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正文完結
原本急著趕路的青年步子一頓, 猶如電光火石一般。
他立刻循著那道細弱的聲音找了過去,最終在一片荊棘叢中找到了——一只渾身是血的小貓。
不,這不是小貓。
許青遮眼眶中頓時盛滿了淚水,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躺在荊棘叢中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分明是莫東流, 那個向來瀟灑恣意的白虎, 此時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很快, 許青遮便反應過來,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木系靈力緩緩從手中溢出。
這是他唯一學會的治愈類法術,其他的要么是輔助他的, 要么就是沒什么用處的。
不過,他這也只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讓莫東流痊愈, 只是讓對方好受一點而已。
簡單地治了一下傷后,許青遮不顧對方身上的泥污和血跡,動作輕緩地將昏迷的白虎給抱了起來。
或許是為了保存體力減少消耗, 莫東流將體型縮小,如同一只幼貓一般。
盡管如此,對方的呼吸也十分的微弱。
許青遮何曾見過對方這幅脆弱的模樣, 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攥著一般。
他深吸一口氣, 給遠在千里之外的掌門發了條消息, 告知對方自己已經找到了師尊。
夜色在林間彌漫, 一位長相普通的青年懷里抱著一只渾身是血, 幾乎看不出來毛色的動物在林間穿梭著。
師尊也不知道是怎么落得這幅下場,也許是從魔宮里逃出來的。既然這樣, 想必左丘池南和左丘寒星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以防萬一,他還是要快點離開這里。
許青遮下了山, 但腳步猛地一頓。
一個時辰前,他經過的地方還沒有任何的守衛,但不過短短的一個時辰內,竟然戒備森嚴起來。
不少魔族的侍衛在各處穿梭著,在一個邊緣小城,魔兵都能找到這里,這么算下來,師尊在幾天前就逃出來了。
許青遮想到這一點,頓時心如刀割,眼中的心疼都快要溢出來了。
他腳步一轉躲在樹后,距離不遠處搜尋的魔兵僅差幾丈遠。
青年眉頭緊皺,望著懷里滿是血跡的莫東流,沉吟片刻后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血凝成珠滾落出來,一滴滴地落在了莫東流的身上。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覺彌漫全身,和兩年前在秘境中被小紅趁機契約時的感受一模一樣。
小紅和他簽訂契約也只是為了不讓其他人捉到,那時火鳳凰已經察覺到了他身上來自莫東流的氣息,便奮力一搏,將小紅丟在了他懷里。
到現在,許青遮都很少召喚出小紅,只等著對方完全得到傳承后就解除契約。
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好先與師尊訂下臨時的平等契約,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將對方藏到契約空間。
等到契約完成,許青遮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青年將還未清醒過來的莫東流放入契約空間,再次吞下一顆斂息丹后才接著往前走。
“站住。”
果不其然,他還沒走幾步就被魔兵給攔下。
對方上下打量著,質問道:“身上這血是從哪兒來的?”
“剛才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許青遮唯唯諾諾,生怕對方會抓走他。
這幅表情倒是沒有讓魔兵生疑,只是摔了一跤就能出這么多血嗎?
或許是看出來了對方的疑惑,許青遮裝出一副尷尬的樣子:“山上有一大片荊棘,我一時之間沒看清。”
“行吧。”
搜身之后沒發現什么奇怪的東西,魔兵這才將人放行。
許青遮沒有放松警惕,如今距離邊界處還有一段路程,路上說不定還有什么人在攔著。
青年在路上幾乎是草木皆兵,如此小心,直到走到了魔族邊界處。
此時天早就亮了,不過并沒有明亮耀眼的陽光,反倒是整個魔界都像是來了一場沙塵暴般,入目之處都是一副灰蒙蒙的。
許青遮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腳便準備跨越這條邊界。
突然,就當他快要離開之際,身后傳來一陣森森寒意。
青年只覺得渾身都生出了一股寒意,順著腳踝直沖上天靈蓋。
許青遮動作迅速地向旁邊躲,一支羽箭就刺入他剛才所站的地方。
“呵,你膽子倒是大,竟然敢一個人來這里。”
稱不上陌生的聲音響起,自身后的暗處走出來一個熟悉的人來——左丘寒星。
對方手里正拿著一把弓,顯然剛才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許青遮心里疑惑,自己分明從未露出馬腳。
而左丘寒星輕笑一聲:“如今死到臨頭還想這么多。”
他大概是看出來了青年的疑惑,步步緊逼:“這有何難?只要邁出邊界的通通殺掉不就行了?”
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
許青遮的手已經握在了郁孤劍上,易容過后的臉平平無奇,但當他握到劍后,渾身的氣勢都不一樣了。
大約是不想和左丘寒星廢話,青年握緊了手里的郁孤劍,幾乎是將全部的功力都匯聚在此招。
當年,莫東流曾以這一招踏平魔族,千年后,許青遮試圖為他們拼出一條生路。
“呵。”
左丘寒星冷笑,根本不把許青遮放在眼里。
殺招迎面而來,化神期的魔尊雙眼微瞇,察覺出幾分殺意。
若是換做其他人,恐怕還真的會被這一招殺死,可他的修為比許青遮高出太多,頂多是受點傷。
“噗。”
剛才還一臉不屑的左丘寒星瞪大雙眼,沒想到這一招的威力如此之大。他整個人都被劍氣打飛,胸口生疼,側首便嘔出一口血。
許青遮握著劍,臉色蒼白。
他并沒有繼續追擊,而是轉身想走。
但左丘寒星握著胸口站了起來,抬手一揮,不少魔兵傾壓而來。
如今莫東流身受重傷,此子命數已盡!
許青遮去路被攔,只好握著劍繼續拼殺。但對方的數量實在是太大,更別說他剛才那一招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眼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跡越來越多,整個人都如同浴血一般。
青年甚至連吃丹藥的時間都沒有。
左丘寒星雙臂環抱,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
莫東流再厲害又如何?一只獸類,就算再厲害也能找出對付的辦法。狂妄自大,中招之后還想著逃走,最后還不是奄奄一息?就算逃出魔宮又如何?反正都要死在這里。
而他的弟子,哼,一起死在這里吧!
許青遮吐出一口血,臉色慘白如紙。他晃了晃身影,險些站不住。
此次若是能出去,他一定……
左丘寒星突然動手,一掌拍向許青遮的胸口。
青年提劍去擋,哪怕卸去了六分殺意,剩下的四分也讓他倒在地上渾身疼痛。
“咳咳咳。”
每咳一聲,許青遮口中便溢出一口鮮血。
鏘然一聲,左丘寒星拔出劍,劍尖直指倒在地上的青年。
就當劍尖要刺入許青遮心臟時,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自對方身上傳來,猶如天崩地裂。
一道身著玄色衣衫的虛影漸漸出現在眾人面前,正是早就身受重傷的莫東流。
“什么?”
左丘寒星瞪大雙眼,沒想到莫東流會在許青遮身上留下這么多道虛影。
虛影只有本尊的六分功力,但如今左丘池南為了抓住莫東流也受了傷,單是六分功力,恐怕……
‘莫東流’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許青遮,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眼下的情況還是讓他怒火中燒。
“魔族。”
虛影的聲音有些失真,但足以所有人聽到。
一刻鐘,足夠了。
‘莫東流’伸出手,沾滿了溫熱血跡的郁孤劍頓時飛到了他手中。
一劍,眾多魔兵身首異處。
一劍,左丘寒星經脈被廢。
‘莫東流’只有一刻鐘的時間,他思索片刻,單手攬起陷入半昏迷狀態的許青遮。
縮地成寸對于他來講簡單的像是喝水,眨眼間,兩人便出現在魔宮。
魔宮里的人似乎還不知曉剛才發生了什么,還沉浸于快要占領人界的高興之中。
左丘池南的傷沒有魔東流重,但這些天來也是一直在臥床休息。
突然,熟悉的威壓從半空中傳來,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怎么可能?莫東流不是已經快死了嗎?怎么會露出這么大的殺氣?他分明用金魔困仙索困住對方了!
金魔困仙索是千年前專門用來狩獵神獸的,千年前的人魔大戰,不少神獸都被此索絞殺,莫東流算是逃過一劫。
要不然,如今存世的上古神獸怎么可能只有莫東流一只?
單用金魔困仙索還不足以讓莫東流身受重傷,對方變成那副模樣純粹是因為左丘池南在困住莫東流后直接放了血。
以上古神獸的血為引,那種禁術才發揮出如此大的功效,憑此才在人界一連攻破多座宗門。
可如今……
還沒等左丘池南想明白,一道熟悉的劍刺入他胸口。
恍惚間,眼前的一幕好像和千年之前重疊起來。千年前,他就是被莫東流一劍穿心。
好在那些人將莫東流派去攪揮魔界,不然對方就能發現自己并沒有死透。
可現在……現在……
左丘池南整個人都向后倒去,他抬手捂著脖頸,滾燙的血很快就沾滿了雙手,黏黏膩膩地順著胳膊向下流。
‘莫東流’的眼眸很冷,冰雪一般,只有視線落在許青遮身上時才會留下幾分的溫柔。
左丘池南偷來的一年多,至此,結束。
一手抱著人,一手拎著劍的‘莫東流’猶如殺神附體,魔宮上下幾乎沒有一個可以逃出他手里的郁孤劍。
魔界的天是灰蒙蒙的,不知何時起,竟然開始落起了雪。
‘莫東流’的身體像是褪了色一般,他停下手里的動作。眼下最重要的是將人帶回無竅宗,至于剩下的爛攤子,等本體好了之后再來算賬。
雪越下越大,像是棉絮落了滿地一般。
許青遮強撐起精神,纖長的眼睫上糊了一層血。
他垂下頭,渾身疼得無法呼吸。
突然,‘莫東流’停了下來。
眨眼間,雪將地面上紛雜的顏色全都掩蓋,抬眼望去,處處都是一片雪白。
一刻鐘的時間到了,‘莫東流’看了一眼周圍的雪,此時已經離開了魔界,他剩下的能量不足以他繼續縮地成寸。
迫于無奈,‘莫東流’只好在最后的片刻找到了一個擋風的地方將懷里的人放了下來。
剛剛收手,近乎透明的身體便消失在天地間。
*
不知過了多久,許青遮感到一陣寒冷。
他費力地睜開雙眼,入眼便是一大片的雪白。
青年咳嗽幾聲,緩緩地移動著視線,隨后便落在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白虎。
對方身上雪白的毛發早被血染紅,自己都呼吸微弱了,還強撐著精神從契約空間出來。
莫東流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趴在了許青遮的身上,用自己毛茸茸的身體給昏迷的青年擋住了風雪。
許青遮坐起來,吞下數顆丹藥后才緩了過來。
身上的傷還未完全痊愈,但也能勉強行走。
青年抬手捧著巨大的虎頭:“師尊……莫東流。”
白虎掀起眼皮。
“你縮小,我帶你回去。”
許青遮蹲坐在地,將變小的莫東流抱在懷里,深一步淺一步地向前走著。
大雪紛紛揚揚,落在他的肩上,發上。
“有些話還是要等你清醒過來再說的。”
許青遮喘著氣,眼睫上落了一層雪,被說話時的熱氣融化后將干涸在睫毛上的血跡帶了下來。
慘白如紙的臉上赫然出現一道道血痕,如泣血一般。
青年的聲音柔和:“現在告訴你也沒關系,只是你聽不到罷了。”
他苦中作樂,眉眼柔和。
“好了,我帶你回家。”
這個家指的并不是無竅宗,而是有著他們住處的郁孤山,抑或是白梨峰。
縮在青年懷里的白虎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沉默片刻后勉強發出了一聲淡淡的氣音。
“就當你同意了。”
許青遮莞爾一笑,不由得想起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他覺得是自己運氣極差被妖獸襲擊,跌入山崖后本以為命絕于此。但莫東流出現了,從此之后,斷在空中的風箏,漸漸地有了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