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4
躺著的徐青魚張了張嘴,他燒一夜,嘴唇干燥,剛動一下就裂開個小口子。
陳霧不再逗他,伸手用紙巾按在他嘴唇上的那個小口子上,小血珠被紙巾吸收。
她收回手,用湯匙舀了一勺水慢慢喂給徐青魚,也許是因為他生病了,陳霧的態度格外溫和,說:“你媽跟我爸出去又打麻將了,一晚上沒回。”
徐青魚閉上了眼睛,陳霧繼續用湯匙給他喂水。
剛開始徐青魚還沒嘗出味道,喝了第二口,徐青魚被生姜的辛辣沖的舌頭重新活了過來,他睜開眼,看見陳霧低頭吹了吹湯匙里的水。
她說:“紅糖生姜水,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我痛經的時候喝這個肚子會舒服點。”
“我是發燒,不是痛經。”徐青魚開口,嗓子被燒啞了,他想坐起來自己喝,但還沒動就被陳霧按下去。
“我伺候你一晚上呢,徐青魚。”陳霧給他喂生姜水,紅糖放得少,生姜放的多,辣的徐青魚出了一腦門的汗,他又不得不喝,陳霧像是給臨終病人喂藥一樣,他嘴巴濕了一點,陳霧立馬拎著紙巾按上去。
徐青魚靜靜看著她,過了會,陳霧喂完一整碗生姜水,她給徐青魚掖被子,說:“這下夠你早上騎車載我了吧,我一晚上沒睡,你看黑眼圈都出來了。”
她俯下身給徐青魚看自己并不存在的黑眼圈,靠得近了,辛辣的生姜味弄的她扭頭連連打了個兩個噴嚏:“要命,我不會被你傳染了吧。”
在那一瞬間,她黑發如瀑散落在徐青魚的臉上,香味淡淡的傳來,是廁所那瓶沐浴露的香氣,兩個人明明是用同一瓶沐浴露,但氣味總是不同。
過了會,陳霧直起身,她按自己酸痛的腰,端著空碗走到布簾后,徐青魚抬起眼睛看過去,他眼神空蕩,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陳霧又掀開布簾,從簾子后探出頭道:“哎,但是一碼歸一碼,你騎車要載我,等我生病了你也得這么照顧我。”
陳霧忽然笑了下,像是知道自己干了壞事那樣,露出個明亮淘氣的笑,說:“到時候你可要把紅糖放多點,生姜少一點,我可受不了生姜味。”
-
陳霧端起面前的碗將微燙的生姜可樂一飲而盡,可樂的甜在舌尖上化開,生姜的辛辣卻在口腔里綿延不盡。
果然,她真的討厭生姜味。
洗了碗,陳霧打開相機錄制十二月份的月運,按照老規矩,先給自己算了抽了一副牌。
塔羅牌說她事業走高運,一路長虹起碼到明年六月份。愛情上仍舊是那張魔術師逆位,象征著欺騙與隱瞞。
她無奈的看著面前的牌,只能重新洗牌,切牌,錄制的時間很長,陳霧說的口干舌燥,中途暫停居然去把鍋里的生姜可樂全喝掉了。
渾身暖洋洋的,應該真有點用吧。
喝了一肚子的可樂,即使時間到了十二點,她也不餓,但徐西臨給她發消息。
徐西臨:【我點了餐,等下到家,你吃一點好不好?】
【小熊探頭.jpg】
手機屏幕上的小熊憨厚圓潤,陳霧根本不忍對它發脾氣,所以克制了下,給徐西臨回復。
【不用了,謝謝。】陳霧自認禮貌體貼,然后就不想回復了。
一時間徐西臨沒回復,過了幾分鐘后才發來四個字。
【我明白了。】
陳霧盯著手機上的我明白了這四個字左看右看,不確定徐西臨到底明白了什么,她真的討厭等待別人回復消息,討厭在等待的過程中去猜測對方的心情如何。
所以陳霧才不能真正的邁出家門去工作,她無法認識新的人,去過所謂正常的生活。
陳霧深吸一口氣,她極為克制的咽了下。
但在監控下,陳霧的身影單薄可憐,削瘦的身體套在柔軟可愛的珊瑚絨睡衣中,她形單影只的站在空蕩的廚房,垂下頭深呼吸的樣子極為無助。
下一秒,陳霧手里的手機振動一下。
【陳霧,昨晚的事情很抱歉,我會克制的。】
【吃點東西吧,我有點擔心你的身體。】
【小熊拜托.jpg】
陳霧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屏幕里說抱歉的徐西臨卻讓陳霧腦中浮現另一張臉,是半夜發燒臉通紅忍痛的徐青魚。
她的肩膀一下坍塌了下來,回復說;【好。】
陳霧猶豫了下,手指按著鍵盤打字,很快發送過去:【徐西臨,你不能總是那樣,讓我不舒服。】
【好。】
【抱歉。】
正在陳霧松口氣的時候,徐西臨一個電話撥了過來,陳霧下意識的接聽,電話咔的一聲接通了,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徐西臨那邊似乎人很多,都在說話,他在走,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兩個沉默了會,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忽然,徐西臨先開的口:“哪里不舒服?需要去醫院嗎?”
他的聲音里含著顯而易見的抱歉,能讓人想起他戴著眼鏡微微蹙起的眉毛。
陳霧抿唇,她聲音很低,覺得得在這一次就說清楚,即使不高興別扭,陳霧還是主動開口:“你……你弄得我很累,還有衣服我全丟了。”
說著,陳霧的視線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她補充了句:“你的牙刷也丟了。”
聽到這個徐西臨毫不意外,笑了一下,溫柔道:“沒關系。”
他默然收了笑聲,有些為難抱歉的開口:“陳霧,真的很不舒服嗎?”
陳霧也不能完全否認,畢竟流下的眼淚有一大半是因為快樂,她心頭微跳,想起短暫幾天的回憶,徐西臨用非常沖擊激烈的回憶完全覆蓋了他們這八年未見的空白處。
她一時半會沒說話,忽然長吁一口氣,說:“你工作挺忙的吧,早上不到七點就趕著去上班。”
“這段時間年尾忙一些,過段時間結束了就好了。”徐西臨說不清是在安撫她還是在報備。
陳霧見縫插針道:“那你也該歇歇。”
兩個人對陳霧說的歇歇都心知肚明,電話還通著,徐西臨那邊人已經在找他,聲音又輕了下去,他的聲音溫潤像玉石般,總含著淡淡的笑意。
“我會克制的,但是陳霧,我只是暫時還沒習慣。”徐西臨說,他抬頭看向窗外的天。
今天天氣放晴了,燦爛的陽光落在包圍四周的高樓大廈,卻冷的人能感覺到迎面的冷風一樣,冬天到了,桃源市又該下很多的冷雨了吧。
陳霧舔了舔自己口腔內唯一一顆較為尖銳的牙齒,輕聲道:“徐西臨,我們已經結婚了。”
徐西臨說:“是的,我們已經結婚了。”
電話掛斷,陳霧收到徐西臨訂的餐,又是清淡且營養均衡的套餐,陳霧喝了半碗湯吃飽了。
陳霧的胃口總是不好,是從大四那年開始的。
她在大四的時候就找了份實習工作,她學的英語專業,投簡歷去了家外貿事務所,這是家行業內較為有名的事務所,負責外企訂單,每天都是跟各種國家的人打交道。
剛進去的陳霧對此興致勃勃充滿好奇,每天穿著職業裝和高跟鞋,進出高檔寫字樓,一接電話就是滿口英文,在那工作的時間里,陳霧的工作能力飛速上漲。
陳霧在那里過了一段忙碌顛倒同時不快樂的日子,收獲了適應障礙和胃病后陳霧辭職了,之后開始了長時間的自由職業。
這件事誰都不知道,包括夏如夢,寢室里幾個好友還以為陳霧就是那種不愛上班的自由宅。
每天看陳霧無所事事躺在家里都格外羨慕。
吃完飯,陳霧躺在沙發里打游戲,大片陽光從落地窗投射進來,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陳霧暫停打游戲,她扭頭看向窗外,想起來在工作的好友和丈夫。
她伸出一只手向著那燦爛的陽光,說:“這樣好的陽光,可惜他們都看不見。”
真暖和,陳霧玩到有點口渴,去廚房拿橘子,順路偷吃兩口中午的剩飯。
她一邊吃,一邊走到廚房冰箱前,頂上的儲物架上放了個裝飾掛畫。
畫上是個側臉的女人,女人戴著一枚白色珍珠耳釘。
陳霧看了好一會,嘴巴同時嚼啊嚼。
站在那副畫前,還撥了個橘子,橘子拔牙,她被刺激了下,牙齒隱隱有些酸,她捂了會臉頰,過了會吃掉最后一個橘子,又從冰箱里摸出一根雪糕來。
陳霧重返客廳打游戲,大屏幕的壁掛電視連接游戲,她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像個小廢物。
手機里不斷傳來消息,是寢室群,大家在互相哭訴上司,甲方,工作對自己的刁難。
陳霧舔了舔雪糕,又看了眼角落里一同享受太陽的綠植。
她晃了下神。
在大學畢業之前,陳霧都非常努力的去經營自己的生活,想過一種世俗上成功的人生。
但現在——
下一秒,徐西臨的消息再度抵達。
【陳霧,晚上想吃什么?我買菜回家。】
陳霧回神,她放下手柄,咬著雪糕,打字回復【肉!】
徐西臨回復【好。】
-
會議中途,徐西臨垂眼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人,他微微蹙眉,有些為難的想要提醒陳霧少吃冰的。
但一側戴著的監聽藍牙耳機里,他聽見陳霧一邊舔著雪糕一邊在哼歌,她在陽光下換了個姿勢。
直面著距離她最近的監控。
距離近到徐西臨產生一種她又在自己懷中的錯覺。
他還是選擇發送消息,從勸她少吃冰的最后刪刪減減變成詢問她晚餐吃什么。
她又換了個姿勢,整個人趴在沙發上,沙發里放置的監聽設備錄制到陳霧的心跳聲。
心跳頻率略快,在徐西臨的耳邊,撲通、撲通、撲通的跳動著。
他微微一笑,露出唇邊一顆梨渦,唇舌卻想起來昨晚嘗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