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做到嗎?
客廳沒有人,應(yīng)該是在樓上。
顧硯禮上樓的途中想了很多,最終都在心底平靜下來。
那又怎么樣呢?顧硯禮想,他喜歡葉寒枝,他就喜歡了這么一個人,就算葉寒枝真的做過又怎么樣呢?誰都會犯錯,他也犯過錯。
他喜歡葉寒枝,不,他愛葉寒枝,他接受葉寒枝的一切,只要葉寒枝也喜歡他。
如果不是幼年時太凄慘,寒枝不會去做這些事,顧硯禮的手握在門把上輕輕地推開。
房間里窗簾緊閉,床上睡著的人呼吸均勻。
顧硯禮微不可見地舒了口氣,沒看見網(wǎng)上的消息就好。
他放輕了腳步來到床邊,看見了葉寒枝微蹙的眉尖。
顧硯禮指腹按上葉寒枝的眉試圖把葉寒枝眉間撫平,手剛放上去便被握住。
葉寒枝睜開眼看著顧硯禮,他的瞳孔顏色略淺,近著看人時顯得很柔和,“顧先生這么快就回來了?”
“嗯。”顧硯禮低下頭,碰了碰葉寒枝的唇,輕聲說,“想你。”
葉寒枝笑了一下,“我還以為出什么事了呢。”
顧硯禮微微沉默了片刻,摸了摸葉寒枝柔軟的發(fā),“嗯……是有點事,有個人在網(wǎng)上爆料你以前的事情。”
葉寒枝眨巴了下眼,“嗯,以前的事?”
“嗯,你不需要多管,我會處理的。”顧硯禮說到這里問,“餓不餓?我去做飯。”
葉寒枝頷首,“好。”
顧硯禮親了親葉寒枝眉心,起身下樓。
葉寒枝摸出手機點進去看了一眼,見詞條#葉寒枝塌房#掛在熱榜一。
肥啾在一旁幽幽道,「據(jù)我所知,是在公司說你壞話的人被顧硯禮開除了,他心生不忿就去網(wǎng)上爆料了這些,啾。」
葉寒枝神色毫無波動,「所以顧硯禮早就應(yīng)該知道我不是表現(xiàn)出來的這副模樣?」
「他不知道,他挺信任你的。」肥啾說,「你要跟他說你以前是迫不得已,他肯定會更心疼你。」
「可是沒必要了。」葉寒枝點進綠泡泡,看了一眼季肖發(fā)的消息,太多了,他不樂意看。
「沒必要?」
「哥哥我是反派啊。」葉寒枝無語,「你真以為我和顧硯禮談戀愛呢?」
肥啾:「……啾。」
「也是時候讓顧硯禮知道我是個壞男人了吧?」葉寒枝慢吞吞地打字,「既然他信任我,那么打碎這些信任就好了,讓他意識到他以前喜歡我有多么愚蠢。」
肥啾:「……啾。」
它看了一眼葉寒枝的屏幕,見葉寒枝給季肖發(fā)了消息。
「我現(xiàn)在的確需要你幫忙。」
肥啾愣了下,「給他發(fā)消息做什么?」
「設(shè)定不是有反派聯(lián)合顧硯禮信任的人背叛顧硯禮的環(huán)節(jié)嗎?」葉寒枝丟下手機,「季肖是他信任的人吧?」
肥啾恍然:“對哦!”
葉寒枝:“……”這蠢鳥在對什么啊?
……
葉寒枝下樓的時候正好聽見顧硯禮在打電話。
男人穿著黑色襯衫,袖子挽起來,系著圍裙,生活氣息極其濃厚。
「是顧硯禮的媽媽哦,啾。」肥啾小聲說,「要不要偷偷聽一下?」
其實不需要偷偷聽,顧硯禮的聲音已經(jīng)傳入了葉寒枝耳中。
“網(wǎng)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您和父親不必太多擔(dān)心。”他眉目間帶著從容不迫的笑,“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這種程度的公關(guān)公司做過許多次了。”
“正是因為寒枝是我的愛人,我才會更冷靜一些,絕對不會讓這些事影響到他以后的生活。”
“回家一趟?是什么很要緊的事嗎?”顧硯禮關(guān)了火,無奈地笑了一聲,“母親,我怕他難受想多陪陪他,父親不也是如此愛著你嗎?”
“很要緊的事?”顧硯禮遲疑了片刻,他回過頭來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的葉寒枝,捂了捂話筒小聲問,“不睡了?”
葉寒枝走下來善解人意道,“阿姨讓你回家一趟嗎?那就回去吧,不用擔(dān)心我,我沒事的。”
電話那頭的顧母瞬間抿緊了唇,她能聽出葉寒枝的聲音沒有什么擔(dān)憂的情緒,似乎網(wǎng)上爆出來的事對他毫無影響,根本沒放在心上一樣。
顧母不得不承認(rèn)葉寒枝這樣的心態(tài)做什么都會成功,又或者說她其實也很欣賞這樣的人,只不過……如果會影響到顧硯禮的話,她自然會想得更多。
這樣想著,她聽見顧硯禮說,“那好母親,我吃完飯就過去。”
顧母淡淡地嗯了聲。
她掛了電話后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的顧父,“阿禮會回來,你和他好好談。”
顧父拍了拍自己旁邊,“你還沒和我說見了那個葉寒枝之后的感覺怎么樣,如果阿禮執(zhí)意要和他在一起,我們阻止不了,他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顧母坐下后沉思了片刻才說,“若是他真的喜歡阿禮,兩個人在一起也未嘗不可。”
“嗯?”顧父有些驚訝,“可我聽說,你被他氣得不輕。”
“那孩子看起來應(yīng)該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顧母輕嘆口氣,“他說什么阿禮把他當(dāng)做替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劇本看多了。”
顧父沒忍住笑了一聲,“怎么看著,還挺有趣的。”
“如果他一直在騙你家兒子,那可沒趣了。”
“阿禮一向冷靜,若是他真的不喜歡,阿禮也會放手的。”
顧母不覺得有這么樂觀,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算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
葉寒枝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顧硯禮忙碌的動作,安靜了許久。
其實他以前也期待過的,期待著這樣的生活,貧民區(qū)有一個搖搖欲墜的大屏幕,上面會播放許多在貧民區(qū)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東西。
富人們精致的生活,外面絢麗多彩的世界。
晚上的時候會反復(fù)播放著一家三口的生活,那個時候葉寒枝還小,他只能揪著破舊臟污的衣衫仰著頭羨慕地看著屏幕中被父母呵護的小孩,聽著小孩叫爸爸媽媽時甜脆的聲音,他總想如果自己的爸爸媽媽在就好了,就算沒有那么有錢,肯定也會過得很快樂。
他沒有太大的野心,他就想……就想在不被風(fēng)吹日曬的小屋子里安穩(wěn)地過一輩子,能夠穿干凈的衣服,吃飽飯,別的什么都不奢求。
但對貧民區(qū)的孩子來說,這些不算奢求的東西已經(jīng)是奢求了,他必須得先在這個地方活下去。
直到某天外面電閃雷鳴起,第二天那個大屏幕再也放不了外面的世界了,葉寒枝依舊站在那里仰著頭看著那個大屏幕,心里卻已經(jīng)下定了決定。
——他要離開貧民區(qū)。
顧硯禮回頭看了一眼怔怔的葉寒枝,以為葉寒枝是在擔(dān)憂網(wǎng)上的事,不由來到葉寒枝身邊輕聲說,“網(wǎng)上的事很快就會解決,你別怕。”
葉寒枝抬起眼對上顧硯禮溫柔的雙眸,這里面帶著安撫和真誠,映照出葉寒枝的臉。
葉寒枝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顧硯禮唇彎了彎,“嗯,準(zhǔn)備吃飯了,洗個手。”
葉寒枝踏進廚房,“我端一下盤子。”
“我來就行。”
快到冬天了,白日越來越短,吃完飯后天已經(jīng)黑了。
剛把餐桌收拾了,顧硯禮便接到了沈助理的電話,雖然葉寒枝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肥啾在一旁實時轉(zhuǎn)播。
「沈助理說逮到那個要爆料你的人了。」肥啾說,「對方要和顧硯禮談判。」
葉寒枝看著手指頭,「嗯,就是那個老鄉(xiāng)?那顧硯禮怎么說?」
「顧硯禮說晚點會去見他,啾。」
葉寒枝斂眉,他心想顧硯禮真忙,又要去見那個人又要去見自己的母親,還都是因為同一件事。
他一邊思索著顧母會和顧硯禮說些什么,一邊隨手抓起一旁的抱枕一動不動地看著顧硯禮,顧硯禮給沈助理那邊打完電話后回過頭來對上葉寒枝的視線。
葉寒枝微微一笑,“怎么了?”
顧硯禮搖了搖頭,他挨著葉寒枝坐下后問,“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用。”葉寒枝說,“你一會兒是不是要出去?”
“嗯。”顧硯禮頷首,他把葉寒枝攏入懷中,輕聲說,“我要去見母親。”
葉寒枝哦了一聲。
顧硯禮說,“等網(wǎng)上的風(fēng)波平息了我們就回家去,然后準(zhǔn)備結(jié)婚的事好不好?”
“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能和你結(jié)婚嗎?”葉寒枝問。
顧硯禮心頭一突,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看向葉寒枝的眼睛,那雙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雙眼此刻毫無情緒地看著他。
“寒枝你不要擔(dān)心,我……”
“你以為你母親叫你回去是做什么?”葉寒枝的聲音平靜到有些冷漠,“顧硯禮,你有沒有察覺到其實我——”并不喜歡你。
“對了。”顧硯禮忽地松開葉寒枝站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葉寒枝想說他不愛聽的話,打斷葉寒枝的話后他沒敢看葉寒枝,后退了好幾步說,“這里回去有將近一個小時,之后我還得去見個人。”
葉寒枝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沒說話。
“我……”顧硯禮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別過臉,強自鎮(zhèn)定地笑了一下,“我先走了,等我回來我再告訴你好嗎?”
幾乎是落荒而逃般,顧硯禮迅速離開了別墅之中,葉寒枝看著緊閉的門看了許久又慢慢地收回視線來。
「怎么?舍不得了?」肥啾問。
葉寒枝沒說話,卻劃開了手機點進對話框打下六個字。
「什么時候過來?」
……
顧硯禮抓緊了方向盤,他抿緊了唇看著前面的紅綠燈,腦子里不斷回憶起葉寒枝說那些話的表情。
他很想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葉寒枝冷淡的表情。
仿佛之前的情意綿綿都是假的一般。
那是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一個陌生的葉寒枝。
身后的鳴笛聲催促著他快走,顧硯禮才回神看見紅燈早已變綠。
顧硯禮一踩油門沖過斑馬線,他緊緊地看著前方,余光卻掃見錯身的車輛里熟悉的臉。
那是——季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