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滇南陸軍醫院。

    沈占峰是在失蹤了一天一夜后，在清晨被附近的村民在一處農田旁邊發現的。

    “幸虧當時搜救隊伍就在附近，不然耽誤了時間，老沈腦子里的淤血隨時會引發腦梗。”

    吳連長一臉的心有余悸，跟同樣一天一夜沒睡覺的佟團長匯報著。

    佟團長捏了捏同樣顯得有些疲憊的眉角，掃了一眼吳連長的小腿：“你傷口還沒好呢，先回去休息吧，這邊我守著就行。”

    “我本來也在醫院這邊修整，佟團長，軍區那邊還有事情，您要忙您先回去。”

    佟團長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他跟沈川是戰友，從前沈川還在京市的時候，他還抱過剛出生時的沈占峰呢，后來沈占峰入伍后，這個少年硬是沒有靠著家族里的關系，自己努力闖出來一片天地，實在是令人敬佩。

    他一是出于愛才之心心疼，二來，他還等著去給自己的老戰友匯報兒子的情況。

    除了這倆人，沈占峰的連隊不少人也都在外面守著，生怕沈占峰除了什么事情。

    “醫生，里面還不能進人嗎？”

    有醫生從急診病房出來，佟團長連忙上前去問：“沈占峰情況如何了？確定沒有生命危險了嗎？”

    “生命危險暫時是不會有了，剛才麻藥勁兒過去以后，還清醒了一會兒。”

    醫生說著，皺起眉，“不過他的腦震蕩要比我們想象中的眼中很多，除了可是確定會導致分離性遺忘癥以外，因為大腦內部的淤血較多，就算人醒過來了，也隨時可能因為壓迫神經導致腦梗，甚至是腦死亡。”

    “腦死亡？！”

    這群當兵的不清楚情況到底如何，但是卻明白腦死亡意味著什么。

    “佟團長您別著急，我說的是極端情況下，也就是淤血沒有及時清除的情況下才會這樣，我們醫院已經幫沈連長做過處理了，暫時是不會有危險的，不過后續肯定還是需要長時間的治療才行，所以我的建議是，如果咱們軍區那邊情況允許的話，盡量早點把沈連長送到京市醫院，咱們這邊畢竟是醫療條件不如京市，早點送過去，也不會錯過最佳的治療時間。”

    “歐陽司令來了。”

    警衛員喊了一聲，佟團長幾個人都紛紛詫異的回頭。

    佟團長尤其意外：“剛才已經將沈占峰情況穩定的消息送到軍區了，您這是……”

    歐陽司令管轄著滇南第五戰區，隨時都要在軍區待命，沒想到竟然也抽出時間來了醫院。

    歐陽司令已經年逾六十，眼瞧著塊到了退休的年紀，這次卻依舊來鎮守前線。

    “老沈那邊打電話了。”

    歐陽司令口中的老沈，自然不會是沈占峰，而是沈司令沈鐵軍。

    沈鐵軍那邊同樣接到了消息，只不過他的心理素質甚至比沈川還要強，聽完坐了整夜，得知了孫子沒事以后，才專門打電話到了歐陽司令這邊，讓這位自己曾經帶過的兵好好處理這件事。

    歐陽司令感受到了壓力，自然匆匆趕了過來。

    “占峰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司令，剛才醫生說雖然沈連長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但還是需要盡快送到條件更好的醫院進行后續的治療才行。”

    醫生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歐陽司令低頭思索了半天，當機立斷下了指令。

    “吳連長對嗎？”

    吳連長連忙點頭，“吳剛，我叫吳剛。”

    歐陽司令瞇起眼睛：“你的腿也傷著了吧，我記得上次匯報傷員的時候有你的名字，要修整兩個月才好。”

    吳連長：“是是，一點小事而已，也算不上嚴重。”

    歐陽司令可不管吳連長怎么說，直接道：“你準備準備，等會兒跟占峰一起坐直升機去京市，隨行要帶三個醫生，醫療器具也都備上，等將人送到以后再回。”

    “……啊？”

    吳連長瞪了瞪眼睛，差點以為聽錯了。

    從滇南這邊飛去京市差不多只要四個小時，這可比坐車什么的時間短還安全很多，送沈占峰也算是理所應當，怎么還記得帶上他呢。

    可歐陽司令的話不容辯駁，轉頭又把佟團長叫到一邊低聲交談著什么。

    佟團長：“您是考慮到單獨送占峰一個人過去會有影響吧。”

    歐陽司令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占峰這次受傷是為了引開敵人，還救了后面上百人的連隊，他是功臣，應該如此，資源用在他身上，沒人會說什么。”

    自然沒人敢說什么，可沈占峰向來最在意的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他的背景。

    盡管他這次功績很高，就算是有心人也不敢議論，但保險起見也沒什么錯，再者說，吳連長也確實受傷了，留在這里修養倆月也不用上前線。

    佟團長點點頭，“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

    “記得到了以后讓那邊給我來單獨通電話。”歐陽司令叮囑完，這才又匆匆離開。

    吳連長這邊見歐陽司令離開，這才松了口氣，隔著窗戶看著里面躺著的沈占峰。

    “這次還真是沾了你小子的光，趕緊醒過來吧，到時候我請你去吃飯。”

    “說什么呢？”佟團長走了過來，“趕緊去收拾東西，半小時后軍區機場集合。”

    醫生這邊也很快收拾好了醫療器具，三個人直接推著床上了醫院外面等候的軍用車。

    他們已經足夠小心了，可避免不了輕微的顛簸。

    麻藥勁兒才過一會兒的沈占峰皺著眉再一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眼淚奪眶而出的吳連長。

    吳連長得到沈占峰消息后確實也嚇得不輕，眼下親自看見沈占峰醒了過來，心里自然萬分激動。

    “老沈啊我的老沈啊，來之前我還跟你爭呢，說這次一定要比你立功多一點才行，結果你搞了這么一出，我不跟你爭了，還是你小子厲害！”

    與吳連長強烈的情緒形成反差。

    沈占峰平靜的注視著眼前的……陌生人。

    除此之外，他還抽空平淡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醫生在旁邊連忙解釋，說等會兒就要送他去京市了。

    沈占峰聽完這句話，心里越發不解。

    他不是本來就在京市上軍校嗎？現在這是在哪個地區？

    哦對了，剛才醫生說他因為腦震蕩導致了那個什么……什么毛病來著？反正就是失憶了，可他自己怎么沒感覺有失憶呢？

    他不就是剛考上學校嗎？他還忘了什么？

    “老沈啊，你咋不說呢？不是腦袋有事兒嗎？怎么聲帶好像也有事兒？醫生，你們確定給老沈做了全身檢查嗎？”

    哦，忘了眼前這個聒噪的男人是誰了。

    “……”醫生猶豫著，提醒吳連長道：“沈連長現在有分離性遺忘癥，雖然不知道沈連長到底忘了多少東西，但現在可以肯定是有失憶情況的，而且他現在應該并不認識您。”

    吳連長一愣，恍然拍了拍腦袋，拍完以后，這才意識到沈占峰眼里的冷漠還帶著幾分疏離。

    “老沈，我是老吳啊，我是吳剛，咱倆是在軍校認識的你忘了嗎？當時一見面你就說我訓練的比你好，還讓我帶著你一起負重爬山呢。”

    沈占峰：“……”

    這不可能。

    他為人向來是自立自強慣了的，更沒有一見面就夸人的習慣，也不會讓誰帶著自己訓練。

    綜上所述，騙子。

    吳連長眼瞧著沈占峰眼里還多了幾分厭惡的懷疑，連忙抖了抖，“咳咳，可能我說的跟之前有些出入，但年份太久了，記差了也能原諒，你別拿這種眼神看著我，咱們可是革命戰友好兄弟呢。”

    “你……”沈占峰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嗓子是啞的。

    隨行醫生給他喂了水，安慰道：“沈連長，你現在的情況不記得是正常的，您不用著急，經過后續治療，您的記憶會慢慢恢復過來的。”

    吳連長那邊也松了口氣，又問道：“老沈，你的記憶停留在哪一年？高中？初中？不會是小學吧？你還記得你身邊的人嗎？我、小趙、還有佟團長，歐陽司令剛才還來看你了，還有你連隊那些兵，他們一個個擔心死你了。”

    吳連長說的這些，沈占峰只想起來了小時候就見過的佟團長跟歐陽司令，不過……

    他們兩個長什么樣子，沈占峰腦海里卻完全沒了這些記憶畫面。

    “……很疼……”

    也許是強行去想他們的長相，沈占峰瞬間感覺到大腦劇烈的噸疼。

    醫生忍不住瞪了一眼吳連長，一邊連忙道：“沈連長，您現在先別急著去想事情，您相信我，這些都是暫時的，您別急，等到了京市做過康復治療就會想起來的。”

    吳連長心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跟著附和：“是啊是啊，既然這樣就先別想了。”

    可話都說到這里了，沈占峰穩定住心神，等大腦感覺好一點了，才慢慢開口，“請問，我能記得一些人的名字，但卻記不得模樣是怎么回事兒？”

    “這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因為還沒對您做具體的示意調查，所以我們也不清楚您具體忘了多少，不過除了部分記憶以外，記得幼年時候的人名卻忘了樣子也是正常會發生的，您的大腦里儲存圖像那一部分是會受到影響的。”

    沈占峰若有所思炸了眨眼。

    他平躺著，注視著車頂，吳連長的話好像還在耳邊。

    他的朋友……他的連隊……

    那他肯定是有什么任務吧。

    任務啊……

    忽然，沈占峰皺了皺眉，“醫生同志，我送來的時候，穿的那件衣服呢？”

    “衣服？”

    醫生跟吳連長都很意外。

    這倒是奇怪了，什么都沒想起來，想起來一件衣服？

    “嗯。”沈占峰肯定的回答。

    他想起任務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第一反應就是他穿的那件衣服，也不是他想起來的，而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就好像他在昏迷之前，腦子里也裝的是這件衣服才對。

    “您來的時候外套已經有些殘破了，還帶著血跡，那是一件普通的軍服，應該被處理掉了。”

    聞言，平靜的沈占峰卻立刻緊張起來，眼神里甚至還帶著強烈的著急。

    他情緒穩定，也不是個容易慌亂的人，就算是剛醒的時候聽說自己失憶在醫院，也都安安穩穩睡了過去，可現在卻明顯激動起來。

    “別著急！”吳連長眼瞧著沈占峰眼神不對，連忙扒拉起來自己收拾的皮包來。

    “老沈你等會兒，你要是說你那件衣服，我可能給你拿著了。”

    沈占峰聞言，登時平靜了不少，可眼神依舊著急。

    吳連長：“剛才佟團長催我，讓半小時內到軍區，我的東西收拾完，去你屋里時，瞧見一團布包就扔在旁邊，我就隨手幫你收起來了。”

    “我可是好心哈，可不是專門收破爛的，我想著也不知道你到時候需不需要換個內褲啥的，一時半會兒也不好買，就尋思替你收著了，畢竟你身邊現在就我一個朋友照顧著，那咱肯定是要細心一些的。”

    沈占峰選擇性忽視了吳連長嘴里什么內褲之類的打屁話，只等看著他從包里拿出了自己那件帶著血跡的外套時，這才安心下來。

    可是為什么安心呢？

    沈占峰不知道。

    一件衣服而已，再普通不過了。

    普通到拋開血跡，跟其他人的放在一起都沒有任何區別。

    可他看到心就莫名安定下來了。

    這種安定的感覺，很熟悉，又有些溫暖。

    難道是因為……天冷？

    也不是，滇南炎熱，更甚京市，他也絲毫不冷，況且這破了洞的衣服有什么好保暖有什么好溫暖的？？

    這種溫暖肯定不是身體上的溫暖吧。

    可感情上……沈占峰一時間更迷茫了。

    他現在甚至想不起來父母的樣子，但卻記得自己跟父母直接感情一直只能說平淡，兄弟姐妹方面更談不上溫暖了。

    但這件衣服帶來的莫名的情緒，就是能夠讓他瞬間平靜下來，甚至有種迫不及待回去的想法。

    “什么時候回去？”沈占峰沙啞著嗓子問。

    “回哪兒？”吳連長將那件衣服重新塞進包里，見沈占峰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拉上拉鏈，繼續道：“回京市？馬上就回啊，剛才跟你說的你怎么又忘了。”

    回京市嗎？

    沈占峰聽完以后，卻剛才的期待了。

    原來是回京市啊。

    “對了，等會兒上飛機前，我得趕緊再去給我小嫂子通個消息，早上那會兒告訴她你沒事兒了，她估計是一晚上沒休息，這會兒也不知道睡了沒有，不過她聽說你要回京市肯定高興，畢竟這邊她暫時過不來。”

    小嫂子？！

    沈占峰敏銳抓住了吳連長話里的重點。

    “誰？”沈占峰手動了動，“你小嫂子是誰？”

    “……你媳婦兒啊！”

    沈占峰：“……”

    我……還有媳婦兒了？？

    吳連長看著沈占峰明顯震驚的眼神，擦了把汗：“得，你是真的忘了，你到底忘了多少東西啊老沈？前些日子還天天膩膩歪歪打電話呢，現在連你最愛的媳婦兒都給忘了，不過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敵人太狡猾。”

    膩膩？還歪歪？？

    這簡單的一句話在沈占峰的耳朵里比打雷還要嚇人，他這二十年的人生里，根本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感興趣過好不好！

    他根本沒辦法想象，自己能對一個女人有多喜歡，更加談不上什么愛了。

    而且……

    “你為什么喊人家小……小嫂子？”

    沈占峰忽然想起自己跟家里說考上軍校時，母親著急給自己相親的事情來。

    不會之前那個遠房大姨給他母親提的建議，從鄉下買了個童養媳回來吧？？

    這種事情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吳連長撓撓頭，解釋道：“咱們年齡都比小嫂子大，我這也只能這么喊呀，不過見面我肯定收斂一些的，你放心就是了。”

    沈占峰心更沉了，臉色也黑了幾分。

    果然如此，那自己回家就必須解除這門婚事！

    “她……多大？”

    吳連長認真的算了算：“二十？我也只是知道個大概，之前聽小趙提了一嘴。”

    二十？那跟自己一樣大？

    沈占峰松了口氣，好歹不算觸犯法律。

    可吳連長下面一句話，讓沈占峰陷入了沉思。

    吳連長：“老沈，你也算是命好了，眼瞧著都要三十了，還能找到個天仙似的媳婦兒來，以前我不承認，現在我必須得說，我其實早就羨慕著你了。”

    沈占峰：“……”

    “……？？”

    差點忘了自己已經失憶了。

    沒有觸犯法律，但是自己怎么就快三十了？

    快三十歲了，人家小姑娘才二十吧，自己這么大年紀，到底是多么心善的小姑娘才會看上自己的。

    而且剛才聽吳連長言語間的意思，人家還特別的關心自己……

    雖然失去了部分記憶，但沈占峰對自己的人格還是很相信的。

    可這件事怎么想，自己都好像有些禽獸。

    “沈連長，您別想這些了。”醫生在旁邊又瞪了一眼吳連長，“您現在需要休息，等會兒上了飛機以后，因為高空再加上聲響太大，我們需要給你打鎮定用的藥劑，讓你保持睡眠度過這段時間，您最好現在就睡過去，這樣等會兒感覺也會好一點。”

    吳連長一聽也連忙催促。

    沈占峰這會兒也確實又感覺到了大腦的鈍痛，雖然心里疑惑實在是多，可為了健康考慮，他還是強迫自己穩下心神，睡了過去-

    于蓉蓉母女兩個被扭送到公安局以后，因為她們闖的是軍區家屬院，咒罵的也是軍人家屬，雖沒有實質傷害但辱罵情節也十分嚴重，直接要被關上半個月。

    “等會兒，說我咒罵于舒婉就算了，沈占峰我說的是事實啊……”

    孟強今日恰好過來值班，聽見沈占峰的名字，眼神冷了幾分。

    “老沈好好地，你是個什么東西這種話也敢說？”

    于蓉蓉更傻眼了，“他……好好地？？”

    這不可能！

    沈家奇怪的情況已經很離譜了，怎么連沈占峰都好好活著？？

    “這絕對不可能！”

    孟強知道沈占峰這次出任務的事情，但具體的情況并不清楚，看眼前女人這種肯定的眼神，私心還是覺得沈占峰肯定不會出問題，他冷哼了一聲，把母女倆的關押時間改成一個月，轉頭卻心里慌亂的去給沈家打電話。

    接電話時沈文明，沈文明聽了孟強這話以后，心里也有些疑惑。

    剛才這女人還一副認識自己跟程梓墨的樣子呢，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沈文明還是先簡單給孟強報了平安，孟強這才徹底放心。

    于蓉蓉這邊情況卻不太好。

    錢臘梅跟她一起被關了進去，氣的恨不得把自己這個女兒給打一頓，一面有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跟著女兒進城。

    越想越氣，錢臘梅干脆走過去給了于蓉蓉一巴掌。

    可于蓉蓉縮在墻角，好像瘋了一樣，嘴里不斷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

    為什么沈占峰沒有死？

    為什么沈家人對于舒婉這么好？

    為什么于舒婉現在竟然還成了人上人？

    大量的疑惑擠壓在于蓉蓉心里，讓她難受的快要爆炸了，也沒想出來原因。

    難道……

    于舒婉也是重生？

    可是問題是，如果于舒婉重生，當初怎么會愿意跟自己換相親對象呢？

    還有馮卓。

    既然于舒婉沒有死，馮卓難道沒有去找于舒婉？上輩子馮卓愛慘了這個故去的白月光，馮卓現在又去哪兒了？

    于舒婉和沈家一切都變，那馮卓變了嗎？

    馮卓這輩子還去林壩了嗎？

    她要給林壩那邊打個電話問問，等出去以后，查一查那邊的電話，應該能問出來的。

    于蓉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沒有注意到錢臘梅打了自己。

    當然，也就沒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間，竟是說出了心里的一些話。

    更沒有看到錢臘梅看著她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勁兒了。

    錢臘梅聽著女兒嘴里顛三倒四的話，越發心里發寒。

    都說進了監獄，再出來可能精神上會出問題，于蓉蓉不會是……得了神經病吧？！-

    馮卓沒想到自己能夠這么快離開農場。

    這半年多的時間里，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做工，辛苦又勞累，但馮卓卻對這里產生了一絲感情。

    在這里他賺到了人生的第一筆大金額錢，也認識了一個雖然家庭環境好像出了點問題，但至少能帶自己去京市發展的鄭明珠。

    而且，鄭明珠還這么像于舒婉。

    兩人上次互訴情意后，雖然沒有正式的確立關系，但是鄭明珠的愛意他能明顯感覺到。

    將來，如果自己真的不能跟于舒婉在一起了，那也可以把鄭明珠當成于舒婉來看待。

    雖然在他心里，鄭明珠跟于舒婉有著天壤之別，但他已經在盡力的教鄭明珠朝著于舒婉的方向學習了。

    鄭明珠是大小姐出身，說話趾高氣昂，他不喜歡這樣，于是就讓鄭明珠說話的時候輕柔一些。

    還讓鄭明珠重新拾起畫畫，讓她將長發剪成中長發……

    “馮卓，你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么多錢啊？”

    離開林壩的火車上，鄭明珠忍不住好奇問道。

    當自己好不容易勸說父親將自己跟馮卓一起調回京市時，馮卓竟然一下子就拿出來了一百塊錢讓自己郵寄回去打點，在家里破產的鄭明珠看來，這簡直是個天文數字。

    馮卓笑了笑，掩飾道：“我父母雖然都是廠里的工人，不如你父母一位是教授一位是醫生，但這么多年來也攢了不少的錢，況且我能去京市發展，他們也很高興啊，還說將來有機會跟我一起去京市呢，所以就大方的拿錢了。”

    “可你父親到底是廠里主任，難怪能拿得出來。”頓了頓，鄭明珠有些不自信，“馮卓，這次能回去，我爸聯系的也只是普通的服裝廠，你要是回家，肯定能依靠你父親的關系當個什么更高的管理，你會覺得這個工作差吧。”

    “怎么會呢？同樣是廠，但這可是京市啊，多少人想來都來不了。”

    “可是工資很低啊，可能沒你在縣城當個管理高。”

    馮卓似乎并不在意這個，深情的看著帶著口罩的鄭明珠，“明珠，以后如果我們真的通過你父母的考察，真的在一起了，我不允許你再提錢這個字，有我在，不會讓你為了錢發愁的。”

    鄭明珠聞言臉瞬間紅了，“馮卓你好好說話行不行……再說了，就算我父母不同意，我們不是已經……”

    “我這個人比較傳統。”馮卓認真道：“我還是希望能經過你父母的同意后，再正式確定我們的關系，你知道的，你父親其實不想讓你找我這個外地人，而我不想讓你為了這些事情為難。”

    鄭明珠更感動了：“你放心馮卓，我肯定能說服我父親的！”

    “好。”

    馮卓看著鄭明珠的眉眼，眼神更加溫柔。

    如果舒婉愿意嫁給自己，他是絕對不會讓舒婉為了錢發愁的。

    尤其是現在，他有了掙錢的能力了，絕對不會讓舒婉再為了錢而去工作，什么報社，什么雜志，她就該舒舒服服的待在家里享福，每天自己回家的時候，她就溫柔的迎上來遞上一杯熱茶……

    以前就算了，可現在，馮卓很有自信自己能做到這些。

    他跟趙勝的生意并沒有因為這次離開而中斷，反而，因為馮卓來了京市，反而更容易跟港區那邊來的人接觸到，到時候這生意做起來，他就算只當個中間人，也能從中賺取不少錢。

    況且，他的目標可不止于此。

    因為趙勝的啟發，他想到了更多的賺錢門路。

    除了偷獵的那些動物，其實林壩那邊還有不少可以珍貴的藥材，這些東西，都是外面那些富人想要卻求不到的，而自己有趙勝幫忙，將來完全有機會做更大的生意。

    “馮卓，你怎么不回答我？”

    鄭明珠伸手在馮卓臉前晃了晃，才知道他是又出神了。

    馮卓笑道：“不好意思，明珠你剛才說什么？”

    鄭明珠撇撇嘴，“哼，你怎么又出神了，你總是這樣，動不動就盯著我出神發呆，你到底在想寫什么呀？”

    馮卓連忙解釋：“我是看見你，就忍不住暢想我們的美好未來，明珠，你還沒說你剛才說了什么呢？”

    他迫不及待錯開話題，鄭明珠也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鄭明珠：“我是問你，將來我也要跟你一起上班，所以你不用太擔心錢的問題，就算你那么說，我也想跟你一起分擔。”

    馮卓皺皺眉：“等將來……將來如果我一個人可以養得起家，你就不用再辛苦上班了。”

    “可是廠里工人一個月工資，就算是京市也就四十五塊錢吧。”

    “我說了這個不用你擔心。”馮卓有些氣惱，打斷了鄭明珠的話，“明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呢？”

    “我、我聽進去了啊。”鄭明珠見他突然發火有些委屈，“我就是好心嘛，不想讓你有太大的壓力，你著什么急呀。”

    馮卓捏了捏眉心，“不是著急，我就是心疼你，不想讓你工作而已。”

    “那我不工作了，在家干什么？”

    “做飯啊，做女人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話說完，鄭明珠臉色有些差。

    她也算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才，并不喜歡這個說話。

    馮卓立刻察覺到了鄭明珠的心思，連忙又補充，“其實吧，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是一個在藝術方面很有天賦的女人，我如果養得起家，你完全可以在家畫畫，搞搞藝術啊。”

    “可……”鄭明珠低下頭，“我上的是林業大學，小學就不學畫畫了，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要去做林業相關的部分，我父親也是這么說的，他說現在暫時回京市，將來有機會了，還讓我去當林業方面的老師。”

    “那是你父親想錯了。”馮卓認真看著鄭明珠，“他自己喜歡林業，就覺得你也喜歡林業，他是把他的思想強加給了你，可其實，你完全可以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就比如畫畫，你在這方面的天賦真的很高！”

    馮卓的話，讓鄭明珠覺得自己有畫畫天賦的同時，也不禁再次懷疑起了父親。

    是啊，說不定自己真正喜歡的是畫畫呢？

    “我明白你的苦心了馮卓，我回去會好好想想的。”

    馮卓滿意點頭，“嗯，這才聽話。”-

    沈文明踩著點喊了于舒婉起來。

    只休息這一會兒依舊沒什么精神，但現在必須得趕去京市了。

    “吳連長那邊電話說他們下午六點到京市，咱們票訂的突然，只能訂六點半這個點的，嫂子，周阿姨去幫著給你收拾了衣服，你瞧瞧還有什么要帶的沒？而且我大哥那邊既然已經穩定下來，要不嫂子你再休息一夜明天過去。”

    于舒婉聲音柔柔的，比往常多了分疲憊：“今天去吧，不親眼看見他也睡不好。”

    周阿姨很妥帖，不需要于舒婉再收拾什么，她喝了口水，眼睛瞥見桌上削好的蘋果，順手拿起來吃著墊墊肚子。

    程梓墨跟沈紅星一路目送他們出了小區，這才回家。

    “剛才孟強哥那邊也來了電話。”

    出門后，沈文明疑惑的道：“那個叫于蓉蓉好像認識我們一樣，還知道我哥出事了，認識我們就算了，我哥這事兒可是機密。”

    于舒婉想了想：“她是我堂姐，其實結婚前，她就見過你大哥，她才是你大哥本來的相親對象。”

    沈文明：“……啊？”

    還有這事兒呢？

    沈文明心有余悸：“那幸虧了不是她。”

    “那你知道為什么不是她嗎？”

    “為啥？”

    于舒婉笑了笑：“因為她當初跟我說，你大哥面向命短克妻，”

    “……”沈文明沉默下來，當初大哥那種整日嚴肅的申請，雖然不克妻，也多多少少有些嚇人來著，“咳咳，嫂子她這么說你還跟我大哥相親啊，要是我早跑了。”

    于舒婉只是繼續抿嘴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而沈文明反倒是越發敬佩自己這個嫂子了。

    嫂子不愧是有文化的人，不會相信這種封建迷信，而且嫂子膽子也大，聽了這話居然也不害怕……

    “哦對了，我就顧著好奇了，京市武警醫院中間也來電話了，說再次做檢查后，大哥失憶的情況雖然暫時只能慢慢治療，但大腦淤血并沒有想象中面積大，不會造成口眼歪斜這種附加情況。”

    “嗯。”

    于舒婉心里松了口氣，“有沒有問失憶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說是記不全人臉，大概丟了上軍校后的記憶。”

    上軍校后？

    那也就是說，現在的沈占峰，其實是二十一歲的沈占峰咯？

    想到這里，于舒婉擔心之余，還多了兩分好奇。

    “文明，你大哥上軍校性格什么樣？”

    沈文明苦思冥想，認真道：“跟現在差不多，不過比現在還要……冷面無情！”

    “怎么這么說？”

    “大哥現在其實比以前好說話多了，以前的大哥不茍言笑，跟爸沒什么兩樣的，而且也不愛說話，我做錯事情了，他還會懲罰我去站軍姿來著。”

    說起這些，沈文明有一大堆的苦水要倒。

    于舒婉聽他念叨著坐上了火車，剛坐上沒一會兒，就因為困倦再次睡了過去。

    第132章

    晚六點。

    傍晚的云霞掛在天邊，隨著火車站一聲鳴笛，馮卓拎著手提箱下了火車，鄭明珠緊隨其后，從人群中勉強跟上了馮卓的腳步。

    人來人往間，鄭教授一眼看見了自己的女兒鄭明珠。

    年輕時候，鄭教授不是沒考慮過再要一個孩子，但后來一直沒能要上，所以夫妻兩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鄭明珠的身上，雖然這孩子確實一次次的讓他失望，但不管怎么樣，終究還是自己的孩子。

    “明珠！”

    隔著人群，鄭教授一邊喊著，一邊揮手招呼著她過來。

    鄭明珠聽到聲音以后，隔了老遠看了一眼鄭教授以后，皺皺眉似乎要說什么話，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拎著包往前追了兩步，先追到了馮卓身邊。

    “馮卓，我爸過來接我了，你要不要跟我先過去。”

    馮卓其實是聽到了鄭教授的聲音的，但是他在等鄭明珠自己主動的開口。

    馮卓：“可以呀，只是……會不會有點突然？”

    “沒事，反正我爸是知道你跟我一起回來的，我也跟他介紹了你的情況，他對你的印象……應該還不錯，走吧，咱們一起。”

    馮卓聞言這才點點頭，跟著鄭明珠朝著站臺外面鄭教授的方向走去。

    “鄭叔叔您好，我是馮卓。”

    “爸。”

    兩人打著招呼，鄭教授的目光落在了馮卓空著那只手上。

    當時鄭明珠離開的時候，正在跟家里鬧矛盾，所以帶過去的東西并不多，但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加一起也挺沉的，她拎著包，明顯很吃力。

    而馮卓這邊收拾行李時，很多東西干脆留給了舍友，所以只有一個皮包。

    這就是鄭明珠心心念念喜歡的馮卓？

    是那個說對她很好，很喜歡她的男人？？

    鄭教授輕嘆了口氣，從鄭明珠手里接過包以后，選擇性忽視了馮卓的問話。

    馮卓眼神中立刻閃過一絲厭惡，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了下去。

    “明珠，走吧咱們回家，你媽媽……你媽媽在家做好了飯，她真的很想你。”

    鄭明珠的母親紀嫻被關了半年，這才放出來不久。

    可因為鄭明珠的怨恨，所以這段時間，就算紀嫻給她通電話，她也不接，難怪要說紀嫻想她。

    而且……

    鄭明珠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其實一直都沒有跟馮卓提過自己母親的情況，馮卓眼中，自己的母親依舊是一名偉大的人民醫生。

    “爸，你怎么不跟馮卓說話呀？”鄭明珠干脆轉移了話題。

    聽到鄭明珠這么說，鄭教授正眼看了看馮卓，“馮卓同志啊，你的情況我大概都明白，依照明珠的意思，你的檔案跟她的一起調到京市服裝廠了，明天就可以帶著證件去報道。”

    雖說馮卓的家庭條件還不錯，甚至一下子就能拿出來這么多錢打點，可是到底還是小地方來的人，檔案上甚至高中畢業證都沒有拿到手，剛才也看不出來對鄭明珠有多么的關心……

    他們鄭家雖然現在有些落魄，但他畢竟還是在大學里當教授的，給鄭明珠找個對象，最少也肯定是大學畢業的京市本地男人，怎么都比馮卓的情況要好很多。

    馮卓很容易就感受到了鄭教授對自己的不滿，他淡淡笑了笑，盡量禮貌的道：“謝謝鄭教授，這件事情我跟我的父母都很感謝您，父母那邊還一直叮囑我，說等我來了京市后，一定要去您家探望您。”

    “不用了。”鄭教授冷淡的道：“你也出了不少錢，談不上謝，就不用去家里探望了。”

    “可就算是有錢，沒有您的關系也是不行的，鄭叔叔，您放心，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到時候一定回去探望您的。”

    “隨你便吧，要是沒什么事兒，我就帶明珠回家了。”

    “啊？”鄭明珠一愣，抓住了鄭教授的胳膊：“爸，我們就這么回家嗎？”

    “不然呢？你還想干什么，現在出去見了見才知道家里好了，還不趕緊回去？”

    “可是……”鄭明珠看看鄭教授，又看看馮卓：“但是馮卓是跟我一起的啊，我回家了馮卓去哪兒？要不，爸，我看就讓馮卓去咱們家先住著吧。”

    “胡鬧！”

    鄭教授瞪了一眼鄭明珠，“你一個姑娘家說什么胡鬧話呢？”

    “這有什么，您之前還讓您的學生去家里住過呢，咱們家又不是沒有客房。”

    鄭教授這次更加嚴肅了：“這能一樣嗎？”

    “怎么不一樣了？馮卓跟我年齡差不多，跟你那些學生也沒差多少。”

    “行了，你別跟我說這些，趕緊跟我回家。”

    “爸！求你了！馮卓才來京市，人生地不熟的，讓我把他自己一個人丟在這里，也太無情無義了，反正我要帶他一起回去。”鄭明珠堅持的說完，搖了搖父親的胳膊。

    才剛剛見面一會兒，鄭教授已經再次被這個閨女氣的胸口疼了，“明珠，你就聽聽話吧，我這次把你弄回來，你知道廢了多少心思嗎？況且你媽還在家里等著呢，你讓她看見你莫名其妙帶了個外地男人回去，這、這合適嗎？”

    鄭明珠還要分辨什么，馮卓皺皺眉，搶先開了口。

    馮卓：“明珠，你就跟鄭叔叔回家去吧，我一個大男人，在外面怎么都可以住的，跟你女同志不一樣，況且鄭叔叔能答應幫我來京市，我已經很感激鄭叔叔的，實在不想再麻煩鄭叔叔。”

    鄭明珠有些委屈，“我就是怕你自己不知道該怎么辦，馮卓，你沒來過京市，連招待所都不知道在哪兒？”

    “火車站外面的路口就有一個。”鄭教授適時的補充道。

    鄭明珠：“……”

    “好的，謝謝鄭叔叔提醒。”馮卓謝完，又勸道：“明珠，時間也不上早了，你快回去吧，剛才聽鄭叔叔說明天就可以去廠里報道，到時候我會一早過去，你要是覺得累，可以休息休息再過去，到時候咱們再見面。”

    聽到見面這兩個字，鄭教授又忍不住哼了一聲。

    鄭明珠聞言倒是點了點頭，“好，那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哦對了，如果覺得不行，就去我家里找我，我肯定能說服我爸。”

    說著，鄭明珠不顧旁邊還有鄭教授，就把家庭住址報了出來。

    可馮卓只是笑了笑，隨后目送了依依不舍的鄭明珠離開。

    等他們走了以后，馮卓臉色這才冷了下來。

    他看得很清楚，鄭教授是看不起自己的。

    他一個外地來的窮知青，連個工作都是人家幫忙找的，能看得起自己才怪。

    不過沒關系。

    馮卓并不在意鄭教授對自己的看法。

    反正他只要抓住鄭明珠的心就夠了，現在鄭明珠心里只有自己，甚至為了自己都跟父母起沖突。

    至于工作方面……

    馮卓出了火車站找到了招待所住進去以后，便將懷里的字條掏了出來。

    這是趙勝跟他說的那位港區老板的聯系方式，過些日子到了時間，他就可以去找這位老板做交易了。

    服裝廠流水線上的工人工作并不輕松，馮卓準備等手里的錢再多一點，試著看不能買個輕松一點的工位。

    他雖然有能力不需要去廠里工作就顧得住自己的生活，可他也需要一個掩護，不然自己手里的錢也不好解釋從哪兒來的-

    鄭明珠跟著鄭教授回家以后，紀嫻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的飯菜等著他們。

    紀嫻：“明珠……”

    “別喊我。”

    紀嫻才剛開口，鄭明珠就煩躁的甩開了紀嫻的手，“你做出那種事情，真是丟我們家的人。”

    紀嫻眼淚掉了下來：“可我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啊，當年沒有我的那些錢，你怎么可能有這樣好的生活條件？”

    “可你也不能用貪贓枉法來謀取利益啊！”鄭明珠義正言辭的說：“我跟爸跟你可不一樣，再說了，爸可是教授，你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沒有考慮過爸的名聲，還有我的名聲嗎？我真是巴不得鄭家現在沒有你這個人！”

    “明珠！”紀嫻難過的看著這個女兒：“你怎們能這么說呢！我都是為了你啊！再說了，你爸也知道這事兒的，況且……”

    紀嫻心里涼透了，咬咬牙，直接道：“況且你以為你小時候成績那么不好，為什么能夠上林業大學？真以為當年特招是看上了你是個人才嗎？你爸當年送了多少禮給那些老師你知道嗎？而且你以為你大學成績真的很好？考試內容為什么你總是能夠猜到？還不是因為你爸總會提前給你身邊的朋友一份大概的試題，讓你朋友幫忙帶著你背下來的！你的成績都是偷來的！”

    聽完這話以后，鄭明珠愣住了。

    她一直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成績跟學歷，父親告訴她，是因為她天生天賦就好，所以才能吃上這碗飯。

    可現在，紀嫻卻說她得來的這些都是……偷來的？

    紀嫻眼里帶著絕望，接著道：“明珠，其實這些我們并不想告訴你，想瞞著你一輩子，讓你一輩子都活在象牙塔里，可是你現在看看你自己，面對對你這么好的父母，你卻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太沒有良心了。”

    同樣絕望的還有鄭明珠。

    她心中的信仰在這一瞬間崩塌了，她向來自詡是最正義無比的人，卻沒想到自己所得到了一切，都是通過走關系。

    鄭教授這次也不站在女兒這邊了，在旁邊嘆了口氣，補充道：“明珠，你成熟一點吧，你能接受到這么好的教育跟條件，完全是因為我跟你母親，沒有我們，你覺得你能做出什么來？”

    “我……”

    鄭明珠啞口無言，好半天了，才留下眼淚，哭著說：“你們這樣突然跟我說太過分了，還不如一輩子瞞著我！”

    “我早就想說了。”鄭教授繼續道：“之前是看你在林壩，怕你難過了不知道去哪里這才沒說，現在你回家了，你也該面對現實了，以后你就好好的在家里工作，等有機會了，爸會想辦法把你調到學校里，這樣工作也輕松一些，將來再給你找一個本地的對象，離家里也近……”

    “我不接受！”鄭明珠急忙打斷了他：“其他的都沒問題，工作也沒問題，但是我現在只想跟馮卓處對象。”

    “明珠，他一個外地人，在這邊立足腳跟跟難的。”

    “反正我不管，其他的都可以聽你們的，但是馮卓已經跟我……已經跟我確定對象關系了！”

    紀嫻跟鄭教授對視了一眼，都各自看到了對方的失望跟震驚。

    紀嫻最先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緊張的看著鄭明珠，“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鄭明珠咬咬牙，“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反正不管你們同意不同意，我們兩個將來肯定是要結婚的，我相信馮卓，他一定有這個能力在京市立足腳跟。”

    “……”

    一句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讓老兩口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鄭明珠這邊說完，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已經想好了，明天就去跟馮卓攤牌，告訴她自己跟父母說了什么。

    反正話都說出去了，她也不介意真的跟馮卓發生些什么，反正兩人是真心相愛，早晚都是要在一起的-

    “紅星，我跟嫂子已經到火車站了，你跟家里他們幾個說一聲，別讓他們擔心。”

    “我知道了哥。”

    沈文明掛斷電話以后，便跟于舒婉一起上了車。

    沈舟來接他們，臉色有些不好。

    “怎么了大伯，是不是大哥那邊……”

    沈舟搖搖頭，“不是，沈占峰那邊情況一切都好，是你爺爺，你爺爺聽了這件事后本來還很鎮定，甚至除了臉色有些冷以外，并沒有什么不對，可今天聽到占峰一切都好的消息后，忽然就暈倒了。”

    “天啊！”于舒婉擔憂起來，“爺爺現在怎么樣了？”

    “沒有送醫院，請了醫生來家里看過了，只是一時著急而已，并沒有大礙，你嬸娘在家里看護著呢，我等會兒看一眼占峰，也得趕著回去守著，不過你們放心，醫生已經開了藥，吃兩天應該就好了。”

    于舒婉松了口氣，“那等我看完沈占峰，就去家里看望爺爺。”

    沈舟沒有拒絕，“老爺子對舒婉你的印象很好，上次你走了以后，還找我專門找了你的報刊來看呢，你不是現在有個新報刊嗎，老爺子讓我跟你們縣城報社專門訂了一份，每一刊都用郵件快遞過來，就是有時候遇到天氣不好要耽誤幾天。”

    她們的《新希望》目前只在當地發行。

    一來是沒有這個實力跟全國聯系上，二來畢竟是新報刊，縣城內發行的好，不代表全國都一樣，所以暫時也沒有發展壯大的想法，況且縣城除了《人民報》以外，都是只在本地發行的，并沒有這個全國發行的先例。

    于舒婉有些詫異，“想不到爺爺還看這些內容。”

    “嗯，老爺子說，孩子是祖國的未來，所以有時候也很關注這些青少年報刊，而且你的報刊內容都很有意思，老爺子對后面故事欄目很感興趣。”

    說這話，車終于開到了醫院。

    “我去停車，你們倆在樓下等我一會兒。”

    “好。”

    于舒婉下了車，望著這座之前來過的武警醫院。

    畢竟是京市，環境跟小縣城很不一樣。

    夜幕降臨，已經將近十點了，醫院外面的空地跟路邊，都有路燈照著，面前的病房樓有足足五層高。

    “占峰這會兒應該已經醒了，他從滇南那邊過來時候就被打了針在睡覺，我去接他的時候，只看了眼他身上器官都完完整整就回去跟老爺子匯報了。”

    沈舟回來后，一邊說著話，一邊示意兩人進門-

    沈占峰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神思比之前在滇南時候清明很多。

    他住的是單人病房，剛醒，身邊的看護就察覺到了。

    “沈連長，您感覺如何？給您做了簡單的清創手術，您放心，只是幫您疏通了血管，你只需要臥床休養一段時間，頭上的不適感就會消除，至于記憶，您現在有沒有感覺比之前好一些了？”

    沈占峰目光盯過去，眼神冷漠：“沒有。”

    他的記憶依舊停留在吳連長說的八年前，他甚至在此刻都想不起來自己的爺爺到底是什么樣子，使勁兒去想，也只能想起來一個模糊的影子來。

    看護接著道：“沒關系，會慢慢恢復的，對了，在您睡著的時候，您大伯來看望過您，說您的夫人晚上就到，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見面了，見到親近的人，可能會刺激您想起一些什么來的。”

    夫人？

    這么快。

    沈占峰蹙眉，他腦海里對這個夫人沒有半點印象，甚至不知道名字，心里也沒有絲毫感覺。

    他真的會在未來，跟一個女人相識相愛，并且成婚后還像吳連長說的那樣甜蜜嗎？

    這不可能。

    絕對絕對、不可能。

    沈占峰眉頭蹙的更深的，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來的有一種緊迫感，甚至還有一絲……不安全感。

    這種感覺在他的人生中幾乎是從過來沒有出現過得。

    安全感他好像天生就有，當年獨自去參軍，獨自去上了軍區，他總覺得，自己就適合一輩子一個人生活，反正他不需要別人，更不需要女人。

    可現在，他卻清晰的感受到了這種陌生的感覺。

    “同志，我的外套呢？”沈占峰忽然問。

    看護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不好意思，滇南那邊跟隨你來的醫生在跟我們醫院交接完您的身體情況后就離開了，您說的是什么？”

    “吳連長也走了？”沈占峰又問。

    “沒有，吳連長就住在您胳膊，他的腿還傷著，跟您一樣暫時住院做康復治療。”

    沈占峰示意，“去找他要，那是我的東西，幫我拿過來，謝謝你。”

    “您別客氣。”

    看護說著，轉頭去了隔壁。

    出去的時候，看護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是一群人，外帶一個吳連長。

    “老沈你醒了！”吳連長一瘸一拐沖過來，剛想給沈占峰熱情打招呼，忽然想起什么，連忙又道：“忘了你失憶了哈，我是老吳，吳剛，你的好兄弟，你的好大哥……”

    眼瞧吳連長越說越不靠譜起來，沈占峰不耐的看過去，“我記得我睡著之前的事情，吳連長，麻煩你把那件衣服給我，謝謝。”

    “……哦哦哦。”

    吳連長摸摸鼻子，轉頭從包里拿出沈占峰的破舊的衣服，“你小子，怎么失憶了以后這么惦記衣服呢？不就是普通的軍裝嗎，有什么好惦記的，而且還臟兮兮的，還有血跡，要不我替你洗了再給你？”

    沈占峰眉頭一皺，伸出胳膊將衣服拿到了手里。

    沈占峰：“不用了。”

    吳連長：“哼，我輕易不說替別人洗衣服，真是不識好人心，再說了，這衣服臟就算了，又是血跡又是窟窿的，等會兒你那個仙女媳婦兒過來了，就讓她看你抱著這衣服睡覺？你別把人家給嚇到了。”

    “閉嘴。”

    沈占峰語氣有些冷。

    吳連長討了個沒趣，悻悻坐到了旁邊，“我說的是實話啊，你這衣服……”

    “安靜。”沈占峰側目看過去，眼里滿是不耐：“頭疼。”

    一聽沈占峰說這個，吳連長這才連忙閉嘴，“好好好，我不說話了，你先讓醫生給你做個檢查。”

    跟進來的醫生走過來，沈占峰這才將那件外套折起來放到了桌子上。

    衣服上的子彈窟窿很顯眼，濺出來的血跡也同樣顯眼，明晃晃的，在白色桌子上顯得更加唬人。

    等醫生這邊檢查完，又問了一些情況后，這才離開。

    吳連長：“聽見沒，醫生說你好好靜養就沒事了，別想那么多哈，慢慢養著，早晚能恢復記憶，不過你剛才說你頭疼呀，剛才聽醫生問起來……”

    吳連長這時候才恍然大明白，“好啊，你是嫌我煩故意這么說的，虧我怕你頭疼一直憋著沒有說話。”

    沈占峰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吳連長，卻沒有接話，轉而道：“他們說等會兒我……我那個誰就來了。”

    “啥？”吳連長摸不著頭腦，“什么那個誰？”

    “……”

    沈占峰嘆了口氣，“就是我的女人。”

    “你說你那位仙女媳婦兒啊，是啊，她肯定著急見你，當時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聽完你的消息，著急的不行呢。”

    沈占峰頓了頓，“你見過她嗎？”

    吳連長搖搖頭。

    “那你還說……你說她好看。”

    “我是不小心看過一眼照片。”

    反正沈占峰現在示意，吳連長轉了轉眼珠子，瞎說道：“你有一張你跟你媳婦兒的結婚彩照，天天給我顯擺你媳婦兒有多好看，對你有多么的關心。”

    沈占峰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是你偷看的吧。”

    吳連長：“……”

    依照沈占峰的性格，也確實做不出來這種事情，就算是很多年以后，更加成熟的沈占峰，也只會更加嚴肅，更加不茍言笑。

    怎么可能還顯擺自己的媳婦兒呢？

    沈占峰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

    吳連長被拆穿了，摸摸鼻子不自在的道，“也差不多嘛，雖然你沒有天天給我看，可你自己天天看啊，咱倆一個宿舍住著，我偶爾路過瞟一眼而已，你也確實有時候會笑話我沒老婆來著……”

    “……”

    這次輪到沈占峰沉默了。

    自己還……天天拿著照片看？

    他仔細的看了看吳連長的神色，這次倒是不像胡說八道。

    看來是真的了。

    沈占峰怎么都想象不出來，自己對著一個女人照片天天看的情景，這也太……太不硬漢了。

    他絕對不是這種人。

    又或者……他是經歷了什么才變了性格？

    沈占峰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他不喜歡這種性格，很不喜歡。

    “她叫什么名字？”雖然不喜歡，但沈占峰還是下意識問道。

    “于舒婉。”吳連長肯定的說：“我不止一次聽你提過這個名字，哦，尤其是電話里，你喊人家喊舒婉，喊媳婦兒呢。”

    “……”

    “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沈占峰淡淡道。

    吳連長撇撇嘴，“問完了就趕我走，真是無情無義，等你媳婦兒來了，我看你改不改！”

    “不改。”沈占峰看著他：“我本來就不喜歡別人多說話，安靜的環境下我才會感覺到舒服，如果她跟你一樣，我也會這樣說的。”

    “真的假的？”吳連長皺皺眉，“我怎么記得你跟你媳婦兒打電話的時候，明明很喜歡聽她說話，還總是一副陶醉的樣子。”

    “……我休息了。”

    “我走還不行，你如果不想讓護工進去，床頭手邊就有鈴，有事情了直接按鈴，外面能聽到。”

    “嗯，我知道了。”

    等門關上以后，屋里恢復了寧靜。

    沈占峰緩緩睜開眼睛，眼神里依舊滿是淡漠。

    他從知道自己失憶，到現在這段時間里，除了想不起來有些發愁，最煩躁的就是這個女人的事情。

    沈占峰想著想著，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旁邊擺著的外套來。

    剛才……吳連長說什么來著，說他有張照片？

    照片會放在那里，不會是在外套里吧。

    自己總是莫名其妙的想起這件外套來，難道真的跟這個有關系，自己真的跟這個女人這么恩愛嗎。

    沈占峰嘆了口氣，出于好奇，還是坐了起來，將外套拿在手里，掏了掏下面兩個口袋。

    空的。

    什么都沒有。

    倒也是。

    自己畢竟是去執行任務的，怎么可能還隨身帶著女人的照片，這不是影響自己專注度嗎？

    真是有點可笑。

    可能是總想到這件外套，是因為自己受傷時穿著這衣服吧。

    雖然這個理由很勉強，但沈占峰一時間也想不出去別的來了，于是轉頭將衣服疊好，再次放到了桌子上。

    他連著睡了很久，此刻雖然頭還有些懵，但并不困，也睡不著。

    而且他現在不能吃飯，只能簡單喝點稀粥，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問護工隨便要了份報紙便看了起來。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入夜。

    “沈連長，您不能一直看東西，這樣會累的。”護工進來提醒沈占峰。

    沈占峰點點頭，放下報紙捏了捏眉心，“幫我把床簾拉開吧。”

    雖然入了夜，但遠眺一下樓下也好。

    “誒。”

    護工拉開窗簾后離開。

    沈占峰揉著眉心抬起頭，現在天熱，給他找的這件屋子已經算得上背陰清涼了，但還是有些悶悶的，尤其是胸口。

    可因為怕他現在抵抗力差著涼，窗戶也不能開，只能隔著窗戶朝外面看。

    外面路燈林立，瞧不見天上的星星，不遠處是一條公路，周圍栽著楊樹，樹葉隨風搖擺著，現在外面應該比屋里要涼爽不少。

    沈占峰看著景色心情稍好，但很快，一輛軍用車在樓下停了下來。

    這輛車破壞了周圍的寧靜，沈占峰皺起眉，才要收回目光，就看見一位女同志下了車。

    夜色下，路燈昏黃，但沈占峰極好的視力下，還是很容易看清了女同志的長相。

    杏眸水潤動人，唇不點而紅，眉目五官精致的不像話，像是電影里走出來的一般好看。

    女同志的連衣裙伴著微風輕輕晃動，沈占峰目光輕挪，心中微動，就好似那輕盈的裙擺一下子晃動到了自己心間一樣，攜帶者夏日里清爽的微風，讓他沉悶的胸口一下子舒服了起來。

    她說話時，嘴角彎著，似是跟車里的人道別。

    開車的人年紀很大，應該是她的長輩。

    只是長輩離開后，女同志還在跟人說著話，說著，還輕輕笑了一下。

    她笑起來更好看了，路燈映照下明明看不到天上的星月，可在她眼中，好像滿是星月般在閃光。

    一眼萬年，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沈占峰感受著心臟部位突如其來的劇烈跳動，一時間有些不適應的捂住了胸口。

    他傷的不是腦袋嗎？怎么心臟忽然跳動的不規律起來。

    女同志還在說著什么，身邊的……身邊的戴著眼鏡的男人也輕聲回應著什么，有說有笑，似乎關系很好。

    “……”

    有些礙眼。

    這位男同志。

    沈占峰察覺到自己怪異的心思后，目光卻依舊無法收回來。

    他安靜的看著樓下，好想時間都停留在了這一刻。

    只是，如果沒有旁邊那位嘴巴一直動個不停的男同志就更好了。

    女同志跟自己不一樣，她只說了兩句后，便一直在聽身邊人講話，臉上沒有不耐煩，偶爾還會回應一句。

    看來……關系真的很好啊。

    沈占峰不自覺間已經皺了眉，但下一秒，剛才開車的男人已經走了過來，將女同志纖細的身影遮擋住。

    她身姿纖細，看起來說話也很輕柔，應該是個極其溫柔的人，這樣的姑娘，在夜里來這里，的確是需要人來保護的。

    等樓下人影不見，沈占峰收回了目光，心里卻有些淡淡的失落。

    自己這是怎么了？

    有些奇怪。

    盯著一個女同志看了半天，還心里這樣的失落，不應該啊。

    沈占峰陷入沉思的時候，屋外也同時傳來了聲音。

    “舒婉，我去跟醫生聊一聊，你們先進去。”

    “誒，知道了。”

    沈占峰猛地回神。

    舒婉？

    是……她。

    沈占峰皺皺眉，目光掠過白桌子上沾著血跡的外套，幾乎是在腳步聲響起進入房間的一瞬間，他將那件有些駭人的衣服收到了抽屜里。

    剛才被他珍而重之好生疊起來的外套，此刻被團成了一團，隨意的扔在了抽屜，甚至還因為著急，留了一個小衣角在外面。

    于舒婉進門前，聽護工說了沈占峰這會兒沒有睡覺，所以動作不算輕。

    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進門時，不是看到歲月靜好看風景的沈占峰，也不是頭疼難受痛苦的沈占峰，而是……

    而是眼神里略帶恐懼，甚至還有些手足無措，明顯是剛剛坐起來，還很不習慣的男人。

    于舒婉心里一下子軟了。

    結婚這么久，她如愿在沈占峰臉上還到了更多的表情，但卻從來沒有見過沈占峰會有恐懼。

    他能對什么恐懼？只有未知了吧。

    失憶雖然從前她在小說里沒少看，但真正身邊人失憶，聯想到自己，可能也的確會有恐懼感。

    “占峰，你……”于舒婉眼圈一下子紅了，“我是于舒婉，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沒關系，你就當我們第一次見面就好，我不會傷害你的，你放心。”

    剛才仙女似的女同志竟然是自己那位沒見過面的媳婦兒，沈占峰心里又驚又喜。

    這種心情，他自己都是后知后覺。

    不過他向來是敢作敢當的人。

    不可否認，他對這位女同志有好感，甚至喜歡，那么就該勇敢面對自己的情感，承認這份情感。

    至于恐懼……

    是他怕小姑娘看到自己那件外套被嚇著。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他不想讓她有任何不開心的情感。

    就像現在，他看著眼前小姑娘紅紅的眼圈，心里猛地一揪，悶悶地，很不舒服。

    “我沒有忘記你。”

    為了怕小姑娘更難受，沈占峰下意識的開了口，“舒婉，我記得你。”

    于舒婉詫異的看向他，他記得自己？

    沈占峰不像是在說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的確帶著從前熟悉的情意，他難道因為見面受到刺激就想起來了？

    于舒婉跟身邊的沈文明對視一樣，沈文明心里也一喜，連忙湊過來。

    “我呢我呢，是不是也記起來我了？”

    沈占峰視線被沈文明遮擋住，他目光微寒。

    “你誰？”

    沈文明：“……”

    不是說想起來了！！

    你想起來了什么啊！！

    所以只想起了嫂子是嗎！！

    于舒婉也走了過來，“占峰，你不記得文明了嗎？”

    沈占峰恍然，他腦海里沒有人臉，但卻記得自己弟弟叫沈文明。

    “記得。”沈占峰眼神里的寒意淡去，看著于舒婉，“是我弟。”

    沈文明松了口氣，“原來真的想起來了，哥啊，你把我給嚇死了。”

    沈占峰躲過沈文明伸過來的胳膊，“你這會兒過來，不上學了？”

    沈文明：“……”

    嗯，原來還是失憶啊。

    于舒婉在旁邊聽著，眼神里的關切快要溢出來了，“占峰，你不是想起我了嗎？怎么不記得文明已經上班了，你的情況這會兒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叫醫生？”

    她語氣里滿是關心，眼睛里全是自己，她說話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溫柔……

    沈占峰強迫自己回神，然后淡淡解釋了自己的情況。

    沈文明聽完了若有所思，“不是腦海里沒有人臉嗎？那你怎么一眼就認出了嫂子呢？大哥，你這會兒應該連嫂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再說了，按照你的年齡，你剛上大學，嫂子應該才十三四歲吧。”

    沈占峰臉色頓時黑了。

    用得著你提醒嗎？

    “我剛問了老吳。”沈占峰在于舒婉關切的目光中，還是回答道：“而且，感覺不會騙人。”

    哪怕只是剛才樓下遙遙看見那一眼，就足夠嫌棄他內心的波瀾了。

    而他絕不可能對除了眼前這個女人意外的異性有這種感覺。

    他堅信。

    于舒婉心里一熱，“你剛見面就認出我來了，那咱們以前的事情還能想起來嗎？”

    “……”

    好一會兒，沈占峰搖了搖頭。

    他雖然很想記起來，但無奈，現在真的沒有一點印象了，可感覺卻是那么強烈的提醒自己，他應該很愛很愛這個女人。

    沈占峰甚至相信，哪怕就算沒有這種感覺，倒退八年，剛上軍校的自己一旦見了于舒婉，也一定會喜歡上她。

    “沒關系。”于舒婉笑著伸出手覆在了沈占峰的手背上，“我陪你一起康復，就算你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只要你還是你就夠了，我們可以共同創造未來更多的時光。”

    還沒等沈占峰說話，沈文明看著大哥跟嫂子覆蓋在一起的手，眼睛一亮，登時擠到了床邊。

    “大哥，你摸摸我試試看，說不定肢體接觸一下也能激發你的什么神經之類的。”

    于舒婉好奇把手挪開，看過去：“還有這種說法？”

    “試試看唄。”

    沈占峰手上剛感受到的輕柔細膩的觸感瞬間消失，還沒等他留戀，沈文明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沈、文、明。”

    沈文明被這種熟悉又陌生帶著寒意的聲音嚇得一激靈，“大大大……大哥咋了？”

    第133章

    “怎么了？”于舒婉也關切的問：“不會真的想起什么來了吧，有用嗎？”

    有于舒婉在，沈占峰到底沒有把眼里的寒意留存太久。

    “沒什么。”

    說著，沈占峰淡淡看向沈文明：“這個方法可能行不通，你要不換個別的方法？比如我這幾年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之類的，可以給我看一看，試試能不能想起什么來。”

    沈文明失望的將手挪開，“你這幾年都不在家，哪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可能就是嫂子這個人了，大哥，除了讓你去連隊里看看你的兵，你還是多看看嫂子吧。”

    “文明。”于舒婉清了清嗓子，“占峰下午才剛醒過來，還是讓他先修養修養，再說記憶的事情也不遲。”

    “也是。”

    聽沈文明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沈占峰那邊暗暗松了口氣。

    于舒婉將這一幕收在眼里，心里明白這是太著急的話也是在給沈占峰壓力，他自己肯定也是著急的，如果身邊人不能理解還一直逼著他去想起來，對他來說恐怕只會加重病情吧。

    “沈占峰，你別著急。”

    于舒婉坐在了床邊，距離沈占峰很近很近，比剛才覆上他手時還有近一些。

    她聲音似是更加溫柔了，漂亮的眸子里閃著對他的憐惜與心疼。

    沈占峰回憶自己整個人生，他不曾被人這樣看著。

    父親沈川向來嚴肅，家里孩子多，母親的關注要分散在幾個孩子身上，而且母親從前還是教師，年輕時，投入到家里的時間實在有限。

    不過沈占峰并不在意自己有沒有被人關心憐惜，他不是很在乎，強悍的獨立能力讓他在小學時就做到一個人去看病了，這些多余的感情，沒有也罷。

    但看到眼前于舒婉望向自己的目光時，沈占峰仍是心中不自覺的為之動容。

    她溫柔又體貼，甚至還這樣的漂亮。

    而自己……

    如果是相同的年齡，就算內斂如沈占峰，他想他也會正視內心的喜歡，然后主動展開追求。

    可現在，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失憶的病人，他失去了將近八年的記憶。

    于舒婉肯定是喜歡自己的吧。

    準確說，她一定是喜歡八年后的自己，八年后的沈占峰。

    那時候的他通過了軍校的學習，也在部隊歷練多年，還經過了戰爭的洗禮，大概已經是個比以前更加成熟穩重的人了。

    而現在的自己……

    于舒婉會喜歡現在這個失去了記憶的自己嗎？

    沈占峰心里揪起來。

    十幾分鐘前，這位沈連長還在思索自己要怎么跟這位夫人保持距離，可現在竟然在擔心于舒婉會不會喜歡自己，想一想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吧，于舒婉就是這樣一個擁獨特魅力的女同志。

    這樣的女同志，喜歡她的人也一定很多……

    越是想的多，沈占峰心里便越是有種難言的煩躁。

    于舒婉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繼續安慰道：“我知道你自己也很著急，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先養好身體，把傷養好了，等醫生說可以開始幫你試著恢復記憶以后，咱們在慢慢回想。”

    “沈占峰，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于舒婉接著道：“至少我么在一起這段時間的記憶，等你身體好一些了，我會一點點的幫你補課，這段時間我會一直陪著你，陪你到病好了為止。”

    沈占峰瞳孔縮了一瞬，心里的煩躁被她溫柔的聲線一點點撫平。

    她像是唱著最動聽的歌謠，幫他從剛才的不安、恐懼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真好。

    沈占峰心想。

    原來這就是跟喜歡的人說話的感覺。

    他不覺得聒噪，也不覺得失去了喜歡的安靜，反而怎么都聽不厭卷，想要一直聽她說話。

    “好。”沈占峰點點頭，“謝謝你，于同志。”

    ‘噗嗤’一聲，于舒婉笑了出來。

    這個陌生又疏離的稱呼，也是許久沒有聽過了。

    “咳咳，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就像我喊你一樣。”于舒婉提醒道。

    “……嗯，舒婉。”

    兩個人說這話，旁邊的沈文明倒是露出一絲擔憂的表情看了看于舒婉。

    京市這邊的醫療資源更好，也更利于大哥的恢復。

    但是……嫂子的報社怎么辦呢？

    這次來北京，沈文明是直接請了假過來，嫂子這邊兒本來就是居家辦公，假都沒請就來了。

    《新希望》是嫂子心血的凝結，他很明白這對嫂子的重要性，是她根本不可能放棄的。

    而且這個主編的位置除了嫂子，別人也根本當不了，就算有，恐怕報社里的那些員工，也肯定不會服氣。

    雖然沈文明只去《新希望》工作了沒多久，但報社里工作氛圍異常的好，再加上待遇好，大家對于舒婉的能力也都是由衷的敬佩，是根本換不了主編的。

    “情況比預想的要好很多啊。”沈舟推門進來。

    于舒婉注意到了沈占峰疑惑的表情，站起來先喊了一聲大伯，沈占峰這才對上號，主動打了招呼。

    沈舟點點頭，走過來，“占峰啊，你現在感覺如何了？頭還疼不疼？要是不舒服一定記得跟醫生說，過兩天我帶爺爺來看望你。”

    “嗯。”沈占峰說著，意識到了什么：“爺爺……他還好嗎？”

    “老爺子聽說后撐到了今天中午你到京市，才因為頭暈睡下，醫生去看過了，沒什么大事，你現在只需要操心自己的事情就行，等會兒我回家看護著老爺子。”

    沈占峰的神色有些暗淡，垂眸：“讓爺爺擔心了。”

    “說這話就是太客氣了。”沈舟笑了笑，“只要你沒事兒就行，你爸那邊這次可不如老爺子啊，文明，你爸暈倒后現在醒了吧。”

    沈文明點點頭：“我們來之前已經醒了，我媽陪著呢，等出院了就過來。”

    沈占峰聽了倒是沒什么感覺，感情上，他跟爺爺反而還要更加親一些，不過到底是親爹，他還是問了兩句，聽沈文明說都好以后這才沒有繼續開口。

    沈舟：“瞧你現在精神確實是好了些，今天你剛到我過去接你的時候，瞧你沒睜眼睛給我嚇得不行，不過聽了你只是在睡覺后，我也就放心了，那會兒你臉色白的呀，我腿都軟了……”

    于舒婉在旁邊聽的認真，聽到沈舟這番話，不自禁就聯想到了臉色蒼白昏迷過去的沈占峰，沈占峰這樣一個人能難受到臉色蒼白一定很難受吧。

    “大伯。”沈占峰淡淡開了口。

    他細心的發覺了于舒婉漸漸有些難看擔憂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動，轉移了話題。

    “大伯，您等會兒還要回家是嗎？”

    沈舟點頭：“不等會兒了，我看你好好地這就準備走了。”

    沈占峰：“那您路上小心，回去記得替我跟爺爺問好，讓他老人家別擔心我。”

    “放心，我知道。”

    沈舟說著，剛要離開，卻抬手招呼了于舒婉。

    “舒婉，跟我出來一趟。”

    沈占峰的目光落在于舒婉的身上，有些意外，但還是目送她走出了病房后，這才收起眼神。

    隨后，將目光落在了從剛才開始就一臉憂愁好像有心事的沈文明身上。

    門被關上，外面自然不知道里面說了什么。

    “大伯，您有什么事兒要交代我嗎？”于舒婉好奇的看著沈舟。

    沈舟笑著點頭，“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兒，就是跟你說說剛才從醫院那邊聽到的情況。”

    “對，我也正想問問清楚。”

    “占峰他這種情況雖然有些不常見，但全國也不是沒有病例，只是畢竟是大腦里面的問題，誰也說不準，等他恢復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試著用醫療手段去恢復記憶，但也不是確定百分百能夠想起來，舒婉，你最好提前做這個準備，不要太難過。”

    “我明白的大伯。”于舒婉認真的道：“您說的這些，我在來之前就想過了，他還是他就夠了，人沒事兒就行。”

    沈舟眼神里閃過一絲心疼，“舒婉，你太懂事了，其實……其實你完全可以不接受的，老爺子那邊說想見見你，我估計也是跟你說這個事兒，我們不會束著你的，只要你覺得不開心不滿意，會給你……”

    “大伯。”于舒婉冷靜的打斷了沈舟的話，“首先我并沒有這些想法，其次，我覺得說這些不太吉利，還早呢，沈占峰說不定就想起來了呢？況且他人沒事兒，他就還是他不是嗎？”

    一個人的性格三觀養成，大多數是在二十歲之前。

    就像剛才于舒婉見到沈占峰時，盡管她看到了沈占峰其實對自己還是有些陌生感覺，可不論是剛才沈占峰說話的語氣，還是他的思考問題的方式，都還是那個沈占峰。

    “唉。”沈舟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太好了些，占峰也是有福氣……那以后再說吧，你自己心里知道我們會站在你這邊就行。”

    “嗯，我明白家里人是為了我好，謝謝大伯。”

    “客氣了。”-

    何靜從報社離職后，因為沒有工作也就沒有了收入來源，所以第二天就開始四處找工作。

    好在這次的工作讓她有了經驗，有一家小型報社聽說她做過這一行后，同意了讓她入職。

    不過跟之前在于舒婉那邊不同，小報社人少，工作量卻沒少到哪兒去，她每天的工作量加倍，但工資卻比之前低了很多。

    不過何靜只能選擇接受，如果連這個工作都保不住了，那她真的只能回鄉下了。

    有一天工作結束，何靜疲憊的朝著家屬院走去。

    今天是周日，她還得加班，這種日子真是越過越累，尤其是想起以前在《新希望》的時候，每天還可以少上半小時的班，何靜越想越后悔。

    自己這是何必呢？

    就算母親一心想著讓自己回鄉下結婚，自己只要還有工作養活的起自己，他們就算是來城里強拉自己回家，自己還可以躲在單位里，何必還要聽家里的非要找個男人才能保護自己的安全。

    唉。

    真是悔不該當初……

    “何靜，你閑著呢吧。”

    吃完飯以后，寧美玲才出去一會兒，回來就喊住了正要坐下休息的何靜，“馮卓今天打電話過來了，說有些話要跟你說，你趕緊給她回個電話，這是號碼。”

    寧美玲將紙條遞過去，何靜卻沒有接，“我們倆沒什么話好說的，如果是要問我什么事情，我們之間的約定早就沒了，您現在可是收著我的房租呢，房租我一分沒少您的，事情我也不會去做。”

    何靜很妒忌于舒婉。

    但妒忌歸妒忌，不可否認，于舒婉是個很好的同事跟領導，她妒忌于舒婉的才能，這是天生的，學都學不來的東西。

    可她現在卻沒有害于舒婉的想法。

    臨走前，于舒婉還給自己開了一個月的工資，這種老板，現在打著燈籠都難找，她就算再怎么妒忌于舒婉，也不會轉過頭再去對付她。

    “是嗎？”寧美玲冷哼一聲，“我兒子交代了，如果你能過去跟他說兩句話，這個月的房租可以給你免了，何靜，我到底也算你的表姨，你就趕緊去吧，別忘了我還沒收過你的飯錢呢。”

    “那還不是我每天回來做飯……”

    何靜念叨著，心里卻很心動。

    幾句話是吧，應該對于舒婉也沒什么影響，去就去吧。

    何靜還是沒能忍住這個誘惑，起身去了街道辦撥通了電話。

    天已經黑了，馮卓那邊聽到有自己的電話，連忙下了招待所二樓去接。

    “何靜，很抱歉之前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交房租的日子不好過吧？”

    “費什么話呢，有屁就放！”

    馮卓笑了笑，直奔主題：“最近于舒婉情況怎么樣了？你們是同事，她平時應該也有聊過家里的事情吧，她跟他丈夫如今怎么樣了？有沒有鬧過矛盾什么的？我記得她丈夫是個軍人吧，軍人能掙幾個錢啊，她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買不起的，我想送她個禮物。”

    這倒豆子一樣的問題讓何靜有些懵圈。

    頓了頓，何靜這才慢慢問道：“我還沒有問過你呢，你總是想著打聽于舒婉的事情干什么？就算你喜歡人家，人家也都結婚了啊。”

    “你懂什么，趕緊回答我的問題。”

    何靜：“她家情況很好啊，況且于舒婉現在是主編，掙的錢應該不比她男人少吧，況且人家不是什么物質的人，人家更在乎的是理想。”

    “主編？”

    馮卓好奇的想要多了解了解，何靜想著這些事情就算問別人也能問出來，也就將于舒婉辦了新報社的事情說了一遍。

    馮卓安靜的聽完以后，心里波動更強烈了。

    “何靜，你以后可以一直在我們家里住著，我可以讓我媽不再收你房租，但是你能不能幫我給于舒婉遞個話，就說我現在已經成熟了，以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我現在有能力給她很多東西，如果可以的話，過段時間我這邊穩定了會回一趟家，到時候想見見她。”

    何靜聽得眉頭皺起來，“你做什么夢呢馮卓，你不就是去北京一個廠子里了嗎？”

    “這你別管，就說幫不幫忙。”

    “不幫。”

    “你！”

    何靜無奈的解釋：“我現在已經不在以前的報社了，真是沒辦法幫忙。”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后，“沒你也無所謂，我也能找到人。”

    “你想干什么呀馮卓。”何靜皺起眉剛要問，那邊的電話已經掛掉了。

    既然何靜已經不跟于舒婉在一個單位，那何靜也就沒了利用的必要。

    馮卓想了好一會兒后，決定明天再去聯系一下以前的那些朋友。

    他現在的錢可比以前多多了，讓人幫自己去攔一下于舒婉說兩句話，應該不算難。

    而這邊，何靜聽了馮卓的話以后，心里莫名的，竟然開始擔心起于舒婉來了。

    可于舒婉有什么好需要自己擔心的，她平時就在家里辦公，天氣現在這么熱，甚至都不怎么出門。

    而且人家男人還是軍人，怎么都輪不到自己擔心。

    這樣想著，何靜越來越嫉妒，嫉妒的冷哼了一聲，卻……卻嘗試著撥了以前孫棟梁留給自己的電話號碼。

    “……何靜？”

    “嗯。”何靜猶豫了一下，淡淡道：“孫棟梁，我不是再來糾纏你的，你放心好了，我是想跟你說點關于于舒婉的事情，我沒她聯系方式，你跟她說一聲，讓她最近小心一些，有個叫馮卓的似乎想要找她的麻煩，哦，我……咳咳，我倒不是關心她，就是回報她給我開工資的情分。”

    “……”

    孫棟梁沉默了片刻，“你聽誰說的？”

    “當然是聽當事人說的了，這個名字于舒婉應該是知道的，你跟她說了她就明白，反正讓她出門小心點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何靜。”-

    病房內。

    “有事？”

    “啊？”

    沈文明后知后覺的抬起頭看向大哥，“大哥你說啥？”

    沈占峰看著沈文明在出神，挑了挑眉：“剛才你想什么在出神，擔心什么？”

    “沒什么！”

    沈文明連忙解釋：“我沒擔心什么啊，大哥你說啥呢哈哈哈……”

    “……”

    沈占峰沉默的看著沈文明不說話，沈文明在這種目光下招架不了一會兒，就舉手投降了。

    沈文明：“大哥，我就是在想你的情況什么時候能好轉，沒想別的啊。”

    “再說。”

    “……說什么，我就是擔心這個啊，不然還能有什么。”

    雖然沈占峰失去了幾年的記憶，但對這個弟弟的記憶還是存在的，他很清楚知道沈文明撒謊的時候是什么反應。

    沈占峰：“你剛才看著于舒婉同志皺了眉吧，她那會兒說了什么你才這么擔心？擔心的連我說話都聽不見了。”

    聞言，本來還想要掙扎一下的沈文明愣了愣，隨后苦笑著道：“大哥，你這腦子不是壞了嗎？咋還這么敏銳呢？”

    “我腦子是暫時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不、是、壞、了。”

    來了來了，沈文明感覺自己已經出汗了。

    早些年大哥一旦不高興，就會拿這種語氣來跟自己說話，尤其是喊自己名字的時候，一字一頓的，能把他給嚇死。

    “沈、文、明，你老實交代。”沈占峰皺起眉，“你不用擔心我的身體，直接說就行，到底擔心于舒婉同志的什么事兒？”

    “好好好，我交代我交代！”沈文明徹底投了降。

    “其實目前來說也不算大事兒，就是嫂子的工作大哥你還記得嗎？”

    沈占峰：“……”

    別說工作了，他甚至都不記得他有這么好一個媳婦兒。

    沈文明在沈占峰眼神下繼續道：“嫂子能力很強的，她現在可是一名報社的主編，現在報社剛剛正式發刊一個月，但是大哥你這邊肯定是留在京市治療比較好，可剛才嫂子提到了她要過來陪著你，所以我才擔心報社那邊怎么辦，這個新報刊是嫂子一手做起來的，付出了很大的心血跟期望，哦對了，我現在也在嫂子這邊上班來著。”

    沈文明將于舒婉工作的大致情況講了一遍，沈占峰聽完以后，心里再次對于舒婉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只是見了這么一會兒，說了這么幾句話，在沈占峰看來，于舒婉可以說是個幾乎完美的女同志，他心動，更喜歡。

    他也明白，這樣的女同志，一定也有自己的追去，但是卻沒有想到，于舒婉同志竟然已經能夠撐得起一份報刊了。

    這樣一位優秀的女同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被困在身邊。

    可是……可是如果讓她回去，沈占峰可以保證，自己一定會想念她在身邊的時間，那怕只有今天這么一回兒，他食髓知味，已經上了癮，不敢去想她離開自己的感覺了。

    “不過大哥，嫂子很聰明的，她來之前都沒有跟報社請假，可能嫂子自己有自己的打算，這件事你如果有什么想法，最好還是跟嫂子一起商量一下，說不定嫂子早就有了解決辦法。”

    沈文明提醒著，外面也傳來了腳步聲。

    “我剛想去打點熱水的，但是熱水房那邊沒有這里的熱水壺。”于舒婉進來說道。

    沈占峰頓了頓，開口道：“這些事情交給護工就行，護工不在讓文明去吧，你過來休息會兒，文明，你去看看。”

    沈文明：“……哦。”

    于舒婉笑著點頭走過來，“文明跟我都沒怎么休息呢，等會兒他打完水回來就讓他休息去吧，再者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要休息。”

    沈占峰睡了很久了，他其實沒有半點睡意，但聽于舒婉這么說，還是下意識答應了。

    外面天色黑沉，路燈在窗戶上投射了一個個昏黃的影子，屋里的電燈管也發出嗡嗡的輕鳴聲，一時間屋里安靜下來。

    “床簾要拉上吧。”于舒婉站起來。

    “嗯。”

    沈占峰沒了看外面風景的心，等于舒婉轉身拉床簾的時間，連忙將目光看過去。

    他的目光追著她的裙擺搖晃，等于舒婉拉完床簾轉過身，他又連忙挪開了目光，臉上卻有一絲不自然的熱氣。

    于舒婉的身材很好，纖細卻又飽滿，烏黑的碎發輕輕搭在肩膀上，跟著身形微微晃動著，長長的也跟著搖晃，隱約能看見白皙的腳腕。

    她真白。

    而自己……沈占峰記得自己不算很黑，可現在猛地低頭看自己胳膊上的皮膚，也許是滇南暴曬的緣故，又黑又難看。

    “你手上的傷口還癢嗎？”于舒婉回頭看沈占峰在低頭看自己的手，關心的過來問道。

    “……”

    沈占峰有些不明所以。

    于舒婉后知后覺想到這里，連忙又說：“上個月咱們通電話的時候說過，你受傷受了刀傷，后來好了才重新參加的任務，就在手掌與手指交接的地方。”

    順著于舒婉的話，沈占峰張開手掌，果然看到了一處疤痕。

    “果然留了疤，我就說當時讓你問問醫生有沒有祛疤的藥膏，你肯定沒有好好問。”

    “問了。”

    沈占峰下意識的開口，說完以后，自己輕輕的皺了皺眉頭。

    這件事在他腦海中并沒有存在，可聽了于舒婉的話，他卻很想回答于舒婉。

    既然是于舒婉讓自己去問的，那么他不可能騙她。

    一定不可能。

    這種堅定的感覺很突然的出現在沈占峰的心里，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當時的場景。

    “我問了。”沈占峰在于舒婉好奇的目光中，再次開口，“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我總覺得……我只要答應了你，就不會騙你。”

    于舒婉眼里涌出笑意，點了點頭，“那我信你，你肯定問了，就是……可能沒有好好抹藥膏。”

    “……”

    沈占峰這次沒辦法憑借意識回答這個問題了，反而還有些心虛。

    真是奇了怪。

    “于……于舒婉。”沈占峰喊出了她的名字，“這個傷疤有些難看，你介意嗎？”

    “不介意啊。”于舒婉自然的道：“我這么問只是關心你而你。”

    說著，于舒婉會心一笑，“雖然失憶了，但沈占峰，你果然還是你。”

    “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因為你以前也問過我相同的話呀。”

    沈占峰一怔，竟然也跟著她嘴角的弧度輕輕笑了笑，心里也莫名松快了許多。

    這種感覺不像是在悶熱的夏日，反而更像是在和煦的春天一樣舒服。

    “我們以前什么都聊嗎？”沈占峰問道。

    “當然。”

    于舒婉想了想，“如果你好奇的話，這些日子你身體好一些了，我跟你慢慢說說我們認識的經過，不過這要從去年的這個時間說起了，算下來……”

    于舒婉突然眼睛一亮，“沈占峰，你知道嗎？馬上就到了咱們相識一周年紀念日了！”

    一周年紀念日？

    沈占峰聽完這句話，卻莫名有些遺憾。

    原來他跟于舒婉才認識一周年，可現在的自己是八年前的自己，如果那時候就認識于舒婉的話，就更好了。

    “是幾號？”沈占峰認真看著于舒婉，“抱歉，我記不得了，可以跟我說下時間嗎？”

    就算沈占峰很少接觸女同志可，但也多少知道能夠稱得上是紀念日，應該就是重要的日子了。

    “是……”

    完了。

    于舒婉一怔，自己好像也沒怎么認真記這個時間，只記得是在八月。

    “沒關系。”于舒婉輕松的笑了笑，“也不是很重要的日子啦，現在我們還在彼此身邊就夠了，等回頭你想起來再說吧。”

    沈占峰看著于舒婉眼里的笑意，心里卻揪了一下。

    她實在太貼心了些，竟然還這么為自己著想……

    沒關系，等明天有時間了，自己一定要找人把時間問出來。

    她不說，沈占峰也就沒再問，恰好這會兒沈文明也回來。

    “京市就是不一樣，知道了咱們過來，專門又送了一個熱水壺過來，還問需不需要再開一間陪護房呢。”

    沈文明說著問于舒婉要了杯子，給于舒婉倒了水。

    于舒婉道了聲謝，才道：“我們倆剛才還說呢，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辛苦了，早點去休息吧，晚上我睡這邊守著。”

    睡這邊守著？

    睡這邊守著！

    沈占峰眉頭一皺，眼神里的詫異跟慌亂壓都壓不住。

    這間單人病房有獨立的衛生間和陪護床，但陪護床只有一張，再者于舒婉跟沈文明也不好住在一間房間，所以他們倆肯定有一個人要留下來。

    于舒婉看來，自己留在這邊是理所應當的，根本沒有疑問直接就可以確定的事情。

    而且沈占峰雖然沒有大礙，但到底是病號，陪護著也安全些。

    可問題是……

    沈占峰還從來沒有過跟女同志住一間房過呢！

    哦不，準備說來，他好像就沒怎么跟女同志說過話，跟別說住一間房了，這猛然進步這么多，沈占峰是真的有些慌了。

    看著于舒婉天真單純，自然而然說出這話時的表情。

    沈占峰突然有種自我厭棄感，他覺得自己思想齷齪不說，還像是個禽獸。

    “沒關系。”

    沈占峰強撐著壓下慌亂，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

    “舒婉，我沒有事情的，況且床邊有鈴，不會不安全，你也辛苦了，今天就好好去休息吧，不用陪護的。”

    沈文明也道：“是啊嫂子，比起我，你更要擔心辛苦，今天晚上我來陪護就行。”

    這本是沈占峰希望的事情，可聽沈文明這么一說，他心里卻覺得不高興，輕輕瞪了一眼沈文明后，趁他發現之前，收回了目光。

    “不用了。”沈占峰淡淡道：“你們都去休息，我今天自己睡就好，外面還有護工看著，不礙事。”

    “確定嗎？”于舒婉擔心的問。

    “嗯。”

    沈占峰堅持這樣，于舒婉只當他是在關心自己，也就沒有再堅持。

    沈占峰這邊暗暗長舒了口氣，心里的慌亂緊張散去。

    “已經十一點了。”沈文明看了眼掛鐘，打了個哈欠，“嫂子，你跟大哥要是有話再說一會兒，我去讓他們幫忙再開一間房間。”

    “好。”

    哈欠會傳染，于舒婉也累了，沈文明剛走，于舒婉也打了個哈欠準備說要休息。

    “不好意思同志。”

    于舒婉這邊剛收拾完東西，就見沈文明一臉糾結的跟著護工走了進來，“剛來來了個急診病號，現在開不出來多余的房間了，你們看這……”

    “沒有多余的房間？”沈占峰率先開口，皺起眉，“多一間都沒有嗎？”

    “實在抱歉同志，騰不開床位了。”

    沈文明苦著臉，“這會兒去招待所也來不及了，嫂子，要不今天晚上我睡你倆中間的地板上，他們說多余的床褥還有。”

    “……不行。”沈占峰沉著臉否決了這個提議。

    于舒婉也覺得這樣不好意思，正要說自己要不去外面長椅上將就一下，沈占峰已經開了口。

    “同志，麻煩你去隔壁幫我敲一敲吳連長的門。”

    “啊？哦哦好。”

    很快，已經睡著的吳連長被敲門敲醒了，盯著雞窩一樣的腦袋瞇著眼睛走了進來。

    “沈占峰，沈大哥，沈兄弟，沈爺爺啊！你真是活祖宗，我真是惹不起你了，從前惹不起，現在也惹不起，這大晚上的，眼瞅著都十二點了，你可真是有良心啊，把我敲醒了到底要干嘛啊！”

    吳連長抱怨著走進來，眼睛都沒有睜開全。

    沈占峰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然后認真道：“幫我個小忙。”

    “幫忙？”吳連長差點哭出來，“什么天大的事情嗎？不能等我明天睡醒再說嘛？”

    “您就是吳連長呀。”

    于舒婉這會兒也反應過來，站起來笑瞇瞇的跟他打招呼，“前幾天謝謝您給我打電話通知我。”

    女同志的聲音？

    吳連長一個激靈，睡夢中剛醒的昏沉的腦袋忽然清醒了大半。

    是女同志，是沈占峰那個仙女似的媳婦兒！

    吳連長睜開了眼睛看過去，眼睛瞬間就亮了。

    天啊，這也太太太美了吧！！

    比照片里還要好看！

    吳連長愣了愣，臉驟然熱了，“你，你好，你就是于舒婉同志吧，我我，我是吳剛，你喊我吳剛就行，別跟我客氣嘿嘿嘿。”

    沈占峰：“……”

    于舒婉笑著點頭，“好，我知道你跟沈占峰是好朋友，之前也常聽沈占峰提起你，你腿上的傷口好點了嗎？”

    “好得很好得很！”吳連長身材飛揚道：“我這個人抗揍的很，也結實的很，這腿上的傷算什么呀，沒幾天我就感覺好了，要不是組織上壓著說怕后遺癥，我早就重新回前線了，誒喲，我這身板，那以前在連隊里排行第一呢，我……”

    “……吳連長。”沈占峰咬著牙打斷了吳連長，“幫忙的事情……”

    “幫！”吳連長打斷了沈占峰，笑著看向于舒婉，“我跟占峰的關系鐵著呢！什么忙我都幫，舒婉同志啊，這段時間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一定幫忙，一定幫忙！”

    “好，謝謝你吳連長。”

    “喊我吳剛就行了，甭客氣哈……”

    “吳連長，我還沒說什么事情。”沈占峰冷著臉。

    “你說，你隨便說，我都答應。”

    沈占峰指了指門后的沈文明，“沒多余空床了，讓他去你那邊休息，你那邊不是有陪護床嗎？”

    吳連長這會兒才注意到了身后的沈文明，猛地回頭，看見沈文明正憨厚的沖著自己笑。

    沈文明：“吳連長，我是我哥的二弟，今天晚上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吳連長笑瞇瞇的，一心想著爭取在于舒婉面前保持一下自己良好的助人形象。

    沈文明感激的謝道：“謝謝您，那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咱們現在過去吧，我看您也睡了有一會兒了，頭發都亂著。”

    聞言，吳連長登時反應過來。

    他……他好像剛才過來的時候剛從被窩里爬出來，頭發亂不說，眼屎也一大堆！

    “……”

    完了，還想著沒漂亮小嫂子留點好印象呢。

    “……也好，那走吧。”

    眼瞧吳連長消沉下來，于舒婉再次道謝：“真是太感謝了您了，明天再見。”

    吳連長想要回頭招招手，一想自己的眼屎，隨意應了一句，慌忙跑路了。

    等兩個人離開后，于舒婉這才走過去關門。

    她回身時，眼睛笑瞇瞇的，“吳連長可真有意思，之前就聽你提起他，現在見了真人，果然很好玩。”

    沈占峰看著關了的門，沒有說話，頓了頓，才隨意的嗯了一聲。

    到最后，還是于舒婉在這邊休息。

    “早知道剛才直接就把東西給擺出來了。”于舒婉收拾著自己的洗漱用品，一邊說：“這下還要浪費點時間，沈占峰，你困嗎？”

    “……不困。”

    沈占峰拋開心里對吳連長的無語，回神反應過來，于舒婉這下真的是要跟自己睡在一間房了！

    于舒婉：“可畢竟這么晚了呀，你放心，我很快就收拾好。”

    沈占峰側過頭，看著地面，“……不用著急，我白天一直在休息，這會兒確實不困，你慢慢收拾就好。”

    “對了。”于舒婉拿著手里的毛巾，認真打量著沈占峰，“沈占峰，你要擦擦臉嗎？”

    第134章

    “……什么？”

    沈占峰有些沒聽清楚，又或者，他覺得自己聽錯了。

    于舒婉走過去，拿著手里剛剛用溫水浸濕的毛巾，“剛才就發現了，可能是醫生清理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你的脖子，那邊有一點點灰塵沒清理干凈。”

    雖然兩人之間還留有一些距離，但跟剛才不同。

    剛才屋子里還有沈文明，而這會兒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她說話的聲音仿佛又進了一步，溫柔極了，沈占峰能嗅到她衣衫上清淡好聞的皂角味兒，甚至，感覺自己似乎都可以穿過空氣覺察出她身體的溫度。

    這樣親昵的對話，于舒婉說的自然極了。

    對啊，兩個人畢竟是夫妻了，之前肯定是住在一起的，像這樣的對話，甚至是……更親昵的對話都說過吧。

    有那么一瞬間，沈占峰腦海里甚至閃過想對八年后的自己說你很幸福這句話。

    沈占峰耳根熱的厲害，半晌才緩緩開口：“有嗎？我還沒來記得照過鏡子。”

    說錯話了。

    他根本就不怎么照鏡子。

    “有的。”

    于舒婉毫不察覺他的耳熱，目光只專心盯著那一點點灰塵，用手指輕輕的探過去，“就在這里呢，脖子這里一點。”

    指尖很輕柔的觸碰，像是觸了電一般。

    沈占峰可以肯定，如果換了別的人，哪怕是沈文明，這會兒已經被他抓著胳膊扔到旁邊去了。

    可身邊這個小姑娘是于舒婉。

    輕柔的指尖似乎還帶來了一絲馨香，讓他整個身子都僵硬住了，脖子更是動也不敢動一下。

    “你看不到。”于舒婉抿抿嘴，“我幫你擦掉就行了，你不用……”

    話沒說完，于舒婉終于意識到了眼前男人的僵硬。

    他何止是僵硬，整個耳根脖頸處都紅通通的。

    他在……在害羞呀。

    于舒婉頓了頓，反應過來。

    “沈占峰，我又差點忘了你現在沒有我們兩個的記憶了。”于舒婉帶著歉意笑了笑，“你一定覺得不好意思吧，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哦。”

    “……沒有。”沈占峰硬著頭皮，看著她后退半步的身姿，心里卻掠過一絲失落，“我沒覺得你冒犯，沒關系。”

    “真的嗎？”

    于舒婉想了想，認真道：“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可以嗎？我知道我現在對你來說還很陌生，但這是因為你生病失憶的緣故，所以我不會覺得不高興的，我理解你。”

    沈占峰聞言，抬眸看了過去，“沒有，于舒婉。”

    “我是失去了我們之間的記憶。”沈占峰正色道：“但是，我覺得……我覺得感覺這種東西肯定不會改變，別的人不行，但你是可以的，你跟別人不同，我不會有任何不適感。”

    反而，還會因為她的后退而失落。

    不過這句話就沒有必要說出來了，不然顯得自己太脆弱了些。

    于舒婉歪歪腦袋，看沈占峰眼神中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反應，這才松了口氣。

    她笑盈盈開口：“那你還記得對我的感覺嗎？”

    “嗯。”

    沈占峰看著她勾起的唇角：“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而且，我總覺得，哪怕是我曾經不認識你，當我第一次見你時，也還是會產生感覺，無論是什么時間地點，無論我什么年齡，都不會改變。”

    我對你的喜歡，哪怕是穿越了時空，當再一次見到你時，也依然會再次愛上你。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于舒婉心中顫了顫，眼睛里有些酸酸的，但更多的是動容。

    沈占峰果然還是那個沈占峰。

    “好啦，我信你啦。”

    于舒婉回頭過，掩飾著有些發紅的眼圈，深呼吸后，心緒平穩下來，“毛巾你還要嗎？你自己來擦。”

    “好。”

    沈占峰接過來，照著于舒婉剛才點過的位置擦了過去。

    “干凈了。”

    于舒婉提醒著他。

    沈占峰嗯了一聲，再抬頭，正好落入了于舒婉專注的眼神中。

    “謝謝。”沈占峰沉聲道了謝。

    于舒婉也懶得提醒他不用客氣，轉頭去洗漱后，又拿起提前準備的睡衣去衛生間換上。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沈占峰的耳朵里，他耳朵就再次紅了。

    ……這種跟女同志近距離的接觸還是第一次，哪怕知道里面是自己的愛人，也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于舒婉出來時，注意到了沈占峰又紅了的耳根，會心一笑，忽然就起了一點點壞心思。

    “沈占峰，你剛考入軍校時候，是二十歲吧。”

    忽然換了換題，沈占峰以為于舒婉是為了舒緩旖旎的氣氛，認真想了想，道：“我十八歲入伍，兩年后自考進了軍校，的確是二十歲。”

    “二十歲的男大學生啊。”

    于舒婉眼中笑意更深，“那你當時剛進學校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找對象呢？”

    “沒有。”

    沈占峰看著于舒婉，有些迷茫：“對我來說，現在就是剛入學校的時間，見你之前，我心里除了好好訓練，就是報效祖國，至于對象……我覺得我不可能對女同志產生任何感覺。”

    這個答案于舒婉很滿意，但還是忍不住問：“那我呢？”

    “你除外。”沈占峰深吸一口，“所以我才說，是見你之前。”

    “原來如此啊，那……你見我之后是什么想法呀？”

    沈占峰：“……”

    看著沈占峰耳根更紅了，于舒婉勾起嘴角，干脆坐在了沈占峰的床邊。

    這次，她做的位置更近了一些。

    反正剛才問清楚了，沈占峰失憶了，但對自己的感覺還在，不會覺得自己冒犯，那就應該也會產生親近的感覺吧。

    “是……”沈占峰有些緊張，她離自己越近，喉嚨里的話卻說不出來。

    “什么？”

    “我會有種想要親近的想法，但是。”沈占峰生怕她誤會，急忙補充，“但是我知道這樣不好，所以你放心，今天晚上我會背對著你睡覺。”

    噗嗤一聲，于舒婉笑了出來。

    天啊天啊，男大版的沈占峰也未免有些太可愛了吧！

    想想當初剛認識的時候，自己一心仗著受過先進教育大著膽子主動逗沈占峰，結果還反被沈占峰握住手的場景，跟現在簡直完全不同！

    “我沒有不放心的。”于舒婉含笑看著他：“咱們以前就在一起睡呀，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一句話，讓沈占峰耳根快著火了。

    救火電話是多少來著……

    沈占峰腦海里火速過了一遍火警電話，發現沒有忘了的時候，又恍然想起原來不是失火了。

    “好啦，休息啦。”

    于舒婉怕再說下去，沈占峰大孬會受到影響，收起心思起身。

    沈占峰立刻松了一口氣。

    可是，看著于舒婉起身坐到了距離自己一米多遠的陪護床，他驟然有些失落。

    “燈你那邊沈占峰。”于舒婉躺下后順手拉上輕薄的夏被，“你關燈好嗎？”

    “……好。”

    他沉聲應下，抬手便關了燈。

    屋里暗了下來，黑漆漆的，好一會兒，沈占峰眼睛適應了以后，屋里的場景這才又借著床簾上的一絲亮光清晰起來。

    “我昨夜沒睡呢，晚安沈占峰，我先睡了。”她聲音里隱藏的疲憊感暴露出來，聲音也越來越小。

    “好，晚安。”

    沈占峰話音剛落下，耳邊便傳來了她綿長的清淺的呼吸聲。

    她睡著了。

    就在自己身邊。

    沈占峰本來看著前方的雙眸不自覺的，已經轉移到了旁邊的陪護床上。

    只停留了兩秒，沈占峰便匆忙收回了這束不聽話的目光。

    不能這樣。

    沈占峰心里暗暗提醒了自己后，和衣躺下閉上了眼睛。

    但閉上眼睛身邊的聲音反而好似更清晰了。

    再加上昨天睡了許久，這會兒他沒有絲毫困意。

    早知道……

    早知道剛才讓醫生過來再給自己來一針鎮定藥了。

    越是這般想著，他心思便愈發的活潑，更加難以入睡。

    好半天過去，沈占峰再次睜開了眼睛。

    就在這種反反復復之中，等他終于睡著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

    晨起第一縷陽光透過床簾打在床頭時，沈占峰睜開了雙目。

    前兩天睡得多，昨夜休息的晚了，也沒覺得有多困，況且，身邊還有一個她在。

    他們兩個昨天晚上睡在了一間房里。

    想到這里，沈占峰心跳加速，困意全無。

    他的左胳膊上有一處貫穿傷，沒有傷到筋骨，縫合后沒什么大礙，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的。

    想了想，沈占峰坐了起來。

    于舒婉確實累極了，已經快到九點鐘了，她依舊睡得沉穩，或許是因為晨光太亮了床簾擋不住，這會兒把被角拉到了眼睛上蓋著。

    外面走廊上已經有人來人往的聲音。

    九點醫生要過來查房，吳連長那邊估計也會過來，沈占峰余光小心的掠過陪護床上纖細的身影，連忙收了回來。

    他生怕弄出動靜來，動作輕柔下了床后，感覺大腦并沒有暈眩感，也沒有其他不適，這才開了門走出去。

    外面的護工已經起了，這會兒正想著要不要敲門，見沈連長親自出來，嚇得連忙跑了過去。

    “連長，您怎么起了沒有按鈴呢，您快回去躺著，等會兒醫生走了我給您送早飯。”

    沈占峰將門關上，將聲音跟自己一起隔絕在了外面，這才看向護工。

    “同志，麻煩你幫我去敲一下吳連長的房門，把他喊起來，我今天的檢查，就在他那邊做了。”

    “……啊？”

    護工不解，但禮貌照做。

    三分鐘，隔壁響起了吳連長的哀嚎。

    “沈！占！峰！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把我喊起來的！！”

    第135章

    馮卓醒來時才六點多。

    因為招待所距離火車站很近，鳴笛聲加上路邊人來人往的驢車吆喝聲，實在吵得他不得不起來。

    去服裝廠的時間是八點，他起來吃了個早飯后，詢問了地方后走了約摸半個多鐘頭才終于到了。

    “馮卓！！”

    隔著老遠，鄭明珠沖著馮卓招手，“快來，今天就咱們兩個人，我一直在等你呢，等會兒去人事那邊報個到，應該立刻就能上崗了。”

    “你昨晚上回去，父母沒有說你吧？我看你父親好像并不怎么喜歡我。”馮卓關心的問道。

    “沒有。”鄭明珠掩蓋著眼里的失落，笑道：“他們也就念叨了我兩句，我一生氣直接說自己不吃飯了，結果他們心疼我，還是把我喊了出去說以后不會再說了，我這才吃了晚飯，而且我爸也沒有不喜歡你，只是……你就當是對你的考驗唄。”

    馮卓也笑了笑，“那就好，走吧，咱們進去。”

    京市夏天風也大，雖然并沒有林壩那么多沙土，但刮起來還是令人覺得臉疼。

    馮卓看了眼被鄭明珠扎起來的高馬尾，發辮子隨著她的動作擺動，直把馮卓看得心煩。

    “明珠，我怎么感覺你頭發又長了？”

    “有嗎？”鄭明珠摸了摸發絲：“不是上個月才剛剪短了一些嗎？”

    “可能是又長長了。”馮卓淡淡道：“抽個時間你再去剪短一些，你留中長發比較好看，而且以后就要在工廠里上班了，你的辮子太長了也影響工作不是。”

    “有道理。”鄭明珠沒有多想的答應下來。

    很快兩個人進了服裝廠的人事部，交接完檔案以后，領了工牌。

    “我在采購部門？”馮卓皺了皺眉。

    采購部門除了采購主任，平時都要風里來雨里去的跟著到處跑，而且還要幫著倉庫卸貨裝貨，有時候甚至比車間的工人還要辛苦。

    同樣的，分在了最輕松的供應管理部門的鄭明珠也皺了皺眉，很不悅的對照了一下。

    鄭明珠：“同志，為什么我們兩個不在一個部門啊，我們是一起分配過來的。”

    說著，鄭明珠又壓低了聲音，“同志，我們都是鄭教授介紹過來的。”

    “我知道。”

    負責入職的同志有些不耐煩的看著眼前兩個人，“但你們過來不算是分配，而是直接買的工位，當時是確定好了的，就是這兩個工位，而且廠里也是勉強空出來了這兩個位置，要是嫌棄不想來，你們再換廠唄。”

    “你怎么說話這么沖呢，我不就是問一句嗎？”鄭明珠也有些生氣。

    “我就是這么說話的怎么著吧！”

    馮卓皺著眉拉住了鄭明珠，“算了算了，就這樣吧，明珠，你冷靜點，我也沒說什么呀。”

    畢竟以后還要在廠里工作，怎么也不能剛來就把關系弄得這么僵硬。

    馮卓把鄭明珠拉出去以后，鄭明珠還一臉的委屈，“馮卓，我是在替你說話好不好，你攔著我做什么。”

    “既然都已經確定崗位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可是你去的這個采購部門多累啊。”

    “沒關系，反正只要能現在這座城市里有個工作就行。”

    鄭明珠嘆了一口，“那走吧，我們去崗位部門報到，咱們這樣可能一天只有中午才能見上面，你放心，等我一有空了就去找你。”

    “我還得去員工宿舍呢，你先去報道吧。”

    “宿舍？”鄭明珠拍了拍腦袋，“差點把這個給忘了，我是回家住的，你肯定只能住宿舍了，宿舍環境不好，要是我能說服我爸讓你去家里住就好了。”

    “我已經很知足了。”馮卓安慰道。

    “你真好馮卓，為了我還愿意過來吃苦，你放心，我昨天已經跟我爸說清楚咱倆的事情了。”

    馮卓聞言，怔了怔，“咱們倆的事情？”

    “嗯。”鄭明珠咬咬牙，開了口：“我告訴他們……我們兩個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話音落地，馮卓已經皺起眉，連忙左右看了看，見走廊上還好沒人，這才松了口氣。

    “明珠，你也太沖動了點。”

    “我、我只是想告訴他們我們兩個堅定的信心而已。”

    “可是我也告訴過你，我希望得到父母的祝福以后再確定關系，你這樣說，他們對我的印象只會更壞。”

    馮卓語氣有些冷靜，鄭明珠心里更加委屈了。

    她本以為告訴了馮卓，會讓馮卓感受到自己的心意，結果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

    鄭明珠眼睛紅紅瞪過去：“我也是著急，也是為你考慮啊，再說了，咱們兩個不是早晚的事情嗎？難道你不是這么想的。”

    “我說了。”馮卓淡淡看著她，“我希望得到父母祝福，明珠，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從前馮卓被于舒婉說很幼稚，現在，他終于明白了于舒婉的心情。

    在于舒婉看來，當初的自己可能就跟鄭明珠一樣幼稚吧，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成熟了很多，如果有機會再次見面……

    “馮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說了有我在，他們一定能同意的，要我說，你今天直接登門去談咱們訂婚的事情，只要我鬧起來，他們肯定會依著我。”

    “唉。”馮卓嘆了口氣，“這件事以后再說吧，目前我想專注工作。”

    說吧，馮卓轉身就要走。

    鄭明珠見狀著急的追了過去，“你是什么意思，我都做到這一步了，你為什么還要逃避呢？你到底對我是不是真心地？”

    “當然是了。”

    馮卓看著他故作深情辯解道：“如果我不在意你，也不會這么在意你父母對我的看法了對不對，如果我不在意你，我也不可能跟你一起來京市，明珠，你給我一點時間，也給你父母一點時間，他們把你養育長大，我不想讓他們感覺我是在跟他們搶人。”

    一番話讓鄭明珠的心安定不少，她猶豫著點了點頭，答應確定關系的事情等一等再提。

    馮卓這才放心，拍了拍鄭明珠的肩膀后，轉身去了員工宿舍。

    意外的是，這一幕剛好把被剛過來接人的組長看到。

    組長的眼神瞥了一眼走遠的鄭明珠，這才道：“你就是馮卓吧，剛才這位女同志跟你一起來的吧。”

    “嗯。”

    “她不住宿舍？”

    馮卓搖頭：“她家里是本地的，說宿舍環境不好，不需要住宿舍。”

    “喲。”組長忽然饒有興致看了一眼馮卓，“你小子有點本事啊，還能勾搭上本地的大小姐了。”

    馮卓笑笑：“您誤會了，我跟她不是那種關系。”

    “不是嗎？可我剛才看你還拍了拍她肩膀來著，害，廠里也不是沒有情侶處對象，這有啥啊，你藏著掖著干什么？”

    馮卓連忙搖頭，“真不是，我們兩個只是一起當過知青，所以是關系稍微好點的朋友，剛才我是鼓勵她來著，并沒有別的意思。”

    “真的？”

    “嗯。”

    馮卓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來對剛走的女同志有絲毫感情，組長見狀也沒了八卦的興致，這才帶著馮卓去了宿舍。

    服裝廠的宿舍雖然不如家里舒服，但比著林壩強上不少。

    跟同事們簡單認識了一下，馮卓就被安排投入到了第一天的工作中。

    采購部門除了主管，其他人都跟工地干活兒沒什么區別。

    貨車到了之后，馮卓便跟著他們開始往倉庫卸貨。

    除了布料紐扣針線一類的東西，他們還要幫著廠里食堂搬菜，等吃完了飯，還要幫著運泔水。

    一上午下來，馮卓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甚至比在林場還要累。

    “這就堅持不住了？”組長過來拍了拍馮卓的肩膀，“小伙子，以后每天都是這個流程，要慢慢適應啊。”

    “每天？”馮卓已經累得頭暈起來，“今天不就運了很多東西了，就算是菜也夠吃了吧。”

    “廠里這么多人呢，食堂每天都要買菜運菜，倉庫那邊也同樣，咱么服裝廠可是京市最大的服裝廠，產出量大，貨當然也多。”

    馮卓聽了兩眼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而另一邊的鄭明珠情況也算不上好，供應管理部門雖然是做辦公室的，但因為需要每天做各種表格，她跟著學了一上午，結果因為粗心，經常算錯數字，連排列都總是排列錯亂順序。

    兩個人中午相見的時候，臉上都寫滿了疲憊-

    報社。

    接到何靜電話的孫棟梁第二天就將這件事告訴了龐茹萍。

    “我沒有舒婉的聯系方式，茹萍姐，你看能不能聯系一下舒婉。”

    龐茹萍翻著自己記得電話號碼，神色倒沒有多緊張：“我對這個馮卓有點印象，好像聽舒婉提過一嘴，說是什么找她男人的麻煩，結果還反被打了一頓后住了幾天看守所，況且舒婉現在不在家里，應該沒什么事情。”

    “……啊？”孫棟梁還不知道于舒婉不在家。

    “對啊，她家里出了點事情，具體的我也不方便跟你細說，反正現在舒婉不在縣城，而且……應該有一段時間回不來了。”

    “難怪沈文明也請了假。”孫棟梁想了想，有些擔憂道：“嚴重嗎？需不需要咱們幫忙？”

    “要是需要舒婉肯定會開口，況且人家是在京市，京市那邊還有她的親戚呢，用不上咱們。”

    “那……”

    孫棟梁突然又苦惱起來，“舒婉都是京市了，以后還回來嗎？咱們報社……”

    “咱們報社是舒婉一手做起來的，她肯定不會拋下的。”龐茹萍氣定神閑，絲毫不緊張，“不過這事兒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怕報社其他人知道了瞎想，咱們應該相信舒婉，再說了……”

    龐茹萍頓了頓，認真道：“如果舒婉不回來了，報社換了人做主編，我也不會留在這里的，到時候如果她在京市發展，有需要的話我就上京市找她去。”

    孫棟梁：“……”

    “茹萍姐，你這話說話我心里反而沒底了，舒婉走了你也走，那我也不想待在這里了。”

    龐茹萍笑了出來：“行了行了，我就這么一說，都說了舒婉不會拋下咱們的。”

    “那這段日子她的稿子怎么辦？”

    “有存稿可以用一個月，等用完了我再問她。”

    龐茹萍大概知道一些情況，所以不是很想在這個時間去打擾于舒婉，但是現在又有個馮卓的事情，她有些糾結起來。

    想了半天，于舒婉現在不在縣城，應該不會遇到馮卓找麻煩，龐茹萍最終決定還是等些日子再聯系她-

    京市武警醫院。

    吳連長被喊起來后，沈文明自然也就揪了起來。

    沈占峰不好意思再去占吳連長的床位，就把沈文明喊起來自己在他這邊接受醫生檢查。

    沈文明打了個哈欠，吳連長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老沈啊，以前也沒見你跟我這么親熱，一大早的就巴巴來找我，非要在我身邊做檢查，沒有我你還安心不下來了是嗎？你就不能發發善心，讓我多睡一會兒嗎？”

    沈占峰看了眼沈文明臉上的困意，轉頭這才去看吳連長，“你昨天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又一早就睡了，少睡會兒也沒什么。”

    吳連長：“……我是病號！病號！我多睡點又沒什么，為什么不能睡。”

    沈占峰冷笑：“你昨晚上不是跟她說自己挺好的，身子骨結實的很，既然這么結實，那少睡會兒也沒什么。”

    吳連長：“……”

    說罷，沈占峰這才去安慰沈文明，“等會兒我做完檢查你再過來休息一會兒。”

    沈文明一陣感動，“哥，我就知道你還是關心我的。”

    “嗯，你好好休息，我讓護工去買點東西回來，可能中午才回來，等她醒了你再起床去給我們打飯。”

    還沒感動夠五分鐘的沈文明登時明白這是讓自己干活兒呢，抿抿嘴要說什么，一想嫂子也挺辛苦的，老老實實答應了下來。

    “老沈啊，這么說你過來是為了讓小嫂子多休息一會兒咯？”吳連長忽然促狹的笑著問道。

    “不然呢？”

    沈占峰大大方方承認，“我難道為了吵你故意一大早過來的嗎？不好意思，對你不感興趣。”

    “你！”吳連長氣的在旁邊捂著腦袋直喊疼，喊了一聲發現不對，捂著小腿上的傷口開始喊疼，“你把我氣的傷口都疼了。”

    “你結實。”沈占峰淡淡開口。

    他昨晚上親口對于舒婉說的，他身體結實，不怕疼不怕傷的……

    吳連長這下被沈占峰氣笑了，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我裝的，不過明天你可別再一大早喊我了，好不容易休假回來，讓我多睡睡，我可不想跟你一樣再得個失憶癥。”

    聞言，沈占峰皺了皺眉。

    旁邊的醫生也差不多做完了檢查，“沈連長，你的情況比預想要好，但是最近還是先別考慮去恢復記憶了，等頭腦里的淤血徹底清除后，身上傷口也好了再想也不遲。”

    “……同志，沒有辦法讓我盡快想起來嗎？”

    “目前的醫療水平在大腦方面還是有很多局限性，我建議沈連長您還是先以修養為主。”

    “我知道了。”

    等醫生走后，吳連長也看出了沈占峰臉上的失落，沒有再亂說話，反而安慰了他兩句。

    “老沈啊，你上次遇到的情況可兇險著呢，要我說能保住命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你別著急想事情。”

    “是啊哥，咱人好好地就行，再說了，嫂子都不催你，我覺得你也不用著急。”

    沈占峰點點頭，“我知道。”

    于舒婉沒有催他的意思，反而昨晚上看來，似乎覺得他現在這樣也很好。

    他知道于舒婉肯定掩飾了自己的擔心，是為了不讓自己著急，可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讓于舒婉受委屈了。

    而此刻還熟睡的于舒婉倒是沒覺得委屈，反而還做了個不錯的夢，不太愿意醒過來。

    她夢到了沈占峰，剛上軍校的沈占峰。

    夢里的她跟小沈同學來了一場校園戀愛，小沈同學甚至羞澀的連手不敢拉，還是她主動拉的手，結果引得小沈同學通紅一片。

    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于舒婉伸了個懶腰，下意識看了眼手表，發現時間不早了，這才扭頭注意到了旁邊床位上沒有沈占峰的身影。

    “……”

    好像睡過頭了。

    于舒婉打了個哈欠坐起來，這里是醫院，雖然想知道沈占峰去哪兒了，但還是得先洗漱。

    等收拾好了自己，于舒婉這才走出門。

    沒等她問沈占峰去哪兒了，就撞見剛剛回來了的護工。

    “于同志。”護工頓了頓，笑著迎上來，“這些是沈連長讓我去供銷社買的東西，應該都是給您準備的，您看看。”

    于舒婉好奇接過編織袋，等看到里面的香皂雪花膏，甚至還有一張新的床單以后，于舒婉驚嘆于沈占峰的細心。

    “他……什么時候讓你去買的？”

    “就早上那會兒，八點多吧，您看看還滿意嗎？要是不喜歡，我跟人家商量好了還可以去換花色。”

    “很喜歡，麻煩你了小同志。”于舒婉道謝道。

    護工臉紅紅的笑了笑，“不麻煩不麻煩，您有事了就吩咐。”

    “……沈占峰呢？”

    “哦，沈連長在吳連長房間里，沈連長跟吳連長的關系真的很好，一早上剛睡醒就去找吳連長說話。”

    于舒婉還沒開口，隔壁聽見動靜的沈占峰已經走了出來。

    他胳膊上還纏著繃帶，走過來的時候恰好聽見護工這句話，突然間就覺得胳膊上的傷口有些發疼。

    “走吧，進去。”

    沈占峰走過來，注意到于舒婉臉上有些愧疚，攔住了她要說話的意思，轉頭喊她進去。

    屋里已經被于舒婉收拾好了，她睡過的床褥干凈整潔，窗簾被打開，遮擋隔離的床簾被放了下來，隨著風微微擺動著。

    “我以為你醒了會喊我呢。”于舒婉進來后道：“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沈占峰語氣柔和：“如果覺得累的話，下午再睡個午覺，左右沒什么事兒，你就好好休息就行。”

    于舒婉不禁笑了，“我是想著來照顧你的，現在反而還被你照顧上了。”

    “我本來就應該照顧你。”

    天經地義，他巴不得。

    “這些東西……”于舒婉將編織袋放到桌子上，“謝謝你占峰。”

    “別客氣。”沈占峰說著，眼眸卻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別處：“我不知道女同志都需要什么，可能還有沒買到的東西，你盡管跟我說。”

    “夠了的，有些我都帶著了。”

    “嗯，那就好。”

    過了會兒沈文明也打飯回來了，三個人坐在一起吃了午飯后，于舒婉洗了蘋果給沈占峰削著皮。

    于舒婉：“說起來我來之前，程梓墨還給我削了個蘋果呢，他現在越來越懂事了，前陣子我還跟他商量好了，以后晚上不用去咱們那邊兒寫練習冊了，他現在很有自制力。”

    沈文明也跟著感嘆：“打從嫂子來了，墨墨現在跟換個人一樣，不過那天他忽然去拎刀還是給我嚇了一跳。”

    沈占峰聽到陌生人給于舒婉削蘋果時，第一時間是皺起眉，有些反感。

    但是等聽到這個陌生人還是個孩子以后，他心里反而更加疑惑起來。

    蘋果削好了，于舒婉遞了過來。

    于舒婉看到沈占峰眼里的疑惑，笑著解釋：“差點又忘了，程梓墨是你兒子。”

    沈文明也拍了拍腦門，“對對對，害，醫生不讓大哥你最近想太多，我也就忘了給你說詳細這些事兒，除了程梓墨，你還有個閨女叫圓圓，圓圓乖一點，不過現在程梓墨也越來越聽話了，這次考試全班第五呢。”

    沈占峰：“……”

    孩子？

    還是倆？

    還不跟自己一個姓？

    這可真是一件比一件讓他感到意外啊。

    第136章

    “紅星叔叔，圓圓也想去看看爸爸。”

    院子里，圓圓跟著沈紅星坐在屋檐下乘涼，沈紅星閉著眼睛搖著扇子，“別著急圓圓，等爺爺好一點了咱們一起去。”

    程圓圓歪著頭看著院子里的兩只大鵝在搖頭晃腦的喝水，想了想，又說：“紅星叔叔，爸爸是不是很嚴重啊，我哥他昨天開始就臉色很黑很黑，我都不敢跟他說話，叔叔，你跟圓圓說真話好不好，爸爸真的沒事嗎？”

    “沒事。”沈紅星用扇子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你爸厲害著呢，過幾天咱們就可以見到了。”

    “下次接電話我也去。”程梓墨忽然從里屋走了出來，“昨天于舒婉為什么只跟你說了話？”

    “那會兒他們剛下火車站，又太晚了，所以我就沒喊你，估計今天還會來電話。”

    程梓墨沉默了片刻后，點了點頭。

    打從一覺睡醒后發現媽媽不在家了，程圓圓就更乖了，見到哥哥出來，甚至還搬了小板凳出來給他坐，等程梓墨坐下后，自己則挪了挪小板凳，跟在了程梓墨的身側。

    兄妹兩個內心其實都有極大的不安全感，但顯然，這次兩個人的不安全不同。

    程梓墨知道沈占峰沒有大礙了，但不知道到底傷勢如何，會不會對將來生活有影響，也擔心于舒婉會難過。

    而圓圓卻什么都在擔心，她小小的腦瓜里滿滿都是媽媽跟爸爸都不在身邊了這件事實。

    爸爸不在，她已經習慣了，可媽媽卻跟爸爸不同。

    雖然認識時間沒有跟沈占峰認識時間久，但論相處的時間，說話的次數，都要遠遠超過沈占峰。

    雖然知道沈叔叔才是決定收養自己的人，但程圓圓甚至私心更加喜歡于舒婉一些，只是兩天沒有見，她就已經開始想于舒婉了。

    沈紅星看著程圓圓小心謹慎的坐在了哥哥身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

    沈紅星想了想，安慰道：“圓圓，要不等會兒嫂子來電話了你也去接好不好，嫂子真的只是去陪你爸爸幾天，你們很快就能見面的。”

    程圓圓眨巴著眼睛，點點頭以后，又看了看程梓墨，“哥，叔叔剛才說我們過幾天就可以去見媽媽了，你也別擔心。”

    兩個孩子湊在一起難得沒有拌嘴，程梓墨甚至安撫性的揉了揉程圓圓的頭頂，讓她不要擔心自己-

    醫院。

    沈占峰聽完沈文明的解釋以后，剛才的震驚這才緩和了一些，只是聯想到于舒婉在知道情況的前提下還愿意跟自己結婚，心里不免有有些愧疚。

    她居然不介意這個，而且還跟兩個孩子相處的這么好，甚至感情看起來都超過了自己，自己八年時間里到底是做了多少積德行善的事情，才能遇到她的。

    “說起來，等會兒還是去給家里再回個電話吧。”于舒婉擔憂道。

    沈文明也點了點頭，“等會兒吃完午飯吧，另外爸媽也說后天過來呢，到時候帶上幾個孩子，不然留在家里肯定擔心。”

    “嗯。”

    程圓圓年齡雖然小，但心思細膩極了，一點點小情緒都能察覺的到。

    程梓墨就更不用說，看起來跟長了刺一樣的叛逆，其實內心也是極度缺乏安全的孩子。

    想起這些來，于舒婉午飯吃完，便要去樓下電話亭打電話。

    “我……”沈占峰猶豫了一下，“我去嗎？”

    于舒婉笑著搖頭：“不用了，我跟他們說一聲就行，反正后天他們也要過來看望你，到時候就見面了。”

    “好。”

    電話撥通，意外的是，接電話的居然是程梓墨。

    “沈叔叔還好嗎？”

    于舒婉：“忘了一點事情，身體沒什么大事兒，我跟爺爺奶奶說好了，后天你們一塊兒過來探望他。”

    聽了于舒婉的話以后，程梓墨稍微松了口氣，又問：“你呢？”

    “嗯？我沒事呀，今天跟你一樣睡到了中午才起來，后天可能早上的車票，你到時候可得保證能起來才行。”

    于舒婉的平常的語氣讓程梓墨更加放心，黑沉的臉色也終于松快許多，“放心，我肯定能起來。”

    “我也說我也說，讓我說……”

    跟過來的程圓圓扒拉著哥哥的腿，“輪到我跟媽媽說話了。”

    沈紅星干脆抱起程圓圓，程梓墨再把話筒遞了過去。

    “媽媽，圓圓兩天沒見你都想你了，媽媽你還回來嗎？”

    于舒婉失笑：“我當然回去，你不用擔心我，在家里乖乖的照顧好自己，后天來京市了媽媽陪你去玩。”

    “真的嗎？！”程圓圓想了想，又說：“我不用去玩，我就去看看爸爸媽媽就很開心啦，圓圓已經長大了，長大就會更乖，不需要再玩了。”

    “原來這樣啊。”于舒婉頓了頓，故意誘惑道：“我本來想著帶你再去這邊的國貿看看有沒有新的積木送給你呢，原來不想玩了嗎？”

    “……”

    想！！

    程圓圓咬咬牙，癟癟嘴，沉默了好一會兒，猶豫著說：“要是可以的話，我也可以再玩兩天，媽媽，我就再多玩兩天就夠了。”

    于舒婉被她逗笑了，連聲說一定給她買，隨后又叮囑了沈紅星一些話。

    “對了嫂子。”

    聊完以后，沈紅星回憶道：“昨天還有個電話過來，是報社那邊的，說是您要是有空的話就回個電話，沒空就算了。”

    “報社？是一個女同志嗎？”

    “對，說自己姓龐。”

    于舒婉臨走前，把自己存稿讓人拿去了報社，夠用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了，而且龐茹萍大概知道自己家的這次的情況，想了想，于舒婉還是又給龐茹萍打了過去。

    等于舒婉知道了是跟馮卓有關后，眉頭便皺了起來。

    原來馮卓最終還是去了林壩，而且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也確實在那邊找到了什么機會有了點錢。

    原書中對于馮卓掙到第一桶金的過程描述的很模糊，似乎是跟黑市有關。

    這年頭還沒有改革開放，雖然黑市在縣城這些小地方都已經管理的沒有之前嚴格了，但在正式的文件下來之前，還是屬于潛規則，作者可能是怕被**，所以并沒有詳細描述。

    但是就算是黑市，林壩那邊環境惡劣，馮卓發跡的也太快了些。

    從前于舒婉把這歸于男主光環，但是現在，她卻總覺得馮卓一定是私底下又干了什么不能拿出來說的事情。

    不過她目前的主要心思還是放在醫院這邊，略想了想沒想出來答案，也就暫時給放到了一邊，轉頭上了樓-

    “怎么樣？他們三個在家沒鬧著吵架吧？”沈文明帶著笑意問剛上樓的于舒婉，“尤其是程梓墨，這小子跟程圓圓那一見面就拌嘴，不過程圓圓有時候也把程梓墨給氣的不行。”

    “挺好的，聽紅星說沒吵架也沒拌嘴，反而還挺和諧的，估計是倆孩子心里都擔心的不得了。”

    于舒婉心疼的語氣愈發讓旁邊的沈占峰心里覺得慚愧。

    聽沈文明的意思，自己似乎對這兩個孩子平時缺乏關心，而且還放在家里養了不少時間，反倒是于舒婉跟他們更熟悉一些。

    “過兩天他們就過來了。”似乎是察覺到了沈占峰的心情，于舒婉笑著道：“到時候你跟他們說說話就熟悉了，不過你現在情況不能出院，不然還能帶著倆孩子去玩一玩。”

    他雖然腿上沒什么事兒，但腦袋上的傷口還需要靜養，不能隨便出門活動，也只能在醫院跟他們說說話了。

    “沈占峰！”

    門忽然被推開，沈勝男邁著焦急的步伐走了進來，“你還好吧，我早上聽媽打完電話就請了假過來，你來京市那天怎么不跟我聯系呢？”

    “大姐。”于舒婉打了聲招呼，沈勝男點了點頭拉住了于舒婉的手。

    “舒婉，這次幸虧了我弟身體還全乎著，要是下次真有什么意外，你……”

    “大姐。”于舒婉生怕沈勝男說出來什么話刺激到沈占峰的腦子，連忙打斷道：“占峰沒事兒就行，對了，那天沒聯系你，應該是大伯怕你擔心。”

    說到這里，沈勝男又轉頭去問沈占峰。

    沈占峰：“那天我昏迷著，什么也不知道，也沒聽大伯說，可能就是怕你擔心吧。”

    沈勝男聽著已經走了過去，仔細打量著沈占峰的腦袋。

    “你這……沈占峰，我剛聽醫生說你情況比預想好很多，不過也得一段時間才能好，記憶什么的就先不提了，傷口要愈合恐怕都得倆月吧。”

    “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沈勝男想了想，轉頭看向于舒婉，“舒婉，你什么時候回家？”

    沈占峰一怔，下意識的也看了過去。

    他還記得沈文明說過，舒婉在縣城還有自己的工作。

    于舒婉：“我目前沒有回去的打算，準備先陪著沈占峰靜養治療。”

    “那你這段時間住哪里？”

    于舒婉指了指被簾子遮擋住的陪護床位，“這里，文明在隔壁跟著吳連長一起休息。”

    “文明也準備在這里打持久戰？”沈勝男問道。

    沈文明搖頭，“我等爸媽過來，再跟他們一起回去，大哥這邊其實不缺人照顧，上面給批了兩個護工守著，嫂子一個人在這邊也輕松。”

    “我知道，不過……”沈勝男猶豫著道：“舒婉，你一直住在這病房里也不方便，我看不如考慮一下去家里住。”

    “爺爺家里？”沈文明下意識問完，皺了皺眉，“爺爺家住的有些遠吧，他在京郊那邊，嫂子總不好天天跑來跑去，不過可以跟上面申請一個警衛員開車……”

    “什么申請警衛員，你當過家家呢？”沈勝男瞪了一眼沈文明，“連級干部都沒有警衛員，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沈文明委屈的看看沈占峰：“我這不尋思著哥也該升了，況且這次還受了傷立了功來著。”

    “那也得等過段時間了。”

    沈勝男說著，看向于舒婉，溫和問道：“舒婉，上次爺爺給你的鑰匙你放我這兒了還記得嗎？你說讓我幫著看看有沒有人要租房子。”

    “記得，大姐不是說一直沒能租出去嗎？”

    一個四合院一個小洋樓，這兩處房產不是一般人都租不起，于舒婉本來也沒想著非要掙這點錢，也就沒放在心上。

    “嗯，不過你可以考慮把四合院簡單修繕一下，這段時間你可以去那邊休息，還離醫院近，距離市中心也近，很方便的，而且過段時間沈占峰要是不想在醫院住了，也可以去那邊靜養啊。”

    沈勝男的話讓于舒婉心思動了動。

    她已經有了來京市發展的想法，如果這次順利的話，可能確實沒有回縣城的必要了，修繕四合院的話，以后長住也方便。

    “就算沒有長住打算，將來你們一家子來京市玩，也有個落腳點，爺爺那邊也能住，就是偏遠了些，你怎么想？”

    于舒婉點點頭，“我覺得可以！四合院修起來難不難？”

    “不難不難，我小時候跟著爺爺去過，這院子從前也是能住人的，簡單的讓人過去修整修整院墻花草，買點家具放進去就可以了，舒婉，這事兒你交給我吧，我幫你聯系人弄好了，你再搬過去。”

    “這……也太麻煩大姐了。”

    “不麻煩。”沈占峰淡淡的開了口，“大姐，記得修好了讓人再把里面打掃打掃，既然要裝就好好裝，別忘了把暖氣也通上。”

    沈勝男：“……沈占峰，你搞搞清楚，這是我為了幫舒婉可不是為了幫你，這房子可是舒婉名下的。”

    “……”

    沈占峰不知道這一茬，但卻沒有絲毫不高興，只是頓了頓，道：“嗯，我知道了，我的意思是，這樣一來她也住的舒服一些。”

    “還算你有心了。”沈勝男說著，又不滿意的打量起沈占峰來：“你失去記憶了，那我得再提醒一遍，舒婉是個好姑娘，你對她要好一些，而且不論什么事情，我可是站在舒婉這邊的，你小子最好別別被我逮到做什么壞事兒，不然管你傷不傷的，我開車過去踢你，知道了嗎？”

    “……知道。”

    就算沈勝男不說這些話，沈占峰也知道于舒婉的好。

    沈占峰不自覺又看了一眼于舒婉，這會兒于舒婉正笑盈盈的看著沈勝男，漂亮的眸子注視在沈勝男的身上，絲毫沒有看自己的意思。

    而沈勝男又想起了什么，詳細問著于舒婉對裝修有什么偏好跟要求，倆人聊著聊著，手就拉到了一起去。

    “咳咳。”沈占峰忽然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兩聲。

    于舒婉回過神，連忙過去，“怎么了？是不是窗戶打開覺得有風？要不要喝水？”

    沈占峰感受著來自于舒婉的關心，滿足了。

    “就是頭忽然又暈了一下，不過已經好了，沒有大事。”

    “真的嗎？”

    于舒婉似是不怎么相信，“你要是不舒服及時說出來，要是不行就得喊醫生，雖說你沒大事了，但畢竟是腦子里的問題，一定要重視。”

    “我知道的，但確實沒事了，如果又不舒服，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好。”

    沈勝男在旁邊看著，本來也還有些擔心，但瞥見了沈占峰嚴重倏忽而過的笑意跟滿足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小子，怎么了失憶了還不忘跟自己爭一爭舒婉。

    自己一年跟舒婉攏共見不了幾次，吃這個醋真是小心眼！-

    沈勝男看過了弟弟，知道他沒大事情以后，下午就直接去幫于舒婉張羅裝修四合院的事情了。

    四合院裝修的事情定下來，于舒婉心里也開始認真盤算起了來京市發展的想法。

    她想來京市發展，但不可能會放下自己好不容易才發刊的《新希望》，所以她想的是如果有機會的話，跟京市這邊的報社聯系上，將來可以先在周遭幾個地區試點發行《新希望》，等差不多了，就做全國發行的準備。

    不過這事情急不來，除了京市這邊要聯系人，縣城報社那邊也要有個心理準備才行。

    到時候辦公地點肯定就會放在京市，那邊的工作人員如果不愿意跟過來，還要重新招人手什么的……

    但是現在的傳真手段已經很先進了，也不是不能實現分地區辦公。

    這些事情還得等于舒婉有空了慢慢去了解，所以只能暫時把這個想法放在心里。

    很快，沈川老兩口也帶著家里幾個孩子過來了。

    沈川一如既往的嚴肅，跟沈占峰說了兩句后，見他除了記憶已經沒什么問題，也就放心了，劉敏倒是偷偷抹了兩滴眼淚。

    沈紅星跟程梓墨悻悻跟沈占峰打了招呼，便站到旁邊不說話了，不過能看出來，兩個孩子是關心他的。

    程圓圓則是一進門就飛奔到了于舒婉的懷里，跟于舒婉說了好一會兒話后，小心翼翼的想要走過去關心爸爸。

    可是……

    現在的爸爸比之前看起來更加嚴肅了！還有種陌生的感覺。

    小丫頭在床邊站了半天，扭扭捏捏的說了一句爸爸你好好養病后，就又飛奔到了于舒婉身邊，躲在了于舒婉的身后。

    “媽媽，我不想跟你分開了，你什么時候回去？要是時間久了，我可以不可以跟你一起呀？”

    于舒婉看著小丫頭眼里的思念，心里軟下來。

    劉敏卻走過來牽了一下程圓圓的手，轉頭擔心的跟于舒婉商議：“你要留下照顧占峰已經很辛苦了，再帶個圓圓恐怕只會顧不過來。”

    于舒婉想了想，劉敏說的的確有道理。

    她唯一做過的飯大概就是上次的那碗長壽面了，程圓圓留下來，也是跟著她一起來醫院食堂或者外面吃，而且她可能的確顧不過來。

    將來她想留在京市發展，是考慮著可以請一個保姆，像周阿姨一樣幫忙照顧家里，可現在四合院還沒裝修好，圓圓住哪里都是一個問題。

    “媽媽會辛苦嗎？”沒等于舒婉開口，程圓圓已經先小心的抱住了于舒婉的胳膊，“那要是這樣，圓圓可以回去等媽媽，圓圓不想讓媽媽辛苦。”

    于舒婉捏了捏她的臉蛋，“我也想跟圓圓一起生活，也舍不得圓圓，但是現在京市這邊連房子還沒有準備好，等過段時間都準備好了，再接圓圓過來行嗎？”

    “嗯！”程圓圓乖巧的點點頭。

    對她來說，這次過來見爸爸媽媽都好好地，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而劉敏卻心疼的拉住了于舒婉：“舒婉，我想著我跟你爸去你爺爺家輪流住幾個月，跟你交班，不然你一個人也太辛苦了點。”

    “您還得回去看著幾個孩子呢媽，況且有護工在，我平時其實用不著做什么辛苦的活兒，最多就是陪著沈占峰說說話，沒關系的。”

    她還要留著看四合院的裝修跟聯系報社，平時也確實可能做不到每天過來，不過有護工在，其實于舒婉來不來醫院都沒關系。

    “你這孩子，就是心太善了，我跟你大伯交代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聯系那邊，什么都不用怕。”

    “我明白的媽。”

    見完面以后，家里人的心都放了下來，只是才來了兩天，沈川便說在這邊待得無聊，劉敏大手一揮，跟爺爺借了車，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出去完了三天。

    連著三天，于舒婉跟沈文明都是到了晚上才回的醫院。

    在外面熱熱鬧鬧的，進了醫院病房，倆人臉上還帶著褪不下去的笑意。

    “今天鼓樓里面的大鼓比咱縣城里面的響多了，我是真沒想到還可以敲，圓圓那會兒嚇得直往嫂子你懷里跑，這丫頭膽子在家看著挺大的，一出來就嚇得不行。”

    “可是還是出來的少，你瞧昨天在動物園的時候，剛開始看見鴕鳥還害怕呢，等走的時候，一心要進去摟著鴕鳥說要摸摸他的毛。”

    “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那會兒圓圓自己一個人就跑到了柵欄旁邊去，伸出胳膊就要往上面爬，這丫頭以前文文靜靜的，到是沒看出來有當土匪的潛質，可能真是平時跟顧長遠程梓墨這兩個男孩子玩多了。”

    “說來一開始是她害怕，她往那柵欄上面一爬，就輪到鴕鳥害怕了，剛才還吃白菜呢，嚇得一窩蜂往窩棚里面鉆。”

    沈文明猛地又想起什么，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對對對，有一只拉了坨粑粑，圓圓臭的捂鼻子才發現她手上也沾了一點，紅星那會兒被臭的都干噦了……”

    兩人有說有笑進了病房。

    病房里，安靜極了。

    兩個護工一個在倒水，一個在外面坐著打瞌睡，剩下一個沈占峰，站在窗戶口，眼巴巴的看著外面一覽無余的風景。

    “……”

    沈文明瞬間閉嘴，跟于舒婉對視了一眼后，連忙跑到了過去，“大哥我們回來了，今天我們去了鼓樓，給你閨女買了撥浪鼓跟小木馬，哦對了，還給你帶回來一盒驢打滾，不過這玩意兒太甜了，你能吃嗎……”

    說著說著，沈文明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前兩天他們也興沖沖的給沈占峰帶了東西，可惜他因為大腦淤血的緣故，只能暫時吃一些清淡的東西，而且盡量是流食，最后帶的東西都落到了沈文明的肚子里去。

    沈占峰轉過頭，目光看向同樣有些心虛的于舒婉，隨后，嘴角綻出一點淺笑，“早上醫生讓我吃包子了，甜食應該也能吃一點。”

    “那太好了！”于舒婉松了口氣，催著沈文明拿出驢打滾，給沈占峰分出來一小口讓他嘗嘗。

    等沈占峰露出還不錯的笑意后，倆人這才同時放了心。

    他們這幾天只顧著玩了來著……

    于舒婉深刻反省，低聲跟沈文明說了兩句話后，認真道：“爸媽后天就跟孩子們回去了，明天去買點東西帶回去，也不去景點了，占峰，明天我陪你在醫院。”

    沈占峰搖搖頭，“你跟著一起去，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的東西要買，醫院里沒什么事情，待著也無聊。”

    但是他都一個人無聊了整整三天了。

    于舒婉想到這里，更加堅定的搖頭，“明天我就跟你一起在醫院，而且我也沒什么要買的，正好今天大姐那邊找的裝修工人跟我聯系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看四合院到底怎么裝。”

    其實，沈占峰并沒有覺得于舒婉留下自己出去有什么不好的。

    于舒婉開心，他其實心里也會跟著開心，尤其是每天于舒婉回來的時候，還會繪聲繪色的跟自己將白天發生的事情，他只是聽著，便覺得很滿足了。

    不過于舒婉最終還是堅持留了一天，跟沈占峰商量了一天到底怎么修繕四合院，又跟裝修師傅溝通了兩個小時，一整天過得反而比出去玩還要累-

    到了第二天，等送走了沈川他們以后，于舒婉回來倒頭就又睡了小半天才起床。

    不過也恰好等來了沈占峰許久不見的爺爺。

    “怎么爺爺過來了？”于舒婉有些詫異的看向段月珍跟沈舟兩口，“不是說爺爺暈倒后需要休養嗎？”

    段月珍笑著解釋：“醫生說可以出來走動了，老爺子這才過來的。”

    沈鐵軍拄著拐棍，腰板卻依舊挺得筆直，氣色也比前兩天于舒婉跟著沈川他們上家里探望時要好很多。

    老爺子也依舊聲如洪鐘：“這年紀越大，我也是越惜命，醫生發了話我這才來，丫頭你就別操心了。”

    聽他們這么說，于舒婉也放心下來，沈占峰在后面坐著，聲音動靜后放下手里的報紙，在看到爺爺的一瞬間，心里竟是有些莫名的激動，甚至比見到父母時還要激動。

    可這也不算意外，他從前便是一直跟爺爺跟親近一些，這次劫后余生，能再次見到爺爺，心里那種難以言說的感慨跟慶幸也一下子冒了出來。

    沈鐵軍看著這個唯一將來有希望繼承自己的孫子，心里也很是感慨。

    一老一少對視了片刻，老爺子先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之前叮囑過你，你恐怕也忘了。”

    “沒有。”沈占峰開口，神色認真：“我考上軍校的時候，您告訴我過我，以后肯定是會遇到危險的，如果遭遇不測，便是我的命。”

    “嗯。”沈鐵軍聽完點點頭，卻看了眼于舒婉，“后來我也叮囑過你，讓你別忘了照顧家里。”

    “我明白的爺爺，我……我見到于舒婉同志的時候，心里便明白這一點。”

    “你呀，比我有福氣。”

    沈鐵軍感慨了一句后，眼見氣氛凝重了下來，轉移了話題，“看見我的時候是不是沒認出來我？我聽你爸跟我抱怨呢，說你這孩子見了面跟見陌生人一樣。”

    沈舟連忙笑哈哈補充，“他就是那么一念叨，大家都知道你的情況，沒有抱怨你的意思。”

    沈鐵軍冷哼一聲，“咋不算抱怨，我聽著就像是抱怨。”

    這父子倆雖說和好了，但有時候還是會意見不合。

    沈占峰倒是從下就習以為常，聽他們說完了，這才道：“我腦子里雖然沒有以前認識的人的樣貌，但是剛才聽您說了話，我就立刻想起來您了。”

    沈鐵軍樂呵呵點頭，“我瞧著占峰看我聽親近的，就是沈川這小子自己的問題。”

    “嗯。”沈占峰面無表情暫時。

    沈舟在旁邊苦笑著只能迎合了兩聲。

    “聽說丫頭你準備去四合院住？”沈鐵軍忽然問道。

    “是的，總是住這邊也不方面，而且將來，我有想來京市發展的想法。”

    聞言，沈鐵軍跟沈占峰都有些詫異。

    沈占峰一直擔心著于舒婉報社的問題，怕耽誤了她的發展跟工作。

    沈鐵軍則是想起了上一次跟于舒婉談論的去上學進修事情。

    “房子嘛……”沈鐵軍低頭想了想，“那邊有些亂，恐怕要收拾一個月，人找到了嗎？”

    “大姐幫我找過了。”

    沈鐵軍又思索片刻，“這樣，我回去跟警衛員那邊聯系，讓他們找幾個人過去幫忙，爭取快點弄好，你也好過去住。”

    “！”于舒婉連忙擺擺手，“不用麻煩您了，您已經幫忙很多了。”

    “客氣什么。”沈鐵軍不由分說，已經喊了沈舟過來把這件事給記上。

    于舒婉推辭不過，也只好答應。

    沈占峰則心里一直很詫異，愧疚感更多了。

    根據沈文明的說法，于舒婉在縣城發展的很好，自己當主編的報社也很有發展前景，正是關鍵的時候。

    于舒婉如果是為了自己來京市發展的話，會不會對她的報社有影響呢？

    要是這樣，沈占峰寧愿于舒婉回縣城。

    “上次的事情考慮好了？”沈鐵軍沒注意到孫子的表情，認真跟于舒婉聊著天。

    于舒婉心知這是說自己上學事情，“爺爺，上次的事情我還是想著晚點再說，不過，我有另一件事想看能不能麻煩您一下。”

    “當然能。”

    沈鐵軍根本沒有問是什么事就點頭答應下來，“你最好多多麻煩我，這樣我心里也好過一些。”

    自家這個孫子什么樣，沈鐵軍再清楚不過了，能找到于舒婉這樣的好姑娘，怎么對她好都不為過！

    “您先聽我說完。”于舒婉失笑，隨后跟沈鐵軍去了外面單獨談論起來。

    “爺爺，聽大伯說您再看我的報刊，如您所見我現在在縣城有一個大攤子，那也同樣是我的心血，我是不會放下的。”

    沈鐵軍點點頭，“這點我能理解，況且要是換主編，恐怕這報刊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沒錯。”

    于舒婉接著說：“所以我有個想法，將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這份報刊能在全國內發行，但是這也就意味著得先跟京市這邊的總社聯系上，您……”

    “沒問題。”

    沈鐵軍皺起眉，“你放心舒婉，我明天聯系總社的人，我親自去見人，這事兒給你辦下來。”

    于舒婉：“……”

    好霸道的處理方式，真不愧是沈鐵軍。

    于舒婉失笑，連忙又解釋：“爺爺，我是想著，還是讓我去跟報社那邊的人談一談，聽聽他們對我的報刊的看法跟想法，還有沒有什么需要改進學習的地方，將來經過區域試點發行后看看結果如果可以的話，再全國推廣。”

    沈鐵軍看向于舒婉的眼神多了幾分贊賞，“丫頭，你是真心在做這行，看得很深遠。”

    有沈鐵軍這話，她當然可以讓報社直接全國推廣。

    但如果報刊本身有問題，不夠完美的話，將來就算推廣出去了，也會面臨很多后續問題，走不長遠。

    只有先磨煉自身，達到一定水平之后，腳踏實地才能走的更牢靠走的更遠。

    而于舒婉這次也沒有謙虛：“爺爺，我對報刊的事情的確是很認真的想做好，所以只是希望您能幫我牽線搭橋，認識一下總社那邊的編輯，等我們的報刊出了名以后，我想報社自己都會聯系我推廣全國的。”

    “好志氣。”沈鐵軍連連贊賞：“有些年輕人有了點小成績就會飄飄然，你比著大多數人都成熟很多。”

    于舒婉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只是擔心的更多一些。”

    “放心，我幫你聯系人就是了，到時候你們約個地點去交談，我不會過多插手。”

    “太好了，謝謝爺爺！”

    第137章

    沈勝男幫忙找的裝修隊早幾天前就開始收拾四合院了，有沈勝男安排，再加上前幾天于舒婉跟家里人都在外面玩，就沒能過去看。

    等沈鐵軍走后第二天，他安排過去幫忙的人也到了四合院以后，于舒婉這才跟沈占峰說了一聲，獨自去了趟四合院。

    雖然她收了沈鐵軍的兩把鑰匙，但這兩處房產她是一次都沒去看過，一來是剛開始沒打算去住，二來這次要不是沈勝男提起，她自己都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后世房子太貴，她畢業后習慣了去各個城市旅居租房住，對于固定房產沒什么概念。

    可真到了房子外面，想到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來裝修一間屬于自己的家，甚至這個家還是個四合院，忽然間就來了精神。

    早些年間，京市中心地帶經過整修，不少的宅院其實早沒了，有些保留下來的，也是經過再三的現代化處理。

    她的這處宅院大概位于三環左右的柳門胡同，從大路上拐彎進來，就能看見里面并列著兩排宅院。

    柳門胡同三十二號。

    按照磚墻上寫的編號，于舒婉踮起腳尖在門頭上摸了摸。

    鑰匙只有一把，當時于舒婉給了沈勝男，沈勝男又交給了裝修隊的負責人，因為今天沈鐵軍安排的人也要過來，所以就讓他們把鑰匙先放到門頭上了。

    這院子里還沒放什么值錢的東西，現在的工程是給整個院子重新鋪磚石，而內屋的鑰匙，是由于舒婉自己保管著的。

    于舒婉墊著腳摸了半天，卻什么都沒有摸到。

    難不成是忘了放了？

    現在是早上七點多，裝修隊的人要八點才能過來，于舒婉左右瞧了瞧，準備坐在門口的石墩子上歇會兒，剛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就聽見了有人招呼自己。

    “這位同志，你是……你是這家的女主人吧。”

    于舒婉回頭，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短發中年女人正走了過來。

    “對，你好，你是？”

    “還真是啊，我就這里住的人家都非富即貴，您這模樣一瞧就知道肯定是哪家的大小姐哩，我叫丁鳳芹，是你親戚找的那個裝修隊里的工人。”

    “你好丁同志。”

    于舒婉禮貌的想要跟她伸過來的手握手，可是剛才因為摸了門頭，手上沾了不少的灰塵。

    于舒婉還沒來得及掏手絹，丁鳳芹就拿出了自己的手絹，一點也不嫌棄的遞過來，“你快擦擦，這要是是我爹給放的，他手上常年都是灰土，把你家這門頭都給弄臟了。”

    “謝謝。”于舒婉也不矯情，利索接過來擦了擦手又還回去，“這沒什么的，裝修本來就都是灰土，我一直沒顧上過來看，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領著工錢哩，干啥都是應該的。”

    “對了，你是摸鑰匙吧。”

    “嗯。”

    丁鳳芹隨手將手絹放到兜里，踮起腳胳膊一揮，鑰匙就被她拿到了手里。

    “俺爹辦事兒考慮的少，可能是為了安全考慮，這鑰匙放的有些靠里面了。”

    丁鳳芹瞧著就很高大，等走到身邊了，足比于舒婉要高上一頭，于舒婉有一米六五，瞧著她怎么也得有個一米七，很是強壯的樣子。

    說話間丁鳳芹將鑰匙拿下里，“開門嗎東家。”

    于舒婉一怔，意識到這是在說自己，笑著點了頭，“開吧。”

    “得嘞。”

    丁鳳芹的口音并不是京市的，但許是因為常年在京市住著，也多少沾了些這邊的口音，聽起來很有意思。

    “東家您小心點，進門右邊就是堆著還沒貼完的地磚，里頭還有泥沙。”

    “誒，謝謝提醒。”

    于舒婉說著，第一次進了這所小宅院。

    跟在縣城家屬院不一樣，這是標準的一進四合院，進門左右兩間二房，再往里面走，是一扇石制的大影壁，上頭用塑料布蓋著，倒是瞧不清楚樣子。

    繞過大影壁，迎面就是一間正房兩間二房，東西兩側就是所謂的廂房，按照現代的說法，除了進門的兩間小房子，里面足有五室兩廳。

    “這里間我們還沒開始修正，也就沒問您拿鑰匙，外面的地磚已經只剩下一小部分了，其余的修繕也在同步進行。”

    丁鳳芹給于舒婉說著這些日子的進程，一面將自己胳膊上挎著的竹籃放到了廚房。

    竹籃放到地上的時候，下面的兩根不知道什么年月分玉米芯子被壓得扁了下來。

    于舒婉詫異的看了一眼丁鳳芹。

    她本以為這竹筐沒裝什么東西呢，結果沒想到這么重。

    “你真厲害同志。”于舒婉由衷的夸道，“這筐子不輕吧，剛才看你跟我說話輕輕松松的，一點也不像拎了重物的樣子。”

    “嘿嘿嘿。”丁鳳芹后知后覺，然后擼起了短袖，給于舒婉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東家你瞧，我這胳膊足足比一般女同志粗了兩圈哩，人家還說我這個是什么二頭肌所以力氣大，其實我除了胳膊，全身都很有力氣，前些年我在老家山上一把棒子就把一條蛇給夯死了！”

    “這么厲害！”

    于舒婉更加詫異，贊嘆的欣賞著丁鳳芹的充滿著力量的肌肉，“你真了不起，這肌肉可難練出來了。”

    “我干活兒多嘛，時間久就練出來了。”

    于舒婉這時候才想起來剛才看到丁鳳芹的詫異，想了想，禮貌的問道：“丁同志，你在裝修隊里是做什么的，怎么今天就你一個人過來了。”

    丁鳳芹：“我爹是裝修隊的隊長，我每天都先過來給他們做飯，我前些年一直在家里待著給家里干活兒，但是家里瞅我年齡大了一直催我結婚，我不樂意，就跟我爸說干脆來給他幫忙。”

    “雖然裝修隊沒什么女人干，但我力氣大，我爸也知道，所以就答應了下來，我平時除了給他們做飯以外，就只能做點苦力活兒，比如幫著運一下泥水之類的。”

    于舒婉安靜的聽完，再次贊嘆了兩句，直把丁鳳芹聽得越發不好意思，低著頭紅著臉進了廚房做飯。

    “還沒人夸我厲害呢，家里人都說我是天生下苦力的苦命，裝修隊那些人也說我這樣沒人要，其實我才不介意這么呢。”

    丁鳳芹說著，量了量面碗，“東家，我燒疙瘩湯，你吃早飯了沒，我也做你的一份。”

    “吃過了。”

    于舒婉剛說完，外面已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于舒婉以為是裝修隊的人來了，朝著外面瞅了一眼，居然是眼熟的人。

    “嫂子！”

    “你是……石磊？”于舒婉從記憶里找出來了這個名字。

    石磊是沈占峰加強連前兩年才招的通訊兵，一直跟在沈占峰身邊學習，平時也當個助手什么的，但因為專業原因這次并沒有跟去滇南。

    之前是石磊幫著沈占峰開過好幾次車，還送過幾次于舒婉，許久不見沒想到他來了京市。

    “你怎么在京市，我聽沈占峰說你沒跟著去滇南，還以為一直在縣城呢。”

    石磊進了門，“連長本來的番號就是在京市軍區這邊，連長不在我也就回來了，嫂子，我帶了六七個人過來，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您盡管招呼。”

    石磊身后跟過來的幾個年輕人紛紛跟于舒婉打招呼，于舒婉有些不好意思，“這會不會影響你們的訓練。”

    “不會不會，除了我都是老司令幫您聯系的裝修工人，您就盡管吩咐吧。”

    說話間，裝修隊的也來了。

    于舒婉想了想，問了石磊他們吃過早飯了，還是喊了丁鳳芹幫忙多做了一些疙瘩湯，讓他們一起簡單又吃了一點早飯。

    裝修隊有六個人，打頭的隊長就是丁鳳芹的父親丁富貴。

    于舒婉問了丁富貴今天要做的事情后，讓他把今天的任務平均分了分。

    十幾個人同時開工，本來院子里的貼地磚至少還得貼到明天，這下不到一天就能貼好。

    “東家，要不要給您預留出來一塊兒空地。”丁富貴過來詢問道，“頭兩天就想跟您聯系了，您在正好給我再講講您的要求。”

    “空地？”

    “對，就是院子靠墻那邊，一般人家都會空出來一塊兒種地養殖什么的，您這院子大，空出來兩塊都沒問題。”

    于舒婉想了想，“就留一塊吧。”

    她對種地興趣不大，倒是沈占峰好像很喜歡養些花花草草。

    “誒。”

    丁富貴記錄下來，又問了于舒婉一些對院子里布局的其他要求后，還主動說回頭幫于舒婉再弄個柵欄跟葡萄架子。

    丁富貴是個細心的人，而且做了很多年裝修工人，很有經驗，考慮的周全，一看就知道沈勝男是用心找的人。

    院子里的布局說完以后，于舒婉拿出內屋的鑰匙來。

    “東家！”

    丁鳳芹手里還鏟著一鏟子水泥，這會兒見于舒婉要開門，急忙走過來。

    “東家，這里面常年不住人，也不通風透氣會有很多灰塵，您突然開門進去很容易被揚起來灰塵嗆著，最好還是帶個口罩啥的。”

    于舒婉道了謝，從包里翻出個手絹捂住口鼻，進去的時候，門剛打開果然就被灰塵包圍了。

    等里面的灰塵稍稍落定，于舒婉捂著口鼻進去轉了一圈。

    門窗都是木頭的，因為年份久了不能抗風抗雨，里面空蕩蕩的，除了兩把看起來同樣有些年份的桌椅，便沒了東西。

    不過空間足夠大，能好好想想要怎么布置。

    剩下的幾間屋子都差不多，于舒婉準備都收拾出來，回頭再分一分都用來做什么。

    “丁隊長，里屋的衛生你們能清掃嗎？”于舒婉問道。

    丁富貴皺皺眉，旁邊的丁鳳芹已經開了口，“東家，回頭我抽空幫您給收拾了。”

    “謝謝。”于舒婉說著，從兜里拿出常備的紙筆。

    于舒婉：“清掃費我已經記下來了，等回頭過來拿給你。”

    聞言，丁富貴跟其他幾個工人都詫異的看了看于舒婉。

    “啊？”丁鳳芹一愣，“您要給清掃費？”

    “對啊。”

    “……東家您真好，以前去給人裝修，有些東家想要幫忙清掃，但是從來不會提給錢的事兒。”

    于舒婉笑笑：“這是你應該收的呀，還有石磊，你們的工錢我回頭也拿給你們，放心。”

    石磊連忙擺手，“我們這些人您就不用操心了，老司令那邊已經提前打過招呼給過工錢了。”

    于舒婉皺皺眉，她收房子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沒想到老爺子連這點事情也想到了。

    想了想，于舒婉最后還是說等回頭完工了請大家一起吃個飯。

    上午時間很快過去。

    中午，于舒婉回了趟醫院，跟沈占峰聊了聊院子跟內屋的裝修想法以后，下午又趕了過去。

    她到的時候才一點，工人們剛吃過飯在院子里隨地休息著。

    內屋卻傳來了沙沙的掃地聲。

    于舒婉走進去才發現竟然是丁鳳芹在打掃衛生。

    “你怎么不趁著這會兒休息休息去，我不著急的。”

    丁鳳芹早上提前過來做飯，上午一直在干活，中午又給大家伙兒做飯，好像就沒休息過。

    丁鳳芹擦了把汗，笑著道：“我不累，我看東家您肯定也想趕緊住進來，所以就想快點把活兒給您干完，外面的地磚一鋪，里面又不需要刮膩子，除了再整修一下門窗，三天左右就能完工，到時候我還得跟著我爹一起去下一家。”

    于舒婉聽著她說話，一面已經將外面的涼白開給她遞了過來，“你這也太辛苦了些，今天見你只干苦力活兒，怎么沒見你去掛膩子貼磚，這些總歸輕松一點，你們輪流著來也好。”

    “東家您不知道，這裝修的活兒看起來都是力氣活兒，其實還是多少有些技術性的，我爹……我爹不樂意教我這些技術，就讓我跟著抬水泥啥的。”

    說著說著，丁鳳芹聲音也越來越小，生怕外面休息的父親聽到。

    于舒婉問完，眉頭皺了起來。

    丁富貴看起來是個挺講道理的人，而且能答應女兒出來干裝修隊，也應該不會太迂腐太對。

    “為什么不教你？”

    “他怕我學會了以后更加不樂意回家了唄。”丁鳳芹嘆了口氣說：“其實我結婚過一次，可惜男人命不行死了，家里就一直想讓我再找一個，我感覺要是跟上次一樣隨便相親找一個，還不如一個人過著呢，所以……所以我也想跟著我爹多掙點錢，他們要是強行讓我回家，我就帶著錢跑，到時候去別的城市，反正我力氣大什么都能干，也不怕誰欺負我。”

    一番話聽得于舒婉對眼前這個中年女人更加敬佩了。

    她堅韌不拔的精神簡直比于舒婉之前看的故事書里的女人還要強悍。

    “你……”

    于舒婉想了想，問道：“可能有些冒犯，我想問下你掙得多嗎？”

    如果依照丁鳳芹這話，那恐怕他這個爹也不會給她多少工錢。

    丁鳳芹點頭，“比在鄉下多，已經不少了，每次接到活兒，一天給我按七毛錢來算。”

    “七毛？”

    于舒婉心里吸了口氣，有些憤憤不平，“現在廠里最簡單的日結小工都不止一天七毛，最少都要一塊錢了。”

    況且這還是在京市，七毛錢也太少了。

    沈勝男跟她交代過，這些工人一天的工錢沒人足有一塊五毛錢，另外，貼磚刮膩子之類的活兒還有抗水泥的錢也要另外再加兩毛，于舒婉還給了高溫補償費兩毛。

    丁鳳芹幫忙給這么多人做一日三餐，活兒也從來不少干，怎么可能才一天七毛錢。

    “是啊。”丁鳳芹點點頭，“我爹說因為我干的活兒都沒什么技術，所以只能給這么多，他也不想區別對待我，不然怕其他工人背后造我爸的反。”

    “……那你做飯會另外給你算錢嗎？還有這次清掃的費用你爸會給你嗎？”

    “做飯當然不會。”丁鳳芹說著，搖晃了一下酸疼的脖頸，“我爹說菜跟米面都是他買的，也算是包我吃飯了，所以不會給這個錢，清掃費會給的，到時候您給了我爸，我爸會再分給我一些。”

    “一些？”于舒婉抓住了這個點，“這里如果都是你一個人清掃的，那應該全部給你才對吧。”

    “不是這么算的東家。”

    說著，丁鳳芹也嘆了口氣，“我爹的意思是我們都是一個裝修隊的，收了錢就都在他那兒收，分也是他來平均分，如果單獨給我，那些人肯定不愿意。”

    “……”

    于舒婉已經被驚得一句話不想再問了。

    丁鳳芹這么說，那肯定之前也發生過這種事，而她一臉無奈，肯定也是爭取過，只是沒成功。

    “其實我已經攢了不少錢了。”

    也許是見于舒婉眼神里的心疼，丁鳳芹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笑嘻嘻的換了話題。

    “東家你知道吧，鄉下就算是縣城小鎮，掙的錢也沒有在京市干裝修來的多，我這膀子力氣，就是我最大的財富，以后等攢的多了，我就在京市自己找個小一點的房子安定下來，我爹也知道這事兒，不過他笑話我了好久，說我這是做夢，不過做夢也挺好，也有個奔頭。”

    “這倒是沒錯。”于舒婉彎起嘴角，“有個夢想至少干活兒時候能有精神，而且我不覺得你是在做夢啊，等將來你要是有能力了，完全可以自己單干，這樣不就掙得多了。”

    “我其實不喜歡干裝修。”

    丁鳳芹說著，猛地捂住嘴，“東家，我、我跟你說話就忍不住覺得你親近，沒忍住把心里話給說了，我沒什么別的意思，不是對您有意見。”

    于舒婉沒有介意。

    很多人并不喜歡自己工作，但是并不妨礙有責任心的人好好對待自己的工作。

    “那你喜歡什么？”

    “……”丁鳳芹眼神里迷茫起來，“真說喜歡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從小就給家里干家務活兒，長大了就去地里干農活兒，現在又來干裝修，反這些都是需要力氣的，我下力氣的時候，就會高興一點，但真對比起來，要不是掙錢，裝修是我的最不喜歡的。”

    她的見識跟經歷，甚至沒能讓她認真想過自己喜歡什么。

    不過她心態很好，不管做什么，最終都可以樂在其中。

    于舒婉心里冒出來個想法，想了想，卻沒有說出來-

    下午，于舒婉將屋里的裝修要求跟丁富貴講了一遍。

    屋里主房間早些年分配給沈鐵軍時，是經過翻修的，里面的墻壁還刮了白油漆，擦一擦灰塵就能用。

    其余的房間也刮了水泥，但于舒婉要求都要重新刷油漆，另外就是把門窗全部都換了。

    “有新來的這些兄弟幫忙，工程會快一些，大概四天就能全部完工。”

    丁富貴又經過計算后，拿著賬目表給于舒婉看：“東家，材料錢您得先給出了，工錢等干完了您再一起給就行。”

    “行。”

    于舒婉也不廢話，直接拿出了材料錢遞給他。

    丁富貴高興的不得了，“頭一次見您這么利索結材料錢的東家，您放心，我們指定給您好好干。”

    于舒婉不怕他們做工不細致。

    一來，有石磊盯著，二來，石磊帶過來的那些人也都是裝修工，還是軍區那邊點名讓過來的。

    至于材料上，有些人家怕工人會偷偷搞些便宜的或者虛報價錢，所以都會打聽之后再給，但于舒婉這邊，材料上有石磊那些人幫忙盯著，不會讓于舒婉吃虧，所以于舒婉看了看價格后，直接給結了錢。

    晚間到了醫院，于舒婉跟沈占峰聊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往后幾天我不用天天去了，但是家里的家具都沒買，沈占峰，我簡單買點必要的東西，回頭等你好了以后，咱們一起去家具城看看。”

    沈占峰：“你來做主就好，我不會有任何意見，我現在失憶了，可能審美方面也跟著失去了很多記憶。”

    于舒婉失笑：“倒是不怕你有意見。”

    “……家里錢夠嗎？不夠我跟組織申請。”

    “夠得。”于舒婉無奈又笑了笑：“你的工資一直在我這兒，這次的購置家具可能要用不少，到時候給你報賬。”

    “不用，你拿著花，做什么都行。”沈占峰毫不在意。

    于舒婉絲毫不客氣的點了頭，繼續道：“我喊你回頭跟我一起，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什么需要買的，畢竟那里以后咱們兩個的家，之前在縣城的院子，結婚后，你不也是陪著我去看了我想到添置什么嗎？”

    “不好意思舒婉，我不記得了。”

    “沒關系，我記得就行。”

    于舒婉說著，又將今天碰到的丁鳳芹的事情跟沈占峰說了一遍。

    沈占峰聽完以后，神色淡漠，“這種情況，其實不算少見，但這位女同志能靠著自己的力氣掙錢，也實在了不起。”

    于舒婉點點頭，“是啊，我看她一天到晚都在忙碌著，而她那個父親似乎還是對她有很大意見。”

    “你想幫忙？”沈占峰看著于舒婉眼神里的憐憫，皺了皺眉，“舒婉，其實這種情況，你如果插手評理的話，很容易造成更大的矛盾，他們畢竟是父女，如果這位女同志回頭反而站在她父親那邊，你只會很被動。”

    “你說的這些我明白。”

    于舒婉想了想，認真道：“我的確有心幫忙，不過也是考慮到了我們的情況。”

    “我們？”

    “嗯。”于舒婉繼續道：“我們現在在醫院住著還好，將來住過去的話，肯定是要找個阿姨來做飯的，要是兩個孩子也過來，更加需要人幫忙照顧，圓圓還小，咱倆都上班的情況下，必定要請個保姆送她上學，還有家里的家務……”

    頓了頓，于舒婉回憶起中午聞到丁鳳芹做飯的氣味來。

    “他們裝修隊的人沒說什么，倒是石磊他們都夸丁鳳芹做飯好吃，下午我問了丁鳳芹，她說自己研究過很多地區的菜品，在家務活兒方面也很麻利，就是不知道帶沒帶過孩子。”

    “應該是帶過。”

    聽完于舒婉這話，沈占峰放心了一些，主動道：“這樣的女同志，家里應該還有弟妹。”

    “回頭結賬的時候我再問問看吧。”

    請保姆的事情，于舒婉一直是放在心里的。

    只不過請誰是個很大的問題。

    畢竟是住在家里的，家里有財產，所以為人必須要老實可靠。

    再加上有孩子平時可能活兒也多一些，還得勤勞一些，于舒婉雖然不是什么喜歡克扣工資的人，但至少不能太偷懶了。

    丁鳳芹就很符合這些要求-

    很快到了結賬這一天，于舒婉下午的時候才過去。

    今天剛到門口，意外的遇到了同在旁邊住著的鄰居。

    “你是……我們家隔壁剛搬過來的吧。”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同志，于舒婉點點頭，“你好，我叫于舒婉。”

    男同志愣了愣，眼神里明顯閃過一些驚艷，隨后很快禮貌的點頭。

    “我叫魯世龍，就在你家隔壁住，最近看你家裝修，我還心想著一直沒機會跟新鄰居見面呢，沒想到今天正好就碰見了。”

    于舒婉笑著說真巧。

    雖然是鄰居，但畢竟還沒正式搬過來，于舒婉也沒有拜訪的意思，簡單說了兩句，她就道了別進了院子。

    不過魯世龍倒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后才進了家門。

    “嫂子你來了。”

    石磊還沒走，正忙著一起清理院子里剩下用不著的辣雞。

    “嫂子，這主屋沒什么事兒，但是旁邊的房子近幾個月還是別住人的好，平時開著窗戶透透氣，放點花花草草什么的。”

    “誒我知道。”

    于舒婉一邊說，一邊還是從兜里拿出來了幾個紅包，“這些你跟你帶來的工人分一分，我知道我爺爺那邊給過錢了，但是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不算多，算是我請你們吃飯了。”

    于舒婉心里有數，也不敢給太多了，省的回頭爺爺知道了念叨，但這些日子以來，石磊的確是幫了不少的忙，他帶的人甚至比裝修隊的人還仔細，給個紅包也是應該的。

    石磊推辭不過，只好收了起來。

    輪到丁富貴時，丁富貴心里已經高興壞了。

    他頭一次見到這么闊氣的東家，一想到等會兒要拿到的錢，就心里癢癢。

    “東家，這是這次的賬目表，您看看。”

    于舒婉接了過來，對照了一邊后，心里有了數，很快，點夠了工錢給了丁富貴。

    “這些日子辛苦丁隊長跟其他幾位同志了。”

    丁富貴做事的確很認真仔細，所以于舒婉給錢也不猶豫。

    丁富貴接過錢，諂媚的笑了笑后，走到旁邊數了起來。

    數了一遍，丁富貴皺了皺眉。

    他朝著手上吐了口唾沫以后，又數了兩遍，最后還是沒好意思張口，喊了其他人過來又數了一遍。

    丁富貴看在眼里，眼前的這位東家雖然年輕，但家里并不缺錢，所以肯定不會少給，但是……

    丁富貴猶豫著，走了過來，“東家，您貴人多忘事兒，是不是……是不是這里面少給了五塊錢呀。”

    于舒婉詫異的瞪大眼睛，“少了嗎？”

    “是的。”

    于舒婉想了想，笑道：“沒有少，這就是所有的工錢，另外的五塊錢是清潔費，我給你們扣了。”

    聞言，丁富貴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本來以為是什么豪氣的富貴人家，沒想到還是這么摳門！

    但他們平時給其他人家干活兒的時候，清潔費其實也很少有給的，所以丁富貴也只是翻了個白眼，就沒再說什么了。

    可沒等丁富貴收拾的東西走人，就聽見于舒婉喊了自己閨女丁鳳芹過去。

    “鳳芹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這是之前答應給你的清潔幾個房間的錢。”

    丁鳳芹并不知道這件事，一愣，有些不敢伸手去接，“東家，這，這……”

    “給你的呀，你怎么不接？”

    丁鳳芹一愣，丁富貴已經笑著迎了回來，“我還以為東家是不給了呢，東家您不知道，這是我閨女，我們的錢都是放在一起收的，包括這清潔費也一樣，統一收到時候統一平均發放下去，這樣也好算賬。”

    于舒婉更加詫異了，皺皺眉，看著丁富貴身后幾個虎視眈眈盯著錢的工人。

    “可是，那天清理屋里的時候，我只見鳳芹姐在清理啊，這錢不是應該給她嗎？”

    丁富貴臉色不變，笑道：“您給我就行了，我親閨女我還能少了她的錢不成。”

    “可你剛才說要拿回去平均分呀，這可不公平吧，畢竟清潔是她一個人干的。”

    于舒婉的話在情在理，幾個工人聞言，卻臉色都不好。

    “沒有我們幾個在，誰家裝修會要她啊。”后面一個男人見其他工錢已經結了，直接甩了臉色，“你年齡小可能不知道，裝修都是男人干的活兒。”

    于舒婉：“既然是男人干的，可我看鳳芹姐也沒少干活兒啊，而且推水泥這種重活兒我看她也沒少干呢。”

    “你這話……”

    石磊聽見聲音已經走了過來，擋在了于舒婉的側面，冷眼看著眼前幾個男人。

    石磊：“我嫂子說的沒錯，這些天我可是天天跟著看呢，這位女同志確實沒少干活兒，咱們現在是法治社會公平社會，你們說話注意點。”

    幾個人本來對于舒婉有有些顧忌，剛才只不過見工錢結了才說話直接了些，現在見石磊過來，就害怕的縮了回去。

    丁富貴倒是轉了轉眼珠子，笑道：“我明白東家的意思了，成，那這次就給東家您破例了，鳳芹啊，這錢你就收下吧。”

    收下了以后，回去再要過來就是了。

    丁鳳芹頓了頓，這才上去拿錢。

    于舒婉給了錢，瞇著眼睛看了眼丁富貴，“你回去不會再跟她要回來吧？”

    丁富貴：“……”

    是有這個打算來著。

    “咳咳。”丁富貴連忙遮掩著臉上的慌亂，撒謊道：“咋可能呢，我都說了給她了，再說了也就五塊錢而已。”

    于舒婉冷哼一聲，“我記得我給你們開的錢是一天一塊五毛錢吧，另外的補貼加一起有兩毛，這錢你應該也會給你閨女吧。”

    “……這、這是自然。”

    “那你們現在就發工錢唄，反正回去發現在發也一樣。”于舒婉笑著提議。

    聞言，丁富貴臉色徹底繃不住了。

    “看你是個文化人，說話怎么這么不懂事兒呢？”丁富貴急了：“這分錢是我們裝修隊的事情，工程期間，可能會遇到很多事情，比如誰沒有把地磚鋪好，誰把水泥給弄撒了，這些都是要算錢的，到時候會有懲罰，我們得回去慢慢算才行。”

    于舒婉點點頭，“原來還有這么一說啊，那算了，這個你們就回去再說吧。”

    旁邊一直聽著的丁鳳芹其實明白，東家是上次聽了自己的話，好心想為自己打抱不平。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怨過，可沒有辦法，她現在吃飯干活兒都得指望著父親，就算心里有反抗的想法，卻有心無力。

    趁著丁富貴去收拾東西的空檔，丁鳳芹轉頭回來找了于舒婉。

    “東家，我明白您的一番好意，謝謝您這么替我著想。”

    第138章

    “那錢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可您要是不說單獨給我，恐怕我爸也不會就這么讓我拿著。”

    于舒婉嘆了口氣，“你回去真不會給他嗎？”

    丁鳳芹露出一絲苦笑，“我要說實話，東家您別介意。”

    “你說就是了。”

    丁鳳芹壓低了聲音：“我爸雖然現在這么說，但其實恐怕回去就要問我要，東家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是為了能一直留在建筑隊里，我最后可能還是得把錢交出去。”

    “你試過自己去找工作嗎？”于舒婉又問。

    “試過的，但我是外地人，就算是廢物處理廠這種全是臟活兒累活兒的廠子，我也很少能被招進去，而且我……您別笑話我，我不識字，就只會一些最簡單的字，所以就算有廠招工，我也認不出來，我……我當年也想學習來著，可惜沒機會。”

    掃盲政策持續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后世，也有不少鄉下的老年人不認字。

    但聽到這里，于舒婉還是有些掩飾不住的詫異。

    不是笑話她，而是有些可憐她。

    如果讓丁鳳芹來選擇，肯定也是想好好讀書認字的，不然她也不會說想離開老家，但她這種情況，將來就算攢到了錢，恐怕買火車票都是個問題。

    “你會帶孩子嗎？”于舒婉認真看著她。

    “……嗯？”

    丁鳳芹愣了愣，還是老實回答道：“我會帶，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小時候都是我在家帶著給媽幫忙，所以等我到了上學年紀，就沒空去上學了。”

    “那你討厭帶孩子嗎？”

    丁鳳芹更不明所以，“為啥這么問，我咋可能討厭帶孩子呢。”

    “你會不會覺得是因為這個才沒能去上學的。”于舒婉皺皺眉。

    “那倒沒有。”

    丁鳳芹灑脫的笑了出來，“我雖然不識字，但心里清楚，還不是因為我爹娘想讓我幫忙，我幾個弟妹都對我挺好的，還很護著我，我妹也沒上成學，我們嘴上不說，心里其實很氣爹娘當年的做法。”

    她的回答讓于舒婉送了口氣。

    隨后，于舒婉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是這樣的鳳芹姐，我這邊有個工作，你如果不想干裝修的話，想去試試嗎？”

    “……工作？！”丁鳳芹愣了愣。

    “嗯，工資不會比你干裝修低的。”

    “想！”丁鳳芹沒有絲毫猶豫，眼睛已經放了光，“您只管說是干什么的，就算是去拉糞車，我也能去干！”

    于舒婉：“……拉糞車倒是不至于。”

    丁鳳芹已經激動的眼圈都紅了，“那別的隨便什么都行，哪怕工資沒有裝修隊高我也愿意。”

    這個回答更讓于舒婉意外。

    裝修隊里……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上欺負了丁鳳芹？

    可眼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于舒婉繼續道：“是這樣的，我家里缺一個住家的保姆，除了日常三頓飯，打掃清理干家務活以外，將來我兩個孩子過來，你也要幫著照顧，日常方面跟我們一起吃飯，節假日如果我們有事情，也放不了假，可能許久才能回一次家，但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說，我提前找人頂替你的活兒。”

    “薪資方面我還在考慮，但肯定比你在裝修隊給的高，還有什么其他要求，我會慢慢補充，但不會提出不合理的要求，這個你放心。”

    丁鳳芹手已經微微顫抖起來。

    天啊，這位東家是神仙拍下來拯救自己的吧！

    這些東家嘴里的活兒，在她看在，只不過是日常最普通的事情而已，根本算不上是干活兒！

    做飯有什么難的，她每天要給裝修隊這么多人做三頓飯，東家家里人少，她能一天三頓變著花樣的做！

    家務活兒更不用說了，這片地方再大，也沒有裝修隊這些臭男人租住的倉庫那樣又臟又臭吧！

    至于帶孩子，她簡直不要太得心應手好不好！

    丁鳳芹激動的差點哭出來，顫抖著手握住了于舒婉的手，“東家，我就干你說的這點事兒就可以有個住的地方嗎？”

    于舒婉搖搖頭。

    丁鳳芹連忙說：“那還有什么，您盡管招呼！”

    于舒婉失笑：“我的意思是，你不止有個可以住的地方，你還跟我們一起吃飯，另外還給你工資。”

    “……！！”

    丁鳳芹瞳孔滿是震驚，但很快恢復了理智：“真的嗎？不需要再干點別的嗎？您盡管說就行，我還會織毛衣犁田地，我還會種菜放羊，實在不行，您還有沒有別的房子，我可以學著給您貼地磚去！”

    于舒婉忍不住安慰道：“鳳芹姐，你先別這么激動，你說的這些都不用你做，但是，你來我這兒邊，得先試用一段時間。”

    “試用？”

    “嗯。”

    于舒婉點點頭：“試用期暫時一個月吧，這個月的工資給你按正常的發，但是如果我覺得不合適，到期以后就只能說抱歉了，你還是要回裝修隊，所以，你考慮一下看行不行。”

    “行！”

    丁鳳芹毫不猶豫的再次點頭答應下來。

    她平復了下心緒，很認真的再次開口。

    “東家，我活了這么些年，還沒有人替我出過頭，你是第一個，所以你一定是個好人，你提的這些要求，我以后會盡力做到最好讓你滿意，就算最后您看不上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而且我還很感激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于舒婉聽完這些話，才安下心來。

    “你答應的話，那明天你就可以過來了，把你的東西都收拾一下，旁邊的兩個小房子沒有刷油漆，你選一個住，明天陪我一起去買家具。”

    可丁鳳芹臉色卻有些差，猶豫著道：“我得跟我爹說一聲才行。”

    “需要他同意才行嗎？”于舒婉皺起眉，“你又不是未成年，他應該沒權利管著你這個吧。”

    “不是，他……他拿著我身份證。”

    于舒婉聞言明白過來，隨后先是喊了石磊過來，將大概情況說了一遍后，這才帶著人一起過去找丁富貴。

    丁富貴一開始是有些不同意。

    他想的是讓自己這個老閨女在外面吃苦吃夠了，就知道回家結婚了，可沒有一點想讓她長留的意思。

    但是奈何丁鳳芹已經三十多的人了，于舒婉說的沒有錯，他根本沒權利管著人出來找工作。

    再加上旁邊有石磊和幾個工人跟著，丁富貴哪怕不同意，也只能點了頭。

    臨走前，于舒婉還找丁富貴要了丁鳳芹這幾個月的工錢。

    他自然也是不愿意給的，但丁鳳芹有于舒婉撐腰，也硬氣了起來，鬧了好一會兒，她干脆撒潑起來，要讓丁富貴把前些日子的錢也給了，最后丁富貴才不情不愿的給了這筆工錢。

    “還是少給了兩塊錢。”于舒婉看著丁鳳芹數錢。

    丁鳳芹已經很滿足了，笑著說：“已經很好了，前兩天我遞磚頭時候把他胳膊給砸了，算是醫藥費了。”

    “你不跟他們一起回去收拾東西嗎？”于舒婉看著丁富貴要離開，丁鳳芹卻只跟在自己旁邊問道。

    “我沒啥東西的。”丁鳳芹解釋：“我衣服只有一身，里面的背心跟外面這個短袖，每天都是洗了穿洗了穿的，別的也都隨身帶著哩，況且那個倉庫我進去就嫌惡心，要不是沒辦法，我一步都不想進去。”

    “倉庫？”

    “對啊，我爹租了個廢棄廠房的大倉庫住，一群人在一個倉庫里，那些男人難聞死了。”

    于舒婉看到了丁鳳芹臉上的厭惡，也跟著皺起眉：“你也一起？你爹是老年癡呆了？忘了你是女同志？”

    “他才沒忘呢，我留了短頭發，他怕鄉下男人看不上我，天天催我留長發，我就不留！我就喜歡短發，氣死他！倉庫嘛……冬天還好，我自己扯個帳子睡自己的，夏天味兒太大了，都是躲在倉庫門口歪著身子睡。”

    丁鳳芹說話語氣很輕松，可這些事情尋常人根本堅持不下來。

    也難怪她急的找工作，連拉糞車都愿意做，這種環境，她肯定恨不得早點出來。

    于舒婉指了指旁邊兩個沒有刷油漆的房間，“你去耳房看看住那個，今天晚上就先湊合睡一晚，我等會兒讓人給我送個褥子過來。”

    “不不不。”丁鳳芹著急的連忙擺手，“東家您不是說明天我再正式開始工作嗎？今天我就睡在外面的胡同口就行，我帶的有涼席，夏天熱，我就睡涼席就成，而且我力氣大，我也不怕有壞人。”

    于舒婉又氣又笑：“你就住吧，我給你算今天正式開始工作。”

    “啊？這不行吧，今天我啥也沒干啊。”

    “你就當今天先來適應環境了。”

    于舒婉嘆了口氣，又勸了兩句，丁鳳芹這才愿意住了下來，但卻還是拒絕了于舒婉要送被褥的想法。

    隨后，于舒婉送了石磊他們離開，這才又折返回來，跟丁鳳芹詳談后面工作的事情。

    “我的丈夫在醫院，家里也還沒有收拾好，所以前面幾天，你只需要在家里看著打掃打掃衛生就行，我要是去看家具，你就跟我一起，等我們住進來以后，再給你交代后面的事情。”

    “就這些嗎？”丁鳳芹有些緊張。

    只做這么一點事情，還能拿到這么多工資，她心里實在是不安，總覺得好像要隨時丟掉這份神仙工作。

    但其實于舒婉提出來的試用期工資并不高，甚至比縣城里周阿姨一個月還要低一些。

    可盡管如此，丁鳳芹還是惴惴不安。

    “東家，您再安排我點其他工作吧，要不然我睡覺都睡不踏實了。”

    第139章

    周阿姨在沈家待了很多年，工資開的比正常價格要高了五塊錢，包吃包住，每個月能拿三十八塊錢。

    于舒婉考慮到丁鳳芹暫時是試用期，而且前面這些天自己還不在家，所以暫定的是試用期這個月開二十元的工資。

    但二十元對于丁鳳芹來說幾乎算得上是巨款了。

    裝修的活兒并不是每天都有，有的時候就算接到活兒，但雇主也可能會討價還價，再加上后面還可能拖欠工錢，最后落到丁鳳芹手里的錢也就沒多少了。

    “那你來京市這么久存到錢了嗎？”于舒婉忍不住好奇的問。

    丁鳳芹嘴里算了算，“多的時候一個月能拿到十塊錢，如果恰好沒什么活兒，一個月可能連五塊錢都沒有，不過好在我吃飯住宿不用花錢，我也不買什么東西，來了這將近一年了，也存了七十多塊錢了。”

    這些錢對她來說已經很多了，在鄉下一年到頭，最多也就能拿那么幾十塊錢，再加上糧票緊缺，可能都存不住錢。

    “東家，真的沒有別的事兒了嗎？我看你院子里還留了一片地呢，要不我弄點種子過來給你種點菜，我可會種菜了，還能給東家你省不少買菜錢哩。”

    于舒婉笑著拒絕了，“這片地先留著，回頭問問我丈夫，他喜歡養花養草。”

    “呀，那多可惜地啊，種菜多好……”

    丁鳳芹下意識的說完，連忙繃住嘴，“東家對不起，我就是隨口一念叨，以后我會改掉這個毛病的。”

    她們鄉下以前也有個給城里人家當保姆的，城里人做事跟鄉下確實不同，不過那也是人家的想法跟選擇，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多說話會讓東家不高興的。

    “沒事。”

    于舒婉說著看了眼手表：“那你今天就在這屋里歇下吧，哦對了，這門你在里面上個鎖吧，鑰匙我今天拿去配幾把，回頭再給你，另外屋里屋外還殘留了不少泥灰，你也看了清理一下。”

    “放心東家，這些我都知道，我媽從小就夸我有眼力見。”

    丁鳳芹說起話來總是跟她這個人一樣很有勁兒，像是生命力蓬勃的小草似的，聽了便讓人感覺到有力量。

    于舒婉對她很有好感。

    “不用喊我東家，我的名字你也知道，隨意一些就好。”

    “那就……”

    丁鳳芹想了想，“于小姐？”

    “哦不行不行，您都結婚了……那就夫人？”

    怎么叫，倆人都怎么覺得很奇怪，于舒婉讓她直接喊自己的名字，她有覺得不禮貌，最后還是叫成了東家。

    跟丁鳳芹交代完了以后，于舒婉這才回了醫院。

    吳連長正在和沈占峰坐在一間病房里下象棋，倆人都眉頭緊皺思索著，看起來很是認真。

    于舒婉對象棋不了解，進門時看了一眼，便做到旁邊拿出本子開始想家里需要添置的家具。

    以后兩個孩子來了一定要分成兩間屋子，自己跟沈占峰一間屋子，回頭家里萬一來了人，還需要有一間客房，丁鳳芹那邊也需要單獨買床跟桌子，成套的床跟床頭柜電燈一共需要五套。

    大門旁邊的耳房用來放置雜物，主臥兩旁的小側間一間可以閑置著回頭看看有沒有其他用處，另一件則改成書房，這樣的話就需要一套書桌書柜，兩個孩子屋里也需要書柜，加起來就是三套。

    床單被褥得多買幾套才行，但是布票有些不夠，就暫時先買三套，等以后布票批下了可以再買。

    桌椅板凳，還有院子里的花架……

    算下來，這次搬家差不多得花出去七八百塊錢了，不過好在她跟沈占峰的工資都存下來不少，沈占峰那邊的津貼幾乎沒怎么動過，買個家具還是足夠使得。

    這價格也是她隨手算的，等回頭去買的時候，也不知道要多少錢才夠……

    “不玩了不玩了！”

    吳連長喪氣的將棋子一扔，癱倒在了床邊。

    也正是這一癱倒，他看見了后面坐著的于舒婉。

    “……嫂子回來啦哈哈哈，啥時候回來的咋沒聽見動靜。”

    于舒婉回神，對上了沈占峰看過來的目光，笑著回答吳連長，“大概半小時前吧，看你們專心下棋就沒打擾你們。”

    吳連長剛才皺巴的病號服此刻已經被他拉的板板整整，正襟危坐，心里卻被氣的不行。

    “老沈，你剛才肯定看到了，咋沒告訴我，害得我又在嫂子面前沒了形象。”

    這些天來，沈占峰已經習慣了吳連長的作風，也心知兩個人關系實在是不錯，淡淡看了吳連長一眼，面無表情：“你有什么形象？每天中午十二點起，吃飯撒的床單上，還是今天過來的時候在門口差點滑倒？”

    “……沈占峰！我那都是不小心，不小心你明白嗎！！”

    “嗯，明白。”

    吳連長更氣了，“我聽醫生說下棋能幫你鍛煉大腦才好心過來的，你倒好，還揭我的短，明天不陪你了！”

    沈占峰笑著的將棋盤收起來，“我記得你今天說是太無聊了，本來想拉著護工一起打牌來著。”

    吳連長：“……”

    “懶得跟你說了，我走了！”

    吳連長說著，又跟于舒婉道了別這才出門。

    于舒婉將門關上，笑著跟沈占峰說：“其實吳連長挺好的，他本來可以出院的，說是為了陪著你才留下來的。”

    “……”沈占峰頓了頓，嘆了口氣，“他這么跟你說的？”

    “對啊，前幾天跟我說的來著，難怪你們倆關系好。”

    “那是他在京市沒有落腳地，要是出院只能回軍區宿舍住著去。”沈占峰有些無奈的解釋。

    于舒婉聞言一愣，卻沒有因為被騙而生氣，反而意外的問：“他家里人呢？不來看他嗎？”

    “打過電話了，說是小傷，他不讓來，而且他家里人都在南方，過來一趟挺不容易的，要做十幾個小時火車。”

    眼瞧于舒婉眼里流露出一絲同情，沈占峰清了清嗓子，道：“今天石磊同志過來了。”

    “哦這個我知道，正要問你呢。”于舒婉看了眼桌子上的新鮮水果：“這是石磊送來的吧，他是你一手帶出來的兵，本來早就說想來的，但不知道你具體情況怎么樣，怕貿然過來影響你，今天問了我才過來。”

    “我聽他跟我說了。”

    “他跟你認識的比我時間都久，你部隊里面的事情問他挺合適的。”

    于舒婉說著，想起了醫生的叮囑。

    現在沈占峰的情況越來越好，但是回復記憶卻急不來。

    日常除了做一些簡單的腦力活動進行恢復，還可以找心理醫生做催眠，或者聽聽音樂舒緩神經。

    “回頭我讓人把家里的收音機帶過來，給你放點音樂聽。”

    “好。”

    失憶的病人時間久了，有一些很容易因為想不起來情緒變得暴躁焦慮，等到了這個時期，就只能靠藥物來維持了。

    前期趁著沈占峰情緒穩定，多試試這些辦法。

    “吃水果嗎？我去洗倆蘋果，順便給吳連長也送一點過去。”

    “我來洗。”

    “不用。”

    于舒婉找了個鋁盆就抱著水果去了水房，洗完去給吳連長送了一半再回來，就看見沈占峰正拿著水果刀嚴陣以待。

    于舒婉：“……沈占峰，你這是要跟水果拼命？”

    “不是。”沈占峰淡淡掃了一眼于舒婉手里的蘋果，“我來削皮。”

    噗嗤一聲于舒婉笑了出來，“你削皮就你削皮，這么嚴肅，我以為你是要跟水果品格你死我活呢。”

    沈占峰也笑了出來，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大了，將水果刀收了一半，這才拿起蘋果。

    “這些日子……”沈占峰削著蘋果，目光注視著一點點落下的果皮，“辛苦你照顧我了。”

    于舒婉明白了過來，淡淡道：“事情都有護工干呢，我也就是給你削了幾個蘋果而已。”

    “你能陪著我，就足夠了。”

    醫院雖然給他安排的條件還不錯，但畢竟跟家里比起來還是家里更舒服，可于舒婉并沒有介意，還是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除了削蘋果，其實她還經常試著幫自己緩解情緒。

    他失憶了，雖然因為性格原因，一直以來看著還算平靜，可有的時候，面對以前的那些人，面對突然空白的八年記憶，心里還是會忍不住的有些焦躁。

    于舒婉總是能夠跟他心有靈犀，適時的幫他緩解那些情緒。

    沈占峰說著將蘋果遞過去，于舒婉下意識接過來，一邊啃著，一邊眨眼睛。

    “沈占峰，你怎么還是喊我同志呀。”

    沈占峰手一頓，眼神盯著水果皮，“這樣喊不行嗎？”

    于舒婉：“你以前只喊我名字來著。”

    她知道對于沈占峰來說，自己就是突然出現的人，可他不是說感覺沒變嗎，干嘛還這么客氣喊同志。

    “……好，于舒婉。”沈占峰從善如流。

    “不對不對。”

    她嫣紅的唇瓣在蘋果上咬了一口，咽下去后，唇角還留著一絲淡淡的水漬，晶瑩剔透。

    “那叫什么？”沈占峰注視過去，目光怎么都移不開。

    “叫舒婉啊。”

    于舒婉說的很自然，她覺得這么喊一點問題也沒有，畢竟連熟悉的同事都是這么喊自己的。

    “……舒婉。”

    “嗯，這就對了。”

    于舒婉忽略了他語氣里的僵硬，笑嘻嘻的站起身，“我下樓去院子里轉轉，醫生說你已經可以進行適當的運動了，一起嗎？”

    沈占峰下意識點點頭。

    他好像從來就不會拒絕于舒婉的任何要求，只要她說他就愿意同意。

    更何況只是出去走一走而已。

    沈占峰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看起來身形反而更加修長高大。

    “這衣服不合身。”于舒婉挑剔的看著沈占峰身上的衣服，“小了一些，褲腿都短了。”

    “明天去換。”

    說話間到了樓梯口，于舒婉很隨意的扶住了沈占峰的胳膊，讓他下樓慢一些。

    他雖然腿沒有受傷，但之前腦袋里有淤血，所以盡量少運動，現在淤血已經沒了，這還是他一次下樓。

    但也是他第一次跟與舒婉有這么近的肢體接觸。

    隔著薄薄一層布料，沈占峰的胳膊還是感覺到了一陣潮熱。

    也許是天熱的緣故，雖然只接觸了胳膊上一小片地方，但他還是感覺那一片滾燙滾燙，甚至都要出汗了。

    “沈占峰，你怎么這邊胳膊也這么僵硬。”

    于舒婉皺著眉，捏了捏他的胳膊，“難道是你這邊胳膊也受傷了？”

    “沒有！”

    沈占峰連忙解釋，但于舒婉的手指已經從他的小胳膊一路捏了上學。

    于舒婉用的力氣很小，還小心翼翼的，沒有疼痛感，反而還癢癢的。

    他半邊身子都快跟著這胳膊酥酥麻麻起來。

    “我沒事，可能只是很久沒出來了。”

    于舒婉有些不理解，又捏了捏他的胳膊，還把袖子給擼起來看了看，確定真的沒事情后，像從前那樣順手捏了一把他的肌肉。

    沈占峰：“……”

    就算是有超強的定力，此刻沈占峰也還是個剛入軍校的學生而已。

    “……舒婉。”

    “嗯？”

    兩人樓梯已經走了一半。

    就只是這一半樓梯，沈占峰也走的磕磕絆絆，走一走停一停，明明腿上沒事兒，偏偏走的很是艱難。

    “怎么了？”

    沈占峰咬咬牙，“回去吧，我今天突然不想下樓了。”

    他微微弓身，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于舒婉心下一慌，“是不是頭疼還是哪里不舒服了？”

    “……”

    沈占峰無奈，只好點了點頭。

    見他這樣，于舒婉連忙又扶著他往回走。

    “不應該啊，醫生剛給你做完ct說已經沒事了，怎么才下了個樓梯就不舒服起來。”

    一路走回了病房，于舒婉心里雖然好奇，但還是連忙把沈占峰塞進了被窩里。

    炎炎夏日，沈占峰的被子已經換成了輕薄的毯子。

    于舒婉看著他將自己塞進毯子下面，更加擔憂了，“你感覺怎么樣，我已經讓護工去喊醫生過來。”

    沈占峰松了口氣，抬起頭：“可能真是許久沒有走路了，現在感覺好很多，已經沒事了。”

    “還是喊醫生看看吧。”

    聽說沈連長不舒服，醫生很快過來了，對著他問了各種情況以后，醫生也覺得好奇。

    “沈連長是覺得頭暈還是頭疼？”

    沈占峰沉默了片刻，“頭暈。”

    “那剛才心跳有感覺加快嗎？”

    “……有一點。”

    “胸口悶悶的？”

    “……差不多。”

    問到最后，醫生得出了結論。

    “怎么樣？”于舒婉連忙上前問。

    “同志你放心，沈連長可能只是有些中暑，我們考慮著他不能吹燈，所以給安排的一直是長袖的病號服，等會兒就給沈連長換短袖的，在讓沈連長喝個藿香正氣片就沒事了。”

    “那就好。”

    于舒婉送了口氣，等醫生走后，沈占峰也跟著長舒了口氣。

    “我記得你以前不怕熱不怕冷，可能生病以后人的免疫力下降了吧。”

    沈占峰側目看著胳膊，“可能吧。”

    今天下樓走一走的想法就這么被擱置了，于舒婉看了天氣預報后，決定過兩天天氣再稍微涼快一些，傍晚再跟沈占峰下樓。

    “剛才看你寫著什么，是家具嗎？”

    “嗯。”于舒婉將本子拿了過去，“這是暫定要買的東西，你看看還有什么需要的。”

    沈占峰仔細看完，說：“很全面了，剩下的等住進去以后再慢慢添置吧。”

    “我也這么想，哦對了，保姆的問題我已經跟丁鳳芹說過了，先讓她試一個月，看看行不行，正好這幾天要買家具，她還能陪著我一起。”

    沈占峰低了低頭，“我喊石磊跟你一起去吧，我不能跟你一起，你別累著。”

    “不會的。”于舒婉笑著搖頭，“我問過了，大的家具人家負責運回家，我準備這兩天先把床跟柜子給買了，兩個孩子的屋子我看一米五的床剛好，咱們屋里的我覺得還是大點睡起來舒服。”

    床？

    沈占峰手心又是一陣滾燙。

    “你看著辦就好舒婉，我都行。”

    “你也要睡啊，我正糾結著，你幫我想想，到底是一米八的好還是兩米的好。”

    沈占峰：“……你說大的睡著舒服，那就兩米的吧。”

    “可是兩米的回頭床單什么也不好買，要不就還是一米八，比縣城家里的寬一些。”

    “也好。”

    于舒婉點點頭，在本子上記了一筆，又跟他商量了柜子顏色書架尺寸后，這才合上本子-

    很快到了第二天。

    于舒婉最近的生物鐘都醒的很早，起來時才七點多，她陪著沈占峰吃了飯，就準備出門。

    “要喊石磊幫忙嗎？”

    “需要的話我再喊他，不過他昨天說今天還要過來看你，等他來了，你跟他說讓他把丁鳳芹的情況跟上面說一聲，看要不要查查底細。”

    “嗯，我明白。”沈占峰心領神會。

    倒不是倆人懷疑丁鳳芹，而是沈占峰的情況，只要是進家門的人的，都是要經過審查才行的。

    這年頭甚至還有間諜，查一查也保險一些。

    于舒婉說著，看了一眼外面。

    已經七月底了，最近夜里總是會下小雨，天氣也就漸漸涼快下來。

    “今天天氣還不錯，你要是覺得好一些，可以約著吳連長一起下去透透氣，不過如果覺得不舒服，還是等我回來，我扶你一起下樓。”

    沈占峰胳膊一僵，點了點頭，“好，你路上騎車慢一些。”

    “好。”

    以后要長留在京市了，沈舟直接給她送來了一輛比之前在縣城騎的二八自行車還是要小一點的女士自行車，騎起來要舒服不少。

    于舒婉蹬著自行車先是去配了鑰匙，這才去了四合院。

    “東家來了。”

    里面的人似乎一直在聽外面的動靜，于舒婉的自行車剛停下，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早上好。”

    于舒婉進了門左右打量了一眼。

    院子里鋪了地磚，昨天縫隙里遺留的灰塵，此時早已經沒了蹤影，屋里屋外，就連廚房都收拾的干干凈凈。

    “東家，我的碗筷我用的自帶的，以后家里買了碗筷，我的也單獨放在自己屋里。”

    于舒婉心道丁鳳芹的細心：“這倒沒什么，不過你要是嫌麻煩，以后一起放在碗筷架子上就行。”

    “東家您還有孩子，這孩子的東西就更要分開，我不嫌麻煩。”

    于舒婉沒有再說什么，有著她去了。

    轉頭，又看到每間敞開透氣的屋子里都放了點東西。

    丁鳳芹：“這些天東家你不回來，我就尋思著又去早集上看看有沒有啥可以去味兒的東西，結果問了兩家都要錢，我就自己薅了點京市常見的常青藤，這在鄉下也能用來去味兒，可好用了，等這些枯了我再去薅。”

    “辛苦你了。”

    于舒婉說著，又看見主臥也有一些綠色植物，“主臥可以不用放，里面沒有刷漆。”

    “這是去蚊子的香花。”丁鳳芹解釋道：“這玩意兒路邊就有很多，摘了也不要錢，現在還沒入秋，等秋后蚊子更猛，提前把這玩意兒放進去，蚊子就往里面去，等您回來要住的時候，可以直接搬進去不用擔心蟲子。”

    于舒婉心里再次感嘆丁鳳芹心細，忍不住夸了她幾句。

    “我昨天走的著急，忘了給你留點日常家里的錢。”于舒婉說著拿了五塊錢出來，“除了這些東西，其他的小東西你看著買。”

    丁鳳芹推辭了好一會兒，最后于舒婉說等會兒還有事情要跟她一起出去，她這才收了起來。

    把門鎖上以后，于舒婉推著自行車準備跟丁鳳芹一起去家具城，只是……

    “鳳芹姐，你會騎自行車吧？”

    第140章

    把門鎖上以后，于舒婉推著自行車準備跟丁鳳芹一起去家具城，只是……

    “鳳芹姐，你會騎自行車吧？”

    出乎于舒婉意料的是，丁鳳芹竟然會騎自行車。

    “以前我們村大隊里有一輛很破舊的三八大杠，都生銹了，里頭的鏈條嘎吱嘎吱響，我力氣大膽子也大，領著同村的幾個男孩偷偷騎過好幾次，雖說一開始沒少摔，但慢慢的就會騎了，那玩意兒比東家你這秀氣的小車難騎多了。”

    丁鳳芹帶著于舒婉一路到了家具城。

    倆人先逛了一圈，隨后于舒婉照著要買的東西的單子，先把一些小東小西給定下來后，這才去看床柜，這年頭的床都是實木的，彈簧床墊又過于柔軟，不適合于舒婉這樣經常久坐的工作者，于是她選好了尺寸讓木匠定做了桐木床，彈簧床墊卻沒有買。

    “等做完了以后我們會直接給您送到家里去，您留下地址就行。”

    “好。”

    于舒婉留下了地址，又叮囑丁鳳芹自己如果不在了她先幫著讓人給抬進去。

    “東家，還剩下堂屋里的椅子沒買。”

    丁鳳芹應聲，一邊替于舒婉看著手里的單子。

    “我們這邊有紅木跟桐木兩種，同志您要不要看一看？”

    售貨員介紹著，于舒婉卻對這些沒什么興趣。

    走出店門以后，于舒婉這才又跟丁鳳芹去了國貿。

    “沙發想要舒服一些的，買軟的吧。”

    丁鳳芹在旁邊參謀著：“我之前跟著裝修隊，見有錢人家現在流行皮沙發，不過價格挺貴的，可能一張都要幾十塊，而且還要票據。”

    “要票據嗎？”

    于舒婉皺皺眉：“錢倒是帶夠了，票我還沒真給忘了。”

    說著，她又看看時間，“等回頭有空了再來吧，今天已經差不多了，該買的也都買了，日常生活應該是夠了。”

    就連鍋碗瓢盆跟茶杯牙缸這些，于舒婉都買下來讓人一塊送到家里去了。

    丁鳳芹幫著清點單子，“差不多是只剩下沙發跟書房里的椅子了，東家，您是做什么事情的呀，我就沒見過像您出手這么闊綽的。”

    于舒婉：“我在報社工作，除了工資還拿稿費，另外還有我丈夫的津貼。”

    “我一看就覺得您是個有文化的人，有那種文化人的氣質，不像我，我一個字也不認識，一看就是粗人。”

    “你也可以學認字啊。”

    丁鳳芹蹬著車，語氣里有些遺憾：“我爹娘說過了那個時間段，再學習就晚了，我沒這個命學習認字。”

    “只要你想，什么時候都不晚。”于舒婉想了想，又道：“其實以后你如果想留在京市，或者去其他地方，認識字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你連火車票都可能會認錯，就算不學習什么東西，但最基礎的日常用字可以學一學。”

    “我能學會嗎？”

    于舒婉笑道：“你連做飯都能學會，認識幾個字當然沒問題了，等回頭我找本字典給你吧，你先從拼音學起。”

    “拼音我知道，我認識好幾個呢。”

    “對，認識幾個就夠你認識更多的字了。”

    “謝謝你東家，我到時候給你字典錢，而且我保證不會在工作時間認字。”

    “你閑了就能翻著看，反正倆孩子沒來之前家里事兒也不多，我小閨女馬上要上一年級了，回頭你們說不定一塊兒學習認字呢。”

    丁鳳芹聽了這話心里有些感動，“東家你人真是太好了。”

    讓她認字，甚至還說還讓她跟家里的女兒一起學習。

    不過丁鳳芹同時又想到了一個事情。

    東家看起來也才二十出頭，咋小閨女都上一年紀了呢，而且聽這話是還有個大的？

    “我家里的事情有些復雜。”

    似乎是猜到了丁鳳芹心里會有所疑問，于舒婉頓了頓，淡淡開口道：“我男人是軍人，兩個孩子是我們一起領養的戰友家的孩子，對他們我們是當親生孩子一樣的，到時候他們來了你別多問就行了。”

    原來如此。

    丁鳳芹越發覺得自己是運氣好，能找到這么善心的東家。

    “我明白，東家你放心。”

    下午的時候于舒婉才回了醫院，正好接到了石磊打過來的調查電話。

    丁鳳芹的背景干凈，父親雖然有過克扣底下工人工資的情況的，但跟他這個閨女沒什么關系。

    有了調查結果，于舒婉也放心下來，第二天拿到鑰匙就給了丁鳳芹一把-

    縣城。

    “以后，除了你結婚找男人，跟我談彩禮的問題，其他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你了。”

    錢臘梅跟于蓉蓉終于出了看守所。

    這將近一月里，錢臘梅里面已經無數次的咒罵過于蓉蓉了，要不是里面有人看著，她恨不得將人打一頓才算解氣。

    母女倆走在回鄉的小路上。

    于蓉蓉：“這能怪我嗎？要怪也應該怪于舒婉，你可是她的長輩，你身為長輩到她家里去了，她連門都沒有出，見都不見你，甚至還叫人把咱們給趕走，抓起來，最后你罵我干什么？”

    錢臘梅瞪了一眼于蓉蓉：“她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呢？是你提議說要來找于舒婉的，我也是為了你才厚著臉皮過來的，結果就是陪你一起去蹲大牢？”

    “……那個叫看守所，不是大牢，媽，你為了我犧牲一點怎么了，我畢竟是你親閨女啊。”

    “你啥時候能為了這個家犧牲一點呢？”錢臘梅看了眼于蓉蓉還算規整的五官，“你弟弟轉眼要上學了，回家趕緊去給我相親，養你這么多年，不能白養。”

    “我不。”

    就算進了一遭監獄，于蓉蓉依舊心比天高。

    “我還要去找一次于舒婉。”

    “你有毛病啊，沒看見人家于舒婉現在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你去了還不是照樣被打出來。”

    “媽，你就沒注意嗎？那天咱們去她家里，她家里出來幾個人都沒有她的丈夫沈占峰。”

    “那跟你有什么關系？”

    于蓉蓉：“……”

    有，她真的很想知道，前世的事情到底有沒有發生改變。

    還有，如果連沈占峰都沒有死，那馮卓呢？

    馮卓去當知青了沒有，鄭明珠跟他認識了沒有。

    馮卓明明那么喜歡于舒婉，如今于舒婉也沒有死，他就這么甘心了？

    “媽，我不回去鄉下了，你自己回去吧。”

    走到城鄉結合部，于蓉蓉停住了腳步。

    “你又作什么妖呢？”錢臘梅發愁的看著于蓉蓉，“你就當為了你弟好，行不行？”

    “這次如果被我抓住機會，我拿到的錢不會少。”于蓉蓉眼神里閃過一絲狠辣，決然的道：“媽，我要去找馮卓，你別管我了，我走了。”

    “你往哪兒找去？”

    “他家里。”

    錢臘梅眼瞧著于蓉蓉已經轉身離開，氣的追了兩步，但是看于蓉蓉一心不想回家，嘆了口氣，嘴里咒罵著自己獨自回鄉下了。

    于蓉蓉跟她分開以后，順著記憶中的位置一路問路終于走到了煉鋼廠家屬院。

    “你說你找我兒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寧美玲看著眼前的于蓉蓉差點笑出來，“咋了？被我送進監獄一次還不夠，還想再坑我兒子一次，再送你第二次？”

    “……阿姨，我這次只是打電話跟他說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趕緊滾蛋。”

    寧美玲說著就抄起了掃把，“再不走我可準備動手了。”

    “阿姨。”于蓉蓉嚇得后退了兩步，但很快又說：“我這次真的沒有惡意，我還知道馮卓現在不是在林壩就是在京市，他現在……應該已經掙了不少錢了吧……”

    聞言，寧美玲手里的掃把頓住。

    馮卓去林壩，是在于蓉蓉進監獄之后的事情了，更別說這個月他才去的京市，但是于蓉蓉是怎么知道的呢？

    至于馮卓掙錢的事情，寧美玲卻不是很了解。

    她只知道馮卓說自己找到了關系去京市，花了一些錢走關系，但是這錢他卻沒有問家里要。

    要知道，以前馮卓就算是買個冰棍都要跟家里要錢的。

    “你說什么呢？”寧美玲皺起眉：“我兒子的情況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于蓉蓉心知自己說對了，笑了出來，“我知道是因為我跟他之間有過約定，阿姨，你要是想讓馮卓掙錢掙得更多，就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

    “阿姨，現在的馮卓不是以前的馮卓了，他肯定比你想的要聰明很多，不然也去不了京市，再者說只是一個電話，我還能騙他什么嗎？”-

    京市服裝廠。

    倉庫外面，一輛輛大卡車從外面開進來，在倉庫門口停下。

    很快，廠里的工人已經跑出去開始卸貨。

    “馮卓，你怎么不去？”

    這些天工作干下來，馮卓已經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眼瞧著今天組長又來催他，馮卓實在是吃不了苦，將組長單獨叫到了房間里。

    “這是……凱旋門？”

    組長盯著手里的煙，瞪大的眼睛里寫著貪欲。

    馮卓點點頭，可憐巴巴的開口：“組長，我打小身體就不好，爸媽怕我真的把身體累壞了，就給我弄了點這個，讓我偷摸給你，希望組長您多照顧照顧我。”

    凱旋門這種又貴又需要門路才能買到的煙，在黑市上價格至少翻倍！

    組長眼饞的看著眼前的煙標，咽了口唾沫。

    “咳咳，馮卓同志啊，你這種情況我身為組長不是很好辦啊，畢竟倉庫這邊每天都很忙。”

    “您放心，只要您答應幫我這個忙，我爸媽那邊肯定不會只謝您這一次的。”

    組長眼睛更亮了，“那要是這么說……唉，其實我也體恤你們這些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公子哥，尤其是你這種身體還不好，身體不好怎么不早跟我說呢，要是早點說，也不至于看你每天累成這樣。”

    馮卓謙虛的笑道：“這不是也想為廠里做做貢獻嗎，誰知道這身體實在是不爭氣，實力不允許啊！”

    “既然如此……”組長左右看了看，見屋里沒人，伸了手。

    馮卓也很快的將煙塞到了他的手里，眼瞧著煙被裝進了口袋里，馮卓這才松了口氣。

    隨后幾天，每次需要裝貨卸貨的時候，馮卓都舒舒服服的蹲在辦公室里躲清閑。

    就算有人問起來，組長那邊也會給馮卓做遮掩，說他去了其他地方幫忙。

    “馮卓，有你的電話。”

    這天，馮卓剛準備縮到辦公室躲半天，結果就聽見外面有人喊自己。

    他假裝從廁所出來，貓著腰留出了倉庫后，來到了通訊室。

    “是個女同志。”

    通訊室的工作人員促狹的看了一眼馮卓，“馮卓同志的生活倒是多姿多彩，廠里有個大小姐，沒想到在老家也有啊……”

    他意味深長的話讓馮卓皺起眉，“同志你別亂說，如果是女同志，打電話的可能是我鄉下一個表妹，這是親戚關系，廠里的也更沒你說的什么大小姐，我跟鄭明珠同志只是普通朋友。”

    “行了行了，過來接電話吧，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明白……”

    馮卓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的接過電話。

    “何靜，上次你不是說不合作了嗎？”

    “……是我。”

    馮卓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愣了愣，“你誰啊？”

    于蓉蓉沒想到馮卓已經把自己聲音都忘了，忍著委屈，繼續道：“我是于蓉蓉，你不會把我忘了吧。”

    “……沒忘。”

    她既然說了名字，馮卓自然記得起來。

    “啥事兒？”

    于蓉蓉聽著馮卓冷淡的語氣，卻冷笑了一聲，“這個事情你應該很感興趣。”

    馮卓聞言皺了皺眉，“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我對你沒有多余的興趣，以前的事情我跟你懶得計較，你要是再不說，我就掛了。”

    “等等！”

    于蓉蓉聽出來馮卓已經十分不耐煩了，有些忍不住了，“這件事跟你有關系，跟于舒婉也有關系，你真的不想聽？”

    聞言，馮卓那邊果然沉默了幾秒鐘。

    于蓉蓉繼續說：“馮卓，你可能還不知道于舒婉現在的情況吧。”

    馮卓那邊反應了過來，“她什么情況用不著你跟我說。”

    “你確定不用我跟你說？”于蓉蓉語氣越發冷，“你現在在京市，怎么可能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她男人可是軍人，如果沒人告訴你，你可是什么都打聽不出來的。”

    “……你就知道了？據我所知，你們關系也不好吧。”

    于蓉蓉笑了出來，“可我也有辦法知道啊，馮卓，我知道你喜歡于舒婉，我不妨告訴你，前些日子我去了沈家，沈占峰并不在家，據我所知，他極有可能已經因為意外死了，你要是真的想跟于舒婉好，可要把握好這個機會呀。”

    “……你說什么？？”

    馮卓愣了愣，隨后冷笑道：“你騙三歲小孩兒呢吧。”

    “我騙你有什么好處？”于蓉蓉繼續道：“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其實有些特殊能力在身上，當初我為什么追求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能夠飛黃騰達，能夠去京市發展事業，哦對了，我才剛從監獄出來不久，沒人告訴我，我卻知道你在京市，甚至比你媽知道的都多，你現在應該掙到錢了吧，還不少吧……”

    “……”

    于蓉蓉的話讓馮卓竟然不自覺打了個冷戰，“于蓉蓉，你別跟我故弄玄虛了，有話直接說。”

    “可以啊。”

    于蓉蓉心知馮卓這是有些相信了，繼續努力道：“我知道一些未來會發生的事情，我可以靠這些幫助你掙更多的錢，不過同時，你也得給我一些好處才行。”

    馮卓：“我說了別拿我當傻子，只有這些話，還不足以讓我相信你。”

    “那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問我，就現在，我都能說出來。哦對了。”

    于蓉蓉頓了頓，“你身邊有個女人叫鄭明珠吧，是教授的女兒，她應該很愛你，但是你心里目前應該還是只有于舒婉。”

    馮卓心下大驚。

    鄭明珠這個名字，就連父母都還不知道，于蓉蓉為什么會知道。

    “你……”馮卓頓了頓，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后，繼續問：“我有個問題，你如果能回答上來，我就相信你。”

    “你隨便問，尤其是跟于舒婉有關的。”

    “好。”

    “你剛才說未來，那以前的事情呢？”馮卓猶豫著問道。

    于蓉蓉一愣，“以前？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總是能在夢里看到一些事情，但是跟現實大不一樣，但這些不一樣的地方，只有在于舒婉身上才不一樣，而我自己的事情，總能跟夢里相差不大。”

    于蓉蓉聽完這些話也很震驚。

    難道說……馮卓也是重生？

    可是不應該啊，如果馮卓重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馮卓，你做夢夢到的那些場景，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前世，你如果夢到了什么覺得奇怪的，可以問問我。”

    想了很久，馮卓終于開了口，“于舒婉……她是不是跟我訂過婚？或者說，她是不是遇到過什么危險。”

    聞言，于蓉蓉更加震驚了。

    原來真的不只有自己一個人重生……

    不，馮卓的情況跟她還不太一樣，他只是夢到了。

    忽然間，于蓉蓉有了一種親近感。

    “馮卓。”于蓉蓉認真起來：“我告訴你，你這些夢，真的是前世的內容。”

    “真、真的嗎？”

    “沒錯。”

    于蓉蓉看了眼電話亭周圍排隊的人，咬了咬牙，“我覺得這是老天爺再給我們機會，馮卓，這些事情電話里說不太方便，我旁邊還有人，我怕說了再被人聽去，要不，我們見一面吧。”

    馮卓皺了皺眉，“其實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

    “……馮卓，你夢里的內容，是不是夢到了于舒婉跟你訂婚后被劫匪一槍斃命，然后你去了林壩又去了京市，馮老板，你知道嗎？你以后會成為很富有的富豪的，因為國家過兩年就……你要是相信我馮卓，多余的話我不能在電話里說了，這些足以讓你相信了吧。”

    馮卓再次被震撼到了。

    于蓉蓉的話的的確確是自己夢里的事情，而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我還有個問題。”馮卓再次開口。

    “你說。”

    “我曾經夢見過舒婉被一槍斃命，但是……我不知道你在監獄里看過那份報紙報道沒有，舒婉曾經幫忙一起抓獲過兩名槍擊案犯。”

    “……”

    于蓉蓉頓了頓，“沒有看過，但是你確定是于舒婉協助幫忙抓捕的罪犯？”

    “確定。”

    “所以。”馮卓深吸一口氣，“你說，舒婉會不會跟我們兩個的情況也一樣。”

    “……”于蓉蓉愣住了。

    馮卓卻心里越發不理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上輩子曾經那么恩愛，為什么這輩子于舒婉不來找自己，還拼命躲著自己呢？

    想來想去，馮卓開了口：“我們見面吧，我走不開，你來京市。”

    “可以。”

    于蓉蓉說著，摸了摸口袋：“但是我沒錢，馮卓，你得對我負責。”

    “……我為什么要對你負責？”

    于蓉蓉聞言冷笑了一聲，“你不會是想卸磨殺驢吧，我告訴你，我既然知道未來的很多事情，那也就代表著我有搶占先機掙錢的想法，你跟我配合好，我們兩個以后是有機會發大財的，不過你要是不對我負責，那我大可以將以后的事情告訴別人去，說不定把你的機緣也給搶走。”

    這話以前可能嚇唬的住馮卓，可現在，馮卓冷靜的想了半天。

    “于蓉蓉，你也說了，除了我，你還要找一個相信你的人，且不說這個相信你的人有多么難找，這種知曉未來的鬼話根本沒幾個人會信，況且，你身上沒錢，你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馮卓，你果然成長了不少啊。”于蓉蓉想了想，覺得不能硬鋼，語氣軟了下來，“馮卓哥，咱們兩個算是互相成就了，我現在真是一點錢也沒了，要見面，你總要給我一個火車票錢吧。”

    “這倒是沒問題。”

    馮卓說著，警告道：“咱們兩個可以合作，但是你也不能太過分了，要求合理的情況下我都能答應，但是你最好心里也有點分寸。”

    “我知道，哼，我要不了你多少錢，況且……你以后就知道我又沒有用了。”

    “你去找我媽拿火車票錢，其他的等你來了再說，我會跟我媽交代的。”

    “知道了。”

    隨后，于蓉蓉把寧美玲喊了過來，馮卓跟寧美玲交代了幾句后，于蓉蓉拿著錢就去了火車站。

    她已經等不及了，等不及去見馮卓，跟他將以后國家的發展形勢，以后要怎么才能發大財，更等不及以后變成人上人，讓父母都為自己感到驕傲，讓于舒婉跪在自己面前……

    不過最后一條可能馮卓不會同意。

    而且……于舒婉到底是怎么個情況啊？如果重生，她應該知道馮卓以后會發財吧，還是說她的記憶只停留在了她死的時候呢？

    等回頭見面，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馮卓這邊的心情卻比于蓉蓉更復雜，他放下聽筒后，便找了個空地抽起煙來。

    于舒婉如果真的有以前的記憶，可能跟自己一樣只是部分記憶，或者是做夢而已。

    這樣的話，她預知了自己可能要死的結局，那么躲著自己似乎也能說得通。

    畢竟她是跟自己相親訂婚后出的意外。

    那有可能，于舒婉心里是喜歡自己，愛著自己的，但怕自己遇到危險，只能逼著自己跟一個老男人結婚。

    想通了這點，馮卓心情好了不少。

    但是很快，馮卓又想到了于蓉蓉。

    于蓉蓉的話十分有誘惑力，自己只是做夢而已，但她竟然能清楚之后未來發生的事情。

    這種能力如果能夠得以應用，完全可以趁著機遇掙筆大錢。

    但與此同時，風險也是存在的。

    萬一于蓉蓉其實只是利用自己呢？萬一于蓉蓉跟自己合作以后，自己過于依賴反而被她拿捏呢？

    想了很久，馮卓臉色越來越冷-

    “昨晚上又下雨了。”

    醫院外面的樹葉被雨吹落了一地，站在窗戶前，于舒婉伸了個懶腰。

    “是啊，天氣都涼快了許多。”

    沈占峰看著于舒婉的背影，目光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堪堪挪開。

    于舒婉走過去：“走呀，今天再下樓試試看，上次跟吳連長不都好好下樓走了走嗎，這會兒正涼快呢，過會兒就出太陽了。”

    “好。”

    沈占峰整理了衣服，剛站起來，于舒婉就要伸手來扶自己。

    “我沒事了，自己走就行。”沈占峰如今已經換了短袖。

    “那行，我就在你身邊，你要是覺得頭暈，記得拉住我。”

    “嫂子，他身體好著呢。”

    剛出病房門，吳連長就歪在隔壁門口吃著山楂卷看著他們夫妻倆，“上次沈占峰跟我一起下樓，那腿腳可比我好太多了，也沒見他頭暈什么的，他跟你下樓暈，可能就是跟你撒嬌呢。”

    “……”

    沈占峰撒嬌？

    就是讓于舒婉去想都想不出來是什么場景。

    “吳、剛。”沈占峰看了過去。

    吳連長感受著投射過來的寒意，嘿嘿一笑，連忙躲進了屋里。

    “他瞎說的。”沈占峰淡淡轉頭解釋。

    “嗯，我也覺得你……”

    你就不是撒嬌的人好嗎沈占峰！

    一直走到了樓梯口，于舒婉有些緊張，想起上次沈占峰突然說頭暈，便忍不住跟的緊了一些。

    沈占峰這次腳步倒是平穩，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他本來腿腳就沒事兒，上次也是因為緊張導致的不舒服，現在根本沒什么問題。

    倆人一路走到了醫院里面的花壇旁邊，于舒婉也漸漸松了口氣。

    “沈占峰，我問過醫生了，你還得再住院觀察個一星期，之后可以出院了，但是傷口還需要經常來換藥，還要來復查。”

    沈占峰腳下頓住，“那我們……回家里住？”

    “我是這樣考慮的，這樣的話，我們兩個日常生活也方便一些。”

    于舒婉想了想，又說：“我知道對你來說，可能忽然跟一個陌生人住在一起會覺得不習慣……”

    “沒有。”

    沈占峰眉頭輕輕蹙起，“你不是陌生人，舒婉。”

    于舒婉松了口氣，“那你就是同意了？”

    “……嗯。”

    見沈占峰點頭，于舒婉笑了出來，“那就好，我還擔心你會害羞不跟我回家住呢。”

    “……”

    害羞……

    其實是有的，但是沈占峰不會承認！

    他臉上熱熱的，很快便扭頭過去，不讓于舒婉看到自己發紅的耳根。

    “家里的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我這兩天可能就會很少來醫院了，下周你可以出院，我讓石磊過來接你。”

    “好。”

    沈占峰同意了下來，兩人又散步了一會兒后，于舒婉也接到了沈鐵軍來的電話。

    前些日子，于舒婉讓沈鐵軍幫忙聯系京市總社這邊的人，今天終于有了消息。

    于舒婉趕到了越好的地方時，那人已經到了。

    “同志你好，我是于舒婉。”

    來的是一位中年男同志，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帶著眼鏡文質彬彬。

    “我叫賀民，于舒婉同志你好。”

    賀民有些拘謹，于舒婉笑著主動開口：“我點的碧螺春，您看您能喝嗎？”

    賀民點了頭，看著于舒婉的模樣，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反應過來。

    賀民：“我跟沈司令早年便認識，他跟我推薦的你，我也看了你的報刊，沒想到你竟然這么年輕。”

    于舒婉生怕他是有什么想法跟誤會，猶豫著解釋道：“賀編輯，您千萬不要因為我爺爺的緣故就對我放水，我的要求您知道，我的訴求是未來能發展更多的訂閱讀者，做一份真正屬于小朋友的報刊，所以如果您覺得我的報刊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請您盡管提出來。”

    賀民頓了頓，終于笑了出來。

    “小同志你不要緊張，我能看出來你是個想做實事兒的，其實我也一樣，我以前也是專門做青少年報刊雜志出身的，如果不是看了你的報紙，覺得你很不錯的話，我也不會答應來見你。”

    說實話，賀民在聽到沈司令的話時，對于舒婉是有些質疑的。

    畢竟每年都有不少人想通過熟人親戚關系，在報社里謀求些什么，他一個副編輯，多少有些權力在手上，免不了被人盯上。

    不過看了《新希望》報刊以后，賀民對于舒婉的想法就改觀了不少。

    尤其是現在見了于舒婉的人之后，驚嘆于她的年輕，更驚嘆與她的聰慧。

    “長篇連載？”

    兩人聊了很久，于舒婉也提到了自己有想要連載長篇的想法。

    賀民琢磨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你的想法很不錯，但是依據我的經驗來說，能買報刊來看的，其實很多是為了打發時間，學生也是一樣，就算有能夠學習的內容，因為是版塊形式，所以很快就能看完一篇文章，這是報刊的優勢所在。”

    “但是，能夠長期訂閱，連續訂閱的并不多，如果是長篇連載的話，我覺得可能效果不會有在雜志上連載效果好。”

    于舒婉點頭：“您考慮的很有道理，但是我的長篇，是漫畫旅游的記錄形似，完全可以做到一期一個內容，就算空出來一期沒有看，也不影響正常閱讀。”

    “如果是這個形式，倒是可以一試。”

    賀民最后拍板道：“這樣吧，我可以給你聯系其他幾個縣城省份，現在周遭的城市發刊試行一段時間。”

    “謝謝您，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能解決我會盡量幫忙。”

    “以后如果全國發行，在京市發展是最好的，但是我們《新希望》報刊的總部是在縣城那邊。”

    “我理解你的意思。”賀民很快給了解決方案，“那邊報社的工作人員已經很熟悉了，臨時換人到京市肯定很多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可以兩地辦公，你可以來我們總社這邊，把你的檔案調過來，給你人員分配的權力，平時兩遍用傳真來傳遞稿件。”

    “我就是這個意思，就是怕您這邊會覺得麻煩。”

    賀民笑了笑：“不麻煩，如果你的檔案調過來，《新希望》以后的發刊地點就是京市，你算是我們的直屬員工，直屬報刊，回頭要是有什么比賽，什么獎金，也是代表的我們京市總社。”

    這對總社來說，除了多出一個辦公室，多發一部分工資，其實并沒有什么壞處，反而還有好處。

    如果將來報刊真的發行量很高的話，京市總社這邊自然也能拿到更多的錢。

    于舒婉明白過來，笑著道了謝。

    賀民：“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對你縣城總社那邊可能算是人才搶奪了，你們社長姓鄒吧。”

    “說來還有些慚愧，鄒社長對我幫忙挺大的，是他一手支持我的出來辦的《新希望》。”

    賀民安慰的看了一眼于舒婉，“小問題，他是我的老朋友了，回頭我給他掛個電話安慰他一下。”

    人才嘛，誰見了都要忍不住往自己身邊招攬。

    于舒婉點了頭，但心里仍舊覺得不好意思，轉過頭去，還是給鄒社長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鄒社長雖然痛心，但于舒婉畢竟在京市有更好的發展，也就只能忍痛同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