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4498

    晨光熹微，云層被天光啄亮，金光粼粼。

    “防護罩破了！”

    躲在特區里的達官顯貴上流人士，首先收到消息，每次都run得最快。人踩人，人擠人，形容狼狽地趕往“諾亞方舟”飛船。

    狂沙漫舞，沙塵暴淹沒了特供農田，廢土之上唯一的綠意。雨滴淅淅瀝瀝，街道彌漫著淡黃霧靄，如幽靈飄蕩，腐蝕過路行人，留下一堆堆白森森的骨架。

    防護罩外，畸變人見到升空的飛船，群情激奮，沖入平民區。

    聯邦安全區內，平民不是被趁機暴動的畸變人撕碎，就是吸入毒空氣休克暈厥。

    在一片混亂的末日景象中，出現了一朵朵怪異的漩渦，如同電光破日，把女人們吸入其中，留下恐慌的男人原地等死。

    天眼監控傳來實時畫面。

    “她來了！”

    卡西歐佩亞摩挲著屏幕上的漩渦，古怪地扯起嘴角，語氣甚至帶著點懷念。

    他的脊背滲出汗液，摻雜著恐懼，散發著奇異的香氣，叫他又恨又愛又怕。

    濃烈，極端。

    是她誘殺了他。他曾死在她手里，叫他淪落到這步田地。他的每一節脊椎骨都刻著她的名字，煎熬和恨意如蛆附骨，如影隨形，最好糾纏到天荒地老。

    可惜她不給這個機會。

    “卡西，你應該感謝我。是我給了你進步的動力。要不是我，就憑你們自己，早晚內耗殆盡。現在，你起碼跨越了宇宙。”

    小枝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如天音蒙賜。

    連多元宇宙邪神都被她驅趕絞殺，殺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螞蟻更簡單。

    但想到他曾用計，窺竊她的血肉宮胞，妄圖多走她的天賦力量，非得虐殺凌辱才對得起曾受過的一切。

    小枝故意把早已遺忘在角落的初級人工智能“大衛”放了出來，內里早已被她剖腹拆骨，替換上她的算法和指令。

    一抬首，見到大衛的擬像作為她的傳聲筒，酸澀惡意如同毒汁一樣從他的金屬胃里冒出。

    追逐著“大衛”的擬像，卡西歐佩亞踏上了方舟的艙頂。

    方舟已經上升到離地800千米，進入大氣層之中的散逸層，氣體分子脫離地心引力，逃逸到真空，血肉之軀根本無法呼吸。

    而立于天穹之上的，都不是傳統定義下的人類。

    對望一眼，兩人都沒有廢話，直接開打。

    眼射激光，拳拳到肉，迅捷如電，狂風獵獵，所過之處連金屬艙頂都被掀飛，照明燈火挨個撲滅。

    納米金屬軀殼沒有痛感，他的心臟卻被她酷烈的眼神驟然刺穿，殺欲愛欲混在一處，不分你我。他要舔盡她的每一滴血，嚼碎她的每一根骨。

    感知到他猶如怨夫成形的想法，小枝只覺得索然無味，連

    虐殺都顯得多余，于是她決定速戰速決。

    卡西歐佩亞已經從她游刃有余的姿態，認識到她與他之間不可逾越的力量差距。

    他絕無可能戰勝她。

    “要死，就我們三個一起死！”他發出絕望嘶吼。

    呃，他認為大衛攀附在她身上。

    卡西歐佩亞熔煉了自己，液體金屬化作指爪，鉗住她的吸血鬼復制體，像包裹一顆心愛的糖果，全身覆蓋，密不透風。

    一個兇獸甘作囚籠。

    “骨中骨，肉中肉。”

    他發出滿足的嘆息，跌入被打穿的船艙。

    曾經躺著初代吸血始祖的神秘棺槨，感應開啟。

    小枝和他墜入其中。

    在棺門將合未合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在外面莞爾一笑的小枝。

    “Nooooooo——！”

    仿佛被閃電擊潰，一縷縷液體金屬拼命涌向縫隙，掙扎向外，卻如同碰到了固若金湯的無形空氣墻。

    直至眼前只余深不見底的黑淵，直到無盡。

    一定很難熬吧。

    小枝垂著眼睫，若有所悟地笑了笑。

    九天之上，星云之中，映照她非人的眼瞳。

    將神秘的吸血鬼棺槨，推入了時空隧道之中，在種植園，她的尸體會遇上姐妹會的成員。

    【系統，你得自己拷貝自己了。】

    圓噸噸的果凍系統球，一分為二，又再度充盈。

    一只果凍球“噸噸噸”跳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義無反顧地進入了另一個時空通道，尋找那個曾經絕望仰望蒼穹的自己。

    只有我自己。

    自己拯救自己，自己設計自己，自己真愛自己。

    周圍的人來來去去，只有她自己永遠陪伴自己。

    電光驚鴻，寒輝凜凜。

    一張遮天電網籠罩藍色星球，無形波動震蕩銀河系。

    原點被她的時間回圈永恒禁錮。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素心眉心微蹙，烏黑眼眸有對她的心疼。

    她能理解小枝，更能領悟她的決絕。

    當她們被禁錮一寸之家，步循一言之規，遺忘星辰，舍棄自由，沉迷他們給的虛幻，就已經開始了末世序曲。

    因為世上沒有比她們更超脫的靈魂。

    如果她們都失敗了，人類的自戕和墮落幾乎是注定的。

    原點的所謂新一代女性，依然是舊人，從有自我意識開始，就接受聯邦的虜化教育，已經被徹底洗腦。

    小枝只會將一小部分覺醒者，帶到新世界去生活。

    “我還嫌做得不夠絕。”

    “自然給過他們一次機會，結果他們的狹隘、欲望、自私，使其走向隕滅。我又怎么會讓大家重蹈覆轍？天花病毒曾經肆虐世界，最后滅絕，只有實驗室還保存著。Y染色體何嘗不是一種病毒？”

    時間回圈里，人類的活動范圍會被鎖定在太陽系。

    女人不斷新生，老去，輪回。

    男人則被囚禁在肉身之中，衰老成蛆，血肉苦弱，精神俱滅。

    她望著窗外，眼睛不斷變幻著瞳色，最終變幻為一顆藍色的星球，里面有被她統攝吞噬的女女男男的靈魂。

    素心一眼望進去，險些迷失其中。

    “素心，如果哪天你死了。你的靈魂一定要交給我。我會讓你和活著一樣。”

    小枝眼中的藍色星球熄滅，重新變回黑色瞳孔。

    素心笑了笑：“可別。我已經活得夠累了，就讓我好好回歸大地之母的懷抱休息吧。你的虛擬世界可以留給他們。”

    她們有說有笑地前往星艦的休息室，前往新維度新世界。

    *

    在底層宇宙，流傳著一個恐怖傳說。

    有這么一個游魂，她的異瞳攝人心魄，狷狂癲狂，桀驁不馴，褫奪“父神”稱謂，打造她的秩序，用七天創造新世界。

    她是圣母，是上媂，是女媧，是魔女，是女巫，是鬼魅。

    一體兩面，純粹邪惡。

    他們只要看一眼她，就會被量子糾纏，苦厄相隨，夢魘纏身。

    他們所施加給她們的苦難，必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并且千倍奉還。

    只要有一個人記住她，他就會萬劫不復。

    媽祖廟里，小嬨坐在蒲團之上，密布的蛛網下燃著一盞暈黃的油燈。

    借著微光，她閉著眼，貪婪地閱盡這本齊光大師所注的《五行玄冥經》的每一個字。

    這本無字天書，只能用心眼看，肉眼則是空白一片。而且還加了一層防盜，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的意識被掃描過，才認清了書中字跡。

    心跳如擂鼓般飛快，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她想要知道他們的噩夢究竟是誰。

    可直到讀到最后一字，也終無所獲。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無名者浮游天地，無拘無束……”

    她喃喃自語。

    也是。真正的神，無所謂崇拜和信仰，更不在意是否留下姓名，虛名浮利為世人所知。只有偽神，才需要銘記，才需要信仰，才恐懼她們的力量。

    荒野山廟，今夜或許就是她的死期。

    她想起了紅轎子里，紅繩纏滿的金胎玉體，獻祭給某個不可說的少女菩薩。

    而這古書傳說，或許只是死前走馬觀燈的最后一絲幻想和希望，虛惘紅塵中的寸光片羽。

    “照見無明燈，滅除心頭火……”

    集體誦念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輝越來越亮，紅紙白錢翻飛。他們來了。

    你見過惡犬求生嗎？

    她狠狠撕咬，絕不松口，血濺無字天書，見證那股狠勁瘋勁狂勁。

    象形文字飽蘸仇敵之血，打破密密麻麻的規矩，一股道韻之氣，如一團氣霧從扉頁中釋出，纏住了衣衫襤褸血肉模糊的小嬨。

    一個如狼一般的女子，憑空消失不見，留下面面相覷的他們。

    小枝嘆息一聲，借泥胎神像，開啟真實之眼。

    破敗寂寥，無人祭拜的媽祖，雙眼倏地騰射火焰。他們在火焰之中，凄慘嚎叫，化為灰燼。

    她集眾相于一體，似神非神，低語著恐怖又美麗的話語。

    小枝的故事還在諸天萬界中繼續。

    而另一個故事的她，正冉冉升起。

    那里有最無恥的階級，最殘酷的鎮壓，最疲倦的勞動，最洗腦的荼毒。

    “’無非是人吃人，拳頭對拳頭。’

    你自言自語，給足勇氣，為無端來到另一個異時空。

    夜霧朦朧，你行走在一片墓園之中。

    湊近看清墓碑上的字，上面貼著容貌各異的黑白遺照，每一個名字都是‘小嬨’和你不同的死亡日期。

    一群閑出屁來的富豪，目不轉睛地盯著電子屏幕，投注打賭你下一步會做什么。

    ……”

    她的靈魂已然太過龐大，量子空間也無法完全容納。

    無字天書在量子空間翻飛，一雙無形的手偶爾撕下寫滿自然發展的不幸結局的扉頁，將稿紙團成團，推翻重來。

    如果結局不快樂美滿，那就不是真正的結局。

    改寫結局，扭轉乾坤，改天換地。

    這回輪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