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原世界
靈魂海翻騰，小枝從幽深的藍(lán)海浮上淺藍(lán)的海面，將觸到海面，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她又被置換到深海。
回到了純白的充滿科技感的空間——一切開始的地方。
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浮著一副雪白的面具，唯有眼睛處有色彩，一藍(lán)一黑。
一顆藍(lán)紫粉金黑五色變幻的圓球飄到她面前。
【宿主，恭喜你回到系統(tǒng)空間。首世界最終成就：愿望格滿85％，空間格85×85米，9萬點(diǎn)積分（10萬點(diǎn)扣除賒欠1萬點(diǎn)），血族面具一枚。非人天賦一件，請選擇。】
小枝下拉血族的天賦清單：
1.天然魅惑（路人好感度加成）
2.快速愈合（我為奶媽帶鹽）
3.超人五感，身體操控（八卦小能手）
4.低溫?zé)o呼吸（節(jié)能減排，低碳生活）
5.變形記之轉(zhuǎn)換形態(tài)（看我72變）
6.大力王（力能扛鼎）
7.超人速度（10秒內(nèi)繞地球一圈）
她真的有點(diǎn)無語，辛苦這么一回下來，對她來說有用的技能在她的時空幾乎沒有。
核爆后，女人要么做牛馬苦力，要么布施肉身。聯(lián)邦根本就沒有給她第三種選擇。
天然魅惑，她是死都不能選的。快速愈合，又不能控制愈合速度，聯(lián)邦那群渴求長生的老頭子老爺子，還不得把她解剖了？低溫?zé)o呼吸，聯(lián)邦監(jiān)控器遍布平民區(qū)，兼帶體征監(jiān)測，她是嫌死得不夠快嗎？大力王還沒有機(jī)器人能打。
只有超
人五感、控制身體精微操控，轉(zhuǎn)換形態(tài)，和超人速度有些用。
如果考慮到后面的時空之旅，還要精心搭配才是。超人五感，其它非人種族未必沒有。超人速度，如果她都變成妖怪，能穿墻了，那是畫蛇添足。至于轉(zhuǎn)換形態(tài)……
“系統(tǒng)，轉(zhuǎn)換形態(tài)，能變成死物嗎？”
圓球彈了幾下，伸出兩支圓潤的觸角，互相打架。
【血族原始的轉(zhuǎn)換形態(tài)不能變形成無機(jī)物。不過宿主可以拿10萬積分來升級，就能變成無機(jī)物了。20萬積分，就是完全元素化成空氣也行。】
“10萬積分，我只有9萬。你怎么不去搶？”小枝握拳叫道。
這圓墩墩的芯球，看著可愛是真陰險。這樣她就得無休止地去穿越時空了。不過，她自己的時空是沒什么好待的。之所以選擇繼續(xù)靈魂交易，是她咽不下這口氣。
她要復(fù)仇，報復(fù)每一個給她施加痛苦的人或物。
開始，她原本只想活著，或是不無聊地活著。現(xiàn)在，她起碼寬裕到琢磨復(fù)仇這件事了。
【宿主，只要再做一個任務(wù)就有積分了。系統(tǒng)還有交易城，宿主可以盡情消費(fèi)。】
出于好奇心，小枝喚出了交易城的板面。
交易城分為兩大類：科技側(cè)和神魔側(cè)。
科技側(cè)有相對原始的導(dǎo)彈槍支，這些只要10積分左右就能搞定。更強(qiáng)大的，甚至能給一顆星球的物種裝上游戲online，讓整顆星球淪為取悅她的游戲場。至于積分，1000萬，那就是至少100場穿越，這是跑死人的節(jié)奏啊。
神魔側(cè)從符紙法器，到傳說中的神器，補(bǔ)天石、龍珠之類的，起始積分比科技側(cè)高多了，符紙都要一百起。而且到了沒有靈氣的地界，這些法器靈器，除非本身自帶靈力，否則連驅(qū)動都不能。
積分不好賺，她當(dāng)然要花在刀刃上，最好是提升自身實力。否則她在一個世界待到心如死灰，根本沒辦法滿足愿望，那就是不老不死到世界毀滅。
“統(tǒng)啊，能不能先賒賬？”小枝好聲好氣，諂媚笑道。
圓球叉腰，哼了一聲。
【除非宿主遇到靈魂危機(jī)，否則不予賒欠。統(tǒng)可是有原則的。】
小枝湊上前，一把薅住圓球，墩墩的，還很有彈性，手感很像布丁。
【宿主，你干嘛？統(tǒng)也是有統(tǒng)身自由權(quán)的。】
小枝給圓球揉搓了一番。一頓馬殺雞過后，統(tǒng)伸了伸懶腰。
【好吧好吧，只這一次哦。賒欠一萬積分。你可以休息一天，明天就得開始還積分。】
“啊？還要休息一天？不能馬上開始嗎？”
【宿主，這是為了你好。不間斷地時空穿梭，會導(dǎo)致空間跳躍隔閡癥。回到原時空，你會分不清邊界的。】
空中依然浮著那副面具，蒼白如紙，薄如蟬翼。
小枝將手指向那副妖異的面具，問道：“那副面具怎么用？”
【本系統(tǒng)是變美系統(tǒng)。面具自然就是美人畫皮。如果你對自己的臉不滿意，就換上這副面具。但面具一旦戴上就脫不下來，還要取下你自己的臉皮。】
小枝搓了搓意識體上冒起的雞皮疙瘩，直搖手：“先不換了！”
【宿主，你還嫌棄？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不要自己的臉，也要換上重重面具張張畫皮，只為得到別人的喜愛。】
“那樣的喜愛太廉價，我寧可不要！”
小枝說得斬釘截鐵，復(fù)又討好笑道：“既然都賒欠了一萬積分，不如再借我1000積分，讓我買本書。我這人別的優(yōu)點(diǎn)沒有，就是對知識如饑似渴。”
她搓搓手，指著交易面板上那本《五行玄冥經(jīng)》。
【好吧，既然宿主有一顆向上學(xué)習(xí)的心，那就一并買了吧。】
小枝歡天喜地地接收了。
《五行玄冥經(jīng)》后土娘娘所著。皇天后土的“后土”就是傳說中的大地之母、五行之官、幽都之王，“后”還是古代天子稱謂之一。比如夏朝的統(tǒng)治者就叫“夏后”。
1000積分買本書，又不是一次性符紙，她還能學(xué)點(diǎn)正經(jīng)法術(shù)。
一團(tuán)璀璨金光，從面板上飄來，竄進(jìn)她的眉心。一瞬間，她的意識海就接收了經(jīng)書的內(nèi)容。
小枝意識翻到最后一頁，高興沒多久，就忍不住大吼一聲
“系統(tǒng)，你坑我！怎么只有上卷，沒下卷？”
【宿主，貪小便宜要不得啊！】
說著，就把她踢出了系統(tǒng)空間。
“哈”地深吸一口氣，她在床上驚醒，聞到的是這個世界特有的干燥沙土味，她咳咳咳被空氣嗆個不停。
土地沙漠化和霧霾嚴(yán)重，加上限制供電，就是有空氣凈化器，也不能時刻保持空氣潔凈。
她看了看鬧鐘，對比了下離開和回來的時間。二十多年的時間，對應(yīng)的是2分6秒。
現(xiàn)在才晚上10點(diǎn)半，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她干脆開始熟悉自己的異能。
跟系統(tǒng)確認(rèn)了房間里只有竊聽器，沒有攝像機(jī)，她才開始練習(xí)異能。
幸好她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全方位無死角監(jiān)控和安裝智能眼球，是要人的標(biāo)準(zhǔn)配備。一舉一動都在官家的監(jiān)控之下，上廁所交。配都不放過。有時候，她懷疑一級公民那么瘋，有一部分也是被逼仄的天空所壓抑的。
小枝試著變成了一灘水，但只能變半邊。系統(tǒng)建議變形需要真心相信自己是那灘水。看來要持之以恒地練習(xí)。練了半個小時，她就有點(diǎn)脫力，繼續(xù)睡覺了。
社區(qū)的鬧鐘在6點(diǎn)鐘，通過廣播，準(zhǔn)時響起。
她所在的社區(qū)是四級公民的聚居地。一級公民是政要財團(tuán)，二級公民是聯(lián)邦的公務(wù)人員，三級公民是無犯罪記錄的普通人。小枝作為回爐的16歲少女，當(dāng)然沒有犯罪記錄。但她的性別，使她又低了一個等級。
上午上學(xué)，下午打工，晚上宵禁，安排地明明白白整整齊齊。
有人說，極權(quán)統(tǒng)治使生命陷入無聊。她的世界驗證了這句話。
女人出門只能穿裙子，褲子是禁止的。她還必須戴上官家分發(fā)的帽子，帽檐寬大，遮住了周圍的視線，讓她只能看到正前方。和遮陽帽很相似，不同的是，后腦勺的位置連著頸箍，讓她的脖子不能轉(zhuǎn)動，她就不能和別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可以說是“使女的故事”帽子的加強(qiáng)版。
“加多腎寶溫馨提醒您，朱雀路到了，朱雀路到了。”
小枝心里翻了個白眼，上了公交車，走到了“未婚”的站位。
她最煩就是乘公共交通。但自行車只能工作的時候騎。
官家寧愿浪費(fèi)資源，也要規(guī)定她們必須乘公共交通是有原因的。
雖然實行婚姻分配到戶制，但男多女少，女人整整少了3個億。一妻多夫制是不可能的，是對聯(lián)邦意識形態(tài)的挑釁。所以，總有男人分配不到伴侶，為了安慰這群躁動的光棍和澆滅他們每時每刻的性焦慮，女性必須合法忍受一定量的性騷擾。
“啪啪啪……”
手機(jī)的閃光燈閃個不停，謀殺無數(shù)菲林。
公交車上，女人全部在站位，男人則全部是地上的蹲位。
偷拍裙底，是光棍們的合法權(quán)利，雖然有不少已婚男混入其中。
但沒人敢去糾錯，上一個這么干的，早就被公布個人信息，降低公民等級了。
“未婚”站位是不能拍的。因為她們是還未被分配的財產(chǎn)。
看到這么荒謬可悲的場景，小枝卻哭不出來，只想笑。
她竭力忍住，將自己的腳趾，變形成了一灘液體。幸好她的腳夠大，分量足夠。
一絲絲肉眼無法捕捉的水線，順著偷拍男的鞋子往上，從耳道進(jìn)入五臟。而后匯聚成大掌，握住了那顆骯臟的心臟。
“啊！”
人群發(fā)出尖
叫。一個男人渾身抽搐，口吐白沫，青筋暴起，仍不忘緊抓手機(jī)。
公交車唰地停下，醫(yī)療隊趕到。
“五級公民。心臟麻痹，沒得救了。送去火葬場。”
醫(yī)生粗略地檢查了一下，連AED（自動體外心臟除顫器）都舍不得給還有氣的偷拍男用，就下了死亡通知書。
坐公交車的公民在聯(lián)邦眼里可有可無，也不會立案調(diào)查。但小枝不能在完全掌握實力之前，就除盡這些臭蟲，那樣只會引得聯(lián)邦從平民身上找回?fù)p失。
她無聊地上學(xué)上班，終于殺死了一天的時間。時時懷念和素心她們在一起的時光，才沒使得她當(dāng)場失控。
“系統(tǒng)，趕緊開始吧。這地方，我一天都忍不了。”
【宿主，請選擇時空位面。】
一面面時空鏡如洗牌般，在她眼前滑過。
上一次她差點(diǎn)翻車。這次選個科技不那么發(fā)達(dá)，但物質(zhì)豐饒的時空好了。她就是喜歡物欲橫流紙醉金迷，這樣才有的玩。
【九零香江已確認(rèn)。時空身份已綁定：漓珠姝鬼。】
“身份怎么自動綁定了？”
小枝疑惑。每次都不是人，她早就習(xí)慣了。反正做鬼未必不比做人舒坦。
【此次九零香江為特殊時空，不得出現(xiàn)超越該時空的科技。因此人工智能都不合適……】
“行吧。這次我一定要找到真正的愛情。你記得把我安排到人類高質(zhì)量男性旁邊。”
這回輪到系統(tǒng)崩潰了：【不是吧？還要談戀愛？宿主，你上一次談戀愛，死了多少人？整個世界都被你改變了。你就放過他們吧，別禍害了。】
“說什么呢？和我談情說愛，是他們的榮幸。別廢話，開始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是一個愛情故事。
第32章 預(yù)知夢
大嶼山寶蓮禪寺。
禪寺以天壇大佛聞名，金身佛像璀璨煌煌，香江首富喬爵士的蒞臨更是為佛寺增光添彩。
喬谷之做生意做到被英女王親封爵位，也算是當(dāng)世無雙風(fēng)頭無兩。
雖娶了四房太太，但在多數(shù)港媒嘴里，是出了名的癡心種有情郎。原配太太釋心云，生癌去世后，還專門起了座道觀“真心樓”。不少師奶太太團(tuán)還慕名瞻仰，添了不少香油錢。
但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煩惱。
喬谷之五十多歲，依然是面皮光滑、無有紋路、風(fēng)度翩翩，和最小的三十來歲的四太太站在一起，也只會被誤會成老哥哥。
然而誰不想花開富貴、萬年長青？
鬼有鬼道。喬谷之就是手眼通天，也要求神拜佛。
一群黑衣保鏢開道，禪寺今日閉門大吉，只為招待貴賓。
住持將喬谷之領(lǐng)到一座香火鼎盛的萬佛殿，又開了小門，領(lǐng)進(jìn)一間密不透風(fēng)的無窗斗室。
一進(jìn)門，隨后的律師張力夫就覺窒息。一向在法庭上替奸商權(quán)貴顛倒黑白的伶牙俐齒，被斗室里頭的詭異壁畫掐住了喉舌。
原來佛殿另有乾坤。
外頭香客祭拜的是堂堂正正的金裝大佛，卻不知香火皆為斗室壁畫上的修羅妖魔所享。
修羅像油彩濃艷，三頭六臂，兇悍丑陋。一個便也罷了。滿屋天花板都是各式修羅畫像，才令沈從吾透不過氣。
“爵爺，東西都備好了。”
他畢恭畢敬地呈上黑色皮箱。隨后的兩個保鏢把寫有4件生辰八字的紙人放在斗室。
“行了，你們都出去吧。”喬谷之?dāng)[擺手。
張力夫如蒙大赦地關(guān)門退出。
喬谷之打開皮箱，里頭有三只香蕉、香燭元寶冥幣，還有漆黑的檀木小盒。
打開檀木盒，是一介青玉方印，上篆“大暗黑天”，此乃修羅界名言。
唯有方印的印泥最為不同尋常，散發(fā)出一絲絲血腥氣。
喬谷之點(diǎn)燭焚香，金錢開路。
與尋常不同的是，他于香灰壇上，倒插香燭！
香燭在香灰里冒出縷縷煙氣，依然在燃燒。
喬谷之還把三根香蕉也插在壇里。
香燭倒著燒，燃得極快，似乎另一頭真有鬼神在歆饗香火。飽滿的香蕉也很快焦黃灰敗。
蘸飽了血泥的青玉方印，被印在四件紙人的生辰八字貼條上。紙人立刻無火自燃。
煙氣繚繞，如夢似幻，縈繞在喬谷之的周身，如登仙境，神游太虛。
他的生魂從臍下三路出，由紅光護(hù)體，下至修羅界。
異度空間開啟，喬谷之一路頭朝下，向下游，游過表土層的土腥氣，來到藍(lán)星的地核。
修羅界頂天立海，背靠須臾山，腳踏香水海。
一個戴著墨鏡的豬頭人身男，拿著大煙槍吞煙吐霧，數(shù)著一沓沓鈔票。
喬谷之一聞，竟是鴉。片的氣味。心里不屑，他還是恭敬地呈上祭品。
“五通大神，這是剛死的童女，還新鮮著。”
喬谷之從西裝口袋里拿出一枚寫著生辰八字蓋著血印的小紙人。
紙人吸收了修羅獄的邪氣，又蒙強(qiáng)召，立刻化為鮮妍的童女。女童才剛枉死，就被偷了生辰八字進(jìn)獻(xiàn)給淫神。
五通神的紅眼立即一亮，又打量喬谷之身上滿溢的紅光，豬似地哼哼道：“你財氣亨通，就給這么點(diǎn)買路錢。不過還算上道。”
說著就只顧享用嚇得哇哇直哭的童女，放行了喬谷之。
喬谷之熟門熟路地乘坐飛渡船，飛越幽深的香水海，海里有散著微光的紅卵無數(shù)，又到達(dá)須臾山。
須臾山洞窟林立，住著鬼道部的修羅，如同珊瑚密密麻麻的山洞，遠(yuǎn)處望去，能讓人犯密集恐懼癥。
中心是一顆連接天宮的神樹，根部在修羅界，果實卻在天宮。還曾為此引發(fā)天神和修羅的戰(zhàn)爭。
幸好喬谷之是阿修羅王的貴客，鬼道修羅不敢冒犯。
飛渡船直入七寶宮殿。
毗摩質(zhì)多羅乃四大修羅王之一，九頭身，別誤會，不是模特身材，而是有九個頭。面色青黑，怒目圓睜，眉心有眼，口中吐火。
傳說一個頭就有千眼，實際是夸大了。
祂懶洋洋地臥在大殿上，身形巨大，打了個哈切，噴出黑火：“時辰正好。開始吧。”
一朵黑蓮從祂眉心眼中釋出，將喬谷之?dāng)z入蓮心。
喬谷之本是要問自己的錢途命運(yùn)，畢竟回歸在即，又想增添壽數(shù)。
五通神幫忙傳達(dá)了意思，卻搞出這么大的陣仗，他是二話摸不著頭腦，更被修羅王的神顏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
喬谷之想著想著就在修羅界陷入了夢境，意識沉入了黑暗。
原本神情慵懶的修羅王立刻睜開惺忪的睡眼，端正打坐，手結(jié)法印，連結(jié)夢境。
傳說夢境是自盤古開天辟地，滌蕩天地濁氣之后，最后的混沌之所。幸運(yùn)的話，還能在夢中世界見到過去未來。
如他所愿，喬谷之預(yù)見了未來，得到了三段光怪陸離的奇夢。
第一夢。
泰國曼谷高級醫(yī)院產(chǎn)房。
一位身著綾羅綢緞白發(fā)蒼蒼的枯瘦老頭，手握龍頭權(quán)杖，坐在輪椅上，在產(chǎn)房外等待。
夢境中，時間過得飛快。
臉色愁苦的護(hù)士很快從產(chǎn)房里抱出嬰兒。
老頭撩開襁褓，看到的是面色青灰的死嬰。他不死心地往下看，有蛋有雞，卻是死的！
老頭怒道：“咳咳咳……還不快作法！”
喬谷之就算和泰國人做生意，也不會說泰語，但在夢中，軟儂的泰語卻似粵語般熟悉。
場景變化飛快，他從醫(yī)院飄到了昏暗的佛堂。
老頭蓋著白布，枯瘦的手指緊抓龍頭手杖。旁邊是打著點(diǎn)滴，陷入沉眠的女人。
沒等他細(xì)看，阿贊們（泰國法師的稱呼）圍成一圈，就開始念咒。
嘈嘈切切，嗼咪嘛哄，念得他頭痛欲裂。
夢境中的人看不見他，咒語卻依然對魂魄起效。
阿修羅王不得不彈出法力護(hù)之，以便他能繼續(xù)窺視未來。
喬谷之的頭痛很快消散，平靜下來，睜開眼。
那個打著點(diǎn)滴的女人，站起身，扯掉手上的針，將蓋白布老頭手里的龍頭權(quán)杖硬扣了下來。
她環(huán)視佛堂，眼神睥睨。
奇怪的是，喬谷之始終看不清女人的樣子，卻能感受到她傲
慢的情緒。
眼神所到之處，眾人跪拜匍匐。
喬谷之又不由自主地飄向佛堂隔壁。
隔壁斗室，守著長明燈的尼姑。
佛像突然龜裂，眼中燃火，還能聞到硫磺味。
尼姑低低念了聲“阿彌陀佛”，取出寶塔中的一顆散發(fā)華光的珠子，急匆匆離開了佛寺。
還沒等喬谷之看她的去處，他又換了夢境。
第二夢。
“鬼王鑾駕，注意避讓！”
黑色夜空掛著一輪紅月。
眾鬼簇?fù)碇惠v嶄新锃亮的勞斯萊斯。
車座上竟坐著他的大兒子喬斯年。
進(jìn)了娛樂圈也出淤泥而不染，平日里一本正經(jīng)的兒子，竟與旁邊的女子調(diào)笑說笑，神情是如此地心醉神迷。
讓他忍不住仔細(xì)打量那女子。
所見是一團(tuán)雪白，面目模糊，只有一雙異瞳深深印在他的腦海，左眼魅紫，右眼黑灼。
肉眼看不清，喬谷之的心眼卻看得如癡如醉，仿佛她是不可方物的美人。
美人突然偏過頭，那雙異瞳緊緊攝向了他。
喬谷之毛骨悚然。就好像電視機(jī)里的主角，忽然直視觀眾，還與他對話一般。
看不清面目的美人莞爾一笑：“原來是喬岳父，失敬失敬！”
說完，她一拂袖，就將喬谷之推出了夢境。
喬谷之飛離夢境，心里還在想：他那個木頭兒子有出息了，還當(dāng)上了鬼王。這樣，他百年身后也有個照拂。
第三夢。
喬谷之飄在千米高空，所到之處，天崩地裂，山河變色。
港島被千丈高的海嘯所淹沒。旁邊的霓虹更慘，幾個主島直接從中間裂開，噴出巖漿。
沒等他飛向港島查看，天穹處突然傳來雷霆霹靂般的威嚴(yán)女聲。
“大膽偽神，竟敢窺視命運(yùn)，妄圖修改命運(yùn)線！看掌！”
一只閃著雷電的巨掌，劈天蓋地，夢境碎裂。
位于修羅界的修羅王分身，直接被這跨時空的一掌湮滅。
喬谷之被波及，燒到了左眼。他在現(xiàn)實中的肉身，左眼眼球被燒成灰，眼眶流血，只余空洞。
生魂逃出，喬谷之發(fā)現(xiàn)罩著他的大佬都被打死了，連忙飛回。
守路的五通神攔住他，這回他又變成了綠油油的蟾蜍頭。
“怎么樣？看到未來了嗎？”
喬谷之急道：“何止是看到！簡直是太多！連修羅王都死了！”
蟾蜍咧開嘴：“那只是修羅王的一個分身。你自己如何”
“我沒看到自己，倒看到兒子成了鬼王。”
五通神道：“出息了！一個戲子也能做鬼王。”
五通神是唐時柳州之鬼，橫行鄉(xiāng)野，專喜淫人。妻女，是典型的因恐懼而被百姓供奉的惡神。
在冥界帶墨鏡穿牛仔，思想?yún)s還是老古董。演戲唱歌的全是下九流的戲子。
蟾蜍又哥倆好地出主意：“你那兒子是十世好人轉(zhuǎn)世，難得的赤子之心。你死后成煞，掏出吃了，不就成鬼王了？”
“吃兒子？這不太好吧。”
蟾蜍剃了剃留有血漬的牙縫：“吃兒子，吃女兒，這有啥？有的吃，總比沒有好。”
喬谷之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心眼比鬼還多。
“我的眼睛怎么辦？”他指了指空了的眼眶。
蟾蜍聞了聞味，立馬后退：“嘶！好生厲害！你這是被法則之力所擊。沒辦法，受著吧。”
蟾蜍轉(zhuǎn)了轉(zhuǎn)大眼珠：“要不我給你舔舔？”
喬谷之立刻掏出剩下的紙人和三根香蕉扔向五通神，生魂溜之大吉。
不趕緊溜，他還要像上次一樣被五通神放進(jìn)嘴里嘬一口，陽氣都要被吸光。
五通神生出蟾蜍、豬頭、鼠形、馬面、猴頭，五頭相互挨擠，爭搶童女和香蕉，還不忘大叫：“下次燒輛法拉利給我！”
真貪！
喬谷之嘆息，事后換了個假眼球。
這也是他舍不得死的原因了。活著，他是黑白兩道都敬著的首富爵爺；死了，他可能還要位于那五頭畜生之下。又嘆這年頭連鬼大佬都罩不住，他還要受這皮肉之苦。
處理好事務(wù)后，他立馬打越洋電話，call他遠(yuǎn)在泰國拍戲的兒子。
喬斯年一聽聲音，嗯了一聲，說了一句有事就掛斷。他現(xiàn)在很煩惱。他被鬼迷啊！還是心甘情愿的那種。
他將漓珠綁到項鏈中，貼身攜帶。
小枝就住在發(fā)出月華的漓珠之中。里面是微雕的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她正玩得不亦樂乎。
而利用喬谷之這個生魂，暗搓搓窺探命運(yùn)線，卻不小心泄露邪氣而導(dǎo)致一個大分身被毀的修羅王正暗恨中。
等著吧。
天上地下，正道邪道，永在他手！
第33章 人勾鬼
此界天上人間、六道眾生，都為父系神所把持。
神靈預(yù)感到隕落危機(jī)，才對命運(yùn)起窺探之心。但他們的靈魂體量太大，一旦進(jìn)入命運(yùn)線觀察，必引起未來那位的警覺。用生魂探路只不過是個引子。
那三段夢境必與滅世危機(jī)有關(guān)。
但父神們不能夠彈指一揮，就消滅人界與所有預(yù)知夢有關(guān)的人。他們的本體在異度空間享用人間香火，只能派出分身投胎。
幸有無數(shù)非人非鬼供他們驅(qū)使。
曼谷佛堂。
米哈娜是有華人血統(tǒng)的泰國人，自幼受佛法的熏陶，成年后不愿嫁人的她，選擇了長伴青燈，已有二十余年。
暹羅氣候濕熱，神秘的巫文化也隨蟲蛇蔓生。
米哈娜當(dāng)然知道隔壁的法師阿贊們在為阿育他亞家族搞什么鬼。不忍女孩死于非命，還要魂飛魄散。她悄悄拿了寶塔里的靈珠，鎖住女孩的魂魄，將靈珠藏到蓮燈里放生。
夜晚，幽綠的河水帶走粉色蓮燈。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愿施主拔一切業(yè)障，早往極樂，善哉善哉。南無阿彌多婆夜……”
米哈娜在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夜里，為不知名的可憐女孩，柔聲念了一段往生咒，目送蓮燈飄遠(yuǎn)。她也決定離開這是非之地。
在米哈娜走后，早已守候多時的餓鬼修羅，拼著掉一半修為的力氣，滅了靈珠里的三魂七魄。
靈珠里空空蕩蕩，九天上紅紅火火。
殊不知規(guī)避預(yù)言也是預(yù)言的一部分。
小枝總是和死亡如影隨形，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降落到這個時空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她是誰？她在哪？
她現(xiàn)在一顆散著幽藍(lán)之光的漓珠之中。
小小一顆珍珠大小的珠子，竟容得下她一米九的身軀。
沒見識過妖鬼文化的小枝嘖嘖稱奇。不過她現(xiàn)在還有一件大事要解決。
“系統(tǒng)，之前那個世界一米八也就算了。X世紀(jì)營養(yǎng)好，長得高的人多。我現(xiàn)在一米九，你叫這個時代的矮子男情何以堪？還有啊，他們都喜歡卡哇伊的。你見過漂亮的女鬼這么大只的嗎？干脆叫大只佬好了。”
【宿主，你現(xiàn)在是靈體。想要變矮變鬼相，一個念頭和法力的事。女人強(qiáng)大，就是長成了金剛芭比，都不影響她的美。矮子男自己矮就算了，還要矮化她人。統(tǒng)已經(jīng)幫你排除了那些精神殘疾的男人。不要太感謝統(tǒng)哦！】
小枝抬頭望天，無言以對。不過吐槽完的她，頓感神清氣爽，開始查看周圍的環(huán)境。
漓珠在一朵蓮燈之中。在一條河里飄蕩著也不是辦法。
她試著提取腦海里《五行玄冥經(jīng)》的內(nèi)容，調(diào)動不多的法力。
“起！”
漓珠在她的意念之下，收斂了光華，飛到了岸邊，落在一艘漁船上。
找到了藏身之處，小枝開始吸收月華，修煉己身。靈體從透明到半透明，慢慢變得充實。
《五行玄冥經(jīng)》的上卷只有修煉之法，下卷才是各種奇門遁甲的法術(shù)。上卷為理，下卷是術(shù)。
也就是說小枝現(xiàn)在是空有法力，而不知如何使用。
更深露重，她在打坐之后，竟不自覺地陷入夢境。
夢里有嗡嗡嗡的念經(jīng)聲，是她聽不懂的語言，就算聽得懂，組合在一起，也不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燃著星火的一把把香，火紅地燙在她的胳膊上，皮肉嗞嗞作響。她的視線是跪在神龕上的，沒看到燙她的人是誰。
她只知道夢里的她很傷心很傷心，好像遭到了天塌下來的背叛。
醒來時，她住在漓珠的房間里，一摸臉，手上是淡藍(lán)的淚痕。
原來靈魂會做夢，會哭泣。
“系統(tǒng)，我的這副靈體是誰的？”
前車之鑒，小枝可不想再當(dāng)一次實驗體。
【宿主，這是你自己的靈魂。這個世界的靈氣充沛，是危機(jī)，也是機(jī)遇。你繼承了她的身份，也就繼承了她的因果。】
“呃……不會叫我學(xué)白娘子報恩吧？”
小枝聽得頭大。她最煩就是對男人好到奉獻(xiàn)己身。白蛇傳鯉魚精之類的故事聽得她又要犯病了，想化身比格犬，在全世界頭上拉屎。
【別的時空，系統(tǒng)不敢妄下斷言。但這個時空，從來只有男人欠女人的，還是孽債。她或許是想叫你為她報仇。】
“好啊，統(tǒng)，露餡了吧？還說沒有偷聽我的心靈。”
系統(tǒng)：ヾ（≧O≦）〃嗷～
溜了溜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按照經(jīng)書所著的吸收日光精華。
漓珠奇妙地也能吸收日光，在白天由藍(lán)光轉(zhuǎn)變?yōu)榻鸸猓秃孟袷且粋�儲存能量的充電器。
小枝照樣收斂了漓珠光華，就好像是她的本能。珠子霎時變成普通的銀白玻璃彈珠。
這珠子可是寶貝。她目前還未見過一只鬼，除了她自己，也知道人心險惡，鬼心狡詐。鬼是從人變的。
剛開始，她還有點(diǎn)害怕地伸出跟手指去接陽光。
按照玄冥經(jīng)所說，靈體是不怕陽光的。而這明顯和小枝聽過的鬼故事恐怖電影相悖。
暹羅清晨的陽光對她來說就很毒辣了。
她待在漁船，把中指伸出去又抽回來，伸出去又抽回來，如此反復(fù)。
“哈……”
小枝聽到噗嗤一聲的笑。
她疑惑地飄出漁船，疑心有人能看到她。
攝影組這些幕后人員扛著攝像機(jī)和收音設(shè)備，來來回回，架好架子。
城市郊外水田遍野，青翠欲滴的稻禾，隨風(fēng)搖曳。
小枝在人叢中逛了一圈，還真沒找到能看見她的人。
喬斯年20歲進(jìn)娛樂圈拍戲，快有十年了。他天生一雙陰陽眼，能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在小時候，差點(diǎn)被水鬼騙得找了替身，他就煉成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癱臉。他的影迷還當(dāng)他是演技精湛，能演不怒自威的黑。道教父。
但今天他看到一只新鬼，冒著被燒死的風(fēng)險，在那里蠢蠢欲動的時候，他還是被她的呆樣逗笑了。
但接下來的事，讓喬斯年驚得目瞪口呆。
那只傻乎乎的新鬼，竟然跑到了日光之下玩穿墻穿人體，不僅毫發(fā)無傷，還優(yōu)哉游哉。
“Cut！”導(dǎo)演滿意道，“喬生，保持住這段眼神戲和五官動作。演恐怖片，還是要稍微外放些。”
導(dǎo)演覺得男主角就算不丟分地尖叫，也不能像木頭，不僅要眼里有戲，五官也要動一動，不能只會耍帥。不過喬生是制片人，有些話他還是要客氣地說。
導(dǎo)演的大嗓門很快把小枝吸引了過去。
“好靚啊！”
小枝雙手捧臉，第一次少女般春心萌動。
她的容顏也映入他的眼。
五官明艷端麗，如玉的肌膚瑩瑩有光，最奇的還是她的眉眼。一雙異瞳，在白光之下，左眼是淡到透明的雪青紫，右眼是無暇純凈的玄英黑。眉心是一朵紅痣，似觀音若妖神。
喬斯年心神一陣恍惚。
她究竟是鬼，還是仙？
不過人鬼殊途，這又關(guān)他什么事。
對手演員金凱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他才回過神。
小枝眼泛桃花，一路飛向他。
喬斯年不由自主地理了理印著粉紅豹的T恤，有點(diǎn)嫌棄劇組的服裝設(shè)計。
一陣清風(fēng)飄過，他眼睜睜看著這只呆鬼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飛過，飛到了女主角身邊。
巴美兮長得很英氣，三十幾歲，反倒像越釀越醇的美酒，更加迷人，最重要的是她帥而不自知。
小枝吐吐舌，捧著臉，在巴美兮身邊轉(zhuǎn)圈圈，做出一臉怪相。
喬斯年忽略心里的那點(diǎn)失望，覺得這個不怕光的鬼妹雖然很是可愛，但整天對著人就不太好了。
“美兮，我們再改下這段，你看怎么樣……”
喬斯年把巴美兮拉到人多的地方。據(jù)他觀察，這只小鬼不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果然她很快興致缺缺地隔得遠(yuǎn)了些。
小枝左右轉(zhuǎn)轉(zhuǎn)，很快拼出了劇組的狀況。
“喬大少就是閑的，大老遠(yuǎn)的跑泰國取景。要我說，隨便找個新邨村屋拍部‘鄉(xiāng)村老尸’，不僅成本低有的賺，還不用跑到這鬼地方喂毒蚊子。”
“誒，今晚我們?nèi)appy一下，留著精血喂人妖。”
兩個猥瑣男相視一笑，相約獵艷尋歡。港女越來越獨(dú)立，他們不好勾了，試試人妖泰妹也不錯。
獵艷獵巫，這詞造的，他們一直是主語主體。
小枝皮癢了，開始被這純正的豬樣給激地犯病了，無師自通了鬼遮眼。
她是陰陽平衡的完整體，陰氣陽氣都得。
小枝向著他們的眼睛吹了一口陽氣，讓他們陽剛過剩。
兩個一個肥一個柴，倒是互補(bǔ)，很有夫相。
“大波，我來也～”
兩人互摸對方胸口，拿嘴唇互甩對方舌頭，嘬得嘴角流涎，扯出銀絲。
肥仔還當(dāng)對方是高大的人妖，嬌嬌軟軟地靠在對方懷里，把細(xì)猴撅得踉蹌。
【愿望格＋1％，總計1％。】
小枝捂嘴偷笑。
她成了靈體，很多以前不方便做的事，如今可以通通滿足。
她就是鯊氣沖天咋滴？
現(xiàn)在成了鬼，她也可以有一番心得了。
隔壁島國的鬼片也太沒有邏輯。
什么貞子伽椰子，根本就不可怕。她們被男人所害，也應(yīng)該專門害男人了，還無差別攻擊。這種故事一看就是心虛的男人編的。要說怨氣是鬼的力量源泉，被鬼被人無理由害死的女人豈不更怨氣沖天？
“哇，真辣眼！要不要這么饑渴？兩個死基佬！光天化日，也不怕得艾滋！”
沈從吾肚子翻江倒海，惡心到不想靠近，忙叫其他工作人員拉開他們。
工作人員一臉苦相地手里裹著外套，強(qiáng)行分開了他倆。末了，還啐一口：“呸，兩個衰鬼！”
九零年代談艾色變，是剛被發(fā)現(xiàn)不久不可治愈的傳染病。零號病人眾說紛紜。不過，流傳甚廣的版本，也是美利堅認(rèn)可的版本是，一個蓋子耐不住菊癢，找了黑猩猩通腸，從動物傳染到人身上的。給子在那時也就成了艾滋病的代名詞。
發(fā)生這么出格的事，喬斯年作為制片人兼主演肯定要過問。
他見到那兩個衰仔旁邊笑嘻嘻的開心鬼，就曉得是鬼遮眼了。
“真調(diào)皮！”他朗眉輕舒，輕笑著搖了搖頭。
“什么？”巴美兮問。
“沒什么。”
小枝倒是豎著耳朵，聽得一清二楚。她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喬斯年對同性戀沒有任何的歧視，但劇組的運(yùn)作不是只靠那兩個人。他好聲好氣地發(fā)了遣散金，包了回去的機(jī)票住宿。
小枝一直飄在他身邊。有這么一位姝麗在身邊，雖然是鬼魅，但喬斯年還是不自覺地比平時更加溫聲細(xì)語。
小枝對喬生的賣相還算滿意。
喬谷之是中葡混血，長相英俊，要不然也不會成為釋家的上門女婿。生母釋心云是古典美人。
喬斯年五官精致，眼窩深邃，鼻梁高挺，眉眼卻秀麗柔和，一派風(fēng)度翩翩的溫柔公子形象。
辛辣刺激的美洲牛排吃多了，換換口味，吃點(diǎn)清淡下火的港島鮑魚也不錯。
更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的靈體狀態(tài)，還能看出人的面部氣象。
喬公子元陽還在，實屬不易。
小枝
都要感動哭了，咬著不存在的小手絹。
受過儒文化輻射的男人，就好像受了核輻射的胖頭魚，表面是人模狗樣的老實男，內(nèi)里是三綱五常的劇毒男。一吃就毒發(fā)身亡的那種。
喬斯年這一整天下來都要累死了。不是拍戲累的。
她在身邊，他就不自覺地喬模喬樣，端著姿態(tài)。
等到他回酒店洗漱泡澡，這只小鬼倒是不識趣地飄走了。
等到他睡到席夢思上，她又飛回來了。
小枝臥在他身邊，朝他如玉的耳朵吹了一口氣，一口冷颼颼的陰氣：“喬生，你是不是看得見我？”
喬斯年被這口冷氣吹得紅了耳垂，立刻掀開被子，爬起來，退避三尺，雙臂抱胸：“你不要過來啊！我是不會為活命犧牲色相的！”
說得好像小枝是什么淫。魔。色。鬼。
小枝故意舉著雙臂，手指攏成爪狀，憋著聲音，怪聲怪氣道：“嘶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喬公子國色天香，就讓奴家檢驗檢驗公子的貞操！”
第34章 昏昏昏
見小枝來勢洶洶，喬斯年心里一緊。
進(jìn)了娛樂圈，這個世界俊男美女最多的社交圈，他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純情男子。之所以在室，還是他8歲那年，親眼目睹了母親目睹喬谷之出軌的那一幕。
喬谷之脫了深情面具，在床上蠕動的樣子，就像一條白花花的蛆。
從此，他覺得人類的性。交惡心，控制不了本能的生父惡心，只有性沒有愛的情。欲更是惡心他爹給惡心開門。
喬斯年可以欣賞人的皮相之美，卻對世間的男男女女不男不女從未有過沖動。
“你……你不要再過來……否則……否則我讓你魂飛魄散……”他聲音發(fā)顫，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從脖子里掏出了一條白金鏈子穿著的符箓。
小枝煙鎖霧眉，楚楚可憐地翹起蘭花指，拭著并不存在的眼淚：“喬郎，你為何要如此負(fù)心？”
她見到符箓，剛開始還緊張了一瞬，不過看到符箓發(fā)出的金光，就明了和她的漓珠同出一系，也就繼續(xù)逗他玩了。
喬斯年怕這是只愛著古裝神志不清的鬼妹。
他咬緊牙關(guān)，狠狠心，將符箓丟向了她。
“啊——”
紫紗衣袂翻飛，小枝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算好拋物線，落在沙發(fā)上，狀似柔弱無骨地起不來身。
喬斯年眼神閃爍，不由自主地上前來扶。怕這鬼妹被他傷出了好歹。
哪料小枝又飄起，雙臂交叉，斜倚在空氣中，做起鬼臉：“嘿，什么破符，對我屁用沒有。”
說著，還把符箓的金光吸收了。黃符無火自燃。
小枝倒是把那張驅(qū)鬼符的筆劃記了下來。一個妖鬼世界，她當(dāng)然要學(xué)做天師。
喬斯年被氣了個仰倒，被影評人批成男花瓶木頭人的時候都沒這么氣。
他胸膛起伏，眼里泛紅，閃爍著反抗的色彩。
真要把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欺負(fù)哭了，小枝更興奮了。不過，她還要享受繁華呢，不能把ATM機(jī)這么快就玩死了。
“喬大哥，對不住。小妹我第一次見到有人能看見我，太高興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M管提。只要讓我默默守護(hù)在你身邊就好了。”
她低下頭來，近兩米的身高讓她鼻孔看人。
如此死亡角度，喬斯年只見到了，雙瞳剪水，眼中溫柔似觀音，眉心紅痣點(diǎn)慈悲。
他一時失語，心里又恐懼又渴望。
末了，才反應(yīng)過來，他答應(yīng)了什么。他要養(yǎng)一只調(diào)皮鬼，還是心甘情愿的那種。
木已成舟，做人不好言而無信，喬斯年也不好再反悔。而且他的陰陽眼并未瞧見她陰氣四溢，帶在身邊，對人體也無害。
給自己找了種種理由的喬斯年，內(nèi)心深處也知他是被鬼迷。
他或許是寂寞太久了，刺骨的孤獨(dú)把他培育成了一朵高嶺之花。她見過他狼狽軟弱的樣子，于他而言，也再親密不過。
這么折騰下來，他已經(jīng)困到瞇起眼。老頭子打電話過來，他直接敷衍了事。
“這是我的棲身之所。喬大哥，你最好戴在身上。”
鬼蜮森然。
她夜晚所見為血月，白日見到的是紅到沁血的赤陽，天空是吃盡一切光的漆黑。
至今還沒遇見一個同類，小枝作為鬼，竟然還有點(diǎn)怕怕，心慌慌。
她又不會無緣無故害人，本來巴美兮這樣的大美人，她很喜歡。但需要找個人做小白鼠，也可以幫忙遮掩。有事，“喬大哥”頂著。
漓珠會收斂她的氣息，還能助她修煉。只是舉起珠子，她還有點(diǎn)費(fèi)力，就讓他隨身戴著。
喬斯年抿著唇，努力不嘴角上揚(yáng)，若無其事地飛快拿出公文包里帶的金線，做了個小兜結(jié)，將漓珠收攏，串在白金項鏈上。
這金線也是大師施過法的，很有些厲害。不過對她應(yīng)該就是大補(bǔ)丸。
飛針走線間，小枝很滿意地看著。喬大公子如此蕙質(zhì)蘭心。
上得廳堂的美男，下得廚房的煮夫，烙得大床的蕩夫，這才是理想的小丈夫。
當(dāng)然了，越漂亮的男人越會騙人。她吸取過教訓(xùn)，只是要個長期飯票兼保姆而已。
“我會守著你的，好夢，晚安。”
小枝側(cè)躺著，與他溫柔對視。
“對了，我還不知你叫什么名。”
喬斯年一陣懊惱。他光顧著挽留，這樣太沒有禮數(shù)。
“我叫楚人美。”小枝眨眨眼，面不改色。
“好了，別開玩笑了。”他無奈道。
“其實是我怕你聽了我的名字會笑。”
他豎起三根手指，像哄孩子那樣：“我發(fā)誓我絕對不笑。”
“好吧。我叫金蓮，‘潘金蓮’的金蓮。”她不高興地把嘴撅得可以掛油壺。扮俏已毫無心里負(fù)擔(dān)，演技又精進(jìn)了。
小枝可聽過孫猴子被叫了名字，收進(jìn)金絲葫蘆的故事。
這個世界，生辰八字都有威力，更何況心底認(rèn)可的那個名字。
“金蓮，小蓮，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名字。”
他柔聲喚道，彎起的溫柔眉眼里盛滿了星星。
這種溫柔俏公子真的不多見。小枝決定在找到代餐前，還是先別讓他輕易死亡吧。
喬斯年來泰國這么多天，第一次安然入睡。他輕握靈珠，闔上眼皮，很快呼吸平穩(wěn)。
小枝又不用睡覺，借著月華，開始打坐修煉。
她一身紫紗籠裙，同色褶皺披肩，眉心一點(diǎn)紅鸞，任誰見了都會以為是久未投胎的古代鬼。但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事情沒那么簡單。
她跟系統(tǒng)選定的是九零香江，起始點(diǎn)卻是暹羅。所有事都在冥冥之中有某種聯(lián)系。
暹羅于八零年代至九零年代開始經(jīng)濟(jì)騰飛，97年才遭遇大米帝索羅斯操盤，發(fā)生災(zāi)難性的經(jīng)濟(jì)危機(jī)。
曼谷頂繁華，奢侈品琳瑯滿目。喬斯年吩咐助理阿May買了多套名品衣裙，連內(nèi)衣都有。
阿May進(jìn)酒店豪華套間的時候，在客廳朝臥室探頭探腦。
門半掩著，阿May卻看得分明，連個人影也無，床被還整整齊齊，也不凌亂。沒吃到八卦，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去了。
“小蓮，你看看這些可有合心意的。我全燒給你。”
喬斯年特意叫酒店拿了口鐵鍋，火盆太明顯。港媒狗仔太敬業(yè)，不少男星來此尋男問妖的丑事被拍。他真怕出現(xiàn)“驚爆”“養(yǎng)小鬼”之類的新聞標(biāo)題。
他一件件全部燒了近三十萬銖的衣物，鐵鍋里滿是灰燼，間雜鐵疙瘩。
小枝手里慕地出現(xiàn)各式流光溢彩樣式不同的衣裙。
她拎起胸。罩，摸了摸其間的鐵箍子：“這是要我飲水嗎？”
“小蓮！”他又氣又急。
“我不喜歡被束縛，也不喜歡穿裙子。”
小枝把鐵絲取了出來，一鍵換衣，穿了件寬松的藍(lán)色連衣裙。她原先的紗籠裙露出肩膀，雖有披肩，但終究沒有現(xiàn)代裝方便。
“下次帶你買衣褲。”
喬斯年暢享了下一米九的她穿上西裝的樣子，有些癡癡地笑了。
小枝懶得理他，秉著有便宜就占的精神，即使不喜歡也不浪費(fèi)，把余下的衣裙收進(jìn)了漓珠里。
喬斯年為了籠絡(luò)住她，一大早地就叫了冬陰功湯。湯里有蘑菇、檸檬草、酸橙、鮮蝦，五彩繽紛，色澤濃郁。
“快嘗嘗！”
“怎么嘗？”
小枝還沒學(xué)會顯形，無法握住實物。
“你聞聞氣就好了。”
喬斯年手里沒有香燭，就把筷子插在一盤菠蘿炒飯里。久病成醫(yī)，見鬼多了，他學(xué)了不少陰陽小道。
小枝將信將疑地嗅了嗅，一股鮮辣的熱湯涌到她的喉嚨。
“咳咳咳……嗆死我了。”
“你喝口茶。”喬斯年手忙腳亂地倒了杯茶，“吃菠蘿飯吧，比較溫和。”
“雖然很辣，但是很好吃。”
天可憐見的，她可有大半年沒嘗過人間滋味了。
冬陰功湯熱氣裊裊，飄向一個方向，很快冷到浮了層油皮。整盤湯未動分毫，卻被調(diào)低了色度，失去了色香。若是有人來嘗，連辣味都無，味同嚼蠟。
小枝這幾天就窩在他身邊，吃香喝辣，外加修煉，都宅出霉味了。
他總是一副外面危險的說辭，堅決不讓她在人多的地方出來，但哪能攔得住她，她想出來就出來。
或許暹羅是黃袍佛國的緣故，除了剛?cè)ナ赖娜思遥砉终娴臎]見多少。寺廟林立，富麗堂皇，僧侶比大多數(shù)暹羅人民住得好多了。
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劇組這幾天遭了賊，唐人街的華裔警察局長桑迪來幫忙，一來二去與巴美兮認(rèn)識了。才四天時間，他們就要談婚論嫁了。
“大喬，你去看看，美兮是不是被下了降頭了。她一個女明星，有顏有錢，干嘛嫁給一個窮鬼。”
小枝沒說的是，桑迪油禿衰丑四項全占，讓她夢回港娛三十年后開紅館演唱的返祖猩猩組合。才三十年，男星的質(zhì)量就斷崖式下滑。
她有理由懷疑是港府催婚催生的手段。男猩看多了，審美下降，身邊的普信男也就不吃藕了。
“泰國降頭師那么多，被下降的人也多。難道每個法師都貨真價實？做到曼谷警察局長的位置，明面上的財產(chǎn)不能置辦，但未必沒有錢。美兮也是個成年人了。就算是我朋友，也不能干涉她的決定。”
喬斯年有些哭笑不得。
泰國警察和ICAC成立之前的港島警察有的一拼，貪腐嚴(yán)重，吃拿卡要，不給錢不辦事。劇組失竊未必不是桑迪的手段。
喬氏集團(tuán)是喬谷之和釋心云一起創(chuàng)辦的。喬谷之生再多的私生子，股份和祖產(chǎn)就在那里。他知道孩子是無辜的，但他就是要連著喬谷之的血脈一起惡心。喬斯年一出生就實現(xiàn)了財富自由，這也是他安心進(jìn)娛樂圈的原因。
丟失的那點(diǎn)財物，就當(dāng)消財免災(zāi)了。本以為巴美兮只是逢場作戲，應(yīng)付桑迪，沒想到她玩真的。
“那巴美兮結(jié)婚那天，你得把我?guī)ァ！?br />
喬斯年心甜嘴甜：“蓮妹，你就在我心里，我有哪一刻離得開你？”
小枝搓了搓不存在的雞皮疙瘩：“別把肉麻當(dāng)有趣！”
“等三天后，我們就回港。”喬斯年眼里柔情似水，要溺死人。
“知道了，這么啰嗦。”
他不好意思地理理鬢角，最近他實在有向八公的方向發(fā)展。
巴美兮被豬油蒙了心，非要嫁人。小枝也不會硬要美女有基因道德，配個帥哥。
只是這幾日，巴美兮身上種種不太平，只有她能見，連有陰陽眼的喬斯年也是一無所見。
首先是大白天的，前四日正午十二點(diǎn)，烈日當(dāng)空，熱浪扭曲了空氣，連蟬鳴都啞了聲。
在泰國拍恐怖片，導(dǎo)演也忌諱，特別是要到六月中旬——暹羅鬼節(jié)，就選在白天拍鬧鬼的戲，再用技術(shù)手段調(diào)色，顛倒日夜。
然而就是在正午十二點(diǎn)，桑迪剛拜訪過巴美兮。
一群穿紅衣涂腮紅，臉白如紙的八個奶娃娃，從桑迪遠(yuǎn)去的屁。眼里，一個個卟卟，下鴨蛋似地冒出。
鬼娃娃圍著巴美兮，逗號似地蜷縮在空中，眼睛黑多白少，間或一輪，邊拍小手，邊嬉笑道：“生生生……”
幼崽的呼喚縈繞在耳邊，巴美兮忽感頭昏腦漲，黑氣在她的額頭游走。
吊腳樓下，她邁著沉重的步子，雙眼無神，微動嘴唇：“我要保下魔胎。”
“Cut！非常好，美兮先休息下。下一場準(zhǔn)備！”
導(dǎo)演很是驚喜。沒想到泰國之行讓男女主角的演技突飛猛進(jìn)。
巴美兮這場戲是被鬼附身的戲，可她卻覺自己演了場戲中戲，還不知自己演了什么，腦中一片空白。
小枝見了，想起玄冥經(jīng)所說的理論——“盛極必衰，陽極轉(zhuǎn)陰。”
正午十二點(diǎn)也可算陰時，突破了大多數(shù)人的認(rèn)知。但想想港地的七月十四，還有道教的中元節(jié)、佛教的盂蘭盆節(jié)，都在七月十五，是鬼門大開，孤魂野鬼出來游蕩的日子。
而那一天，太陽直射點(diǎn)恰好在北半球回歸線，屬于日照最長，影子最短的時間。
鬼是沒有影子的，影子短，則人鬼不分。
不過太陽畢竟是鬼物的克星，能正午出來的，必定極邪。
小枝藝高人膽大，不怕造。再造，也有“喬大哥”先打頭陣。
借著金燦燦的日光，合近日修煉的正氣，一起吹向巴美兮的方向。
熱浪扭曲，劇組人員看見巴美兮的躺椅處，憑空冒出絲絲黑煙。
眾人驚地背脊僵硬，牙齒打戰(zhàn)，在曼谷的艷陽下，出了一身冷汗。
鬼娃被烈陽之氣灼燒，哇哇哇地鬼哭狼嚎。
八個鬼娃怨恨地拿16只黑眼珠，齊齊轉(zhuǎn)向她。
小枝一不做二不休，鼓起胸膛，如脹起的氣球，吹得人仰馬翻。
鬼娃被正氣吹得燒沒了衣服。沒了紅衣，他們被日光一照，就燒地沒了心肺，在烈日下化為烏有。
小枝看清了，這八個全是男孩。她絕不信這是要投胎。要投胎，也沒有一次生八孩的。
劇組上百號人一起親眼見到怪事，不信邪也不成，大家緘默不言，不談鬼神。詭異的沉默在整個劇組蔓延開來。眾人都知女主角撞到正，平時避開她，但巴美兮卻似一無所覺。
事后，喬斯年細(xì)細(xì)問了小枝。他的陰陽眼沒看見正午的鬼娃，但不妨礙他看見小枝的動作和肉眼能見的巴美兮身上的黑氣。
他知道他的鬼魅是只善鬼。但使鬼物不懼陽光的法師必定法力高深，不是隨隨便便兩個半吊子的一人一鬼就能對付的。他才不想小枝淌這趟渾水。
說他自私也罷。對方只是想娶個明星，哪怕是他圈中朋友，他也會只顧她的安危。
為了安撫眾人，喬斯年才決定拍完必要的場景，三天后就返港。人都走了，不信對方千里之外，還能作法作妖。
而鬼迷日眼的巴美兮決定恰好最后一天結(jié)婚。
小枝看到了，就不能視而不見。如果排除玄學(xué)因素，巴美兮依然昏了頭，那才真不關(guān)她的事。
這幾天她被喬斯年帶著逛曼谷的集市，吃遍了泰國炒河粉、青木瓜沙拉等各色當(dāng)?shù)孛朗剑矏貉a(bǔ)了許多當(dāng)?shù)仫L(fēng)俗。
在街頭的小食攤上，她見到了貼滿泰王照片的飯店。
這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終于發(fā)現(xiàn)她那身紫色紗籠裙是暹羅的傳統(tǒng)服飾——絆尾幔。而褶皺披肩只有宮廷和貴族才會使用。當(dāng)然，也不排除咱們小老百姓自己穿了。畢竟泰王雖有軍權(quán)，見面還要行五體投地的跪禮，但實行了君主立憲制，確實已開放許多。
暹羅民俗，紅色是吉利色，是辟邪色。背后的法師卻能讓小鬼穿紅色馬甲，白日外出，邪上加邪。
再加上她身份的未解之謎，小枝決定必須要向法師討教討教，當(dāng)然，打不過就跑，也是必須的。
第35章 囍囍囍
桑迪一回到名下的陋居，就走地道，鉆進(jìn)旁邊的別墅。
他自認(rèn)很孝順，白手起家 ，給自己老娘，還有沒用的爹，都住上了大屋。
佛堂里明目張膽地供奉怒目修羅、青面羅剎，還有道教的五通神等，佛道混居，沆瀣一氣。
桑迪一進(jìn)屋，就見老娘低首，嘴里念念有詞。他的爹在旁邊，給古曼童添尸油，打打下手。
他一見仙姑老娘就滿心孝順，一見懦弱老爹就心生厭煩。
桑迪坐到曼谷警察局長的位置，與華商相交時，還是以港人自居。
他的爹娘都是香江的底層百姓，他爹本來開的紙扎鋪，著了火災(zāi)，沒生計，隨一個港商，移居到暹羅。說是傭人聽差，實際上是做兔爺。
老娘姓何，自稱仙姑，是有些道行的神婆。在大逃港時期，偷渡到香江，相中了他爹。
他爹別的本事沒有，唯有肌膚還算白嫩嬌軟，要不然也不會能做兔爺。只是后來禿了，戴假發(fā)被拆穿，被富商拋棄，真是遇人不淑。幸得何仙姑咒死了那個負(fù)心漢。
何法師，學(xué)貫中外，不僅會傳統(tǒng)道術(shù)，還采百家眾長，習(xí)得南洋巫術(shù)。
中央橫著一口棺材，桑迪也不怵，樂呵呵地給老娘遞上了一撮頭發(fā)。
這撮頭發(fā)，是化妝師肥波收集的。原本肥波也忌諱，不過桑迪花重金包下十八個猛男人妖，捅得他屁股尿流、熱淚盈眶，肥波就幫忙收集了巴美兮的頭發(fā)。
何姑給頭發(fā)綁上浸了尸油的紅頭繩，正要施咒，卻兀地吐出一口黑血，臉色灰敗如金箔，黃得像干草一般。
擺在神龕上的三排古曼童，其中八個金身“咔嗒”應(yīng)聲龜裂。
“娘！你沒事吧？”桑迪扶住何姑搖搖欲墜的身子。
“對方有法師！道行不在我之下。”何姑用干瘦的爪子，薅了薅桑迪禿頭沒幾根的頭發(fā)，用粗嘎的聲線說道“放心，我的兒，就是搭上為娘這條老命，也要給你教出一個忠心耿耿的好媳婦！”
本來他對三十多歲的巴美兮是不滿意的，不過看在她一部戲就一間屋的片酬上，才算勉強(qiáng)答應(yīng)。
何姑干枯的手指，在頭發(fā)、稻草、紅繩間翻飛，口中念念有詞：“龍子配鳳女，鳳凰烏鴉，鴛鴦錯配，姻緣天定，急急如律令！”
他向月老祈求，綁定姻緣，并燒了一對強(qiáng)制冥婚的童男童女作為牲享。
功成之后，稻草人無端涌出腥血，紅繩褪成粉色，再淋上尸油血泥，等其冷卻。
何姑將稻草人塞進(jìn)穿粉色蕾絲洋裝的洋娃娃里，對桑迪說：“娘請了你姐姐出來！把這個古曼童送給我的好媳婦，日夜催眠，保管她送禮送樓送子。”
“姐姐，保佑我！回頭給你燒棟別墅！”
桑迪向洋娃娃古曼童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好了。女仔受不起，回頭長不大的。”
桑迪哪是敬，分明是怕。他娘將他不足月的親姐打胎，煉成小鬼。等娘臨死前，他非得要他的鬼童姐姐魂飛魄散。
何姑看著手里的芭比娃娃，嘆了口氣。他也是沒辦法，當(dāng)初無依無靠的，老兔子是只會隱身享受的懶漢，哪有那么多嬰孩給煉小鬼。
古曼童，屬于降頭術(shù)的高等“靈降”，多在泰國、越南等南洋一帶，在港地和大陸，叫“養(yǎng)小鬼”。降頭師將夭折或胎死腹中的孩童的尸體或頭顱，用黃色巫術(shù)蠟燭煉成尸油，封到棺材里，再念咒加持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封存到鍍金的童像中。
降頭師前仆后繼，可死人卻是有限的。在2008年，英國還發(fā)生了一起尸體走私案，英國佬偷尸到他泰，可見法治社會的降頭師們有多么饑渴。
到了現(xiàn)代，古曼童已經(jīng)沒有這么邪異了，只是請魂，還會裝扮成洋娃娃的樣子，非常芭比，算是迷信商業(yè)化了。
何姑這一手，不僅融合佛道，還非常有商業(yè)思維懂包裝。
古曼童娃娃被桑迪送到了巴美兮手里，就擺在她的床頭柜。
巴美兮這幾日倒頭就入睡，可醒來仍是精神不濟(jì)有黑眼圈，耳邊似有孩童的嗡嗡私語。
這只小鬼智商也高，知道對方有大法師坐鎮(zhèn)，只入夢，不出房門，因此小枝也沒見到她。
而被誤以為道行高深的“大法師”小枝不修煉的時候，就會從漓珠出來，跟在喬斯年身邊，名為保護(hù)，實為散心。
巴美兮身上，手腕腳踝都被綁了紅繩，紅神直通地底，四肢被往下拉。她覺得最近走路也很吃力，每一腳拔起，都如墜泥濘。
小枝試著陰氣陽氣正氣吹紅繩，都吹不斷。紅繩繃地緊，紋絲不動。
“小蓮，你在干什么？”喬斯年借著用大哥大，把小枝拉到一邊。
“她身上的紅繩，你沒看到嗎？”小枝蹙眉。
“紅繩？那可能是月老，天上的神仙，小蓮，你別管了。準(zhǔn)備參加明天的婚禮，黃符紙、朱砂，我都給你買來了。”
哪有月老牽紅線，把人往下拉的？
小枝還看到街上好多個女生都是如此。這個世界太詭異了，她還是小心謹(jǐn)慎為上。關(guān)鍵還是桑迪背后的巫師，別千萬人沒救成，就得罪了一個不知底細(xì)的異界大佬。
小枝只好按捺下來，不管牽紅線的事。
沈從吾在一旁默默看著喬斯年這幾日的自言自語，不露聲色。
沈從吾是遠(yuǎn)房侄子，才18歲，想進(jìn)娛樂圈。喬斯年照應(yīng)他，首次觸電，演個戲份多的配角。
他野心勃勃，進(jìn)娛樂圈就是要名要利。看到喬斯年對話，疑心他有鬼相助，才紅了十年。想到圈子里為了紅，涂尸油口紅的、養(yǎng)小鬼的，若是得用，他不妨也請一尊，或是搶一尊回來。
別人的想法，喬斯年無從得知。他在房里看得嘖嘖稱奇，鬼妹畫驅(qū)鬼符。
小枝集中意念，朱砂游龍走蛇，附上法力，畫了三百張驅(qū)鬼符。要不是法力不夠，她還能再畫個幾千張。
“那，你身上帶個五十張好了。別說我不照應(yīng)你，就當(dāng)是我給你的房租了。”
每張符箓都覆著一層金光閃閃的法力，比喬家找的大師所畫的符，那就是日月光輝與螢火之光。
喬斯年貼身放進(jìn)口袋。
他陰陽眼能見鬼。普通人要么找天師開天眼，要么就用土方法——牛眼淚。
暹羅別的不多，種水稻的黃牛多的是。牛天生有靈性，在死前還會流下眼淚。
他吩咐阿May去屠宰場，買些牛眼淚回來。
阿May想想劇組里的咄咄怪事，自己也備了一瓶，不過沒敢用，怕嚇著。
她偷偷將巴美兮化妝間里的香水和定型噴霧兌了牛眼淚。
一直心懷鬼胎的沈從吾，也跟著買了牛眼淚。
一來二去，整個劇組除了實在膽小的和不信邪的，都用上了。
大婚當(dāng)日。
桑迪顧不得掩飾，好面子地在曼谷五星級酒店擺了宴席，白天辦西式婚禮，晚場辦中式婚禮。
跑兩場，為了不讓賓客太累，特意分兩天。
港娛當(dāng)時是亞洲的荷里活（好萊塢）。天后結(jié)婚，還是跨國婚姻，雖然行事匆匆，還是高朋滿座。除了劇組，還有桑迪的高官圈子，甚至暹羅方的媒體也被請到了。
巴美兮噴了牛眼淚，早已能見到鬼物。但她被下降已深。她的靈魂被關(guān)在肉身中，好像看著另一個自己陷入戀情、張羅婚禮、招待賓客。
黑暗的夜空，月亮發(fā)出怪異的冷光。
在小枝眼中，是一輪血月高懸在吃盡光的黑幕中，滿目都是紅與黑紅吃黑。
紅的嫁衣，紅的花轎，紅的燈籠，紅的錦緞、紅的喜字……
大紅朱紅嫣紅深紅，紅絲暗系紅口白牙紅愁綠慘紅顏白發(fā)……
四兩紅肉，大紅日子。
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
一陣寒霧漫過褲腳，賓客們卻似無所覺。
“美兮，你挑的老公錢也有，權(quán)也有，就是不夠靚！本來還以為你和喬仔是一對！”沈從吾輕
挑眉頭，裝呷口酒。
巴美兮還沒張口，喬斯年立刻慌忙解釋，眼睛覷向一處空位：“我和美兮就是朋友。人家老公就在那。你是來吃酒的，還是來砸場的？”
沈從吾被小枝容光所攝，下意識挑撥。
涂了牛眼淚的眾人也都見到了喬斯年旁邊的倩女幽魂，紛紛理解了喬生為何單身多年，倒并不覺害怕，還偷偷拿余光多覷幾眼。
沈從吾瞇縫著眼，一副微醺的樣子，哼笑一聲：“看來美兮姐不愛靚仔，愛肚腩啊。”
“一個后生仔別來管老娘的事！什么肚腩，那是幸福肥！”巴美兮艱難地扯起面皮，笑罵道。
她靠在比她矮到肩膀形如三寸丁的挫鬼桑迪身上。
桑迪得意洋洋：“美兮，娘叫我讓你過去‘上頭’。”
上頭是香江傳統(tǒng)婚俗中的不可缺少的一環(huán)，由有福氣的長輩給新娘梳頭，說些吉利話。
“好。”
巴美兮被紅繩扯著，一步步僵硬地邁上了樓梯。
對著鏡子，何姑開始給鏡子里的如花美眷梳頭。
“一梳，白發(fā)齊眉。二梳，早生貴子……”
蘸飽了尸油的牛角梳，齒間層層發(fā)絲。噴了許多香水，掩蓋住了尸臭。
“好了！”何姑給她戴上紅花，蓋上紅蓋頭，就像上了一層封印。
頭發(fā)緊貼著頭皮，她的表情更僵硬一層。
“啪！”
桑迪爹的手被打得立刻腫了起來。他沒忍住摸了一把。
何姑啐了一口：“真是個狐貍精！”
巴美兮沒聽到般，繼續(xù)端坐著，扯著笑，一步步歪斜著腳，被紅線扯下了樓，來到掛著“囍”字的大堂。
何姑所在的酒店房，布滿了交錯的紅線，四周擺滿了被切開的雞蛋，雞蛋里是剛成型的小雞仔。
他在房里，高高舉起一只破爛的舊鞋，開始罵罵咧咧打小人。
紙人上赫然是巴美兮的生辰八字。
“打你個小人臉，讓你發(fā)面無人要！打你個小人頭，讓你昏頭生生生！打你個小人心，讓你心絞早超生！”
每罵一句，大堂里的巴美兮就越僵硬一分。
小枝看到的是，紅線扯著，她掙扎著。最后化出鉤子，扯她的魂皮，扯得鮮血淋漓，流出血淚。
小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拿紅線沒辦法。焦灼時，眉心紅痣忽然滾燙。
巴美兮僵地一步步走向拜堂處。
劇組的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都涂了牛眼淚，雖看不見紅線，但看得見新娘的動作跟毫無生機(jī)的僵尸一樣。端著酒的手都在抖，腳下一陣寒意，抖得跟帕金森一樣。
眾人都在心里腹誹：這鬼婚禮，下次不要份子錢，都不來吃了！
更奇詭的還在后頭。
一陣大霧四起，吹得人衣裳飄飛。
八十八只穿著長褂，涂著紅腮的男鬼，吹著嗩吶，敲敲打打，抬著神輿，徐徐前進(jìn)。
神輿上方是笑呵呵的月老像，只不過臉面全黑。
其他人笑著吃酒。劇組人員倒是不抖了，全都一致埋到菜里，胡吃海塞。
沈從吾暗罵一聲，也低下頭，抓緊了手里的護(hù)身符。
“這叫八鬼賀喜！”
喬斯年倒是很有經(jīng)驗。他見得多了。每次參加婚禮，就來一遭，他也受不住，寧愿單身到老。不過如果小蓮要跟他成婚，他還是可以為愛犧牲的。
“什么八鬼，明明是八十八只！”
被同類嚇到的小枝，驚到極致，反生膽氣，迤邐而出。
“好靚的女鬼！快綁了去！”
男鬼嗩吶也不吹了，齜牙露齒，咆哮來襲。
喬斯年急得起身，掏出一沓驅(qū)鬼符，扔向他們。
小枝覷機(jī)，也擲出了符紙。
符箓閃出金光，即使沒扔中，金光也擊中了鬼物，冒出黑煙。
眾人擦了把冷汗。
巴美兮身上的紅線消失了。她扯下蓋頭，慌慌張張地跑向人多的賓客席。
“救命！救救我！”
高官貴人競相避讓，暹羅媒體人沒港地狗仔不怕死的膽氣，往酒店門口出逃。
門無風(fēng)自閉，槍都打不開。把賓客鎖在里面。
兇神惡煞退卻后，還沒等歇一口氣，夜梟似的尖利聲在耳邊炸開：“哪個敢壞我兒的好事！”
何姑從二樓跳將下來，毫發(fā)無傷，神采奕奕，目若懸膽。
見到拿著符紙的小枝，冷笑一聲：“還道是什么大法師。原來是個小鬼！”
何姑開始念咒，喚出養(yǎng)的小鬼。
小鬼嘻嘻地從地底鉆出，圓潤的面容碰上賓客，就化為青面獠牙。
小枝用老辦法，拿正氣燒他們，燒了個一干二凈。
何姑眼睛一亮：“竟是只鬼仙！大補(bǔ)之物啊！敢跟我斗法，你還嫩了點(diǎn)！”
他反手結(jié)佛印，又開始念咒。此次的咒語卻擲地有聲，念得人頭痛欲裂。他們把指甲扣進(jìn)皮膚，想把皮膚剝開，從皮里躥出來。
賓客中有不少吃齋念佛的佛教徒。
一個華商大驚道：“這是反語詛咒！他反著念楞嚴(yán)咒！”
聞言，不少暹羅賓客立時面色慘白。
楞嚴(yán)咒是佛教中最長的咒，被稱為咒中之王，威力無窮。
“伽婆訶啰……婆娑訶啰……”
小枝成為靈體后，思路清晰，記憶力驚人，將反語詛咒記下，正著念咒。
何姑一聽，連連冷笑，指點(diǎn)江山：“你個傻鬼！哪個單位的？老子在邪佛邪道前拜過山頭！能借到法力！一個小癟三，也敢在我面前舞大刀！”
小枝見咒語沒用，明白是沒法力附著的緣故。想了想這漫天神佛，大都都是男的，女神仙也是要么嫁給他們，要么就是下屬。
連武則天大修佛像，也是佛教里有大功德，女身可轉(zhuǎn)世投胎成為男身的說法。
但正如圣經(jīng)原先是希伯來文，幾經(jīng)編譯。人家釋迦摩尼，剛開始也是講哲學(xué)的。之后的神佛故事其實是神話，還加入了華夏印度等國自己的本土化改編。隔壁霓虹，還因神佛統(tǒng)一的政策，即將神道教和佛教合并，遵佛為神，遵神為佛，發(fā)生過全國性的派系斗爭和僧人間的武裝沖突。
何妖公拜的山頭無非是占了名頭的邪魔歪道！
法克！難道今天得交代在這了？做鬼被奴役，豈不更慘？
借男神借不到，大不了借女神！
“女媧后土，天地?zé)o極，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小枝感到眉心紅痣又開始發(fā)燙，這次直接燒了起來，燒成了一朵金藍(lán)二重蓮花。
世間所有光亮猶如蠟燭熄滅，閃電刀鋒匯聚在她的紫黑異瞳，摧拉枯朽的力量盡在她眉心。
“轟——”
一朵燃燒的幽蓮從她眼中射出。
何姑被火蓮燒光了衣服，露出刺滿咒語的慘白皮膚，密密麻麻，刺地人一激靈。
“我沒想過要燒衣服！”
小枝舉起雙手，忙證清白。也顧不得get新技能的欣喜了。
她的雙眼匯聚雷霆，一米九的身高，威風(fēng)凜凜，如同再世神女，可望不可即。
喬斯年心里一痛，又不甘又失落，不顧世人目光，將她鎖在懷里。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能觸碰到她的實體。
“不～”
桑迪的公鴨嗓嚎叫出聲。
“不，你不是我娘！我娘是何仙姑，是個女人！不是閹人！”
大家一聽，也不躲了，從桌底下鉆出來，伸長了脖子。
原來是何姑變何公！
何公還在嗷嗷慘叫，被燒地發(fā)出了焦味。但那根不足3厘米的小雞還是很清楚的，只是沒有蛋。
據(jù)說秦始皇身邊的大太監(jiān)，趙高就是這么個閹法，去蛋留雞。
“桑寶，我就是你娘啊！”
桑寶抱頭咆哮：“不可能！科學(xué)研究證明，睪。丸素會遏制巫力的誕生。除非你是天閹或自宮，否則絕不可能成為法師！”
“嗝～”
巴美兮打了個飽嗝，吃瓜吃飽了，暫時忘記了算賬。
“桑寶，當(dāng)初姐姐嫁給了你老爹。但我與姐夫兩情相悅，你爹逼著姐姐打掉了你姐姐，留下了你傳宗接代。我姐姐無福消受。我一把
屎一把尿，又當(dāng)娘又當(dāng)?shù)匕涯沭B(yǎng)大！”
賓客們眼里繞起了蚊香。故事狗血勁爆，但他們被繞暈了。
這種八點(diǎn)檔狗血倫理劇，小枝從TVB看了不下十回。
她不耐煩地又射出一朵火蓮給桑迪和他爹，送他們一家團(tuán)聚。
何公用身體攔了下來，連滿身咒語都抵不住，燒得皮開肉綻，跑到了大堂旁邊的衛(wèi)生間滅火。
可這火不是凡火，根本熄滅不了。
桑迪怨恨地看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他更恨這個沒用的何爹，讓他丟盡了臉。
“我要跟你們同歸于盡！”
他拉著不斷掙扎的大爹，一起沖進(jìn)了衛(wèi)生間，拉開了手榴彈。
茅廁轟地一聲炸了，屎尿齊飛。
有人躲避不及，全身屎黃。
一場驚心動魄的斗法，就在焚香沐浴中結(jié)束。
與會賓客諱莫如深，暹羅總理親自下場，曼谷警方封鎖消息，異地婚禮全系謠言。另有暹羅國師力證茅廁乃污穢至極，他們已魂飛魄散，善哉善哉。
巴美兮從這一地雞毛里完全脫身，血拼一番，感謝了小枝，送了她親筆簽名。此后，美兮有錢有顏，游遍河山，再不提婚嫁之事，倒比平行世界里嫁給富商后要過得開心多了。
沈從吾當(dāng)面道謝：“多謝救命之恩！我叫沈從吾，不如交個朋友。”
他笑起來，有甜酒窩。
喬斯年替小枝狠狠握住了遠(yuǎn)房侄子的手。
第36章 凈世蓮
小枝不敢睜開眼，在她的眼眸深處，火蓮和閃電依然在不停分裂。
她覺得自己能射出閃電，又不太確定，畢竟她自己成了鬼魅，而雷電是邪祟的克星。
她閉著魅惑異瞳，蒙著一條白紗，接受了沈從吾的道謝。
一番斗法下來，她卻沒收獲滿足感，想是不是親手處置害人之人，好在大家平安無事。
倒是發(fā)現(xiàn)巴美兮身邊跟著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可愛是可愛，但卻是小鬼。
沈從吾主張找高僧打殺了她。女娃娃立刻沖他齜牙，他嚇得躲在了小枝的背后，埋下的頭臉色陰晴不定，身體卻哆哆嗦嗦跟只鵪鶉似的。
喬斯年看不過眼，把他從小枝背后撕開。
小枝會望氣，這個娃娃身上無黑氣，竟未害過人。
“翠翠托夢告訴我快離開。只不過那時我已被控制了神智。翠翠不愿投胎，我想養(yǎng)著她。小蓮，你看可行嗎？”巴美兮眼巴巴道。
“唉，你干嘛掐我啊？”沈從吾痛叫。
喬斯年就是急巴美兮的美人計，她曾同時被評為最鐘愛的女演員和男演員，女扮男裝成了風(fēng)靡港都的白馬王女。
小枝被那雙英氣的眉目一望，就魂不知所蹤，飛快答道：“翠翠是陰陽平衡體質(zhì)。養(yǎng)著，與人無害。就是……翠翠應(yīng)該有三十多歲了，這么一直長不大。”
說著，她蹲下修長的靈體，看著女娃：“翠翠，你為什么不愿意投胎啊？沒關(guān)系嗎？”
女娃知道這是留在人間的關(guān)鍵，可勁賣萌，奶聲奶氣道：“投胎要入地府。有逃出來的姐姐說，地府很可怕，會吃鬼煉鬼。嘉嘉會保護(hù)美兮姐姐，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再多，小枝也沒問出來。把話在心里過了一遍，又聯(lián)想到迄今為止廖廖所見的女靈體，她按下不表，這個世界沒這么簡單。
不過古曼童制作太過邪異，不好讓巴美兮一直帶在身邊。小枝建議俄羅斯套娃替代，還將幾層殼用日月之華淬煉了一遍，邪物難侵，再讓翠翠住進(jìn)去。
巴美兮和翠翠雙方簽訂平等契約，互相保證對方的安全。
最后，她們在暹羅國花金鏈花金燦燦的飛花之中，坐上了返港的班機(jī)。
而禍害遺千年，何公的魂魄尚在人間，躲著鬼差。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何公再無生前大法師的威風(fēng)，他腆著臉，把辜負(fù)他的好大兒和老公賣給了勾魂使者。
鬼差吃飽后，剔剔牙：“說吧，你有什么消息？”
“報告大人，有個女仔覺醒了凈世蓮火。大補(bǔ)之物，特意要進(jìn)獻(xiàn)給大人。”
“凈世蓮火？！哈哈哈……”哥倆捧腹大笑，又指指胸口的銘牌“看到?jīng)]有？跨境執(zhí)法，地府引進(jìn)條約。你以為講個傳說，就能饒了你？凈世蓮火萬年未見，法師之魂卻在眼前！”
地府公務(wù)員露出猙獰面目，撲向了何公，尖牙利齒啃噬他的魂。
吃干抹凈后，他們擦擦嘴，繼續(xù)拘押幾個鬼魂交差。這叫有效損耗，閻王爺也會理解的。
鬼差這一幕被阿育他拉家族派出的僧侶法師盡收眼底。
阿育他拉是暹羅的貴族姓氏，延續(xù)了好幾個世紀(jì)的光輝。
族長緊握著手里的琺瑯龍頭手杖，青筋暴起，聲線雌雄同體，如同黑山老妖：“沒用的東西！叫他給港地喬家少爺下降，竟然見色起意，去跟女明星結(jié)婚！”
“桑迪已死，要不要再派……”阿贊法師差羅恭敬說道。
“不用，我自有成算。只可惜了十世好人的那顆心肝，要不然我也不用困在這具女身之中。”
阿育他拉族長赫然就是喬谷之預(yù)知夢第一夢的人物。
他謀劃的十世好人，不是真做了十世好事，而是指十世處男，未禍害過一個女子，未向天道欠下孽債。
阿育他拉族長關(guān)于十世好人的消息則來自他一直所信仰的魔神托夢。
所有夢境中的人都與諸魔神隕落預(yù)言有關(guān)，自然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叫人類互相爭斗，自相殘殺，正好不費(fèi)吹灰之力。
這也是人類的本性不是嗎？自我毀滅。
＊
自從回到了香江后，沈從吾就常來半山別墅叨擾，說是大恩不言謝，要親自奉養(yǎng)大仙。
喬斯年不甚其煩，但又喬模喬樣慣了。他的大明星架子讓他拉不下臉來和18歲的侄子爭分吃醋，只好看著少年郎登堂入室。
18歲的沈三少長得極為俊俏，甜酒窩延長了他的少年感，還有小虎牙，又放得下身段撒嬌賣癡，如同一只虎斑貓一般。
一排排奶茶在茶幾擺開，沈少爺帶來的菲傭健步如飛地不斷搬來各式甜品飲品。
“蓮兒，這是灣灣的珍珠奶茶，現(xiàn)在年輕人都愛喝的。你嘗嘗，這是鴛鴦凍奶。”
蓮兒，小枝平靜如水地接受了，更加深了她高深莫測的神秘氣質(zhì)。
一旁假裝看報的喬斯年差點(diǎn)繃不住溫柔如水的表情。
“蓮兒”，這是要和他的“小蓮”對標(biāo)呢。
沈從吾決心要當(dāng)鬼仙的小白臉后，就潛心學(xué)習(xí)，用豐富的知識武裝自己，用賤格的人格魅力打敗情敵。
他隨身帶打火機(jī)香燭護(hù)身符。
點(diǎn)了一爐檀香，又把奶茶遞到她面前，制造身體接觸。
她修長的手指冷不丁地從他的指尖掠過，如同鴛鴦撞奶里的冰晶，在他的心中蕩起微瀾。
小枝看在對方臉嫩又守男德，就一副高人仙子的姿態(tài)，開啟尊口：“吾哥哥，不是我不幫你。只是我會的都是正道，那些邪魔外道從未學(xué)過。”
她是根本一個法術(shù)都不會，念的咒語還是從電影電視里瞎湊的，沒想到女神真的把法力借給她了。而且借的太多，太慷慨了，導(dǎo)致她現(xiàn)在都蒙著眼，不敢泄露電火。不過她開了心眼，可以身觀外物，倒無不便。
這幾日她結(jié)合日月光華，將雷火之力包裹吸收，集于眉心，倒是收獲不少，有了懟妖魔的底氣。
咳，至于“吾哥哥”，之前她看不見自己的影子，又不會現(xiàn)形，不知道自己的模樣。如今所見，她這副面貌至多十六七歲，這聲“吾哥哥”，得趕緊喊了，要不然過了這個村，就不知道下回如何。要是身有二米，她就真的喊不出了。
沈從吾一聽，心甜涌上來，暖烘烘的，卻努力板著臉。
他只不過是要供奉她利用她，可不能把除了身子以外的東西搭進(jìn)去了。
他跟誰都有人緣，跟誰都無真心。冷酷無情，孤獨(dú)無友。
“小蓮，這是我從桑迪那廝處搜來的破書，里面記載了不少巫術(shù)，還有咳……桑迪他二爹的使用心得。”
人走茶涼，沈從吾花了不到一萬泰銖，就從暹羅警察那拿到了這本書。至于古曼童之類的，他雖眼饞，但真不敢碰。他只是想紅，又不是想死。
他打開畫著辟邪符的黃布，拿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遞給小枝。
小枝沒接。
她看到書本纏繞的黑氣，還聞到一股血?dú)狻＿@股血?dú)庾屗?lián)想到上一世的肉人養(yǎng)殖場。
“這是人皮書！”她皺眉。
“What？”
沈從吾扔掉了書，使勁搓手，差點(diǎn)撞翻了奶茶。
怪不得他自從得了這本書，就天天噩夢連連。
喬斯年露出得體寬容的微笑，秉著就是大度。
“蓮兒，不如就先讓沈少回去？我們把這邪物處理了。劉姐，送客！”
喬大少堅決不在她面前喊沈從吾侄子，那樣顯得他年紀(jì)大。
劉姐從喬斯年出生起，就照顧他。算是他半個親人了。
喬斯年對人沒化學(xué)反應(yīng)，劉姐也是知道的。但看見他把鬼妹接回家，溫柔小意，寒?dāng)柵�是忍不住默默留了一陣淚。
劉姐人軟弱善良，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還送了一對金鳳鐲給小枝。
小枝不占這便宜，也堅決不被任何情感軟化，對一個男人好一輩子，不可能的。等到他年老色衰，她也不會留下。現(xiàn)在至多算喬斯年雇傭她，她提供玄學(xué)保護(hù)。
“不必了。小蓮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還是在這陪著。”
沈從吾深吸幾口氣，緩過神來，又開始琢磨怎么讓小枝答應(yīng)運(yùn)用法術(shù)讓自己旺氣。
小枝對旁門左道倒不怵，更何況她現(xiàn)在很需要術(shù)法。
“法術(shù)用好了，就是助人。用壞了，就是害人。不如一起看看。”
“小蓮先請！”沈從吾堅決不碰。
小枝也不客氣，隔空用意念催動空氣翻書。
幸好這本書是繁體寫就，名為《破邪法門》，記載了各種黑巫術(shù)和破解之法。
還有一段小字記的是這個不知名的著書女子，原是被俘虜?shù)讲亍^(qū)的奴隸。在沒解放前，那里的確是奴隸制，大多數(shù)底層人民被壓迫剝削，沒有現(xiàn)在這么文明友善。她天生就有巫力，把仇人奴隸主下蠱弄死后，偷偷剝了他們的皮，縫成了人皮書，以祭奠她被奴隸主制成人皮鼓人皮腰帶的親朋。
女子希望使用這本書的人，延續(xù)她的血性，對仇人以血還血。
小枝深深嘆口氣，把內(nèi)容記在腦子里后，就睜開眼睛，用火蓮把人皮書燒成了灰燼。為女子念了一段往生咒。
在旁人眼里，小枝就是用陣風(fēng)拂過書，然后就放火燒了。連量子閱讀都沒這么快。
“把灰燼收好，撒到大海里。”
火蓮破邪，死氣黑氣全部消弭。
“沈少，我的確可以讓你成為一代偶像。但你必須聽話，一步都不能錯，否則害人害己。不知你可否愿意？”
她胸有成竹地淡笑。又想到新的禍害之法了，想想還有點(diǎn)小激動。
“我愿意，我愿意！”沈從吾眼睛一亮，連連點(diǎn)頭，“小蓮，你放心。專業(yè)的事，交給專業(yè)的人做。我都聽蓮妹的。”
他也不是傻子，富豪之家，還有自己搞神神道道的，比如很多富豪愛娶跳水運(yùn)動員，說是旺夫，還見過被邪術(shù)反噬的法師。叫他聽話乖巧，為了達(dá)到目的，他一百個愿意。
喬斯年幽怨地看著小枝和大侄子一拍即合，想搞事，沒得法，只能按捺下來，鞍前馬后。
小枝吩咐沈從吾用桃心木刻了個他自己的木像，咬破舌尖，在木心滴上他的舌尖血。
世人都喜崇拜偶像。
今天她就開始造偶像。她要他們的狂熱，要他們的癲狂，要他們的癔癥。
“從今天開始，你會風(fēng)華絕代。”
她粲然一笑。
沈從吾開始幻想自己風(fēng)靡萬千少女的樣子。
小枝暗笑。
你且等著，吾哥哥，等你的男。吊。絲們?nèi)绾伟V狂吧。
第37章 木偶像
十字路口，薄霧驟起，夜寒如水。
沈從吾把車停在路旁，調(diào)高了冷氣的溫度，抱著手里的陶甕，看著黯淡路燈下飄過的薄霧，手足冰涼，心里一緊。
“小蓮，子時到了。是不是可以埋了？”
他牙齒打戰(zhàn)，聲音顫抖。
小枝無良嘲笑：“是啊。從吾哥哥，你有福了。七月是鬼月，十字路是陰地，陰氣十足，可以好好養(yǎng)養(yǎng)甕里的蟲寶寶了。有路燈，還有行必（巡邏小隊），再說了，還有我呢。你怕什么？”
“我才不怕！”
就是見鬼之后，才更怕鬼。
他抱緊陶甕，收起以往的賣乖神情，緊張兮兮地左右望了望，拿個小鋤頭，匆匆挖深水埗一處十字路口邊的泥地。
沈從吾在十字路口挖坑，把從貓貓身上抓到的寄生蟲弓形蟲收在甕里。
弓形蟲也叫三尸蟲，寄生在貓貓身上。
弓形蟲在貓咪身上那么隱蔽，黑黢黢，又惡心，沈三少當(dāng)然不可能親自動手抓，還是小枝用帶著血?dú)獾奈寤ㄈ猓邉臃Γ鰜淼摹?br />
“為什么要貓身上的寄生蟲？”
以往他從鬼片，或道聽途說，見識的下蠱都是把毒蛇、蝎子、蜈蚣等五毒或其他毒蟲關(guān)在罐子等密封處，自相殘殺，互相蠶食，最終養(yǎng)出只蠱王。
從小上貴族學(xué)校住洋房吃洋餐的沈三少知道下蠱降頭不足為奇。
香江的大街小巷有數(shù)不清的堪輿學(xué)家、大仙、神婆，最有市場的還數(shù)南洋邪術(shù)降頭師。“測姻緣、下情降”閃著霓虹燈花花綠綠的紅色招牌，甚至深受作業(yè)太少的國中生喜愛。
下降頭的種類繁多，有針降、情降、靈降等等，其中藥降，跟苗疆蠱毒類似，都需要養(yǎng)蠱持咒。
小枝讓他用自己的鮮血，還有桃花瓣搗成的花泥，喂養(yǎng)弓形蟲，做事天馬行空，蠱物聞所未聞，手段毫不殘忍，顯然令沈從吾摸不著頭腦。
“養(yǎng)蠱也要講究科學(xué)的。你現(xiàn)在是要當(dāng)偶像，需要的是一個集體為你發(fā)癲發(fā)癡，又不是要下蠱害人。被弓形蟲感染的患者，會產(chǎn)生妄想和精神分裂。這是本大仙特意為你打造的，名為‘桃心煞’。”
小枝老神在在地為他解惑。
桃心煞，這名字一出，立馬使初入陰陽法門然小奸巨猾的沈三少心悅誠服，立馬花重金包了酒樓的大廚為她燒了三個月的滿漢全席。
大廚每次看到長桌上的玫瑰花燭檀香，都要感慨沈三少嘴甜面甜心甜，多孝順，給自家祖宗天天祭拜開席。
享受了新鮮大餐的小枝，一點(diǎn)也沒理會喬斯年的委屈幽怨。一只鬼，吃兩家飯。
其實“桃心煞”什么的，完全是她取來哄沈從吾的。桃花，這個季節(jié)沒新鮮的，用的還是干花。真正有用的是下蠱人的法力。她用法力給蠱蟲、他的鮮血，還有即將被下蠱的男粉這三方做牽引。
她似乎在術(shù)法上十分有天賦。在獲得了《破邪》這本書，獲得了施法的基礎(chǔ)知識后，她就將暹羅那個老巫公的牽紅線模仿了個十成十，除了向此界月老獻(xiàn)祭。給收養(yǎng)的兩個流浪橘貓牽了紅線，順便一提，都是母貓。她們聯(lián)手打敗了半山別墅區(qū)覬覦她們貓色的貓霸，從此雌霸一方。
本來打算牽紅線，可她謹(jǐn)慎為上，保不齊有人會看到姻緣紅線，就采用了更隱秘的蟲蠱。
埋好陶甕后，沈從吾健步如飛地朝轎車的方向疾走。
小枝對埋蠱蟲的位置，捻個訣，使了個障眼法。她可不想任何人或鬼壞她的事。
“七天后子時來取就好。”
對著她輕描淡寫的語氣，沈從吾輕出了口氣。
“時間還早，小蓮，我們?nèi)ハ埂！?br />
抓住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他自己不會燒菜，卻會搜羅好吃的。
沈從吾驅(qū)車到中環(huán)士丹利街，這里大排檔聚集，遠(yuǎn)近聞名。
他一個人點(diǎn)了兩份凍檸茶、姜蒜炒蟹、蒜茸開
邊蝦、蒸魚、豉椒炒蟶子……所有菜式都是兩份，紅彤彤白嫩嫩火辣辣，風(fēng)味十足。
為了讓她吃到新鮮的，沈從吾不顧他人眼光，點(diǎn)燃了隨身帶的精致小香爐。
為了降暑，大牛角扇呼啦呼啦轉(zhuǎn)，檀香遠(yuǎn)播。
其他食客對這股不算臭的味還能忍受，又見他開輛跑車，貌似不好惹，也就算了。沈從吾對老板說這一頓所有食客的飯錢他全包了，連側(cè)目都沒了。
小枝瞇著眼，聞著氣，辣的鮮的，來者不拒，吃到浮在半空，摸了摸完全沒脹的肚皮。
沈從吾拿余光偷覷，又埋頭用勺子舀了只餛飩，笑出了甜酒窩。明明只是吃個宵夜，他卻感覺像在拍拖。
人間煙氣下，小枝斜倚在半空，半夢半醒飄飄欲仙，眉心一點(diǎn)紅，亦有超凡脫俗之感。
他怕鬼，但就愛她的毫無人氣不同流俗。
他摸了摸脖頸掛著的漓珠，清甜的少年微笑又帶了股狠絕。
喬斯年不舍得，還是把漓珠借給了他。因小枝沒法離開漓珠十米遠(yuǎn)。
總有一天，這顆珠子包括姝鬼，都會完完全全地屬于他。
“吃完這頓，就去缽蘭街的鳳樓開張。”
有個挑染鴨屎綠的排骨仔，叼著根牙簽，還拿手指扣了扣腳，挑出死繭，語氣囂張，目中無人，上臂還有明顯的針孔。
坐他對面的女人，梳著一頭油光水滑的麻花辮，默默低頭吃飯，一聲不吭。
排骨男又恬不知恥地叫了十幾樣小炒，反正今天有冤大頭給他吃大款。
“那，別說表哥不照應(yīng)你啊。往床上一躺，就有千八百。你一個北姑，在大陸還賣不到這個價錢。比起去洗腳城按摩店賤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其他食客側(cè)目，也沒人出聲管。這種混社團(tuán)的爛仔就更沒人敢管了。
九零年代初，魚龍混雜，紅燈場所在香江的確不少，雖有警察掃黃，但明目張膽掛牌經(jīng)營的比比皆是。
沈從吾見到綠排骨的那一副作態(tài)，完全吃不下飯了。
小枝猛地睜眼，微微一笑。
小白鼠不就送上門來了嗎？
“木像帶著嗎？”
“帶著，放在口袋里。”
沈從吾小幅度動口咕噥。
他的袖珍桃心木雕就隨身帶著。自從認(rèn)識了她，他就跟哆啦A夢成精似的，口袋里符紙木雕錢包一件件的。
“跟著他。”
她發(fā)號施令，他謹(jǐn)遵懿旨。
沈從吾飛快結(jié)了賬。
老板來收的時候，見到還有一半好菜完全沒動，舍不得倒，放到后廚。等自己去喂流浪貓狗，卻連餓脫相的狗都不食。
到了暗巷，跑車哧地橫沖到排骨男的跟前。
他定睛一看，認(rèn)出是冤大頭，咧嘴笑道：“小白臉，吃你一頓飯，是給你面子！知不知道老子混和記義興的？你哪個道上的？”
原本空無一人的副座突然出現(xiàn)了一位明艷無雙的女子，眉眼若觀音，異瞳卻帶著一股子妖冶之氣。
排骨男使勁擦眼睛。
“去！”
她嚴(yán)聲喝令。
一條虛幻的黑線蟲從木偶像飛出，從他張闔的大鼻孔滑溜地鉆進(jìn)去，爬到腦漿里一陣搗鼓，住在了灰質(zhì)層。
排骨男像毒癮發(fā)作，口吐白沫，掙扎著拱起身子，咔嗒一聲彎成拱橋，觸地的手指扭曲成爪狀，不斷咔啦抓撓水泥地，指甲應(yīng)聲斷裂。
旁邊的小表妹嚇到癱坐在地。
等寄生蟲完全占據(jù)精神高地，也不過十息。畢竟排骨仔的腦子已經(jīng)被致幻劑毀地差不多了。
他的腦海是光怪陸離飛速旋轉(zhuǎn)的萬花筒，光色盛宴里全是他的渴望。
他手腳并用地爬到車旁，手指甲里全是血和泥，神情恍惚地嗤嗤笑：“偶像，偶像……”
小枝表情誠懇地建議：“既然他那么喜歡賣，就叫他賣自己好了。”
一臉正太樣的沈從吾面甜心黑，看到他一臉慘樣，竟然滿意地勾起嘴角，毫無慈悲之心。
蠱王未出，就已經(jīng)是這個效果。蠱王出世，不得全世界都為他癡狂。
沈三少對他輕聲細(xì)語，叫他賣身賣腎養(yǎng)活小表妹，湊足路費(fèi)送她。
排骨男卻似聽了邪神囈語，脊背僵硬，精神掙扎，卻被弓形蟲一蛄蛹食腦，大鼻孔流出鼻血，很快言聽計從。
【愿望格＋1%，共計2%。】
聽到久不聞的系統(tǒng)聲，小枝更覺得這次關(guān)于信仰力的實驗做對了。
至于排骨男最后菊花爛了這個不提。
這個世界的確是男人最喜歡賣。賣自己，賣父母，賣姐妹，賣妻子……什么都可以賣，什么都可以是生意。
小枝見到那個小表妹擦干淚坐起身后，就沒再管了。像是照顧喬斯年飲食起居的劉姐，每次看到小枝都一副欲言又止的苦情相，隱形的道德和情感綁架。
這是做奴隸自由的國度。睜眼看世界后，自愿成為奴隸的可不是她。
取景暹羅的《食人魔胎》的發(fā)布會和首映禮不出意外地大獲成功。
花瓶影帝喬斯年和新晉小生沈從吾悉數(shù)到場，更有柏林影后巴美兮從影生涯最后一部影片做噱頭。
巴美兮決定棄影從商，有她的小鬼翠翠相助，倒不怕被人騙錢財。
溫柔公子喬斯年還是那么溫潤如玉，不過最吸睛的還數(shù)沈從吾。
沈從吾是澳門沈家第三子的三子。他爹三少爺又不爭氣，錢財有，股份就不要想太多。這是他闖娛樂圈的原因，有些人脈，起碼能落到名利場。
娃娃臉甜酒窩，輪廓柔和，竟然憑借一個不出彩的配角，吸引到那么多粉絲，還都是男粉絲。經(jīng)紀(jì)人也百思不得其解，以為自己藝人是給圈天菜。但見到他掛著自己木像焚香，有時又自言自語，經(jīng)紀(jì)人就聯(lián)想到養(yǎng)小鬼，心里一陣惡寒。
短短半個月，沈從吾就出了一張口水歌專輯，在灣灣、霓虹諸地賣到脫銷。
當(dāng)紅炸子雞在紅館開的演唱會，嚴(yán)禁錄像，不過參加采訪的港媒，還是形容其邪典異常。
紅氣養(yǎng)人，原本的木偶像顏色泛紅，下蠱數(shù)量成指數(shù)級增長。弓形蟲密密麻麻地在密室的一排排陶甕里糾纏蠶食。
演唱會前，沈從吾在小枝的指導(dǎo)下，燒名牌球鞋球衣，還有羅納爾多的照片給蠱蟲。
“小蓮，蠱蟲不吃毒物，給它們燒人類的東西，它們能懂嗎？”
“蟲畢竟是蟲，食腦又不會長出真腦。不知粉絲心理和行為怎么模仿和灌輸。足球號稱世界第一運(yùn)動。足球男孩稱足球無國界，十分滑跪，很適合給單細(xì)胞生物做模仿。”小枝淡淡道。
木偶像在沈從吾那，偶像的木心卻在小枝手里。
她提取癲狂的信仰打造神靈光環(huán)，如今才取材一半。
沈從吾也疑惑自己沒有女粉只有男粉，不過看在他們?yōu)樽约嚎s衣節(jié)食瘋狂花錢買專輯的份上就不計較了。男粉絲多，他的名聲竟然更好聽。
他們很會美化自己的追星行為，把娃娃臉的沈從吾打造成了男版性感尤物。給自己剪的海報，穿上了黑絲涂口紅，每天舔之。
女人追星習(xí)慣神話偶像，男人追星習(xí)慣性化偶像。
幸好沈三少不知道，否則不得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在小枝的設(shè)計下，演唱會開場第一舞，沈三侄衣服里面穿了她特設(shè)喬叔縫補(bǔ)的法袍背心，布滿符咒的縫線，開始圍繞舞臺中央跳舞。
身體關(guān)節(jié)一節(jié)節(jié)彎曲，動作一頓一抬，伴舞戴著全白面具，數(shù)雙眼睛黑洞洞的，好像在做法，在圍繞篝火跳遠(yuǎn)古的祭祀舞。
更詭異的是，臺下的男粉絲跟著一步不差地照跳。
他們的瞳孔成了冷硬的黑色萬花筒，星象在黑白兩色間旋轉(zhuǎn)，天旋地轉(zhuǎn)，天翻地覆……
他們很快陷入狂熱，集體癔癥般朝舞臺中央偶像的方向伸出無數(shù)只手。
很快，他們因得不到而絕望到瘋狂。崇拜、癡迷、執(zhí)著，最終在萬花筒幻想破滅中走向崩塌。絕望層層疊疊地擴(kuò)散。
弓形蟲感染能讓人類陷入認(rèn)知混亂、被害妄想，經(jīng)小枝的蠱蟲加持，他們陷入面對荒蕪空寂的大自然般的遠(yuǎn)古狂歡。
館場里，他們相互
撕扯衣服，瘋狂交。媾。攻擊性更大一些的，甚至撕咬對方。
媒體記者不可置信地張大嘴，恨不能是同步直播，啪啪啪地拍下無數(shù)“香艷腥臭”的照片，毫不掩飾地直接登報，標(biāo)題驚悚，越出位越好。
更奇的，還在后頭。互相食人致死的男粉經(jīng)檢方核實，全都是在逃嫌犯。經(jīng)法醫(yī)尸檢后，他們的尸體腦灰質(zhì)和心臟都被蝕成麻麻的蜂窩狀，好似被寄生蟲鉆過。
差館就是不迷信，也不敢得罪如此神圣，只得偷偷調(diào)查。沈從吾的邪典演唱會竟沒停。
桃心木偶像背后的小枝，深藏功與名。
【愿望格＋9%，共計11%。】
一道散發(fā)黑氣的紫環(huán)圓光，從她身后緩緩升起，浮在腦后，充滿狂熱的威儀。
第38章 太平頂
太平山頂。
一邊是繁華鬧市，一邊是浩瀚海景，占據(jù)視野制高點(diǎn)。喬谷之發(fā)家娶了四房太太后，就將祖宅安置在這。
之前喬谷之三請四請，都沒有請到喬斯年。
不過每年他母親釋心云的忌日，都會在自家辦一場慈善宴，邀請各行各業(yè)的人才，再以母親的名義捐出善款。雖然偽善作秀，喬斯年倒不好不到場。
“小蓮，你能陪我，真是太貼心了！”
喬斯年故意在沈從吾面前，執(zhí)起小枝的手，眼里柔情似水。
向來內(nèi)斂的喬公子也學(xué)會了在情敵面前眉眼機(jī)鋒。
不過，一米八的他只能仰視一米九的端麗少女，倒似信徒參拜神女。
這場景沒刺激到沈三侄子，倒讓他可樂。
“喬大哥，我說過要守護(hù)你的，自然說話算話。”
小枝難得柔聲細(xì)語。
她肯跟喬斯年回他家，其實是對豪門世家的“宮心計”很感興趣，要是能看到掌摑內(nèi)斗，那就更美妙了。
她又斜睨了一眼笑出聲的沈從吾。
原意只是警告，可惜眉眼太過凜麗，似煙視媚行，又似冰霜蔑然。
沈三少不免想到自己才1.79米的身高，雖只差一毫米，但連一米八都不到，不免郁悶，羞赧不已，掩面而去。
身高是他們唯一會自覺雄競的外在了。
喬斯年微笑著呡了一口咖啡。他總算是贏了一次。
“小蓮，除了在我房里，其它時間，不要從靈珠里出來。之前給我畫驅(qū)鬼符的大師，就在這里打齋開壇。我怕他沖撞到你。”
“好了，我知道了。”
小枝應(yīng)了下來，但她來去自如。
幫沈從吾造偶像，她起碼得了兩件法器。
一件是一枚黑旗——招魂幡。不過主要不是用來招魂，而是黑旗本身就容納了因沈三少而死的喪失理智的惡鬼。
她所設(shè)的蠱，加上祭祀舞蹈，最能激發(fā)他們的瘋狂和兇性。因此亡命之徒，特別是謀殺犯級別的，會互相吸引蠶食。這種惡人下到陰曹地府，也是要進(jìn)畜生道的，不如讓她廢物利用。
第二件是一頂紫黑圓光，收集了近千萬男粉集體狂熱的信仰之力，這才是含金量最高的法門。不過也沒有什么妖魔跟她斗法，她也對圓光的效果無從得知。
她在暹羅遇到的第一個法師，就差點(diǎn)讓她折戟沉沙。這個世界太危險，她自然要煉幾個法器來保護(hù)自己，防范于未然。
宴會一向讓喬家主人家吃不下飯，四房會先齊聚一堂吃個團(tuán)圓飯。
風(fēng)韻猶存的喬谷之坐在長桌的主位，其他人按輩分依次排開。
喬斯年就坐在他左下首，食不知味地挑幾粒米飯。
之前他在房里就打開行李箱，帶了些鹵味烤鴨糕點(diǎn)，喂給了小枝，自己也用一些。他在這個“家”食物中毒過，是真不敢吃他們的東西。
“斯年，不如有空去集團(tuán)的銀行上班，幫幫家里的忙。”
喬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xí)慣。喬谷之就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談家事公事，所有人都被他搞得沒胃口。尤其是幾位太太女兒，修身的衣裙，仍舊松松垮垮地垂著，瘦到皮包骨。
“不用了，我沒這個才能。讓四弟明朗去吧，他在美國讀了金融。”
喬斯年斷然拒絕。
這一代的男丁按明字排輩，只有喬斯年特殊，一聽就知道誰才是一家人。他拿分紅股份就好，演電影算是世界上酬勞最高的職業(yè)了，還不用受大家庭的束縛。
四太大不了喬斯年和老二喬明逸多少，進(jìn)了喬家后，為了避嫌，特意穿得老氣，心也跟著未老先衰。
為了讓喬明朗進(jìn)家族企業(yè)，四太順著喬斯年的話頭，一口一個老爺叫得親熱，讓躲在漓珠里偷聽的小枝夢回大清。
一個個跟舞臺劇的演員似的，表面和氣，又不打架，很沒勁。
喬谷之對著三房都不松口，一副原配兒子最親的深情作態(tài)，看得喬斯年反胃。這個“家”就是豬圈，隨意交。媾的多偶淫。窩，他的好父親就是淫賊頭子。
喬斯年摸摸襯衣里微微發(fā)燙的漓珠，覺得她是在安慰他，胸膛也跟著發(fā)燙，竟在往日橫眉冷對的場面，莞爾一笑。
笑完才發(fā)覺不對，抬頭就見喬谷之喬明朗他們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喬斯年一句我吃飽了，就下了餐桌。
他的人生從遇見她開始，再也不愿浪費(fèi)時間與他人虛與委蛇。
喬谷之也不阻攔，一切答案都已揭曉，無需再試探他的好兒子。
他的好兒子顯然被鬼迷，離成為鬼王的日子不遠(yuǎn)了。究竟是吃兒子，還是捧兒子，答案也很明顯。他喬谷之絕不位于人下。
晚宴開始，宴廳庭院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斯年哥哥，你快帶我去看看大師！”
小枝對那位大師實在好奇，故意憋著嗓子，怪聲怪氣地叫他。
“斯年哥哥”入耳，喬大少只覺骨銷肉化、心蕩神迷，腿軟到站不住腳。自己明明可以當(dāng)她叔叔了，也就無所謂堅持。
“蓮妹，你一發(fā)現(xiàn)不對，就立馬躲回靈珠。我是人，他不敢拿我怎么樣。”
回廊曲折，寬敞的庭院，大師正開壇，虎虎生風(fēng)地舞著手里的桃木劍。
火盆里燒著紙人紙車紙別墅。可惜來享用元寶蠟燭的都是些孤魂野鬼。
天生陰陽眼的喬斯年倒是習(xí)慣了。他的母親或許已經(jīng)轉(zhuǎn)世為人。
“哈……”
大師茅十九疑惑地歪了歪頭。頭上頂?shù)拇箦侂S他的動作歪斜，他忙伸手扶正。
小枝是看到頭頂大鍋的天師，太過滑稽，實在忍不住笑場。
她來自一個多世紀(jì)后，不曉得每個年代有每個年代的騙法。
七十年代水變油，八十年代練氣功，九十年代信息鍋。
要是能找到港島的舊報紙，還有氣功大師治愈癌癥患者的新聞。
愚弄羊群，才有利于豺狼驅(qū)策。
茅十九，據(jù)他所說，乃大陸茅山派正統(tǒng)傳人，兼修氣功和風(fēng)水。
“經(jīng)本道所接收的宇宙信息來看，女善人有大功德，來世必榮華富貴、貴極一生。”
喬斯年禮貌道謝。
茅十九拆下接收宇宙信號的信息鍋，又贈了幾張平安符給他的大客戶。
小枝看了，倒是有些法力。
茅十九未必沒有真才實學(xué)，但恐怕法力也有限，撈偏門的生財之道，他也不排斥。
“大喬，我們?nèi)タ纯磩e的。”小枝傳音催促他。
茅道長看著喬斯年的背影，嘟囔道：“奇怪，他身上竟無陰氣。看來是只沒被男人吸血的鬼妹啊。”
茅十九雖只聽到一聲嬉笑，但他絕無可能聽錯。本質(zhì)上，靈體在另一個次元壁較薄的緯度，通過陰陽法門溝通。因此聽到的聲波也是有差別的。
不過，那只不知名的鬼魅，氣息如此陰陽平衡。
想來是，生前沒給男人當(dāng)吸血包，損了陽氣，導(dǎo)致體寒；身后沒繼續(xù)被男鬼吸血，損了陰氣，導(dǎo)致在鬼蜮亮得跟燈泡似的，被鬼差拘走。
善良與否，茅十九不知道，倒是只明白鬼，想來也不好惹。反正平安符驅(qū)鬼符的正氣未傷她分毫，也不會害了喬大公子，他一個天師，說白了也就是個打工仔，就當(dāng)沒看見得了。
回到隔壁客房，茅十九見到自己收養(yǎng)的女徒弟勤懇畫符，就一陣欣慰。
理著蘑菇頭的十四歲女孩，名為冬菱，既是茅十九徒弟 ，也是他的養(yǎng)女。
茅十九在家鄉(xiāng)農(nóng)場做活時，不小心傷到了孽根，反倒能習(xí)得走婚制母系氏族傳女不傳男的術(shù)法。
不過練成法術(shù)的他在家鄉(xiāng)也待不下去了。那些知道內(nèi)情不守男德，反而習(xí)得儒文化不良作風(fēng)，在外頭娶老婆生兒子的無知父人，一個個來嘲笑他。
茅十九也在心里鄙夷他們。
無知父人，擎等著死后，怎么被吃吧。
到了外頭，他看過太多家庭，母父搭上老命給兒子買房買車，到頭來，還是要女兒來照顧養(yǎng)老。他就收養(yǎng)了個女兒，讓她在香江讀書，再傳她法術(shù)，也算后繼有人。
茅十九湊近書桌一看，皺眉：“冬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女子天生就是陰陽平衡體，正如黑白循環(huán)的太極。男子生為陽，死為陰。市面上那些女陰男陽的理論，都是被父系社會篡改的。所以現(xiàn)在的天師騙子居多，從根子上就錯了，根本練不出法力。”
他執(zhí)起毛筆，蘸了朱砂，親身示范了一遍：“陰陽合和，正如女子，才構(gòu)成法力。不能只用陽氣畫符，那就是廢符。”
冬菱捏捏耳朵，不好意思道：“知道了，師傅。學(xué)校里有個男老師老是說陰陽調(diào)和，我才想左的。”
“回頭給你轉(zhuǎn)學(xué)。師傅找找有沒有女子學(xué)校。”
“好耶～”
冬菱畫完符，就去看動畫片了。
小枝則讓喬斯年繼續(xù)逛，來到了宴廳，擺著許多海鮮、水果等美食，任客人自取。
“我要吃葡式蛋撻，你拿一些到房間去。”
喬斯年打算依言行事，就聽到他四妹的聲音。
“這群人也就配吃自助餐了。”喬格菲掩口笑道。
她的隨身女伴笑嘻嘻附和：“帥哥都是我們的，一群農(nóng)民。”
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原來是幾個蹭了邀請函的交際花，在富商凱子間長袖善舞。
喬格菲的竹馬梁成周立馬表忠心：“菲菲，我的眼里可只有你。”
喬格菲下巴收緊，意味不明地呵了一下：“梁公子，你的心里當(dāng)然只能有我一個。說謊的人，吞一千根針哦～”
在小枝的眼里，喬格菲和梁周成都是頭頂纏繞黑氣的人，其中梁周成還要嚴(yán)重一些，分明有一條虛幻的四腳蛇在他心口涌動。
喬斯年聽到，放下了手里的盤子，自認(rèn)沒這個資格去管教喬格菲。
“小蓮，你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吃。”
“是速食面嗎？再加兩片午餐肉。”
自覺被看到多番家丑的喬斯年，決定今晚好好表現(xiàn)。
小枝聞好杯面的香氣，就打算回漓珠睡覺了。
“小蓮，今晚你要不要和我睡？”
喬大少期期艾艾地開口，微微紅了臉龐，玉染紅霞。
他低垂著頭，睡衣敞著，鎖骨腹肌一清二楚。
“我哪天沒和你睡？”
“小蓮……”
他心如擂鼓。
“大喬，要同床共枕呢，你還是先把毛剃剃吧。我接受不了猩猩仔啊。”
小枝點(diǎn)點(diǎn)他白皙清瘦的胸膛。
她的手指點(diǎn)著，如同果凍，涼涼的，軟軟的，彈彈的，在他身上點(diǎn)出了火星，卻未匯聚到身下。
喬斯年低頭打量自己身上的腿毛、腋毛，還好沒有胸毛。
自薦枕席不成，他羞憤欲死，蒙頭就睡。任憑她怎么拉扯被子，就是不肯出來。
小枝見解決了少男懷春，搖頭笑笑，吹滅了電燈。
主臥。
喬谷之在四太那妖精打架回來后，就一個人睡在主臥。
所有喬家人都知曉他的規(guī)矩，從不跟女人過夜。知情者以為他封建，把自己當(dāng)成了皇帝，立侍寢規(guī)矩。
喬谷之把袖扣、扳指、陰牌通通脫下，慢條斯理地解下衣服，就像行動不便的老人。
梳妝臺的鏡子，照出他下垂的胸口，頭頂稀疏的白發(fā)，遍布老人斑和皺紋，再無白日里儒雅首富爵爺?shù)哪印?br />
他慢吞吞地走到床邊，拉起被子，遮蓋衰老的軀體，行將就木。
第39章 陰陽陣
在太平山宅院待了兩天，喬斯年不好意思跟她說話，小枝就自己到處亂逛。
她小心地把自己變成雛菊大小的光團(tuán)。
之前見到的喬家四小姐喬格菲，在私下除了冷言冷語，倒沒有苛責(zé)傭人。不過，惡語傷人六月寒。一位盤著高發(fā)髻的菲傭偷偷把她梳子上的頭發(fā)收集起來，放到口袋里。
這就不是個正常世界，拿了雇主頭發(fā)，肯定不懷好意。不過，小枝看菲傭沒有開通法門，靈魂體量沒有異樣，也就不多管了。
自從修習(xí)陰陽法門后，她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活物和靈體的靈魂體量。普通人狀態(tài)好，就會像白熾燈一樣亮。法師則是五彩斑斕，功力越深，就越耀眼。
最有意思的還數(shù)二房大小姐喬格娜。
她明明在電腦上，和導(dǎo)師用郵件交流流利，那些金融術(shù)語看得小枝記憶力這么強(qiáng)大的靈魂都頭暈。可平常就是從不表現(xiàn)出來，還一副木訥的樣子。一出門就撲粉把自己化得寡淡，遮蓋了臉上的紅潤，活像幾天沒吃飯。
到了晚上睡覺前，喬格娜還把自己的拖鞋一反一正地擺放。
這個叫做陰陽鞋陣。
香江市民相信這么做，就可以讓鬼看不到人了。
有沒有用不知道，不過對小枝是完全沒用。
她四處都逛過了，喬家沒有臟東西。相反除了開壇那天，連只游魂都沒有，太干凈了。所以她才覺得喬格娜有意思，她似乎懷揣著什么大秘密。
這邊小枝在嘗試解密做偵探的樂趣，那邊喬斯年嘶嘶哈哈地苦不堪言。
他含著淚紅著眼，痛得齜牙咧嘴，狠狠撕開三角區(qū)的脫毛錫紙。那地方他從沒用過，毛發(fā)卻很旺盛。
“遭了，有色素沉淀，這么黑。還是去漂白好了。”
喬斯年真怕她誤會自己是個不檢點(diǎn)的欲男，決定給自己的那處做做美容。本來那物已經(jīng)夠丑陋了，沒成長的小異形都比那物好看，就不應(yīng)該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
“什么漂白？”
小枝早就回來，而且漓珠就戴在他身上，她想不聽見都難。
可她有時候就是愛毫無理由地折磨下他們，并以此為樂。
這種事情，他們對女人做得可多了，不是仇恨，就是為打一巴掌不被還手，來確立自己的絕對權(quán)威。
喬斯年渾身的肌肉都僵住了，目光落在神態(tài)無辜的小枝身上一秒，又飛快挪開，尷尬地腳趾扣地。
幸虧BB機(jī)（短信功能的通訊器）拯救了他。
“有人call我，叫我快打電話，是沈從吾的經(jīng)紀(jì)人。”
他松了口氣，飛快地逃出衛(wèi)生間，回?fù)芰穗娫挕?br />
“什么？沈從吾被義興的堂主綁架了！”
經(jīng)紀(jì)人也著急上火，約他出來見面，電話里不要講，免得被娛記竊聽，出糗事大。
之前就有位港姐在電話里質(zhì)問貪圖她美色的花心金主，被無孔不入的娛記給錄下了錄音，成為全港市民茶余飯后的談資。
喬斯年明白沈三少是賴定小枝了。綁架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不去報警或找沈家湊贖金，來找八竿子打不著的遠(yuǎn)房叔叔。
小枝望著他的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喬斯年答應(yīng)。
木偶像的桃木芯沒裂，就代表沈從吾還活得好好的。他是她鍛造圓光的信仰來源，可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要死，也要死在她的手里，滿足她的破壞欲。
經(jīng)紀(jì)人約他在酒樓的包廂見面。
喬斯年進(jìn)來的時候，經(jīng)紀(jì)人阿Ken連頭也不敢抬。
喬斯年詢問綁匪要求的贖金。
阿Ken抽搐著臉，手指捏到泛白，聲音像耳語般微弱：“義興的堂主是……是從吾的歌迷。”
“社團(tuán)大佬是歌迷，那很好啊。問他贖金能不能打個八折。”
小枝的風(fēng)涼話被喬斯年無良轉(zhuǎn)述。
阿Ken意外地撇了往日的溫柔喬公子一眼。
“他威脅沈從吾拍……拍三級啊！”
經(jīng)紀(jì)人本著快刀斬亂麻的原則，幾乎是喊著說出了這句話。
小枝
和喬斯年都被震住了。
尤其喬斯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喬斯年咬著嘴唇內(nèi)側(cè)，使勁繃著面部肌肉，握著阿Ken的手表示絕對會去救沈侄。
阿Ken走后，喬斯年就捂著嘴，蹲下身，聳著肩膀。
小枝抬起他的下巴，果然憋笑憋紅了臉。
她蹙眉：“你怎么這么沒同情心啊。”
“不是啊，小蓮，我……”喬斯年趕緊解釋。
她忽地做起鬼臉，眨眨眼睛，綻開笑容：“想笑就笑吧，哈哈哈哈哈哈……”
沈三少蠱惑了個古惑仔，還被逼著拍色。情片。這種事發(fā)生在他們身上，她可以笑夠三天三夜。
喬斯年終于捧腹大笑，毫無偶像包袱。
“喬大哥，你去買把油紙傘給我。這次我陪你去。”
小枝把油紙傘浸在無根水（天上下的雨不落地，接在盆碗里，露水蒸餾水也可）一個小時，又拿百年槐樹的木頭替換了油紙傘的傘架。還取槐樹樹芯做了一只古樸的發(fā)簪。
她沐浴在日光下，撐起油紙傘，古樸發(fā)簪盤起鴉色頭發(fā)，如一副流金鑠石的工筆畫。
“小蓮，你有影子了！”
喬斯年欣喜，這樣他就可以把她帶到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再不用遮遮掩掩。
“只能維持一個時辰。”
槐樹屬陰，無根水又純凈中性，利用無根水的反射散射原理，借了旁人的影子折射出影子。
這個世界在黑白循環(huán)上是公平的。
靈體是沒有影子的。而且男鬼的腳后跟是反的，不是陰陽平衡體的靈體也是反著用手背拍手的。叫人類能在非人間，辨認(rèn)出是人是鬼。
義興堂主約在“皇朝影視娛樂公司”掛牌的辦公室見面。
小枝帶了喬斯年去赴會。
“不要說我喪標(biāo)不給喬先生面子。從吾弟是我契弟。你給個兩百萬就當(dāng)嫁妝好了。不叫他在三級里脫光，就是我喪標(biāo)的彩禮。”
這么離譜的話，從一個滿嘴黃牙、毛發(fā)濃密、帶大金鏈子、穿華衣天奴的江湖大佬嘴里說出來，太過違和。就像一只盛裝打扮的毛熊對著詭計多端的柯基發(fā)情。
喪標(biāo)身后的手下一個個都繃著嘴角，緊握拳頭拼命憋笑。
“喪標(biāo)兄勇敢追愛，真是令人欽佩。這里有五百萬現(xiàn)金，總要讓我們先見到人。”小枝淡淡道。
喬斯年打開手提箱，里面裝了摞得整整齊齊的紙幣。
喪標(biāo)打量了下這個在屋里還撐把傘的怪人。顏色倒是不錯，就是他最近變了口味。
“這個串子雜種是你的妞啊？”喪標(biāo)問喬斯年。
喬斯年不答，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
她這次的容貌明艷絕倫，卻絕沒到認(rèn)成混血兒的地步。就是一紫一黑的異瞳稍顯不同。
“男人說話，女人不要插……”
小枝打斷，盯著他，一字一句地下了真言：“別說這些陳詞濫調(diào)了。喪標(biāo)兄這么欺女霸男，小心哪天遭了現(xiàn)世報，口舌生瘡、穿腸肚爛而死！”
傳言大羅金仙出口成憲，她附著了紫環(huán)圓光的力量，還將招魂幡的惡鬼魂打進(jìn)了他的胸口處。
喪標(biāo)不知為何胸口一寒，一股恐懼攥住了他的心臟。他的心跳得緩慢，還能聽到咚咚咚聲在耳邊回響，氣焰也就下去了。
“我拜關(guān)二爺?shù)模校@么幼稚。”喪標(biāo)轉(zhuǎn)頭吩咐他小弟，“把人帶出來，給他們掌掌眼。”
沈從吾被人反手勒著帶出來，原本焉了吧唧無精打采，見到小枝，就如見到救星一樣，眼前一亮，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了手臂，撲向她……的大腿。
“小蓮，你要為我做主啊。”
沈三少抱著她的腿，聳著肩膀，耷拉著腦袋，活像一只被虐待的狗，向主人汪汪哭訴。
小枝心里一咯噔，一腳甩開他，無語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有好好守護(hù)自己的貞操！”沈從吾立刻點(diǎn)頭。
“你這個賤女人，敢勾引我家迪迪……”
喪標(biāo)話沒說完，就被小枝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胸口種下的靈蠱被快速催發(fā)。整個人從沙發(fā)椅上摔下，匍匐在地，青筋暴起。
喬斯年也沒管扔下的五百萬，撈到人就走。在場的混混都不敢阻攔。
二把手瘦猴扶起直嘶嘶喘氣的喪標(biāo)，豎起大拇哥：“大哥好手段好演技！五百萬就這么到手了。以后兄弟們專門綁男明星算了，美其名曰藝術(shù)獻(xiàn)身……”
喪標(biāo)捂著胸口，哎呦哎呦地直叫喚，五官皺成菊花，抽出手給他一熊掌：“我頂你個肺咩，還不快看看你老大我山（傷）……到吶（哪）……了！偶嘴巴腫么了？”
“老大，你嘴巴腫得跟香腸似的。”
喪標(biāo)摸摸自己的香腸嘴，又忍痛解開襯衣，一股腥臭味從胸口傳來，一只長著利齒的人臉在啃噬他的皮肉，傷口流出黑色黏稠的膿血。
“鬼面瘡！”
瘦猴嚇得跌倒在地，屁股開花。其余手下也都被邪異的人臉驚退。
喪標(biāo)忙問是怎么回事。
瘦猴顛三倒四地說了一通，說這鬼面瘡是業(yè)報加身才生出來的，是惡鬼為報仇與敵人同歸于盡。
喪標(biāo)才不信什么業(yè)報，殺人放火金腰帶，催促瘦猴趕緊把人找回來，給高人好好賠罪。
他還被小弟抬著，去看大樓的監(jiān)視器。
這個年代的監(jiān)控像素不高，像是蒙了一層藍(lán)色的陰翳，時常有雪白的噪點(diǎn)，可謂陰間畫質(zhì)。
兩個賞心悅目各有千秋的大明星，并排走著，中間是比他們略高的一把黃紙傘，空蕩蕩地飄著。
大白天見鬼，更激發(fā)了他的恐懼，帶動了胸口鬼面瘡的兇性。鬼面瘡的利齒向里反縮，咬了一口他的心臟，咀嚼出黑血。
人沒有心怎么活呢？
喪標(biāo)斷氣后，來尸檢的法醫(yī)根據(jù)尸體的腐爛時間，判斷死亡時間起碼有三天，而他才死了一個小時。
瘦猴死老大，成功上任為堂主。但這不是死于火拼或差佬之手，一個照面就把人給咒死了，這鬼太猛，瘦猴怕殃及池魚，只得向和記義興的話事人報告。
“祖爺，瘦猴說喪標(biāo)撞到正，被猛鬼搞死了。”
在場眾人哄堂大笑，竊竊私語。
“猛鬼？有我猛嗎？”
畢方祖桀驁地歪了歪頭，從關(guān)公神龕下抽出一把西瓜刀，扯著瘦猴的頭發(fā)吼道：“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很不爽？問你話呢，有我猛嗎？！”
瘦猴忍住眼里打轉(zhuǎn)的淚水，連連搖頭。
畢方祖把西瓜刀扔他面前，大手撕裂身上的汗衫，露出古銅色的腹肌和澎湃的腱子肉，充滿獵野獸般的力量壓迫感。 ”是兄弟就來砍我啊！”
瘦猴被逼著砍了幾刀，果然刀槍不入，這是社團(tuán)內(nèi)部的動員戲碼了。
畢方祖一刻都不能示弱，服軟就是無能，會被大鯊魚分而食之，這就是弱肉強(qiáng)食。
如今混社團(tuán)的個個要錢，沒有義氣，要是沒有這種類似宗教團(tuán)體的戲碼，他哪還坐得穩(wěn)位置。
“今天我在關(guān)二哥面前發(fā)誓，一定要為喪標(biāo)報仇！讓那個小白臉和死鬼死無葬身之地！”
畢方祖畢恭畢敬地給關(guān)公上香。其它社團(tuán)大佬心悅誠服。
誰也不知道那尊半身高的關(guān)公像下，黑暗的內(nèi)殼里，一尊是兇鳥畢方，一尊為紅蓮地獄。
兇鳥畢方，人面大鳥，只食火焰，火災(zāi)之兆。紅蓮地獄，八大寒獄之一，其受刑者裂如紅蓮而稱。
畢方祖只花了一晚，小枝手里的桃花木心就龜裂了。
“沈從吾死了！”
她打坐著，睜開那雙妖冶的異瞳。
喬斯年忽略內(nèi)心陰暗著爬行的那條名為喜悅的毒蛇，問她怎么回事。
“人的軀殼死了，還有靈魂，木心未完全碎裂，就代表他的靈魂還在。我們必須找到他的魂魄！”
她對有人搶人頭不滿極了。
他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本來沈從吾死后，魂魄會受到桃花木心召喚，飛到她的手掌心里。如今不在 ，定是被囚禁在了某個地方。
她怔然凝視自己的掌心。
堆金積玉，朱門繡戶，也抵不過一個死字，人間界一切煙消云散。死亡是最公平的。
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命運(yùn)之輪已經(jīng)開始輪轉(zhuǎn)。
第40章 旺旺旺
黎明第一縷曙光照亮了地平線，黑暗的前奏。
對于喬谷之來說，命運(yùn)就像白晝一樣清晰地擺在他面前。
要么無緣長生，拉著這個已經(jīng)屎一樣的人間界一塊沉淪。要么吃女吃兒，與眾妖魔位列蒼穹。
喬谷之對于來找他合作的畢方祖歡迎之至。
“斯年這么不懂事，合該得到教訓(xùn)。不過他畢竟是我喬某人的兒子，死后落葉歸根，尸體和魂魄總得回來。”
畢方祖挑起一邊的眉毛，聳聳肩：“爵爺放心。只要借您的地盤一用。”
正被他們合謀算計的喬斯年正和小枝一起調(diào)查沈從吾的死因。
小枝目前知道的是，沈從吾從社團(tuán)那脫身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又臨時雇傭了半百個安保公司的保鏢。從魂魄未歸位的情況來看，殺死他的是鬼不是人，如果是人，也至少是天師級別的。
沈從吾死后，他的男粉的蟲蠱還在。甚至更瘋狂了。畢竟音容宛在，更容易被神化。
她就把提取出狂熱的信仰力，分流給沈從吾，使他的靈魂有自保之力。
又找了經(jīng)紀(jì)人和住宅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
沈從吾面甜心黑，自戀成狂，在自己家里的每個房間都安上了監(jiān)控錄像，唯恐瘋狂的男粉過來襲擊他。倒方便了小枝查看情況。
畫質(zhì)不高的監(jiān)控鏡頭下，一直是平靜無波。
直到凌晨三點(diǎn)，監(jiān)控嗞地泛起了滿屏的雪花噪點(diǎn)。等到恢復(fù)正常，鏡頭水汽氤氳，一滴水汽凝結(jié)的水珠從鏡頭滑過，驚現(xiàn)穿著紅衣紅褲的沈從吾。
他緩緩地從鏡頭前走過，走到窗臺，打開窗戶，僵直地跳了下去。
喬斯年、經(jīng)紀(jì)人和重案組女組長督察童年全都后脖子發(fā)麻。
“等等，Madam，麻煩您往前面倒一下。”
進(jìn)度條拉到3點(diǎn)3分3秒。
小枝電擊鼠標(biāo)，放大了沈從吾的面部。
熒幕前的甜美乖乖仔，翻著一雙白眼球，紅絲像蝌蚪一樣，在他那一雙白眼球里游走。
喬斯年和經(jīng)紀(jì)人被嚇得踉蹌后退。經(jīng)紀(jì)人他還啊地一聲失禁了。倒是童年和她的下屬在重案組待慣了，還算鎮(zhèn)靜。
童年給偽裝成人類的小枝開個小窗，同意給她看錄像和現(xiàn)場證物，還是之前沈從吾的邪典演唱會和紅衣自殺太邪門。
民間傳聞，穿著紅衣自殺，可以變成厲鬼。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童年做到督察這個位置，靠的不是魯莽，而是一顆堅韌而寬廣的心。
“他的尸體呢？法醫(yī)做了尸檢了嗎？”
童年滿臉澀然地告訴她尸體沒有了。
“在沈從吾墜樓后，一群嫌疑人把他的尸體就地分食了，連骨頭都啃光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做手術(shù)，希望還沒有被胃液消化光。”
經(jīng)紀(jì)人聽到這受不了，直接抱著垃圾桶吐了，說這么邪門的事，他不參與了，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而食人的嫌疑人經(jīng)審問，全都是沈從吾的男粉，全都堅稱自己沒有這方面記憶，還一個個失聲痛哭、歇斯底里。
“不同就打包給你們了。有線索的話記得報告。”
聞人同朝組長童年敬了個禮。
這次，小枝倒是控制著自己在監(jiān)控攝像中顯形，不去嚇那么好的Madam了。上次只是為了教訓(xùn)和嚇唬下那個猥瑣混混。
在路上的時候，小枝笑道：“你叫不童，你上司叫童年。你是不是想造反啊。”
聞人同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偷偷瞄了眼她璀璨的紫瞳，垂目道：“Madam很快就會升為高級督察。我很旺上司的。我實際上叫聞人同，與眾不同的同。”
喬斯年立刻警惕地瞥了一眼這么會說話的差佬，他現(xiàn)在看誰都是不懷好意居心叵測。特別是聞人同一身帥氣的制服，那健碩的肌肉都快撐爆警服了。
小枝準(zhǔn)備去沈從吾住的高檔小區(qū)瞧瞧，而這里正好是喬氏集團(tuán)的物業(yè)。
喬谷之大搞房地產(chǎn)，手下能人輩出，什么公攤，這些令后世苦不堪言的概念，都是他們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早年間“白手起家”的時候，還和社團(tuán)大佬合作，去收了不少丁屋的丁權(quán)。
而老謀深算的喬谷之早就等著他們了。
等小枝穿過警戒線，喬斯年打開門的時候，客廳里就坐著喬谷之。
“父親，你怎么來了？”
“沈三死了就死了。這件事這么邪門，我喬家不能為了個遠(yuǎn)房孫侄，搭進(jìn)去個兒子。”
喬谷之見到現(xiàn)形的小枝，瞳孔緊縮，暗嘆預(yù)知夢真的來了。自己要搶在五通神之前，把兒子的魂魄給吃了，死后也要成為稱霸幽冥的鬼王。
他一邊表演好父親，一邊心里打算盤。
律師張力夫幫腔：“爵爺聽說了這件慘案，立刻派人勘察了現(xiàn)場，收集了殘存的頭骨。茅大師會在回魂夜那天開壇，為沈三少沉冤。”
聞人同怒道：“你們這是在破壞犯罪現(xiàn)場。警方有權(quán)利……”
張力夫不屑：“你們的洋人警司還跟爵爺吃過飯。就算把頭骨還給你們，又查得出什么。”
官大一級壓死人。警司比聞人同這種小警察多出三百個督察。
這是最混亂的時代，也是最活躍的時代。豪商、社團(tuán)扛把子、議員和警司都可能坐在同一張桌子吃飯。
形勢比人強(qiáng)，聞人同也不好再嗆聲。
喬谷之又出來扮好人，說他愿意配合調(diào)查。但頭骨被放到喬氏銀行的大廈了，有財神爺鎮(zhèn)住。
“不過，最近銀行怪事頻發(fā)。好多員工或其親人都病的病，死的死，薪水再高，也請不起人了。不如你們和茅大師一起去看看。”
他又一臉和藹地轉(zhuǎn)向小枝：“這是斯年的女朋友吧。不知小姐怎么稱呼，什么職業(yè)？”
喬斯年心里有些小羞澀，就忽然給了名分。名分什么的，他不在意的啦。
他期待地看向小枝。
小枝淡然道：“我不是喬谷之的女朋友，只是他請的天師，叫金蓮。”
只不過是鬼天師。
喬谷之給她的感覺和克萊門特太像了。不是說長相，喬谷之雖說儒雅隨和，但也是徐老半爹了，比不得克萊門特科技狠活。是說他們氣場像，不管怎么掩飾，都是肉食者掠奪者。
她焉能不防著他。
一旁豎著耳朵的喬斯年心里又不甘又嫉妒，認(rèn)為是新來的帥哥妨礙了她，端不住溫柔公子范，瞪了聞人同一眼。
聞人同作為差佬，對視線極其敏感，摸摸鼻子，暗道不關(guān)他的事啊。
就在這么插科打諢中，二人一鬼來到了喬氏銀行大廈。
小枝在木偶像龜裂后，就做了充足準(zhǔn)備。反正她又不用睡覺，就做了三千支的帶傘狀雕飾的槐木簪，以保證偽裝時間充足。另一件就是畫了許多驅(qū)鬼符、誅邪符和天雷符。驅(qū)鬼和誅邪符最多，天雷符最少，不好畫，沒有雷雨天，只能嘗試用蓄電池，還差點(diǎn)不小心燒了別墅的電路。
“小蓮，回魂夜那天，沈從吾真的會回來嗎？”
聞人同也好奇，豎起耳朵聽。
“回魂夜，一般情況下會回來的，這是死者的靈魂在陽間的最后一段路。但如果是其它情況，比如被禁錮或被找了替身做替死鬼，只會感到牽引，而回不去。”
小枝沒說的是，這個世界的鬼魂一半都沒有機(jī)會走完回魂路。剛開始，懵懵懂懂，要么被更強(qiáng)大的同類吞噬，要么就和女靈體一樣不知所蹤。
這是一個惡斗惡的世界。
就連回魂夜，也就是頭七，都有罵魂一說。孩子如果恰巧生病了，一般是好大兒，那么家里的大人就會罵死去的老人，怕老人太喜歡好大兒，把他們帶走。寧撕下親情的面具，也要罵走死去的親人。
還有叫賤名狗剩之類，或充做女孩養(yǎng)的，這里的女孩身份和賤名在他們眼里有異曲同工之妙。
《破邪》一書真是讓她獲益匪淺。
“你…
…”
等在銀行大堂的茅十九睜圓了眼睛，不敢相信還有鬼做天師的。
小枝不廢話，直接叫喬斯年去找鐘經(jīng)理了解情況。
鐘經(jīng)理也表現(xiàn)得頭禿。
實際上，喬氏銀行最近兩個月的生意尤其興隆，財源滾滾，還搶了隔壁日本人開的日泰株式會社銀行不少的生意。
但每隔三天，就有一個員工出事。
開始是叫大班的小伙子，他的母親突然被車撞死了，得了三百萬的保險理賠。下午立馬有三億的國際公司的貸款。之后是小梅，她在上班路上，被一只花盆砸到，腳受傷住院了。這一天，突然又多了將近三千萬的散戶存款流水……
好像這些員工出事，就是為了之后的生意興隆。
茅十九實在看不出臟東西，就測了測風(fēng)水堪輿，紫薇命星之類的胡扯了一通，混個顧問費(fèi)。
“把員工都叫出來吧。我已經(jīng)知道兇手是誰了。”
經(jīng)理見她面嫩，也不敢怠慢。喬公子那滿眼的星辰閃爍，都照亮了她。
銀行職員排成一排，全部肅著臉。好幾個一臉緊張的樣子。
小枝明白這種感受。面對原世界秘密。警察的時候，她就算沒做錯事，也是無來由地心里發(fā)虛。她也就不賣關(guān)子了。
“兇手就是大班。”
大班聽了，理直氣壯地嚷嚷：“憑什么說是我？該不會是其他人都自己受傷，只有我一個是親人死亡。”
“你也知道啊。”
“你們沒有證據(jù)，抓不了我。”大班氣焰囂張，“我現(xiàn)在就辭職。”
大班扔下銘牌，就要走人。
“慢著，我什么時候說兇手只有一個了。楊經(jīng)理，你說呢？”
小枝見在場的，除了她這只鬼，紅云繞頂?shù)闹挥写蟀嗪顽娊?jīng)理，其中以楊經(jīng)理最盛。而喬谷之更夸張，直接是紅光。
要說她有錢人不是沒見過，在暹羅的時候，連曼谷警察局長都見了，權(quán)錢相加，也沒有紅光繞頂。
而且這種紅，不是那種口紅色，而是帶有血?dú)獾募t。
“我敬重你是喬公子的女朋友，話也不能亂說。茅大師都沒開口呢？”
鐘經(jīng)理一句話把她打成了走裙帶關(guān)系的。
“就是，大師，你快用氣功把她一掌拍飛！”
大班直接和鐘經(jīng)理抱團(tuán)，男男相護(hù)。
茅十九直搖手。
氣功這東西，他自己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嗎？騙騙自己得了，千萬別以為能騙了聰明人。他還怕這只能見日光的姝鬼不講武德，直接給他開個大的。
氣功大師，在世紀(jì)之交，騙了不少人。比如大師王林，連馬福報都是他的座上賓。
“你們兩個不要執(zhí)迷不悟了！你們以為是借運(yùn)，實際上已經(jīng)被借壽！還是有借無還的那種。”
小枝雙臂抱胸，聲音在大堂里回蕩，表現(xiàn)得正義凜然。
茅十九暗嘆，真見鬼，鬼妹竟比天師還有有正氣。
眾人一聽“借運(yùn)”“借壽”，連忙離那兩人遠(yuǎn)遠(yuǎn)的。
打著石膏來看熱鬧的小梅她們忽然想通了，怪不得最近出了這么多事故。原來是要她們的運(yùn)氣，來給他們提升業(yè)務(wù)。
“運(yùn)氣這種東西又看不見，你們能把我抓到警察局嗎？”
鐘經(jīng)理心塞地看著大班狼人自爆。
“沒錯，運(yùn)氣這種東西根本就虛無縹緲，有的只是各種事件的集合累加造成的結(jié)果。但壽命卻是實打?qū)嵉摹Ｄ銈兊膲勖皇Ｏ乱荒炅恕Ｋ齻冎允軅皇怯腥损B(yǎng)的惡煞，漸漸失去了理智，需要吞食魂魄，強(qiáng)大己身。”
要真有氣運(yùn)，為什么禍害遺千年？難道這里其實是煉獄，而不是人間？
至于借壽，也是傳說中的華夏民間邪術(shù)，分為借陽壽和借陰壽。借陽壽，是向活人借，比如向活著的子女借。借陰壽，是向邪神或死人借，抵押的一般是自己的后代。
之所以被叫做黑巫術(shù)，不是其有多高明的術(shù)法，而是它把三綱五常掩蓋之下的黑暗倫理真相，血淋淋呈現(xiàn)給人看。
小枝彈指一揮，一道誅邪符打到楊經(jīng)理身上。
“臨兵斗者，皆列在前，誅邪！”
她手結(jié)法印，持法咒，誅邪符的正氣金光溢散。
鐘經(jīng)理發(fā)出凄厲的嚎叫，聲音高頻振動，意志薄弱者，耳膜直接破裂出血。
條紋西服被撕裂，大肚腩被一雙血手打開，露出惡煞的真容。
一張依稀可見白發(fā)的血臉，怨毒地盯著每一個人，寒氣逼人。
“媽，你怎么出來了？”肚子上面的鐘經(jīng)理說。
鐘經(jīng)理反拱著身體，像舞者下腰，肚腩上方是群魔亂舞的四肢，吱哇亂叫地朝人群奔襲。
“誰也別想分開我們母子！”
那張血臉，櫻桃小嘴，一張嘴卻是白森森的利齒。
小枝震驚道：“你們把自己煉成了法器。”
“好陰冷的氣息。”茅十九一摸墻壁，全是水汽。
這老母親到底被兒子吸了多少血？才會這么多陰氣。本來女人陰陽平衡，這個生前竟被男人吸多了陽氣，導(dǎo)致死后自動的陰陽平衡也無法恢復(fù)。
“兒子，快躲！這個不三不四的女人，臉上有顆妨夫痣。”
她見鐘經(jīng)理關(guān)鍵時刻看小枝發(fā)呆，就氣不打一處來。
小枝的眉心一點(diǎn)猶如觀音紅痣，平添不少仙氣，使得她似仙非鬼。
但在講面相的人眼里，那個位置長痣，就會克夫。
“哈哈哈……克夫克子，說明旺我自己！”
小枝真的被他們逗笑了，也不掩飾自己，飛身一腳把連體陰給踢得鑲在墻壁里。
開在隔壁的日泰株式會社里的職員也跑來貼著玻璃門湊熱鬧。
見來人多了，連體陰更加高。潮，知道今天是交代在這里，連忙開始懺悔。
“我本來有個女兒，因為兒子身體不好，所以得借運(yùn)。兒子是老鐘家的根啊！我就用縫衣針戳我女兒的額頭，給我兒子喝香血水轉(zhuǎn)運(yùn)……啊～”
小枝抽著開膠的電線，不浪費(fèi)天雷符，直接電他們。
她可時刻記得銀行有監(jiān)控，要是被害死沈從吾的幕后黑手看到，那就等于漏了一張牌。
現(xiàn)在敵在暗，我在明，她可時刻記得素心說的信息差。
“對不起，你們的變態(tài)，我一點(diǎn)也不想了解！”
聞人同在小枝把鐘經(jīng)理電死了，才故意想起來要報警，雖然他自己就是警察。
最終他們被送到了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
香江報紙又多了一件都市傳說。
但他們被借壽的幕后黑手，始終是個謎。
這一天，隔壁日泰株式會社的社長，正巧也在。
藤原紀(jì)海的眼睛穿越人叢，一眼就看到了她，這顆靛藍(lán)的明亮的星。
他對身后的陰陽師道：“我要她，做我的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