你。”傅別云道。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三萬鷹衛有兩?位鷹將在,她不擔心,唯有阿時她放心不下。

    傅別云望著傅錦時,傅錦時眼眶通紅,她想到了當日在留云灘看到的場景,阿爹身上那數不清的箭矢,她忍住心中涌上來?的難過,“所以阿爹他們的尸首的確是錦衣衛帶走的嗎?”

    傅別云搖頭,“我不確定?。”

    雖然原計劃是由錦衣衛帶走,可計劃除了變故,誰也不知道后來?帶走尸體的是不是錦衣衛。

    “我的人曾在留云灘與傅家皆發現了錦衣衛的痕跡。”褚暄停道:“所以極大可能,后來?的一切都在按他們先前的計劃進行。”

    他這么猜測不是沒有理?由的,首先唐明珂與葉云的確是查到了錦衣衛的痕跡,其次是當時父皇單獨傳召,暗示他救傅錦時,再有就是如今秦云陸三家看似還置身事外,但其實從他們袖手旁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受了牽扯,父皇如今還不動他們無非是沒有確切證據,但只要他們還在查傅家查到的東西,早晚有一日會落下把柄。

    只是不知當日永州四城被屠的消息傳來?,傅家滿門只剩傅錦時一個,父皇有沒有后悔施行這個計劃。

    “若是這樣,父皇如今還留秦家在京城做什么?”褚扶清道:“放他回嘉州豈不是更容易讓他露出馬腳?”

    困在京城,凌安侯決然不敢輕舉妄動,父皇若是想要把柄,便是難上加難。

    “陛下雖急切,可凌安侯只會比陛下更著急。”傅錦時鼻音還有些重,“此時就看誰沉得住氣。”

    有一點她沒說,她直覺肅帝并非是在等凌安侯沉不住氣,而是在等一個契機,但是那個契機是什么她目前沒有頭緒。

    “可如今這么等著也不是辦法。”褚扶清皺著眉說:“天楚、酈幽和戎國如今皆在休養生?息,來?日必定?有惡戰,若是我大瞿恰逢內亂,豈非……”

    她后面沒再說下去?,可在座的都知道會如何。

    屆時大瞿內憂外患,恐危。

    “傅家查到了什么?”褚暄停手指輕觸桌面,抬眼望著傅別云,“秦云陸三家既然對?永州束手旁觀,定?然是因為傅家手里有了不該有的東西。”

    傅別云抿唇,視線落在褚暄停的眼睛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殿下如何讓我相信你與他們不是一樣的人?”

    秦云陸三家為了私心和家族利益能夠冷眼看永州四城被屠,她對?這些當權者其實沒有好感。

    “你覺得孤是什么樣的人?”褚暄停自然能看出她的遲疑。

    傅別云想到這些日子在太子府看到的,聽到的,不可否認,她對?褚暄停的印象還不錯,可她畢竟只是看了層表面,所以無法真正信任。

    她害怕褚暄停會為了太子之位,為了野心而徹底葬送傅家。

    “我不能確定?。”

    褚暄停也沒有硬逼著傅別云將知道的都說出來?,她如今對?他有戒心是很?正常的,但是來?日方長,“不妨再看看。”

    說完,他收回目光時瞥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申時,外頭天有些擦黑了,他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傅錦時道:“天也不早了,你們姐妹二人想來?還有話要說,扶清今日也累了一天,都早些回去?休息。”

    他這話就是在趕人了,另外三人也沒多留,只是傅別云在臨走之前道了一句,“不妨查查冼家。”

    傅別云不會明確的將傅家查到的東西告訴褚暄停,她擔心有朝一日褚暄停賣了傅家,但是如今她與阿時既然要暫時借助太子的力量,便也不能沒有誠意,合作與交易就是有來?有往才能長久,才能牢固。

    傅錦時與傅別云回了房間后,傅別云問傅錦時,“在想什么?”

    她在吟松風時便察覺到傅錦時情緒異樣,雖然面上還在與他們說正事,但能感覺到她的情緒一直壓著。

    傅錦時一言不發的抱住了傅別云,傅別云一手輕撫她的后背,一手覆在她的后頸輕輕捏著,陪著她安靜地待著。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給兩?人身上鍍了層銀霜,可這銀霜卻不顯半點涼意。

    良久后,傅錦時低低出聲?,“所以阿爹此戰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傅別云手指一頓,從嗓子里壓出一聲?,“嗯。”

    “他竟真的要拋下我們。”傅錦時聲?音微微發顫,眼中彌漫上濕意。

    “阿爹不只是我們的阿爹,他還是大瞿的臣子。”傅別云輕聲?安撫,可她的眼睛也濕潤了。

    “可若是他知道此戰大哥與三哥會死,你會遭此磨難,他還會這么選嗎?”傅錦時含著淚問道。

    這一刻,她甚至對?阿爹生?出了一絲怨恨之心。

    他要做忠臣良將,要護大瞿百姓,他一心想的都是這些,可他們的小?家呢?

    傅錦時甚至記不清他們上一次一起坐下來?吃飯是什么時候,是什么感覺。

    也是到此刻,傅錦時陡然發覺自己?其實是有怨的。

    傅別云被傅錦時問住,喉間哽咽,“阿時……”

    “阿姐。”傅錦時緊緊抱著傅別云,眼中落下淚來?,“我想他們了。”

    傅別云再也繃不住,大顆眼淚落在了傅錦時的頸間,“我也想他們。”

    傅錦時只讓自己?軟弱了一晚,第二日起來?時,便又恢復成了無事發生?的樣子,她照常熬好了藥送去?給褚暄停。

    不過進門時恰好遇上了回來?的沉驛,他正在稟報鄢陵公?主的事情,傅錦時便將藥放在了一旁。

    沉驛說完了鄢陵公?主的事情,又道:“沉西傳了消息,天楚的人打算后日啟程離開。”

    傅錦時垂眼記住了這個時間,褚暄停點點頭,沉驛退了下去?。

    “昨日阿姐提到的冼家鄢陵公?主也提到了。”傅錦時將鄢陵在馬車上的話復述給褚暄停聽。

    褚暄停道:“已經?傳了信讓人去?查。”

    “錦衣衛那里呢?”傅錦時問。

    褚暄停接過藥,拿著勺子攪弄了兩?下,抬眼隔著湯藥散出的白霧問道:“你有何打算?”

    “直接去?問。”

    褚暄停挑眉,“你如何保證應寒川會告訴你真相?”

    “錦衣衛留下痕跡是故意為之。”傅錦時篤定?道,她剛聽聞葉空與唐明珂說這件事情之時,只是直覺上覺得是故意的,后來?聽到阿姐說了阿爹原本?的計劃,她才真正確定?,更何況應寒川能派秦頌錫做這件事,那么秦頌錫就絕對?不會是個粗粗拉拉的人,不會這么不仔細留下這么多痕跡,所以定?然是故意的,“而且這個線索是給你留的。”

    褚暄停輕笑,“繼續。”

    “我想,你將傅家的案子要來?刑部恐怕也在陛下與阿爹的計劃之中。”

    傅錦時先前是真的以為肅帝將傅家推出去?了,可昨日聽了阿姐所言,她有了旁的想法。

    肅帝或許真的被掣肘不敢妄動,可卻絕不會白白搭進去?一個傅家,所以即便十萬大軍埋葬留云灘,永州四城被屠,傅家失了三子這些變故在他計劃之外,他還是決定?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下去?,由錦衣衛制造傅家叛國的假象,屆時想要置傅家于死地的人皆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只要他們動,肅帝便有機會抓住馬腳。

    而肅帝也算準了褚暄停的性?子不會任由傅家蒙冤,定?會徹查此事,只要褚暄停派人往永州一查,便能察覺其中有錦衣衛的手筆,順著這些再查下去?,找到傅家的尸體便是順理?成章的事。尸體找到了,叛國的罪名?便洗去?了一半,那些趁機往傅家身上潑過臟水的人定?然會更加迫不及待的置傅家與死地,他們越慌越容易出錯,就越有利于肅帝的計劃。

    所以說到底,替傅家洗清冤屈的過程就是搜集秦云陸三家罪證的過程。

    肅帝才是算的最清楚的那個。

    “甚至是你當日去?詔獄選我做侍藥奴,難道只是因為我與藥老的關系嗎?”傅錦時將糖球放在了褚暄停手邊,問道。

    不可否認,中間會因為有這一層關系,可若僅僅只是因為這樣,完全可以直接將她要出去?,等用完了再丟掉,何必考慮她是不是堂堂正正走出去?,會不會受人詬病。

    如此這般,至少明面上,若是有人拿她傅家幺女的身份說事,她完全可以借著這十八道酷刑懟上去?。

    “哇!你竟然真的明白咱們太子殿下的苦心!”唐明珂前腳才踏進來?便聽到了這么一句,他笑嘻嘻地對?褚暄停道:“還真讓你說對?了。”

    “唐世子。”傅錦時后退一步行禮。

    唐明珂微微側身避開這一禮,眉飛色舞道:“你可真聰明。”

    褚暄停有些嫌棄的移開眼,傅錦時對?著這一句夸,只能頷首,“世子謬贊。”

    “你又是翻墻進來?的?”褚暄停問。

    “當然。”唐明珂揚眉,“大門都有禁軍守著呢。”說完,他湊到傅錦時身邊又道:“你再猜猜他為何這般考慮?”

    褚暄停望著這一幕,心中有些不舒服,嘴里的糖球倏然碎開,本?應有些甜滋滋的味道卻不知為何讓他嘗到一點酸。

    第54章 第54章

    “無非是有更大利用價值。”傅錦時道。

    她與褚暄停先前沒有半分關系,褚暄停救她只會是因為?她有被救的價值,而在這其中,褚暄停考慮的越多,便說明她的利用價值越大。

    而她的利用價值越大,說明她能談條件的空間越大。

    說到這里,傅錦時忽然想到了第一日在詔獄時,褚暄停殺了齊鷹。

    齊鷹當?日要殺她明顯是有人指使,可?當?時褚暄停的樣子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留下活口?來調查。

    她當?時還覺得奇怪。

    如今看來,會不會和當?日救她有關?

    她望著?褚暄停,仔細回想著?當?日的情景,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那日她被帶進詔獄,緊接著?就是受刑,齊鷹帶著?兩個錦衣衛對她進行審問?,很明顯,那兩名錦衣衛都是他的手下。緊接著?她又想到了那名叫阿三的錦衣衛對她審訊時,旁邊還站著?一位負責記錄的小吏。

    “詔獄審訊,可?有什?么規定?”

    唐明珂雖不知她為?何忽然跳到這種問?題上來,不過還是回答道:“至少一人審一人記。”

    傅錦時點頭,知道了當?日齊鷹是私自審問?。

    應寒川不會允許自己?的手下這樣私自妄為?,那么這個齊鷹定然不是他的人,所以那時候的她其實是“魚餌”,釣出北鎮撫司“釘子”的魚餌。

    從她入詔獄的那一刻,她就先做了一回棋子。

    而看樣子褚暄停是那個清理“釘子”的人。

    但是有一點,她沒明白。

    清理“釘子”與審問?齊鷹是受誰指使并不沖突,為?什?么不審?

    “當?日在詔獄,你為?什?么殺齊鷹?”這樣想著?,傅錦時也問?了出來,“你明知道他是私自審問?,定是受人指使,可?你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想留下他問?問?。”

    唐明珂聞言微微后撤,摸著?下巴端詳傅錦時,驚訝了一句,“這么敏銳。”

    褚暄停倒是不意外傅錦時想到這個,“還不到時機。”

    傅錦時皺眉,“他是秦云陸三家?的人?”

    “不確定。”褚暄停搖頭道:“但不管是誰的人,那個時候都不能打草驚蛇。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個由頭殺了。”

    “你替北鎮撫司清理‘釘子’,是為?陛下還是應寒川?”傅錦時又問?。

    褚暄停嘴角勾起,“交易。”

    “應寒川?”傅錦時挑眉。

    褚暄停頷首。

    傅錦時道:“你有什?么好處?”

    詔獄是應寒川的地兒,想來齊鷹是旁人放進去的“釘子”,而這個“釘子”應寒川不好下手動,所以讓褚暄停替他清理,可?褚暄停顯然不會白干。

    “安排了一個人。”

    褚暄停沒直接說那人是誰,傅錦時也識趣的沒多問?,她與褚暄停的關系還沒到什?么都能說的地步。

    “應寒川當?日其實提了兩個要求。”褚暄停道:“一個是除了齊鷹,另一個是讓你堂堂正正走出詔獄。”

    傅錦時聞有些不解,“十八道酷刑扛過便可?銷掉從前所有,不是嗎?”當?日那個阿三說的,她還記得。

    “是這樣沒錯,可?詔獄十八道酷刑也不是誰都能走的生路。”褚暄停一聽?便知道阿三這個嘴笨的沒說清楚,不愧是沉西帶大的人,嘴巴總在不該有用的時候有用,他道:“若無人要你,你便沒有資格去抗十八道酷刑。”

    傅錦時一怔,想到阿三當?日提到的那句,太子已將她要走。竟然不是先扛過酷刑再?被要走,而是先被要走才有資格去經歷十八道酷刑。

    竟是這樣,那當?日阿三為?何要說的模棱兩可?,故意誤導她?

    “孤起初因為?你與藥老的身份,只想將你帶走了事,并不想冒十八道酷刑的險,畢竟若是你死了,孤解毒怕是也再?難有希望。”褚暄停說著?,發現唐明珂還在盯著?傅錦時看,他后半句略略提高了些聲音。

    唐明珂隨著?他的聲音臉上掛起了笑,他眨眨眼,懂事地遠離了傅錦時,靠近了褚暄停,褚暄停撇開?眼。

    傅錦時沒注意兩人之間的異樣,她在腦中快速對應跟應寒川有關的線索。

    單論血緣,應寒川是她的表兄。論旁的,阿姐當?初給?她留的信上也說,讓她找應寒川,入了詔獄后,也是應寒川替她考慮出來后的名聲。

    可?應寒川又為?什?么這樣幫他們傅家?呢?

    若只是因為血緣關系,她是萬萬不信的。

    “你在想什?么?”褚暄停見傅錦時遲遲不說話,出口?問?道。

    “我在想什?么時候去找他問?我父兄尸首一事。”傅錦時道。

    “越早越好。”褚暄停道。

    尋到傅家?父子的尸首,傅家?叛國的罪名便洗清了一半,屆時邊境秦云陸三家才會真的坐不住,從而下手。

    說完這個,褚暄停看向一旁的唐明珂,“冼家?查的如何了?”

    “我來正是要同你說這件事。”唐明珂正了神色,坐到褚暄停對面去,“冼家?恐怕也與糧草一事有關,但要確定下來的話涉及到了戶部?的賬簿,我的身份無權查看。”

    褚暄停手指輕敲桌面,“此事我會稟報父皇。”

    戶部?尚書?是凌安侯的胞弟,若此事真是與戶部?有關,那這個賬本就難要了,即便他是太子也會被擋下來,若是強要,怕還會打草驚蛇。

    唐明珂點頭,“另外,因為?擔心驚動冼家?,所以葉云此次沒有親自前去,而是派了葉家?旁支的葉行以游學的名義前去。”

    褚暄停應聲。

    葉行此人他聽?葉云提起過,也聽?葉空提過,還算了解一些,是個辦事牢靠的人。

    另一邊,三皇子褚風齡來了太子府。

    褚暄停在東宮這些日子他沒有來,他來太子府打著?的是找太子的名頭,若無褚暄停,他來太子府便是平白招人懷疑,他分得清輕重,傅別云的存在目前并不能暴露于眾人眼前。

    他沒有像唐明珂一樣翻墻進來,而是走的正門。

    不出意料,門口?守著?的禁軍將他攔住,褚風齡扯下腰間的令牌給?兩名禁軍看。

    “陛下口?諭,允我探望。”褚風齡面無表情道。

    兩名禁軍連忙單膝跪地請罪,褚風齡擺擺手,兩人趕緊謝恩起來,敞開?了大門。

    褚風齡先去了吟松風,此時傅錦時與唐明珂都已經離開?,吟松風只有褚暄停。

    “大哥。”褚風齡行禮。

    褚暄停放下手中的書?,看向他,褚風齡道:“父皇今日傳我進宮,命我后日啟程護送天楚的西延太子離開?大瞿,而后駐守嘉州。”

    “看來父皇要對凌安侯動手。”褚暄停沉聲道。

    褚風齡頷首,凌安侯一死,嘉州必生動蕩,父皇這樣提早遣他前去,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提前回去部?署,將動蕩降到最低。

    “屆時,你務必小心,切莫讓自己?陷入險境。”褚暄停囑咐道。

    褚風齡點頭。

    褚暄停道:“既然不日就要離開?,可?要去看看云將軍?”

    褚風齡想到先前傅別云拒絕見他,他苦笑一聲,“她怕是還不會見我。”

    “不去試試怎么知道。”褚暄停笑了一聲,如今傅別云清醒的消息還只有太子府的幾人知曉,連褚風齡也不知道,“去吧。”

    褚風齡抿唇,猶疑片刻,還是跟褚暄停告了辭,去尋傅別云。

    他過去的時候,傅錦時正與傅別云在一處喝茶說話,褚風齡站在屋外聽?到了里頭的聲音,他躊躇了一下,還是敲響了門。

    傅別云隨口?應道:“進。”

    聽?到這聲清脆的聲音,褚風齡推門而入,隨即入眼的便是健康明媚的傅別云,她大概是與傅錦時正說到好玩的地方,眉眼間是生動鮮活的笑意。

    與前些天的她完全?不同,他情不自禁地跟著?勾起了嘴角。

    傅別云此時的確心情好,前一天晚上她與阿時兩人聊了多久便哭了多久,兩人發泄了大半情緒,后來早上醒來,眼睛又干又腫,而后兩人約定日后誰也不談論那些悲傷難過的事,他們終究是要往前走的,于是這會兒兩人在說三哥的糗事。

    “你來了。”傅別云的笑意并沒有收回去。

    褚風齡身上的鶴氅沾了雪,衣擺的位置有些濕,還裹挾著?一身的寒氣,所以他并沒有上前靠近傅別云,只是站在門口?望著?傅別云。

    傅別云問?他,“我臉上的面具好看嗎?”

    褚風齡視線從傅別云含著?笑意的眼睛移到她側邊的面具上,那面具是銀質的,遮住了將近半邊臉。

    “你不是喜歡金子嗎?怎的用了銀?”

    “自然是沒有金子。”傅別云道。

    “過兩日,我派人做了給?你送來。”

    傅別云“哈哈”笑了起來,而后轉頭對傅錦時道:“阿時,我給?你尋的姐夫如何?”

    傅錦時看了一眼目光全?然在阿姐身上的褚風齡,眼中漾著?笑意,“比阿姐你有錢。”

    傅別云失笑,傅錦時道:“阿姐,你們聊,我去給?殿下煎藥。”

    “去吧。”

    傅錦時是過了酉時出的太子府,她尋了處稍矮些的墻翻了出去,不過她并沒有去找應寒川,而是徑直去了驛館。

    她依舊是從上次來的小門進的,那處小門是供驛館下人進出的,所以平時也不會鎖上,只會輕輕掛上,從外頭就能開?,傅錦時輕車熟路的開?了門,潛了進去。

    很快她到了前頭,但是她不確定夏津被關在哪里,正打算一個個找過去,卻忽然聽?到后頭有聲響,她不動聲色的摸上后腰的短刀,在那人靠近時猛然抽出。

    “阿時。”

    聽?到熟悉的聲音,傅錦時瞬間收住刀。

    “阿簡?”

    “是我。”

    “你怎么在這?”

    “我在等你。”

    第55章 第55章

    冬日的夜晚并不安靜,寒風呼呼地刮著,落入耳中,撲在臉上?。

    傅錦時站在黑暗中,借著月光試圖去?看清阿簡的臉,可阿簡的那一半隱在黑暗中,她看不分明。

    “然后呢?”傅錦時聽見自己問。

    “幫你。”越行簡道。

    她說的輕巧又篤定,傅錦時垂在身側的手微動,隨后輕輕笑了。她的眼型很好看,笑起來時眼尾上?挑,明亮又靈動。

    “阿簡,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知道。”

    傅錦時說不上?來自己聽到這些話時意不意外,她好像有些意外,卻又好像并不驚訝。

    “我在做錯事。”傅錦時道:“大瞿會因此陷入戰亂,我會成?為罪人。”

    “我知道。”越行簡說:“今日若是旁人站在這里,不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會阻止,可這個人是你,我只會幫你。即便是錯的。”

    傅錦時眼眶倏然紅了,她的眼尾還是上?揚的,眼下有一個好看的臥蠶,眼里卻盛滿了淚。

    “我在鄴城將你從草垛里拉出來時就看到了你的恨。”越行簡說著抬步朝著傅錦時走?去?,這一幕落在傅錦時眼中,便是阿簡的身影逐漸被黑暗籠罩,她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害怕,而后她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時候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阿簡徹底邁進來的那一步,而此刻阿簡只剩半邊肩膀被月光照著。

    越行簡的聲音平緩又沉穩,“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的身邊。”

    傅錦時微微閉眼,幾滴淚大顆地滾落,她雖早已下定決心,可這個決心任何人都能動搖,包括她自己,她無時無刻不在煎熬。

    “讓我自己去?。”她說。

    越行簡抬手替她擦掉淚痕,應道:“好。”

    “你不要走?。”

    “好。”

    越行簡的話音落下,傅錦時便與?她擦肩而過?,她的身影短暫的被月光照亮,卻又在轉瞬間陷入了另一片黑暗,越行簡沒有回頭去?看。

    良久后,身后沒了半分聲響,她才站在原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京城的夜空星星很多,月亮也明亮,可這些都遠不如?永州的。

    她曾在州府看見過?更好的,也曾在將軍府見過?更多的。

    傅錦時運氣很好,只找了兩個房間,便找到了夏津的位置。

    她輕輕推開?門,一步步走?近。

    夏津垂著頭靠坐在墻邊,手上?腳上?鎖了鐐銬,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也沒在意。

    傅錦時走?到他身前,站定,一時間兩人誰都沒出聲。

    片刻后,夏津才抬起頭,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傅四姑娘。”

    傅錦時垂眼打量著他,他被鎖在這里,看似狼狽,其?實不然,真正狼狽的是西延行。

    “西延行那么聰明的人,卻在你身上?栽了跟頭。”傅錦時道:“他到現?在都在想辦法救你。”

    夏津主動站出來認下殺害鄢陵公主一事時,她第一反應是夏津對?褚暄停忠心耿耿,愿意為他赴死,然而在他認下阿簡身份時候,她卻不再這樣認為了。

    夏津能先后在鄭家家主手下與?西延行手下混到如?此地位,他絕對?不是個沒腦子的,甚至西延行此次來大瞿都帶上?他,足以可見他的手段與?能力,這樣的他,怎么會想不到認下阿簡的身份帶來的不利遠遠大于當時的受益——

    雖解了一時之困,卻將西延行陷入了更大的麻煩中。

    聰明人絕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可夏津不僅做的毫不猶豫,甚至面上?還做出了一幅完全替西延行考慮的摸樣。

    他表面上?用還有同伙來給西延行留后路,這樣即便日后再有官員被殺,也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身份是假的,但其?實不過?是為了坐實自己冒認的身份,連帶著坑了西延行。

    夏津身為西延行的心腹,在旁人眼里,他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著西延行,所以皇后那一派不會輕易放過?,一定是死咬著不放,畢竟夏津自己親口?認下的殺了那么多朝廷要員,只要咬住了這一點,西延行的威望在眾人心中就要先大打折扣,甚至連帶著削了西延行在大楚的勢力,因為西延行一時間拿不出證明這些與?他無關的證據。

    而他若是以自己識人不清為由推脫夏津做的事情與?自己毫無關系,那么便是在承認自己無能,一個連心腹都查不清楚的人,如?何擔得起一國太子的重任。

    所以辯與?不辯都是錯,他完全陷入了兩難。

    夏津沒出聲,他見識過?傅錦時的能力,所以不意外傅錦時看出他的打算,西延行到如?今都沒發覺一個是因為當局者?迷,一個是因為從未懷疑過他的忠心。

    傅錦時問:“你會動搖嗎?”

    一個死士要逃出來可不容易,逃出后要活下來更不容易,這其?中若是沒有西延行的幫助,僅憑他自己絕對?不可能,所以西延行怎么也算得上夏津的救命恩人,甚至到現?在,西延行都在費盡心思地救他。

    她不相信夏津沒有半分動搖。

    夏津抿唇,沉默一瞬后說:“他救的是自己。”

    傅錦時道:“你便是用這話說服自己的嗎?”

    夏津垂下眼。

    說不動搖是假的,西延行沒有半分對?不起他,甚至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惜他來得太晚,若是在到鄭家之前先遇到的是西延行,他今日恐怕走?不到這一步。

    他或許就放棄報仇了。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所以他抓住了一直在等待的機會,狠狠背刺了西延行,以此加劇天楚的內斗。

    傅錦時道:“夏津,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夏津望著傅錦時,“你想做什?么?”

    他不是個優柔寡斷、瞻前顧后的性子,既然下定決心報仇,便索性做到底。

    “既然都要亂,不若亂的徹底。”傅錦時下巴微微下壓,眼中浮現?狠厲。

    夏津從她的話中聽出了血腥氣,“你想挑起兩國戰爭?”

    “不可以嗎?”

    “你傅家滿門忠烈,你要做叛國之人?”

    “連你都知道傅家滿門忠烈,大瞿百姓卻不知道。”傅錦時的聲音清冷涼薄,“所以護著他們有什?么用?”

    夏津望著她問了一句,“你當真是傅家人嗎?”

    傅錦時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死死握住,手心能感受到刺痛,“你做還是不做?”

    “做。”

    “那么我需要你寫一封絕筆信。”傅錦時道。

    “你要我死?”

    “你本來就是要死的。”傅錦時說:“既然都要死,不若死的有些價值。”

    夏津也不是個傻的,“可我本來就能挑起天楚內亂,自己報仇,兩國打不打仗跟我有什?么關系,何必替你做事?這不是交易,是我幫你。”

    “可是我可以幫西延行擺脫如?今的困境。”

    夏津眼神?陡然變冷,傅錦時道:“西延行恐怕還不知道鄢陵公主與?非葉活著。你猜他若是知道會不會將人找回來?只要把人找回來,他的困境能不能解?”

    夏津死死瞪著傅錦時,“你要出爾反爾?”

    “你果然知道他們沒死。”

    夏津聲音含怒,“傅家怎么會生出你這樣的人?”

    傅錦時冷笑一聲,隨即微微俯下身,“你做還是不做?”

    “我要你發誓,倘若你再次出爾反爾,傅家此生得不到平反!”

    “你沒有資格同我談條件。”傅錦時道:“你若寫,她無事,你若不寫,她必死無疑。”

    夏津怒吼,“你卑鄙!”

    傅錦時轉身要走?,夏津死死握拳,卻在傅錦時開?門的瞬間,卸了力氣,“我寫。”

    “我要明日聽到你的死訊。”傅錦時側頭說道:“絕筆信上?我要看到你所做一切是受云家指使,而云家與?西延行勾結。”

    說完,便離開?了此處。

    身后的夏津在門關上?后不久,從里衣撕下了一塊,而后咬破了手指,按照傅錦時的要求書寫絕筆信。

    待到寫完后,他看向了一旁桌子上?的茶杯,他起身拖拉著鐐銬走?了過?去?,拿起一個杯子狠狠扔在地上?,那杯子瞬間四分五裂,他拾起其?中一塊碎片,沒有絲毫猶豫劃向自己的脖頸,他力氣極大,給了自己一個痛快,鮮血瞬間噴出,濺在了一旁的窗戶紙上?。

    他把命還給了妹妹。

    越行簡見到傅錦時回來后沒有多問,只是道:“結束了?”

    “結束了。”褚暄停站在月光下道:“我還是沒能狠下心。”

    越行簡上?前抱住她,“你心中輕快嗎?”

    “有些輕快,也有些不甘。”

    “后悔嗎?”

    “這便是我奇怪的一點。”傅錦時將腦袋擱在越行簡的肩膀上?,“我對?如?今的選擇沒有半分后悔。”

    她報仇的念頭如?此強烈,甚至曾經決心如?此堅定,可在最后一步她竟改了主意。

    “那便是最好的選擇。”

    傅錦時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好的選擇,她只知道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她可以一條錯路走?到頭,可這條路上?只能有自己。

    第56章 第56章

    太子府與四皇子府并不順路,所?以傅錦時與越行?簡是在驛館分開后各自回府。

    街兩側掛著燈籠,發出黯淡德光,但是因為有宵禁,若是被巡邏的北府軍抓到,是要?蹲大牢的,因此傅錦時順著旁邊的黑暗走,她一邊走一邊思?索自己今日所?做,不知不覺回了?太子府。

    她本想從墻邊翻進去?,卻遠遠地在大門處看見了?等在門口的沉月。

    傅錦時腳步一頓,朝著沉月走去?。

    “殿下要?見你?。”見到傅錦時過來,沉月道。

    傅錦時想過她去?驛館的事情瞞不過褚暄停,見到沉月時就更確定了?,因此聽見沉月的話也沒?有驚訝。

    “好,我這就過去?。”

    “殿下心情不好。”沉月一邊領著傅錦時往里走一邊提醒道。

    沉西的消息傳來時,她就站在太子殿下的身旁,當時殿下看了?眼?紙上的消息便面無表情地把它燒了?,但是她卻在轉瞬間感?受到了?情緒的變化,不同于以往那種眼?神?的或者是臉上很直接的變化,而是好像在借助平靜去?壓制情緒。

    他?跟著太子這么些年,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平日里他?那些似笑非笑亦或者明顯的怒意其實只是在面上,過去?了?就是真的過去?了?,可若是他?不表現出來,反而是真的生氣了?。

    緊接著當時殿下喊她去?找了?云將軍過來,兩個人?在屋里說了?一會話,她便見云將軍面色沉重的走了?出來,她那會兒猜測事情恐怕與傅錦時有關,怕還不是好事,后來殿下要?她出來等著傅錦時,她就更確定了?。

    傅錦時應了?一聲,應完便隨著沉月往里走,走了?沒?兩步忽然感?覺到什么,她偏頭朝后面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她發現了?一點銀色的反光一閃而過。

    霎那間她指尖一顫。

    想要?瞞住的人?還是沒?能?瞞住。

    “怎么了??”察覺到傅錦時轉瞬間的異樣,沉月隨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處除了?燈籠什么都沒?有。

    “沒?什么。”傅錦時收回目光,轉過身道:“走吧。”

    “嗯。”

    隨著兩人?進了?府門,看守大門的護衛也將門關了?。

    沉月并沒?有跟傅錦時一起進去?,而是將她送到院門口便離開了?,傅錦時自己進了?屋,一進屋便注意到了?矮幾上的紙灰,她關上門,走到褚暄停旁邊站定,沒?有行?禮。

    褚暄停正在自奕,手中的白子落下后,吃掉了?幾顆黑子,棋盤上的棋局形勢轉瞬間變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兩個人?都沒?有出聲,整個屋內只有棋子與棋盤輕微碰撞的聲音。

    待到終于棋盤上的黑白子打成平手,褚暄停才放下棋子去?看傅錦時。

    “有什么要?說的?”他?問的平靜。

    此話雖沒?有明說,卻也表明了?他?知道傅錦時去?干什么。

    “我的確是沖著挑起兩國戰爭去?的。”傅錦時一聽便知褚暄停知道她的目的,因此也沒?瞞著,已經被發現了?,再掩飾反而多余。

    褚暄停站起身,冷聲道:“你?還真敢說。”

    傅錦時垂眼?。

    褚暄停道:“孤以為你?再有不滿,再恨,也絕不會走到這一步。”

    他?看著低眉斂目的傅錦時,心中火氣并沒?有全然平復下去?。在傅別云回來之前,他?甚至真的想過殺了?傅錦時一了?百了?。

    他?早就察覺了?傅錦時的異心,卻因著那點私心始終沒?有處理,上一次沉七來報時,便是如此縱容,今日收到沉西傳來的消息時,他?第一反應竟也是偏袒。

    傅錦時已然能?夠影響他?的決斷。

    “為什么我不能??”聽到褚暄停話中潛在的意思?,傅錦時陡然被挑起了?情緒,她抬眼?望著褚暄停,眼?中的怨恨毫無征兆的傾斜而出,“就因為我是傅錚的女兒嗎?”

    這是褚暄停第一次在她的神?情中看到這樣重的怨和恨,他?知道傅錦時不會毫無怨恨,卻不想這里面竟還摻雜著對傅將軍的。

    “你?恨傅將軍?”褚暄停未曾想到這一點。

    “我不能?恨嗎?”傅錦時反聲質問,“就因是他?的女兒,就應該坦然遭受這一切嗎?憑什么?”

    不知阿爹的計劃前,她還只是恨天楚,恨大瞿,知曉以后,她只要?想到留云灘上的那一幕,想到阿姐被折磨,想到自己遭受的十?八道酷刑,她就忍不住對阿爹生怨生恨。

    他們本可以依然在永州,即便只有偶爾能?見,但是只要?知道人?在哪里,知道還平安,就可以心安,她已然不奢求能?夠時刻團圓,可如今連偶爾相見都再也不能?,她每每午夜夢回醒來,窒息的難過與思?念都如同潮水將她裹挾進不見天日的幽深水底,任憑她掙扎也無濟于事。

    所?以她不該恨嗎?

    褚暄停問她:“大瞿百姓又做錯什么,憑什么因你?的恨陷入苦難?”

    “那我傅家又做錯什么?他?們憑什么這樣辱罵傅家?”

    傅錦時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聽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心中就有無數戾氣和恨意,他?們傅家拼死換來的,卻是這樣的,而那些心中對傅家叛國一事有所?懷疑的人不敢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還有陛下。”傅錦時道:“想要?扳倒秦云陸三家,憑什么要?我阿爹去?死?商定了?計劃又為什么不謹慎,導致計劃出了紕漏害死大哥與三哥,還險些害死阿姐。”

    “百姓是真的以為傅家叛國。”這是第一次褚暄停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傅錦時的恨,他?能?夠理解傅錦時的怨恨,可身為大瞿太子,他?必須阻止傅錦時因恨而為,“傅將軍忠于大瞿,做出選擇,是大義,誰也不想計劃出現紕漏,可天底下哪里有算無遺策。”

    傅錦時其實何嘗不知道這些,可她就是不甘心,她的家毀了?,還毀的徹底,她心中的恨讓她必須做些什么。

    她被卷在痛苦與怨恨中不見天日,已然忘了?所?有人?對她的教誨,全然陷入了?漩渦之中。

    “誰都沒?有錯。”褚暄停道。

    百姓以為傅家叛國,所?以恨傅家,傅將軍為了?大局,所?以選擇犧牲自己,卻不想最后結果?如此,父皇為了?大局,只能?繼續將計劃進行?下去?,傅錦時遭遇如此,生恨是必然,想要?報復也是情理之中。

    可他?是大瞿的太子,大瞿儲君,他?不該縱容傅錦時,險些釀成大禍。

    “誰都沒?錯?”傅錦時重復著這句話,諷刺道:“殿下不沾風雪,說話也輕巧。”

    她說這話時望著褚暄停的眼?睛,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遮掩。

    褚暄停的神?色沒?有因為傅錦時的譏諷而變,他?與傅錦時對視著,像是透過她的眼?睛看到了?更深處。

    今日他?終于得了?傅錦時的真心話,也終于看到了?傅錦時隱藏在底下掙扎著的陰暗,他?沉默片刻后道:“你?既然如此恨,又為何在最后改了?主意?”

    在傅錦時到之前傅別云已經來過,傅錦時所?作所?為他?已然知曉,自然知道她不僅沒?有叛國,甚至幫了?鄢陵公主與非葉一把,更是替傅將軍與父皇將計劃進行?了?下去?。

    傅錦時沒?答,而是反問:“殿下既然知道我去?干什么,又為何不攔?”

    “我攔得住嗎?”

    “所?以你?便讓阿姐去?了?。”傅錦時確定了?自己的大門處看到的那道銀光是阿姐的面具,“你?想讓阿姐攔我。”

    “是。”褚暄停沒?有否認這一點,對于傅錦時,要?么殺了?要?么永生囚禁,否則遲早有一日她會生事,可這兩個法子他?都不想用,傅錦時這樣的人?才,不該被仇恨所?困。

    誠然這其中還有一點他?的私心。

    “你?難道不知阿姐不僅不會攔我,還會包庇我?”

    “我知道。”褚暄停說:“可她也會替你?善后。你?的計劃不會成功。”

    傅別云更成熟,是顧全大局之人?,傅錦時當真做了?錯事,她會出于私情包庇,卻不會放任。

    傅錦時冷冷笑了?,“不愧是太子殿下,將人?利用的徹底。”

    褚暄停沒?有反駁傅錦時,他?做事的確是將所?有人?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極致。

    “殿下大可以放心,今日我既然沒?做,日后也不會再做,別再利用阿姐。”

    她在乎的人?是她的底線,這番話也算是對褚暄停的一個保證。

    她知道身為一國太子,今日能?容忍她此番作為,一個是因為她的確在最后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一個是因為顧念舊情。她不是不知進退的人?,可她如今心中亂得很,被褚暄停的話勾起了?不好的回憶,心情也差得很,所?以說話語氣全然沒?有在意,也不想在意。或者說其實是她察覺了?褚暄停對她的縱容,她便也仗著這一點,肆無忌憚了?一次。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褚暄停是太子,不會真的放任她做出害了?大瞿的事。

    “孤可以答應你?。”褚暄停肅聲道:“但你?也得明白一點,孤不阻你?報仇,但絕不允你?走錯路。”

    傅錦時不說為何改了?主意,他?也不追問,但他?得讓傅錦時知道今日之事下不為例,不會再有下一次的機會。

    “再有下一次,你?不會有改變主意的機會,孤會直接讓人?殺了?你?。”褚暄停說這話時,眼?中沒?有半點溫度。

    傅錦時并沒?有被他?的眼?神?嚇到,她徑直對視,“我想做什么,從不會因為受人?威脅便退步。”

    話到這里,已然談崩。

    第57章 第57章

    傅錦時?與褚暄停今夜都動了火氣,誰也不退,最終兩?人?不歡而散。

    傅錦時?從吟松風出來后也沒?有?回瀾水榭。

    她?敢理直氣壯地去見褚暄停,卻不敢面對阿姐。

    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錯處,從始至終都知道,但她?還是決定錯下去,甚至今日若是阿簡沒?有?來她?恐怕就錯的徹底,再也回不了頭。

    她?沿著墻根避開光獨自走著,頗有?些?漫無?目的,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太子府的大門。

    肅帝雖然禁了太子的足,但也只有?前幾日派了禁軍守著,后頭禁軍因人?手不夠便撤走了,眾人?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傅錦時?仰頭望著眼前的門,記憶中將軍府的大門也這樣高大。

    她?抿唇,收回目光,從側面一處墻上翻了出去。

    京城沒?有?她?的落腳處,她?從懷里掏出了自己很久沒?用過的錢袋子,打算尋一處客棧落腳,然而才?走沒?多久,余光瞥到了路過的傅將軍府。

    她?腳步一頓,目光落在了那幾個字上。

    傅錦時?此刻才?想起來,傅家在京城是有?府邸的,她?曾經還在里面住過,只是時?間太久遠了,她?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鬼使神差的,她?調轉腳步,尋了處矮一點?的墻壁,翻了進去。

    一進去,見到里面的景象,她?有?些?詫異。

    同她?想象的雜草叢生不同,里面的一切都井井有?條,看得出來有?人?時?常來打掃,沒?有?半點?廢棄荒蕪的樣子。

    她?放緩了腳步,輕輕走進去,她?經過正廳,進入后院,再往里走,來到藥圃。

    里面竟還生長著一些?草藥,看得出來是被人?靜心打理照料過的。

    “阿娘的藥圃總是最能吸引你的。”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傅錦時?轉身看去,傅別云朝她?走來。

    “小時?候你雖不愛背醫書?,卻極愛侍弄藥草。”傅別云走到傅錦時?的身前站定,“每次犯了錯,也總是躲到藥圃。其實你是想來找阿娘給你撐腰,但每一次阿娘都被阿爹支走了。你只能乖乖受罰。”

    傅錦時?沒?出聲。

    傅別云也沒?再說話?。

    昏暗的藥圃里,傅錦時?一時?間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呼吸聲。

    她?撇開頭垂下眼,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她?沒?敢出聲喊阿姐,也沒?敢去看阿姐的眼睛,她?不知道阿姐知道了多少,她?生怕從阿姐的眼睛里看見失望。

    良久,傅錦時?聽到阿姐的嘆息聲,她?做好了遭到訓斥的準備,卻不想下一瞬被抱住了,她?聽見阿姐說:“走了這么久,很累吧。”

    只這一句話?,傅錦時?憋了一晚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險些?拖阿簡下水的愧疚、對阿爹的怨恨、對大哥與三哥的思念……下定決心毀了所?有?人?的時?候,她?何嘗不是在煎熬。

    她?自小受到的教誨是醫者仁心,是保護弱小者,是忠于國家。

    她?明明見過因戰爭而飽受苦難的百姓,她?曾經最討厭的就是戰爭,可她?卻要做一個挑起戰爭的人?,每每想起這一點?,她?都會陷入深深的自我唾棄中。

    可她?又不甘心,她?恨所?有?人?。

    她?最后雖改了主意,心中輕快許多,可她?依舊不甘心。

    傅錦時?靠在傅別云的懷里,不知道哭了多久,那些?情緒一旦開了閘,便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傅別云就這樣輕輕地撫著傅錦時?的后背,聽著她?嚎啕大哭中的委屈和不甘。

    她?也跟著落下了淚。

    阿時?是他們家最小的孩子,雖說誰都寵著她?愛著她?,可她?永遠是被留下的那個,是最孤獨的。

    甚至她?的武功和謀略不比誰低,然而為?了傅家不被帝王忌憚,她?只能藏起來,可明明阿時?自小想做的是大將軍。

    再到如?今,那些?本該由他們幾人?承擔的刑罰與侮辱也全部?由阿時?經歷,甚至那些?不甘和仇恨也全然被她?接下。

    而這一切本與阿時?無?半點?關?系。

    她?不是軍中之人?,也沒?有?沾染半分朝堂之事,她?只是個大夫。

    傅別云輕輕閉上眼睛,所?以她?既沒?資格責怪阿時?的選擇,也沒?有?立場左右阿時?的選擇。

    過了許久,傅錦時?終于平復下了心情。

    兩?個人?避開風口,依偎著坐在階上,望著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傅錦時?說:“阿姐,倘若我今日真的錯下去,你會阻止我嗎?”

    “不會。”傅別云毫不猶豫道:“我會讓你做完你想做的,而后殺了夏津,帶走你。”

    她?不會第一時?間阻止傅錦時?,但卻會為?她?兜底善后。

    “褚暄停不會善罷甘休。”傅錦時?說。

    褚暄停是大瞿的太子,別看他如今對她與傅別云都很好,可一旦涉及到家國大事,他不會有?半分徇私。

    “他一直想要知道傅家查到關?于秦云陸三家的東西,那些?東西足夠換你平安。”

    “你先前不是怕……”

    傅別云將鶴氅往傅錦時?那邊拽了拽,“死去的人?哪有?活著的人?重要,清名這些?外物更加比不上你。”

    傅錦時將自己往鶴氅里縮了縮。

    傅別云能看出來傅錦時?的不安,她?其實很缺乏安全感,尤其是認為?阿爹從一開始就打算拋下他們以后。

    “我不想為?阿爹辯解些?什么,可我也必須說些?什么。”傅別云道:“阿爹此舉是為?大瞿,也是為?了我們。”

    傅錦時?望著眼前的藥圃,沒?出聲。

    傅別云說:“與秦云陸三家相比,陛下更信任咱們家,可若是秦云陸三家沒?了,邊境便是咱們一家獨大,而家中除了阿爹,還有?大哥,我以及阿遙三位將軍,陛下定然忌憚。屆時?豈會長久容我們。”

    剩下的傅別云不必再說,傅錦時?自然想的明白。

    阿爹此番以死相換,他們四人?入了詔獄,待到日后秦云陸三家除去,雖說會還傅家清白,但他們能不能再回到先前的位置還要看陛下,而陛下便是顧及著阿爹為?大瞿的付出,也斷然不會要他們四人?的命,最差也是尋個地方安置他們,往后一生至少性命無?虞。

    “京城的這處將軍府便是他派人?打理的。”傅別云微微低頭看著傅錦時?,“他一早就將此處作為?了我們的落腳點?。”

    傅錦時?抿唇。

    “阿爹最愛的阿娘,阿娘死后,他的確是有?些?忽略我們,可阿時?,有?一點?不可否認,阿爹是愛我們的,只是失去阿娘讓他太過痛苦,他只要見到我們便會想起阿娘,所?以索性不見。”傅別云道:“我曾經也因這些?怨過他,可后來我看見他在除夕夜一個人?拎著酒去阿娘的墓前自言自語,我便什么怨也沒?有?了。”

    “你還記得你那日問我,阿爹若是知曉此戰大哥與三哥會死,我會遭此磨難,他還會不會這么選嗎?”傅別云問她?,“你如?今知道答案了嗎?”

    傅錦時?帶著鼻音道:“不會。”

    她?想到三哥的死狀,想到大哥身上的箭,想到阿爹將三哥護在身下,當時?的阿爹應當是后悔又絕望的。

    傅別云摟著傅錦時?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他比我們都要痛。”

    傅錦時?閉上了眼睛,心中那些?對阿爹的怨恨摻雜上了絲絲縷縷的心疼與難過。

    “阿時?,不要去恨任何人?,更不要因為?恨而去做事情。”傅別云的聲音溫柔至極,“一旦恨消失了,你也就此失去目標,再也沒?了方向。”

    “可我始終放不下百姓對傅家的辱罵。”傅錦時?仰頭望著傅別云,眼眶泛紅,“傅家先前如?何他們都看在眼里,可為?何出了這件事后,沒?有?一人?想要替傅家反駁一下。哪怕有?一人?也行啊。”

    “傅家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證據確鑿,阿時?,百姓看到的只有?傅家叛國,他們看到的是十萬大軍因傅家而死,四城百姓因傅家被屠,所?以他們憤怒。”傅別云不疾不徐道:“辱罵是他們能夠發泄憤怒的唯一方式。”

    傅錦時?靠在傅別云懷里沒?再說什么,傅別云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傅錦時?的后背。

    這是傅錦時?第一次與傅別云真正講出自己心中的恨,雖然經過阿姐的開導,那些?困住她?的心結還在,但卻松動了不少。

    傅錦時?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她?靠在阿姐的懷里,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穩。

    不過這一覺的后果就是她?與阿姐都著涼了。

    畢竟是冬日,即便是避開了風口,兩?人?坐在外頭一宿,也都凍透了。

    兩?人?頭重腳輕地回了瀾水榭,而后倒頭就睡。還是沉月因為?不放心來瞧他們才?發現?兩?人?起了高熱。

    傅錦時?迷迷糊糊中給自己與阿姐開了方子,沉月根據傅錦時?開的方子,讓小廚房幫忙煎了藥,而后給兩?人?送來。

    傅錦時?喝了藥,在迷瞪中記起來還得給褚暄停煎藥,雖然她?現?在與褚暄停算是冷戰了,但該給他的藥還是不能少,不然就前功盡棄了,于是硬拖著身子爬起來,去給褚暄停煎了藥,而后交給了沉月。

    沉月將傅錦時?是如?何拖著生病的身軀守在藥罐前艱難煎藥的全部?復述給了褚暄停聽,褚暄停皺著眉道:“孤若喝了這藥,會不會被她?傳染風寒?”

    沉月略有?些?無?言,她?想,殿下終究還是被沉西與傅四姑娘影響,成了不會說話?組的一員。

    也就在這時?,沉驛帶來了沉西的消息。

    “夏津自裁,留了絕筆血書?,供出西延太子與晉州云家勾結,他所?作所?為?皆受云家指使。”沉驛神色凝重,“如?今天楚使團要提前離開。”

    褚暄停望著手中熱氣騰騰的藥,昨日傅別云來同他說了傅錦時?在驛館的所?做所?為?后,他便猜測,西延行定然會一早就離開,若是再晚,等?消息傳到肅帝耳朵里,他便走不了了。

    畢竟晉州云家可是大瞿的邊防之一,竟然勾結天楚太子一派,還殺了鄢陵公主,此舉已然叛國,大瞿不僅要問罪云家,還要借著查清事情的由頭扣下西延太子一行人?,以此保證天楚不敢妄動。

    “傳令霍屹川,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大瞿律法,若有?急,太子可命禁軍。

    第58章 第58章

    褚暄停在昨夜傅錦時離開?后,便命沉七去給沉西傳了信,讓沉西在西延行發現夏津的尸體后讓高驛丞前去拖延時間,好?將此事暴露在眾人面前,避免西延行壓下去。

    傅錦時既然給他遞了刀,他自然得用起來。

    云家先前一直滴水不露,甚至不像陸家一般有所行動,如今有了夏津的這封絕筆血書,云家無論與天楚有沒有牽扯都會盡力撇清關系,屆時他便可從中做手腳,既然探查傅家到底查到了云家哪些事情。

    此刻沉驛傳來消息,便說明沉西那邊得手了,他這邊自然也該安排起來。

    天楚既然敢拿甘、穆二城前來,那么就別想再帶回去。

    這兩城本就是他們大瞿的。

    他必得不費兵卒,不動兵戈地將其拿回來。

    “傳信給沈首輔,讓他即刻前去驛館。”褚暄停囑咐完又道:“給孤更衣。”

    西延行也不是全然沒有懷疑夏津的,只是等他真的確定夏津背叛他時,已然晚了。夏津已經死了,并且留下了絕筆血書。他看到那上面的內容,后背猛然涌上一股寒意。

    “來人。”他厲聲?喊道。

    “殿下。”

    “殺了沉西。”西延行目光森寒,“命人即刻準備回天楚!”

    “是!”

    見太子?神?色凝重,樂頤不敢耽誤,即刻照辦。

    西延行吩咐完便要轉身?離開?,卻在此時聽?見了高驛丞的聲?音。

    西延行目光森寒地望過去,“高驛丞來的真巧。”

    “下官也是接到了護衛的消息,說是夏護衛畏罪自裁。”高驛丞還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想來看看西延太子?可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夏津的事孤自會處理?,不勞高驛丞費心。”西延行道。

    “哎。”高驛丞拐了個調子?,道:“此事畢竟也發生在驛館,下官自是應當幫忙。”

    “不必了。”西延行說完就要走。

    高驛丞見他要走,一下子?有些急了,不管不顧的直接抬手擋住了西延行的去路,“太子?留步。”

    西延行冷冷一瞥,“高驛丞這是何意?”

    “西延太子?不要急。”高驛丞面上還在笑?,心中卻是又慌又急,他只想到了年紀安安穩穩致仕回鄉,而后安享晚年,誰知臨了臨了攤上了這等事情,太子?殿下的近衛找上門,他想躲都躲不開?。

    想到這里,高驛丞收回手,順便給自己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他這個冬天出的汗都趕得上一整個夏天了。

    西延行沒工夫跟高崎耗,高崎此番前來顯然是拖延時間的,他繞開?高崎就要走。

    “下官接到密報,有人揭發夏津所做乃是受我大瞿云家所指使?,而云家與西延太子?有所牽扯,所以失禮了。”眼看著拖不住了,高驛丞想到了沉西交代?的,決定用上這一招直接來硬的。

    西延行眼神?微瞇。

    “來人。”高驛丞不敢去看西延行的臉色,他這人本就膽小,只能強撐著收斂了討好?笑?意,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請西延太子?暫居易水閣,且靜待結果。”

    接到消息趕來的天楚禮官踏進?院子?便聽?到這樣一句。

    其中一人當即黑了臉,“大瞿難不成還想強留?”

    “你們大瞿如此不依不饒。”又有一人道:“有失分寸!”

    西延行則是死死握住那封血書,陰沉地望著夏津的尸首,他先前還只以為夏津是想借助鄢陵一事挑起天楚內亂,卻沒想到他真正打得注意是讓他死在大瞿。

    “只是暫居,暫居而已。”高驛丞一見天楚能說的上話的人都來了,心中更加叫苦不迭。他沒有岑向那樣大的膽子?,也沒有洛書戚那樣的好?口才,他只有腦門上不斷冒出的汗,如今大冷的天,他愣是連后背上都出了一層汗,但現下大瞿這邊只有他,他顯然不能退步,不然搞砸了太子?殿下的計劃,他只能提著腦袋去亂葬崗了。

    他轉而又陪上笑?臉,“還望西延太子?莫要誤會,各位天楚使?者?莫要誤會。”

    西延行嗤笑?一聲?,暫居,說得好?聽?,他若是真的留下來,遲早失去性命。

    他在心中盤算著硬闖的代?價,如今的局勢,顯然被留下才是最不利的。

    天楚的官員一看他這樣一幅死乞白賴的神?情,略顯厭惡,“我天楚的太子?,豈容你們說留就留。”

    “我大瞿也不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褚暄停的聲?音從后頭傳來,“事情沒完,如何不能留?”

    西延行抬眼去看,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身雪白鶴氅的褚暄停,而后是他旁邊的沈懿,再是另一側的沉西。

    “看來大瞿此番是早有準備。”

    “錯了。”褚暄停輕輕一笑?,“此番于西延太子叫做害人終害己。”

    他此話便是在告訴西延行,他看穿了西延行此次前來的目的是廢了他這位大瞿的太子?,而他如今不過是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罷了。

    他對西延行來說是威脅,西延行于他來說同?樣是威脅。

    “但你們似乎弄錯了一件事。”西延行舉起手中的絕筆血書扔在眾人眼前,冷笑?出聲?,“夏津既然受你大瞿云家指使?,便是說明鄢陵之死與你大瞿有關,是你們大瞿該給我天楚一個交代?!”

    “西延太子?放心,若是此事當真是我大瞿之錯,我大瞿定然給天楚交代?,可顯然此事還與殿下有關。”沈懿望著地上的絕筆血書,意有所指道:“此事涉及我大瞿邊境守將是否與太子?殿下有所牽扯,以致于要陷我大瞿與不義?,所以只能暫時委屈西延殿下了。”

    沈懿此話就差明著說鄢陵公主一事和天楚官員被殺一事皆是云家與你西延太子?勾結所為,目的就是要栽到大瞿身?上,借此討得利益。

    西延行面色陰沉,此番當真是他疏忽了,竟被逼到如此境地。

    天楚一禮官鐵青著臉道:“你們這是明目張膽的誣陷!”

    “非也。”沈懿面色肅然,“鄢陵公主一事顯然還有隱情,此番若是不說清楚,將來天楚與大瞿難免再生齟齬,不若此次解決的一干二凈!”

    天楚禮官還想再說什么,西延行抬手制止了他,“好?啊。孤奉陪到底。”

    說完,他冷冷地掃了大瞿眾人一眼,甩開?袖子?率先離去。

    褚暄停卻在此時抬眼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屋頂,對上了傅錦時冷漠如霜的目光。

    傅錦時什么都沒說,待到余光瞥見西延行離開?的身?影,起身?跳下了屋頂,很快便到了褚暄停的馬車旁等著。

    太子?府外雖沒了禁軍守著,可也不代?表著褚暄停可以這樣肆無忌憚正大光明的出太子?府,今日?這般顯然是抗旨,所以接下來便又是去宮里請罪。

    褚暄停從驛館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馬車旁的傅錦時,但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隨后便踩著車凳上了馬車。

    等他進?去馬車后,沉驛放下車簾,而坐在馬車里面的褚暄停,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傅錦時進?來,反而是馬車走了起來,隨著車身?晃動,透過車簾是不是晃起的一角,他看見了坐在外頭的傅錦時,顯然她在同?沉驛一同?趕車。

    褚暄停氣笑?了。

    明明做錯事的是傅錦時,生氣的該是他,如今卻反倒像是反過來了。

    他雙手環胸,一時間看著馬車內的一切都不順眼。

    他心道,等回了太子?府,就命人把里頭的內飾全拆了換新?的,尤其是眼前的小矮幾,怵在那兒一動不動,礙眼得很!

    西延行一行人被扣大瞿的消息沒有一日?便傳回了天楚。

    天楚皇帝震怒。

    “竟敢扣押我天楚太子?!”燎帝將猛地一拍桌子?,“他大瞿怎么敢!”

    底下幾個大臣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朕看大瞿是想開?戰!”

    “陛下,萬萬不可沖動。”右相?齊夏學連忙道:“我天楚如今國力不足以再戰。”

    左相?鄭宥垣卻道:“陛下,此番大瞿堪稱挑釁,若我天楚服軟,反倒落了下風,臉面何在?必不能容忍!”

    齊夏學冷眼看去,“左相?此言差矣,雖說夏津死前留了絕筆血書,可他言明自己乃是受大瞿云家指使?。我們完全可以將此事完全推在大瞿自己人身?上,言明太子?殿下乃是被夏津與云家聯手陷害,他們此舉目的就是為了挑起兩國戰爭。大瞿肅帝不是傻子?,云家盤踞晉州許久,野心連我們都能看出來,肅帝自然能察覺,這樣一個極好?處置云家的機會,若我們能配合,提供一些消息,想來是很愿意合作的。”

    說著,齊夏學看向燎帝,“陛下,倘若真能與肅帝在此事上達成合作,太子?殿下定能安然歸來。”

    “白日?做夢!”鄭宥垣冷嗤反駁,隨后看向燎帝,“大瞿此番一看便是早有預謀,如何會愿意合作,輕易放過此次機會,若是不傷筋動骨,豈能放我天楚儲君歸來。陛下,以臣之見,唯有以戰相?逼!”

    “萬萬不可!”齊夏學生怕燎帝被說動,“若是以戰相?逼,大瞿狗急跳墻,焉知會對太子?殿下做出什么事!”

    其他大臣眼見著左相?與右相?你一言我一語,再看看上首燎帝的神?色,一句話也不敢說。

    燎帝捏著眉心,神?色間滿是不耐煩,“都閉嘴!”

    鄭宥垣與齊夏學紛紛噤聲?,西延琮在此時出了聲?,“父皇,大瞿扣留大哥無非是想要些好?處,我們不妨等大瞿開?出條件,再看戰與不戰。”

    燎帝看向他,西延琮繼續道:“屆時,我們或許還能利用一下大瞿的傅家。”

    第59章 第59章

    傅錦時那?日跟著褚暄停到了皇宮請完罪,便一起回?了太子府。

    雖說她更想回?將軍府,但她如?今不好往那?邊去,畢竟她現在還是太子府的?侍藥奴,甚至按照律法,她已經不是傅家的?人了,她現在叫十四。

    不過如?今她與褚暄停陷入了冷戰,雖然在此次計劃上兩人還是默契配合,但一句話都沒再說過。

    “殿下與傅姑娘這是冷戰了?”沉西雙手?環胸,身?體往后一靠微微偏頭?問沉月。

    他自西延行被?變相軟禁在驛館后便回?來了太子府,很?快就察覺到了太子殿下與傅錦時之間的?微妙氛圍。

    其實也不需要他察覺,兩個人如?今的?相處樣子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其中的?異樣。

    傅錦時現在每天默不作聲送藥,又默不作聲地將糖豆放在殿下手?邊,最后默不作聲地收碗走人,而殿下則是沉默地喝藥,沉默地吃糖豆,沉默地看?著傅錦時走。

    沉月瞧著兩人小聲回?答:“吵架啦。”

    沉西用氣音道:“我當然知道是吵架,因?為什?么吵?”

    他已經看?了好幾日了,多少猜到一點原因?,但又不確定,畢竟若真是涉及到叛國,以殿下的?性?子,絕對不能容忍。

    更何?況,以他對殿下的?了解,誰若是讓他不順心,他絕對小心眼到讓那?人處處不順心,更別說是給他甩臉子,他不給旁人臉子看?就已經是脾氣好了。

    傅錦時卻不僅能甩臉子,還能讓殿下容忍,真是不得了。

    “你要不直接來問我算了。”褚暄停本就因?為傅錦時不順心,聽到沉西還在那?頭?同沉月說小話,說的?還是他的?,可算讓他找著由頭?發作了。

    沉西與沉月聞言同時后退一步,褚暄停的?手?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下一瞬,沉西與沉月同時走回?那?一步,異口同聲道:“屬下知錯。”

    褚暄停似笑非笑的?覷著兩人。

    沉西與沉月感受著褚暄停的?目光,專心致志的?盯著地上看?。

    兩人雖然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但顯然都明智的?選擇了安靜閉嘴,誰都知道現在的?情況大聲喘氣都會被?挑刺。

    褚暄停看?著兩人連呼吸都輕了下來,心情瞬間更差了,他冷冷一笑,“這么閑,都沒任務?”

    沉西與沉月一聲不敢吭,誰若是現在敢說閑,接下來一段時間到過年就別想閑著了。

    “剛才不是還聊得起勁嘛?”

    沉西與沉月垂著頭?,雙手?搭在膝蓋,挺直身?子,安靜挨說。

    褚暄停見兩人鵪鶉似的?,冷哼出聲,“閑得無?聊,就去把馬車上的?內飾換了。那?個矮幾一動不動,尤其礙眼。”

    沉西與沉月聞聲,連忙應下,“屬下遵命,屬下告退。”

    說完一刻不停地退出屋去。

    褚暄停再次冷哼,隨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消火。

    他都養了一群什?么不省心也不貼心的?神仙。

    傅錦時回?了瀾水榭也沒閑著,她先前給阿姐制作的?祛疤藥用完了,但是臉上那?道疤還有明顯的?痕跡,正在挑選藥材做新藥。

    “若是去不掉,便留著吧,反正日后都得帶著面具,無?甚影響。”傅別云見傅錦時每日不僅要操心給褚暄停解毒,還要顧著她的?身?體,不想妹妹如?此操勞,況且她本身?也不在乎,他們家最臭美?的?是阿遙。

    傅錦時坐在傅別云的?對面,聞言從?眼前的?藥材中抬起頭?來,“你這話若是讓三哥聽見,得念叨上三天三夜。”

    傅別云見傅錦時臉上總算帶了點神采,笑道:“我如?今見過的?能與阿遙一較高下的?只有二皇子。”

    傅錦時不期然的?想到了褚暄停曾經說褚晝津一身?的?孔雀味。

    這么想著,也同阿姐說了出來。

    傅別云哈哈笑了起來,“你還別說,這說的?還真對,阿遙也是一身?的?孔雀味。”

    傅錦時彎了彎嘴角,想起了三哥。

    她與三哥小時候在一起玩的?時間最長,因?為他們兩人是家里?最皮的?,所?以最能玩得到一塊去,而他們倆湊一塊不是一起干完壞事東窗事發后一起挨罰,就是在去做壞事的?路上被?抓而后受罰。

    她記得有一次出去玩,看?見別人點火烤東西吃,她與三哥羨慕得緊,于是第二日便找來了幾個玩得好的?小伙伴,一起尋了處地方,也學著點火燒東西吃,但是因?為有風一直點不著火,于是幾人環視四周,終于找到一處避風的?小草垛,結果火是點起來了,但是燒的?有點大,小草垛一股腦燒沒了。

    當時燃起來后,因?為沒有水,幾個人只好脫了外袍用力打,好在最后把火打滅了,但是小草垛成了一堆灰燼,他們的袍子也成了破破爛爛的?,臉上還都是灰不溜秋的?,偷偷帶出來的?肉也在他們著急忙慌的滅火過程里被踩進了土里?。

    幾人只好垂頭?喪氣的?回?家,但是她與三哥不敢讓家里人知道,于是打算找個水邊洗洗臉再回去,結果腳下打滑,一頭?栽進了河里?,三哥為了救她也險些被?拉進水里?,幸好大哥一直不見他們歸家,出來尋,恰巧遇見了,不然當時她與三哥鐵定沒一個。

    “也沒準兩個都沒了。”傅錦時一邊撿藥,一邊笑道。

    她的?三哥當時即便知道自己不但救不了她還會一起被?拖下水淹死,也不會松手?。

    “我記得當時阿娘都被?你倆氣的?不給說情。”傅別云道。

    她那?會兒正跟著師父學武,連著好些日子不能回?家,于是得了空便去大哥那邊聽他說說家里?的?事,期間聽過大哥提了一嘴阿遙與阿時又受罰了,這一次連阿娘都生氣了,她當時只以為兩個人又干了什?么壞事,又逢師弟來喊說師父找她有事,她便也沒細問,大哥也沒細說,如?今看來當時大哥也是怕她擔心。

    “嗯,以前我倆被?阿爹罰跪祠堂,阿娘夜里?都會偷偷給我們塞吃的?,但是那?天我倆餓的?只能一邊磕頭?贖罪一邊偷偷吃貢品。”

    傅別云笑道:“怪不得本來罰跪一日變成了三日。”

    傅錦時想到當日的?情景,“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嗯?”

    “三哥當時有一段紈绔子弟論,我被?他激勵到了,也跟著應和。”說到這里?,傅錦時耳尖微紅。

    “說來聽聽。”傅別云沒想到這其中竟還有這么一段她不知道的?,她那?段時日應該跟師父告假的?。

    傅錦時罕見的?有些不好意思。

    阿爹掐著時間去祠堂看?他們的?時候,她嘴里?正在嚼點心,三哥正在啃蘋果,兩個人當場愣住,忙不迭的?咽下去,但由于太急,又太干巴,她被?噎住了,三哥一個彈跳飛奔到供奉的?桌案上撈起那?壺酒就給她灌了下去。

    “我到現在都能想起來阿爹當時呆住的?表情。”傅錦時沒忍住笑了起來。

    傅別云道:“你那?時才八歲不是?”

    傅錦時點頭?,“所?以三哥在罰跪三日前還挨了一頓揍。”

    雖然及時被?阿爹止住,但還是咽下去了兩口,而她那?時太小,即便一開始還沒感覺,后頭?很?快就迷瞪了,不過她喝酒不上臉,表面看?起來眼神都堅定地很?,所?以誰都沒覺得有事。

    于是阿爹照常訓他們,訓完后,怒而問道:“如?今不學無?術,將來如?何?立足?”

    三哥那?時真的?特別有紈绔子弟的?風姿,張嘴就道:“紈绔子弟,逍遙度日,哥姐還在,無?需立足。”

    她當時已然迷蒙,再加上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于是神情和眼神都特別堅定地看?著阿爹重?重?點頭?,“三哥說的?有道理,阿時跟著你,阿時也要做紈绔子弟!”

    “我隱約記得,當時說完還打了個酒嗝。”傅錦時整個耳朵都紅了,“阿爹與三哥也是因?為那?個酒嗝才發現我喝醉了。”

    “后來我睡了一整日,酒醒后與臉上帶著青的?三哥又一起跪了祠堂。”

    傅別云略有驚奇,“阿遙竟在臉上有傷!”

    “我乍一看?到也很?驚訝,就問三哥。三哥說,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傅錦時道:“但我后來問大哥,大哥偷偷告訴我,是阿爹揍他的?時候,他上躥下跳的?躲,結果不小心被?凳子絆倒撞在了桌子上,阿爹見他摔到了臉,知道比打在他身?上還令他難受,于是后面的?幾棍子才沒繼續。”

    傅別云很?不厚道的?又笑了,“阿爹也知道阿遙的?臭美?德性?。”

    許是被?阿姐的?情緒感染,傅錦時眉眼間的?郁氣徹底散了。

    雖說有點窘迫,還有點對不起三哥,但能讓阿姐真的?開心,便也沒什?么了。

    其實有一點她到底沒好意思告訴阿姐,三哥的?“紈绔子弟論”她早就聽過,也早就跟著狠狠認同過。

    所?以酒后吐真言是真的?。

    她親身?驗過了。

    “還有旁的?嗎?”傅別云見阿時開懷了許多,笑著道:“阿時,你上次說的?阿遙那?些糗事根本不算糗事,這樣的?才算。”

    傅錦時抿唇,心中糾結要不要說出來,難得今日阿姐真的?開心,即便是上一次他們坐在一起說三哥的?糗事,阿姐的?笑更多是在掩飾。

    傅別云一看?傅錦時的?表情便知還有她不知道的?,“作為交換,我告訴你一個關于大哥的?。”

    傅錦時瞬間不就結了,“成交!”

    第60章 第60章

    京城的冬日多雪,尤其臨近除夕,到處都?是一片銀色。

    傅錦時?每日依舊是雷打不動的早起練功,傅別云同?她一起。

    今日兩人心血來潮還?過了?幾招,最后以平局結束。

    “你的肩傷到底還?是有影響的。”傅別云抬手在傅錦時?的肩膀上摁了?幾下,先前阿時?自己?練的時?候,她雖只是在旁邊看著,卻?也能看出阿時?的出拳速度不如先前,但是今日比試才發現,不只是速度還?有靈活度也不如從前。

    不期然?的,她又想到了?先前在阿時?手腕上看到過的傷,她一直沒有開口問過,不是不關心,而是不敢。

    傅錦時?將手搭在肩膀上,轉著肩抻了?抻,無所謂的笑了?笑,“不影響。”

    要恢復到最初肯定是不現實的,如今的程度已經是影響最小的了?,而且對現在的她來說,這?番身手也足夠用了?。

    傅別云卻?想到了?另一層,阿時?的醫術如此好,卻?一直沒有將其調理到先前的樣子,足以可見當日傷的有多重。

    “那處畢竟是詔獄。”傅錦時?一看傅別云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笑著說:“阿姐,詔獄的刑罰總得給點面子嘛。我要是全須全尾毫發無傷,那多嚇人。”

    傅別云一下子笑出聲來,“貧嘴。”

    “那你得去怪三哥,我都?是跟著他學?的。”傅錦時?眨眨眼。

    傅別云輕笑,“阿遙替你背了?多少黑鍋。”

    傅錦時?笑了?兩聲,又看了?看天色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去給太子殿下煎藥。”

    “去吧。”

    待到傅錦時?去忙后,傅別云進屋換了?身衣裳,又給自己?的臉做了?一點改變,沒有戴面具,直接出了?太子府。

    她在昨夜收到了?鷹衛聯系的信號,若非十萬火急,他們不會輕易聯系她。

    傅別云一路從太子府外的墻角根著暗號走,很快找到了?地方。

    她抬頭看著牌匾上“春香坊”三個字陷入沉默,她如今一身女裝,還?真不好混進去。

    就在她思索著要不要從后頭翻墻進的時?候,身后陡然?響起一道戲謔的男聲,“美?人兒可是要進去抓你的相公?”

    傅別云側眸看去,一眼便認出來褚晝津。

    不過她并沒有當場喊出二皇子的身份,也在這?時?,春香坊的姑娘們注意到了?褚晝津,一口一聲“二爺”地圍了?上來,傅別云瞬間被擠到一旁。

    褚晝津見狀,伸手拉過傅別云,面上一派風流浪蕩子的神情,“美?人兒的相公都?來尋歡作樂了?,不若美?人兒也尋歡作樂一番?”

    傅別云沒有甩開他的手,而是揚眉問道:“二爺賞臉嗎?”

    “賞啊,美?人兒相邀怎能不賞?!”

    傅別云卻?在此時?,站直了?身子,道:“二爺今日若是帶我一同?進去,這?番荒唐事恐怕很快就能傳遍京城。”

    褚晝津眨眼嬉笑,“怕什么。”

    傅別云見狀也不再?說什么,隨他一起進了?春香坊。

    傅別云不知?道的是,從褚晝津拉著她的手開始,褚風齡便在不遠處看見了?,他站在拐角處,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了?。

    封致跟在身旁,出聲替傅別云解釋道:“云將軍不過是想要借二皇子殿下的力進入春香坊罷了?,都?是逢場作戲。”

    “嗯。”

    封致看了?看褚風齡的臉色,又道:“云將軍素來不拘小節,殿下別誤會。”

    褚風齡道:“我沒誤會。”

    “啊?”封致看了?一眼褚風齡的神情,覺得他并不像是沒誤會的樣子。

    褚風齡此刻也明白封致的意思了?,他低聲道:“我沒生阿云的氣。”

    他是一路跟著傅別云出來的。

    今日他本是要去太子府尋她的,結果在太子府門口看見她出來,雖然?當時?她換了?張臉,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本欲喊她,但是轉念又想她這?番易容定不想讓人認出來,又見她神色匆匆,擔心她遇到了?事情,便跟了?上來,而后便看見了?這?一幕。

    阿云與褚晝津的樣子絕對不是第一次見面,反倒是默契熟稔地很,又見他們二人默契搭戲,便猜測兩人其實早有走動合作。

    他今日介意的并非是阿云與褚晝津的事,而是在想,自己?到底還?是沒能給阿云足夠的安全感,不能讓她完全信任,以致很多事都?不敢主動說給他。

    他是在懊惱自己?還?是做得不夠好才沒能達到讓阿云完全信任的程度。

    另一邊,傅別云隨著褚晝津進了一個房間后,褚晝津便松開了?手,調侃道:“三弟剛才就在下面瞧著,你也不怕他吃醋。”

    “你若真為我著想,就不會主動。”傅別云面無表情道:“更何況,你都?不怕沈姑娘聽聞你今日的荒唐事,我怕什么。”

    一聽傅別云提到沈淮序,褚晝津立刻做投降狀,“我認輸。”

    “什么事?”傅別云知?道褚晝津主動找她定然也是有事,但她不想耽誤時?間,鷹衛那邊還?在等著,而且鷹衛那邊顯然?更急,若是被京城中人發現鷹衛私自來京,便是意圖謀反,誅九族的大罪。

    “父皇最近有要放秦家?歸嘉州的意思。”說起正事,褚晝津也正了?神色。

    “你想做什么?”傅別云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

    她與褚晝津說是合作,但說到底其實也談不上合作關系,畢竟與他合作的是阿爹,她不過是知?道這?一茬,偶爾也會替阿爹給褚晝津傳個消息而已。

    “若是真讓他回到嘉州,恐怕我就再?也沒機會了?。”褚晝津道:“所以我打算直接殺了?凌安侯,偽造證據,一了?百了?。”

    “不行。”傅別云搖頭,“若是如此,嘉州定然?生亂,大瞿如今才遭重創,元氣還?未恢復。”

    “跟我有什么關系。”褚晝津冷聲笑道:“我本就是一個自私的人,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

    傅別云也沒用大道理去勸褚晝津,而是道:“你且再?等等,陛下此番對秦家?起了?心思,即便真要放凌安侯回嘉州,也定然?先要阿齡前去掌控局勢,陛下絕對不會放虎歸山。”

    褚晝津自然?聽得出傅別云潛在的意思,她是在告訴他,等到褚風齡掌控住了?嘉州,確定不會因為凌安侯的死引發動蕩再?動手,歸根結底,想的還?是大瞿,他望著傅別云道:“我有時?候實在不懂,你們傅家?圖什么。”

    即便遭到如此對待,依舊不改忠心。

    “這?就不勞殿下費心了?。”傅別云問道:“二殿下還?有旁的事嗎?”

    褚晝津見她不想多說,兩人如今短時?間內顯然?也達不成?共識,于是擺擺手道:“你走吧。”

    傅別云微微頷首,轉身出了?房門循著痕跡找到了?鷹衛。

    鷹衛派來的不是旁人,正是曲陵,他見到傅別云正要行禮,傅別云攔住了?他,“出什么事了??”

    她先前情況穩定下來后不久,便與兩位鷹將聯系上了?,雙方也都?約定若無急事,暫不聯系。

    “酈幽有異動,最近頻繁騷擾嘉州邊境,冼家?帶兵前去阻擊,全軍覆沒不說,酈幽甚至派人屠了?整個冼家?。”

    傅別云神色猛然?變了?。

    “冼家?滿門被滅?”褚暄停聽聞葉行的話,皺著眉問道:“確定是酈幽的人做的?”

    “確定。”葉行道:“刺客撤走后,我潛進去查探過里頭的尸體,傷口皆是由酈幽死士獨用的彎刀造成?的,且傷口有毒,是酈幽死士的殺人習慣,甚至現場的酈幽死士尸體,我也查看過了?,胸前有幽字刺青,下牙第三顆**,沒有問題。”

    傅錦時?站在一旁聽著葉行的話,心中還?是覺得不對勁。

    怎么會這?么巧,他們要查冼家?,恰好冼家?就被酈幽報復了?,即便這?其中存在冼家?阻擊酈幽的原因,可酈幽為何無故騷擾邊境?以酈幽如今的狀況,貿然?開戰,是有滅國風險的。

    酈幽的君王圖什么?

    “你怎么看此事?”褚暄停看向傅錦時?,雖說他們倆還?在冷戰,可遇到正是,冷戰便可先往旁邊一放。

    傅錦時?想了?想道:“冼家?一定是與傅家?一事有關的,冼家?被滅我更傾向于是幕后之人做的,那幕后之人恐怕還?與酈幽有所勾結。”

    “為什么這?樣認為?”褚暄停手指輕敲桌面,算是認同?傅錦時?的話。

    “如今陳家?和冼家?先后被滅,無論?冼家?有沒有參與此事,幕后之人既然?這?樣干脆除了?冼家?,我反而覺得像是故意告訴我們嘉州有問題,想將我們的注意力扣在嘉州那里。”

    傅錦時?既是在回答褚暄停也是在幫自己?捋清楚思路。

    “之前糧草一事利用陳家?將傅家?拉下水,此事便相當于結案了?,我們查冼家?,完全是因為沒有別的線索之下的選擇,幕后之人既然?除掉陳家?留下冼家?,那邊說明冼家?不容易出問題或者不存在問題,我們不一定會查到東西,那人卻?直接在我們的人查冼家?時?滅了?冼家?,好像故意告訴我們嘉州有問題,想把我們的注意力留在嘉州。”

    褚暄停道:“若是猜的不錯,冼家?滅門恐怕與云家?有關。”

    傅錦時?聞言也陡然?意識到這?一點,查冼家?這?件事他們早就動手了?,可先前幕后之人一直沒有動靜,直到夏津的絕筆血書牽扯到了?云家?,肅帝宣云家?家?主趙國公攜家?眷入京,冼家?才緊接著出了?事,甚至酈幽都?有要與大瞿開戰的架勢。

    很難說不是云家?為了?分散肅帝的注意力而做的。

    “這?樣說來,云家?與酈幽恐怕有所勾結。”傅錦時?道。

    褚暄停并不意外,“大瞿早就有人與酈幽有勾結,不然?你以為酈幽的秘藥與禁藥又是如何來的?”

    傅錦時?隨著他的話也想到了?另一件事,褚暄停自小便中了?柯藍之毒,那時?他還?在皇宮,能接觸的外人極少,所以下藥之人定然?在宮內,如此看來,宮內或許也早有人與酈幽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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