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分不清天旋還是地轉(zhuǎn),像是被丟進(jìn)運作中的洗衣機,在耳邊轟鳴的是來自同伴的驚聲怪叫。
“嗚哇啊啊啊啊啊——!”
我們是被深淵巨口吞了嗎?
怎么還在墜落?
這個想法剛剛閃過,周身的黑暗就被刺目的光亮驅(qū)散。我瞇了瞇眼,還沒來得及看清落到何處,就直直砸入水中。
咕嚕咕嚕的氣泡聲瞬間壓過一切,包括尖銳的耳鳴聲。我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蟲,維持著封入其中的姿勢向下沉。
不知多久,阿帽的聲音由虛轉(zhuǎn)實,真真切切傳到我這里。
“別睡了,快醒來!”
我一個激靈,回過神,掙脫那股強烈的眩暈感。
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水中后,心底生出的第一想法不是趕緊上去,而是艾斯在哪里?
艾斯是個能力者,海水是他的天敵。
他跟我一樣在墜落的瞬間跌下船,沒有意外的話,現(xiàn)在也應(yīng)泡在水中。
必須趕緊把他撈上去才行!
幸好,這片水域并不深,也不渾濁,呈一種清透的綠色,讓我可以很輕易地看清周圍。
平坦的底部鋪著滿滿一層白骨與破船,像是亂葬崗一樣,而艾斯就躺在其中一個破船的桅桿上,雙目緊閉,已然失去意識。
我趕緊游過去,扒開拉住他腳腕的骨爪,踢倒勾住他褲腿的斷裂桅桿,拽著他的兩條胳膊費力往上游。
我的水性真不好,一個人都不太容易浮上去,更別說帶著一個比我還重的人。
掙扎著游了一段,卻沒上去多少。我望著仿佛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水面,有些絕望。
怎么還有那么遠(yuǎn)!?
這樣想著,身體忽然熱起來,將周圍的水都染上溫度,翻涌著向上。
我試著擺動兩下腿,感覺輕松不少。
嘴角憋不住上揚,我在心里默默說了句謝謝,隨后就聽阿帽輕哼一聲,以作回答。
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留在船上的人排成一排跨在船舷上,正準(zhǔn)備往下跳。
“別跳!”
我及時制止,聲音卻因肺部空氣不足而出不去。
這水并不普通,就連我這種特殊材質(zhì)的人偶待久了,都會感到一種輕微的刺痛感,更別說普通的人類。
“等下,他們在那里!”
米哈爾眼尖,看到我后把其他人拉住。
“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們放下梯子,把我們拉上去。
我的腳剛踩上甲板,就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還好米哈爾就在我旁邊,扶了我一把,不然就直接跪了。
散兵輕聲嘀咕一句還是太弱什么的,我沒有聽清,應(yīng)該也不重要,忽略忽略!
邦西匆匆去船艙拿了毛巾回來遞給我,我說了聲謝謝,接過后卻不急著擦干凈,先是看了眼正在給艾斯做急救的丟斯。
艾斯溺水的時間不算久,再加上這個世界的人類體質(zhì)著實離譜,他很快就像噴泉似的吐出一束水柱,清醒過來。
艾斯直挺挺坐起身,眨巴眨巴兩下眼,才心有余悸似的拍拍胸口,“呼——得救了,還以為就這么結(jié)束了。”
他扭頭對我笑得燦爛:“謝啦安德!”
我回了他一個笑,這才把毛巾蓋在頭上揉搓。
133.
我們快速檢查了一遍船上的各個地方有無問題,隨后才聚在甲板上觀察四周。
就像是來到另一片大海,我們的頭頂是有海鷗飛翔的藍(lán)天,朵朵白云掛在上面,下方是翡翠綠的大海。
前方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葫蘆樣的小島,島上種著椰子樹,不知是誰在中心建了個平矮的小屋。
巖流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座小島,聲音透著股空茫感。
“我們剛才是被什么巨獸給吞了吧?”
他似乎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出問題了。
丟斯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記憶力,“沒錯。”
“那這些是?”巖流看起來更驚恐了。
他該不會是懷疑我們已經(jīng)到陰曹地府了吧?
丟斯特別淡定,拿出本子——草稿本,隨手畫了一張草稿,“說不定只是幻覺,別緊張。”
我實在沒忍住插嘴:“不是,哪有幻覺聯(lián)機的說法?你以為玩網(wǎng)游呢?而且這天空明顯是畫出來的,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那海鷗和云根本不動的!”
聽我說完,艾斯仰頭端詳半天,一拍腦袋驚訝道:“啊!真的不會動!”
所以你剛才觀察了半天都在看什么呢?
我有些無力吐槽。
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艾斯拿下他剛找回來的頭上的帽子,在手指上轉(zhuǎn)了一圈又戴回去,抬眸一笑。
好的,我懂了。
這玩意兒就是你的本體,對吧?
說起來,我的那個縫了花的黑主帽子,還壓在箱底沒丟呢。
正想著要不要哪天拿出來戴,就感覺身旁的人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轉(zhuǎn)頭看去,米哈爾抬手指向小島。
“門開了。”
我猛地扭頭,那扇木門確實開了一條縫,很細(xì),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出來。
我提醒道:“好像有人要出來了!”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嘎吱一聲,身材壯碩的老人走出來。
他的頭上像頂著一朵綻放的花,花瓣外黃內(nèi)紫,看上去很是奇特。
身上穿的比較休閑,粉紅色襯衫、淺藍(lán)色短褲和涼鞋,戴著眼鏡,眼神卻特別犀利,表情也十分嚴(yán)肅。
受他周身的氣勢所迫,我們這邊不由得擺出準(zhǔn)備作戰(zhàn)的姿勢。艾斯上前一步,將我們擋在身后,直面他的打量。
老人走到椰子樹下的躺椅邊,坐下,拿起報紙展開,眼睛卻一直盯著我們。
他問:“你們是什么人?”
頓了頓,他還打算說什么,“我——”
艾斯卻不給他機會,上去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帽子滑落,被他抬起的手接個正著,然后按回去。
“我叫艾斯,波特卡斯·d·艾斯,是黑桃海賊團(tuán)的船長。這些是我的船員,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
他起身,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我們對視片刻,齊刷刷彎腰道:“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
重疊的聲音特別響亮,在這個畫出來的天地間回蕩。
我悄悄抬頭,對面那個老人眼睛瞪得特別大,嘴都張開了,顯然是沒想到能在一群不法分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我竟然生出一種詭異的驕傲:沒想到吧,我們船長超有禮貌的!
老人思索片刻,起身收好報紙,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個禮。
我眉頭一跳,剛剛好像聽到了特別清脆的一聲。再看老人特別流暢的自我介紹,我想,應(yīng)該是聽錯了。
“我的名字是庫洛卡斯,雙子岬的看守員,年齡是68歲,雙子座,ab型……”*
就在我們以為他要把所有的身份信息全部說一遍時,他停下來了,卻遲遲沒有直起身。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正感覺奇怪,猶豫要不要問一下,就聽他長嘆一聲。
“你們這都沒看出來嗎?快來個人搭把手,腰扭到,起不來了。”
啊……原來我剛剛沒聽錯。
134.
自稱庫洛卡斯的雙子岬看守員,一邊說著我們是他在這些年看到的海賊中最奇怪的一伙人,一邊坐在那座我們以為是島其實是船的椰子樹島上,帶領(lǐng)我們來到一扇鐵門前。
他拉開鐵門,將我們放出去。
駛出一段距離后再回頭,才發(fā)現(xiàn)吞了我們的巨獸原來是一只巨大的鯨魚,頭部還有許多交錯的傷痕。
米哈爾一眼就認(rèn)出它的種類,“請問,如果我沒有認(rèn)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棲息在西海的島嶼鯨魚吧?”
庫洛卡斯點頭:“沒錯。”
米哈爾沒有繼續(xù)問。他能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已經(jīng)很不錯了,畢竟是個社交恐懼癥患者。
不過這也讓我越來越懷疑,當(dāng)初那個敢獨自出海,為了鎮(zhèn)上的人而直面我們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了。
或許,當(dāng)時是有夢想與善良給他的勇氣,而現(xiàn)在又有可靠的同伴幫忙,他不需要再被迫獨自面對懼怕的事,可以稍微依靠他人。
丟斯瞥了眼米哈爾,無聲嘆了口氣,自覺接過交談的重任。
“那它為什么會在偉大航路?島嶼鯨魚應(yīng)該是群居生物吧。”
庫洛卡斯望著巨大的鯨魚,鏡片后的雙眸有些發(fā)散,沉默良久,緩緩講述道。
“那是四十七年前的事。有一天,當(dāng)我照常看守著燈塔時,有一群豪爽的海賊沿著顛倒山而下,來到了偉大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