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因為她也愛他
初冬下了第一場大雪,冬山如睡,白雪藹藹,講出的話都能哈出霧靄靄的氣。
白雪堆積在院中,一腳踩下去都是軟綿綿的。
臘梅也開了,探在墻頭,白雪紅梅,亭中烹茶煮酒。
沈濛來時恰好看見她趴在窗下。
少女裹得很厚,披著白毛絨披肩,尖細的下頜陷在白絨絨中,頭上戴著毛絨帽,小臉襯得愈發如巴掌大小,神色迷茫地素手接雪花。
沈濛走進去她都還沒有回神,眉心輕蹙,似聚了無盡愁思。
她將放在一旁的湯婆子抱起來,放在孟嬋音的手中。
孟嬋音回神,眨了眨沾著濕氣雪花的長睫,乖乖地抱著湯婆子,語氣很低迷:“濛濛。”
沈濛對近來發生的事有一知半解,心下微嘆,摸著她冰涼的手:“怎么在外面吹冷風?”
孟嬋音斂下眼睫,輕聲道:“無聊了賞雪。”
沈濛將窗戶關上。
屋內沒了寒風吹進來,登時暖洋洋的。
孟嬋音歪頭覷她,見她眉宇有憔悴,問道:“濛濛還在找沈湶嗎?”
沈湶離開沈府很久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沈濛也一直在找。
沈濛點頭,“找到了,但找到他時只剩下一口氣了,如今雖帶回來了,但他卻不再講話,甚至連我都不愿意看見,每日對著一堆玉做什么簪子。”
孟嬋音沒想到沈湶如今成了這樣。
沈濛苦澀道:“早知當時他會如此,我不應該看緊他的。”
沈湶自從于馬背上摔下來斷了一雙腿后,便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內,她以為他沒事,誰知他竟然離家出走至今,找回來還成了這樣。
孟嬋音見她如此憔悴,暗咬下唇,猶豫要不要告知沈濛,她曾在天水城見過沈湶。
沈湶通敵反軍,此事一旦泄露,沈府恐怕難逃一難。
她心中掙扎少焉,還是將此事咽下喉嚨。
孟嬋音反握住沈濛的手,寬慰道:“別擔心,他自幼便聰慧,興許是有什么想不開,待到想通后便就無事了。”
沈濛輕嘆:“但愿罷。”
孟嬋音見她情緒實在失落,遂將話題引至另外的事上:“濛濛要成親了,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提及此事,沈濛臉頰薄粉。
拓跋文善從白云觀還俗,回京城后轉而便派人親自上門來提親,到這時候她才知曉,原來他是京城守備的嫡子。
這段姻親沈父自然很樂意,詢問過她的意見后便定下了婚期。
孟嬋音見她羞聚于眉眼,忍不住打趣她:“提及心上人就紅臉頰。”
沈濛見她調侃自己,抬手作勢要打她。
孟嬋音眉眼彎彎地躲開。
氣氛稍微緩和,沈濛忽然問她:“嬋兒,如今你與息大哥是如何打算的?”
她也沒有想到息扶藐不僅存了這樣的心思,甚至還做出這種事,沈濛擔心她心中壓力過重。
聽她提及息扶藐,孟嬋音垂頭搖了搖,悵然若失的輕聲說:“沒什么打算,且看一步走一步吧。”
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做,一直以來壓在心中的巨石被揭開,沒有想象中眾人的責怪,反而都是關心,讓她沒有感受到一點難堪。
其實在息扶藐醒來后,她是想要離開息府的,但他身上的傷一直未好,大夫人求她先留下來,面對以前喚做母親的人,她拒絕不了,所以她如今每日也都很迷茫,不知道該怎么辦。
沈濛見她雙眸迷茫,問道:“嬋兒喜歡他嗎?”
孟嬋音搖頭:“我不知道。”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討厭息扶藐的,但見他面色蒼白地躺在那里,似乎心又揪成一團,滿口的酸澀。
沈濛輕嘆,摸她迷茫的臉道:“嬋兒,若是當時他醒來后忘記前塵,只將你當做妹妹,你會高興嗎?”
孟嬋音沒有猶豫,認真地點頭:“會,我自幼時便將他當做兄長。”
這是毫無疑問的,她是在他的庇護下長大的,曾經連學到一個字都會迫不及待拿去與他分享,得到他的夸贊會高興得一整日都笑著,無論何時,曾經他都是她最喜歡的兄長。
沈濛又問:“那若是他不僅忘記了你,還如喜歡你一樣,愛上了別人,要娶別的女子為夫人,你只能喚別的女子為嫂嫂,你會高興嗎?”
喚別的女人,嫂嫂……
孟嬋音臉上的表情僵住,她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單是念頭浮起,胃里便是一陣酸惡,忍不住想要將在胃里翻騰的稱呼嘔出來。
她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卻已然明了。
沈濛露出了然,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其實她心中是有息扶藐的,不然為何她至今都還沒有離開,反而守在他的身邊等他醒來。
誰都知曉,若是息扶藐醒來,除非是忘記前塵,絕非不會放手。
而息府讓她留在府上,相當于也默認了她身份的轉變,甚至連她自己的心早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只是還掩在兄長的身份之下不肯承認。
“嬋兒,你要明白自己的心是什么感受,若是覺得能接受,他受著傷,你現在還來得及離開,此事眾人皆知,必定會看牢他。”沈濛說,“若是你不能接受……”
沈濛說的話變得越來越模糊,孟嬋音思緒因為方才的遐想開始就亂了。
為何她分明已經有機會離開息府,卻還是留在這里?
是因為他是兄長、因為大夫人挽留她,還因為她其實對他……
她手中捧著的湯婆子,在不知不覺間被松開。
繡著毛絨金菊的湯婆子在地上滾了幾圈,驟于平靜后淌出的幾滴熱水打濕外罩,洇出深色。
沈濛是什么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夜漸深下,春心進來見屋內沒有點燈,上前將燈亮起,轉頭見還坐在床邊的姑娘,心頭一突。
少女穿著單薄,長發披散在后腰,茫然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你怎么還坐在這里,不去榻上躺著,冬天這么冷。”春心心疼地上前,將她冰涼的手裹了哈氣,用力搓了搓。
孟嬋音似才回神,輕顫眼睫看向春心,聲線染著長久未曾講話的啞:“春心,你在外面可有聽見什么嗎?”
春心不知她問聽見了什么,仔細想了想,搖頭:“奴婢沒有聽說有什么大事發生。”
沒有嗎?
孟嬋音聽見自己緊繃的弦松下了,從香妃小榻上下來,沐浴更衣后再安寢。
許是白日的那番談話孟嬋音真的聽進了心,她剛歇下不久就夢魘了。
夢中如白日所說的場景一模一樣。
息扶藐醒來后不記得那些事情了,他開始真的將她當成府里最寵愛的妹妹,耐心替她擇夫婿,備嫁妝……事無巨細,面面俱到,沒有一點私心,偶爾還提議讓她多挑選幾個品行相貌好的男子,她對他很感激。
但是過程坎坷,她總是選不中好夫婿,不是被退婚,便是未婚夫婚前與別的女子曖昧不清。
最后她留到二十好幾都還在息府待嫁。
息府的眾人急得不行,她倒也無所謂,大不了不嫁人,一個人在外面盤個鋪子,然后獨自生活也快活。
可息扶藐卻不放心她獨自一人在外,覺得只是府上多個人多張嘴的事,不許她一個人出去住,把蟬雪院翻新了好幾遍。
如此她也就一直留在息府。
直到有一日,息扶藐外出經商很久才回來,她歡喜去迎接。
可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回來個姑娘,對她笑著說:“嬋兒,這是嫂嫂……”
當時她如遭雷劈,腦中霎時一片空白,眼前全是他牽著旁人,滿眼溫情的模樣。
一瞬間,她從夢中驚醒,伏在榻沿邊冷汗汵汵地大口喘氣。
此時天邊已翻白肚。
孟嬋音緩和許久才從夢中恍惚回神,坐在鏡子前看見自己雪白的臉色,伸手摸了摸,腦中卻還是那一句話。
她能接受息扶藐日后娶別人嗎?
孟嬋音洗漱后在臉上覆上一層胭脂,遮住昨夜夢魘殘留的蒼白,恢復了些血氣。
今日的天氣尚好,她走出房門想要曬太陽。
“哎,嬋姑娘可在院中。”
門口傳來一婆子的聲音。
孟嬋音看過去。
從門口走進來雙手被凍得抄起的婆子,是大夫人院中的人,這幾日經常會來問她身體可好。
孟嬋音見她跑得臉泛紅,問道:“嬤嬤找我是作何?”
李嬤嬤見到她,擺手上前道:“無甚大事,就是大夫人一個人無趣,讓奴婢來找嬋姑娘過去說會子話。”
大夫人找她?
孟嬋音心跳一滯,自從大夫人知曉息扶藐對她做過什么,雖然平素會派人來慰問她,擔憂她想不開,但實際從未派人來請她去過跟前。
現在派人找她過去是作何?
孟嬋音柔聲道:“勞煩嬤嬤領路。”
李嬤嬤看見眼前乖順的姑娘,想到那樁事,心里直道可惜了。
她也是看著息府中的公子姑娘長大的,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李嬤嬤和藹地道:“姑娘隨奴婢來罷。”
大夫人的德軒院是老爺離世前親手提筆而寫,如今過去了十幾年,大夫人還是未曾舍得換掉。
下人在清掃院中的雪,庭院下擺著熱爐子,上面烤著熱乳茶。
李嬤嬤將她帶到庭前便退下去了。
下人拿來墊子,她正欲上前行叩拜禮,大夫人對她招手了。
“嬋兒,來母親這里。”
孟嬋音站直身,低垂云鬟,上前坐在她的身邊。
大夫人拉起她的手,望著眼前身段纖細清瘦的姑娘,低鬟蟬影動,回步玉塵蒙,端是一副出色的好相貌。
以前雖是三姨娘帶過來的姑娘,但她對嫡庶一視同仁,況且她來的時候小點兒的,又曾受過小姑娘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近來心中對她的感情很是復雜。
大夫人憶起往事,輕嘆:“還記得老爺還在時,那時候你丁點大小,一群小孩中就你最乖巧,不哭不鬧,每每見到我都歡喜喚我母親,一切都恍若昨日般。”
孟嬋音望著眼前兩鬢發白的端方夫人,想到小時候神色也有些動容,忍不住喚她:“母親。”
大夫人眼眶瞬間紅了,拍了拍她的手:“嬋兒很久沒有喚過我母親了。”
孟嬋音斂下長睫,又低喚了聲。
大夫人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子的話,最后才說尋她來的正事。
此話頗有些難以開口。
大夫人斟酌后問:“嬋兒覺得你阿兄如何?可對他有過一點的心動?”
她就只有這一個親生兒子,自是見不得他為情所困,且他年紀也不小了,旁人二十五六連孩子都好幾歲了,偏生他至今身邊連個女子都沒有,唯一一個竟還是他背著所有人強奪來的妹妹。
要是早些發現,沒到現在這副田地,她能趁著兒子不在府上,為嬋兒選個她喜歡夫婿,到時候嫁遠些,斷了這份情意。
但現在卻是這般局面,兒子囚困嬋兒這么久,還奪了清白,有時候她實在覺得難堪,可又無人可怪,漸漸覺得只要孩子們是平安的,一切都不重要。
孟嬋音抬眸。
大夫人接著道:“嬋兒也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品行好,人也乖,若你對他有幾分歡喜,我定不會讓他欺負你去的……”
她說得為難,眼角已墜了幾滴晶瑩。
孟嬋音見她兩鬢斑白,忽而說不出什么話。
大夫人年輕時喪夫,如今都這般年歲了,又出了此等掛不住臉面的事,她比所有人都難受。
曾經的兄妹變成夫妻,傳道出去那些人明面不會說什么,可誰知私底下會不會議論。
息府與她有養育之恩,所以她不敢接受息扶藐任何好意,沒想到到頭來竟還是成了這樣。
大夫人見她神色動容,想到她心中顧慮,拉著她的手道:“嬋兒不必在乎旁的,早在此之前你就與息府脫了關系,世人的嘴捂不住,你且過好自己的日子,旁的由別人說去便是了。”
孟嬋音嘴唇蠕動,垂下眼睫。
大夫人見她沒說什么,心中也不著急,到底是府上養大的孩子,多少了解些性子,沒有拒絕便是有戲。
“好孩子,你再好生考慮,若是實在與他無緣分,息府也不會虧待你,往后依舊是息府的姑娘。”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孟嬋音頷首。
兩人不再談論此話,說了些旁的。
忽然,大夫人似想起什么,拉著她的手,為難道:“其實今日找嬋兒過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的。”
孟嬋音柔聲:“大夫人請說。”
大夫人:“他雖醒了,但我瞧著還有些癡癥,那些藥也不喝一口,我是勸說不動了,嬋兒若是得了空,能否幫我個忙?”
從息扶藐醒來,她便沒有去看過了,也未曾見過,不曾想他竟不喝藥。
不喝藥如何能好。
孟嬋音莫名有些坐立難安,不自覺間頷了頷首。
待到回神時才驚覺應下了幫大夫人的忙。
大夫人也沒給她再開口拒絕的機會,掩唇咳嗽幾聲,露出疲乏:“今兒個我也累了,此事就拜托給嬋兒了。”
身邊的嬤嬤見狀,連忙上前去扶大夫人,嘴上道:“夫人最近為了長公子之事,食不下咽,睡不安寢,這樣下去身子遲早要垮掉。”
聞言此話,孟嬋音口中的拒絕再次咽來了下去。
最后她帶著大夫人的托付退了下去。
大夫人咳嗽好幾聲,見她隨著侍女看不見身影,方才愁思地放下手帕,轉目看身邊的嬤嬤。
“我剛才演得可有什么破綻?”
李嬤嬤豎起拇指道:“夫人還是和以前一樣,精湛。”
大夫人放下心,又忍不住蹙眉:“瞧著嬋丫頭可對子藐過動心?”
李嬤嬤咂摸道:“奴婢瞧著多少有些,不然以嬋姑娘的脾性,也不會現在還留在府上了。”
大夫人料想也是,扶著鬢發,輕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老了,這些事還是不去摻和了,且慢慢看后面罷。”
李嬤嬤‘噯’了聲,然后扶著大夫人往屋內去。
第72章 黏住的香灰濕漉漉的
后廚正在煎藥。
息扶藐剛醒來沒幾日,身體沒有大好,這些藥一時半會還斷不了。
小丫頭苦著臉煎藥,想到一會要端去長公子的院子,心中就犯難。
端過去的藥每次都是涼后又原封不動被人送回來,大夫人看在眼中急在心中,下令必須要她們想法子讓長公子喝下。
大夫人都沒有辦法讓長公子喝藥,更何況她們這些下人了。
“哎。”小丫頭長嘆一聲,將煎好的藥倒在盅中,欲送去長公子的院中。
還未起身,余光忽地瞄到一道曼妙的身影,袖籠似染香地蓮步輕移而來。
“這是送去阿兄院中的藥嗎?”少女停門口如弱柳扶風,小臉微施粉黛,美眸看人時總給人一種盈盈出水光的錯覺。
小丫頭一時看入迷了,愣在原地忘記了回應。
孟嬋音臉上并未厭煩,再次重復問一遍。
小丫頭登時回神,垂下頭俯身道:“回嬋姑娘,是的。”
孟嬋音伸手去接,柔聲道:“給我吧,我送過去。”
她溫柔得小丫頭有些迷糊,一時忘記問什么了,當即脫手交給她。
直到她漸行漸遠,消失在后廚,小丫頭才恍惚回神。
想上前追去,身邊的人一把將她拉住。
“哎哎哎,去作何!回來。”
小丫頭癟嘴道:“大夫人吩咐我要想辦法讓長公子喝藥,藥被嬋姑娘拿走了,我如何讓長公子喝藥嘛。”
雖然她提過去,到時候還是原封不動地送回來,但大夫人的命令不能不做。
后廚的人聞言,無奈地搖頭,“說你笨,你還不信,我們送過去的藥,長公子必定不會碰,但嬋姑娘送過去的可就不一定了,你且好生在這里等著吧,一會兒去拿盅的時候,必定是空的。”
小丫頭眨眼,想到府里流傳的事,覺得倒也是這個理,便忐忑的在后廚坐著等一會兒再去。
這邊。孟嬋音提著一盅藥在凜院外徘徊,神情有些緊張。
從他醒來后,她就沒有再來過了,本是想待他大好再離開,但已過了七八日了,他還沒好。
更何況昨夜做了那樣的夢,現在她還有點難以面對息扶藐。
孟嬋音心中正忐忑,不曉得如何開口讓人去通報,凌風便從里面出來了。
凌風看見她似很詫異,“嬋姑娘怎么在這里?”
說不待她回答,目光巡脧在她懷中抱著的食盒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嬋姑娘是來給主子送藥的罷?平日都是小桃,今兒個沒想到是嬋姑娘,來得剛剛好主子現正在書房。”
“他既然在忙,我便不去打攪了,勞煩凌統領帶進去。”孟嬋音想將藥遞過去。
凌風見狀當即擺手:“不成,不成,嬋姑娘還是自己送去罷,屬下還有些事去處理。”
孟嬋音道:“那你去找人送進去罷。”
“姑娘勿要為難于屬下,真有事兒,時辰也來不及了,屬下先去一趟,不然主子一會兒怪罪,姑娘見諒。”凌風搖頭說完,如腳下生瘡,一刻也等不及般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人跑了。
孟嬋音無言地看著跑得極快的一道殘影,立在原地探頭往里面看,想找個人卻發現里面很安靜。
藥也不能一直抱在懷中,冬季嚴寒,這會子都不如剛才來時熱了。
孟嬋音暗咬下唇,抬步跨進院門。
昨日下了一夜的白雪,現在墻頭綻放的紅梅上沉甸甸地壓著白雪,暗香撲鼻,一路過來皆是美景。
孟嬋音循著記憶往書房走去。
待停在書房門口,她抬手敲門時忽又有些猶豫。
等下見到他,應該說些什么?
她心下暗忖,遲遲敲不下去的門恰巧被打開。
孟嬋音下意識抬眸看去。
青年身著玄黑長袍,墨發用玉簪束之,因傷還未好渾身透著清瘦的病容。
他靠在門口,長身玉立,眼睫垂出淡淡陰郁,從上而下地望著她滿臉的錯愕,似沒料到他忽然開門了。
很久未曾看見她了。
她披著毛茸茸的披肩,發髻上沾著雪的濕氣,眼睛也是濕漉漉的,出門時唇上還涂了層晶瑩的唇脂。
很好看。
他看得入迷。
孟嬋音被他看得耳根忍不住發燙,垂下頭,小聲地道:“我是來送藥的。”
不知為何,她如今被他的眼神看,心中就止不住地突跳,甚至還浮起奇怪的心虛。
比當時兩人背著眾人,他每夜都來她房中還要心虛。
息扶藐目光從她的唇上移開,將門拉開些:“外面寒氣重,進來。”
孟嬋音下意識抬步進去了。
屋內的暖氣很足,有書本的紙墨香,還有淡淡沉香,糅雜特殊的香氣鉆進鼻翼,她深呼吸一口氣,聽見身后傳來的關門聲,倏然反應過來她進了息扶藐的書房。
心中沒來由的緊張揪起。
息扶藐轉身見她提著食盒,局促地站在中央,垂頭盯著腳尖。
上前一步,她就如受驚般往后退一步。
息扶藐停下腳步,沒再繼續上前,烏黑的眸子沉沉地望著她,“不是說給我送藥的嗎?”
孟嬋音忙將食盒遞過去。
息扶藐沒有上前接過來,問她:“我能過來嗎?”
孟嬋音想到剛才的事,臉上一陣熱浪,暗咬下唇點頭。
息扶藐往前走,高大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極具侵略地將她覆住。
孟嬋音忍住想往后退心,等到他將食盒接過來開口想說離開。
話還未從口中出來,他倏然悶哼一聲,捂著胸口單膝跪在她的面前,身子隱約發顫。
孟嬋音見他臉色慘白,忙不迭的將他扶起來:“阿兄沒事吧?”
她看見他玄黑的衣裳滲出深色,甚至還聞見了血味兒。
好像是傷口崩開了。
但息扶藐將身子虛靠在她的肩上,神情并不為之所動,像是已經習慣般搖頭道:“無事,只是傷口崩開了,一會兒就好了。”
孟嬋音眼眶微酸。
扎向他的那一簪她根本無法忘記。
看著他如今這般虛弱,她心中升起密密麻麻的愧疚,扶著他往里間休息的小榻走去。
將他安置在上面躺著,傷口那一團洇得濕漉漉的。
孟嬋音見后,轉身往外去。
還沒有跨出去,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腕。
他望著她:“去哪里?”
孟嬋音紅著眼轉頭:“我去找大夫。”
出了那般多的血,她害怕他會出事。
息扶藐垂下眼睫,顫了顫,沒有松開她的手,道:“不用興師動眾的請大夫,你幫我去拿藥,幫我包扎一下便好。”
孟嬋音含淚點頭,欲去拿藥箱,掙扎了幾下察覺他還拉住自己不放。
“息扶藐……”
息扶藐一寸寸松開手。
待到他徹底松開后,孟嬋音跑至外面尋到藥箱。
她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緩緩拿出另一只染血的手,好似剛才四根手指涌進血肉中過,指縫中都是血。
他扯過一旁的帕子,仔細將手指上的血都擦干凈,神色虛弱縹緲地躺在上面,俊美的面容呈現頹靡的病態。
孟嬋音進來時目光落在他身上,忽地有些難移開。
青年雙眸微闔,俊美的面容那一點黑痣如墨水不經意灑下,寬肩窄腰,手腳頎長健美,哪怕是一副病容也不減銳利。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睜開眼看去,眼瞳漆黑泛著點空,像是疼痛麻痹了他的神識。
這副模樣的竟有說不出的勾人。
孟嬋音匆忙回神,提著藥箱上前。
息扶藐朝她伸手:“扶我起來。”
孟嬋音放下藥箱,環住他的肩膀,扶他靠在榻沿邊上。
他還盯著她,什么話也沒說。
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指驟然松開收回,折身將藥箱打開,拿出紗布與止血的藥粉給他。
息扶藐面色蒼白地抬了抬手,試了好幾次都握不住她遞過來的東西,隨后道:“可以幫我包扎嗎?”
孟嬋音眼見他連東西都拿不穩,沒有拒絕,點頭:“阿兄將上衣褪下,我幫你包扎。”
說完這句話后,面前的青年明顯安靜了一會兒。
孟嬋音見他不動,疑惑地抬眸。
曾經兩人赤誠相見數次,早已經習慣了,所以她也沒有反應過來,說出這樣的話什么不對。
息扶藐神色如常的將上身褪下,玄袍堆砌在腰際,露出精壯的身軀,胸口薄肌并不夸張,紋理恰到好處地隆起。
一具極其漂亮的男子肉身。
但胸口處的傷口卻連包扎都沒有,傷口猙獰地裂開,周圍的肌膚亦是紅紅的。
他的傷口不是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嗎?
孟嬋音的目光落在傷口上,眼中閃過一絲疼意,他昏迷那段時日都是她陪在身邊,親眼看見傷口結痂了,怎么現在愈發嚴重了。
見傷口還在流血,她忙將止血的藥粉倒在他的傷口上。
頭頂傳來從嗓子里震出的悶哼,胸口似難忍地驟縮,蓬勃出性慾的粉。
孟嬋音下意識抬眸,看見他面色似被疼得潮紅,額頭的青筋鼓起,脖頸更是繃起兩道線,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
分明是被因為疼才露出這樣的神情,但他卻連呼吸都克制的忍耐,沉默壓抑的悶哼隱約變了意味,透著絲凌亂不堪的迷離。
如此神情,讓她忽然想到以往,她見過他更為不堪的一面。
當她目光虛游地落在他的臉上,他似察覺到了,轉過眼,眼尾濕紅地望著她。
孟嬋音被他的眼神燙到了,猛地垂下頭,匆忙折身將紗布拉開往他身上包。
但包扎的時候又犯難了。
包扎時需要繞過前胸從后面再繞過來,而他赤裸的身體較為寬大,若是這樣包扎,必定要抱住他的腰。
孟嬋音犯難地盯著紗布,斟酌地開口道:“我去找人來幫你。”
息扶藐嗯了聲。
他如此坦坦蕩蕩,反倒襯得她過于警惕了。
孟嬋音站起身,往外走去,在院子轉了一圈,發現院中空寂得很,連個侍奉的下人都沒有。
她本是想要出去找人,但鬼使神差間腳步竟然轉而向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在想著如何解釋沒有找到人,自己又回來了。
剛想到托詞,她也走至了書房門口。
出去時她沒有關門,所以現在進去時的動靜并不大。
孟嬋音當他是傷口崩開了,下意識往前一步。
當她走至屏風處后,也讓她看見屋內的人在做什么。
她腦中驀然一片空白,忘記了繼續往前走,還是現在轉身出去。
香爐里的香中夾雜了一股麝香的腥甜,好似香灰中落了一灘水,黏住香灰濕漉漉的。
男人低迷地喘息隔著豎起的立屏,摩擦著耳畔,帶起難以言喻的酥軟。
他晦澀的呻吟像是在忍耐痛苦。
第73章 凌亂出的媚
他還維持她走的模樣,上身的衣裳并未穿上,散著幾卷紗布,皮肉泛著漂亮的粉,手上動作卻很是急促,像是一刻也忍受不了。
里面的人在作甚,她自然知曉。
孟嬋音雙膝微軟,不慎跌坐在地上,捂著震顫的胸口,莫名有口干舌燥之意。
她應該走的。
但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見了他用一張粉白的絹帕裹住,濕了上面的梨花繡,連血都被暈開了。
孟嬋音認出了那張帕子,是剛才她見他胸口沒有包扎上,而特地從懷中摸出一塊帕子搭在上面,謹防寒風感染了傷口。
沒想到他竟然……
孟嬋音暗咬下唇,臉頰紅艷得似外面被雪覆蓋的梅花,斂下的眼睫泛出潮意,空虛之意隨著他在里面動出的動靜不斷擴散,心下漸漸有些潮得黏膩。
這樣的反應很古怪,令她想起曾經兩人有過的親昵,不分彼此的糾纏。
那股潮意更甚了。
她甚至眼中滲一絲迷離,撐在地上的手忍不住想去撫慰陡然升起的空。
還沒有碰上,她回過神,濕潤的眼眸睜得微圓,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
她在干什么!?
她匆忙收回來,欲蓋彌彰地捂住唇,防止聲音從唇邊溢出,眼里全是慌亂,已經對自己的反應而感到羞恥。
她現在甚至連起身走的力氣都沒有,渾身又虛軟,又難受。
好在里面的人似乎知曉她可能一會兒會回來,只用她的帕子弄出來后便沒再繼續,坐起身將沾著黏物的帕子疊好,放在身后。
他閉著眼眸輕聲喘息,緩緩平復余感,等她回來。
似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蜷縮在角落神情難捱,耳根通紅的少女。
孟嬋音雙手抱住雙臂,難受得如有千萬只蟲蟻在身上爬,像是也經歷了一場酣暢的情事,眉眼間生動地染著嬌艷的慾氣。
屋內安靜了好一會兒,那股腥甜的氣味很快混合進沉香中。
孟嬋音神情恍惚的從外面走進來,臉頰上猶染的紅粉像是墻上的秋海棠。
息扶藐轉頭看著她。
她表現得似乎在外面尋了一圈,根本就沒有找到人,所以顧及他崩裂的傷又回來了。
孟嬋音坐在他的身邊,垂著頭,聲氣兒很低:“你的傷又崩開了。”
息扶藐輕嗯,一眼不眨地望著她:“你再幫我罷。”
他的聲音還有些啞,若非是剛才親眼所見過,她恐怕只會當做是因為疼痛。
畢竟誰也無法想象到,他會獨自一人在屋內做出那樣的事。
孟嬋音沒有說話,下巴埋進毛絨領中,唇飽和晶瑩,拿著紗布的手還有些發顫。
息扶藐為了讓她包扎方便,坐起身,面對著她。
男人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還混合未消散的情慾氣息,很淡,像春藥那般讓人心頭一顫,聞得恍恍惚惚。
孟嬋音忍不住又往下低垂了脖頸,拿著紗布繞過他的前胸,堪堪圈住他的胸膛。
因靠得很近,所以她側過臉頰,沒有發現這樣的姿勢,像是她主動依偎在他的懷中。
她在聽從他胸腔震顫出的聲音。
撲通、撲通,一聲聲震耳欲聾。
息扶藐從上至下地凝望她,漆黑的眼眸沉出翻涌的情緒,隱晦的視線像是無聲地侵占。
孟嬋音察覺他動了一下,登時僵著臉,匆忙將紗布纏好。
在他沒有觸碰到她之前,她倏然站起身,神色染著一絲慌亂,望著他道:“已經好了,我現在要回去了。”
不過在包扎一個傷口就嚇成這樣。
息扶藐神色忽閃,遂又輕垂下眼簾,點了點頭:“好。”
說完便沒看她,兀自穿上起褪至腰際的衣裳,后背靠在軟枕上。
閉眼憩息了一會兒,他側首,見說要走的少女還立在原地,問道:“怎么還沒有走?”
孟嬋音指著一旁快要冷卻的藥,小聲道:“還沒有喝藥,一會我要將盅拿出去。”
這話是騙他的,她是聽說下人端來的藥他從未喝過,大夫人才派人請她幫忙的,所以她要親眼看著他喝完藥才離開。
但說完話后,她隱約察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如有實質般。
孟嬋音緊張地虛捏拳心,站在原地一副真的要等他喝完。
息扶藐沒有戳穿她的謊言,坐起身,端起藥盅仰頭飲下。
看見他喝完了,孟嬋音放下心,斂眉上前收拾殘藥。
息扶藐看著她似不經意地問:“還有帕子嗎?剛才那一張染血弄臟了。”
孟嬋音手一僵,壓下眸中慌亂,轉頭看向他。
見他唇角沾著一點晶瑩,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從袖中扯出一張絹帕遞過去。
“多謝嬋兒。”息扶藐神色如常地接過來,并未用來擦拭被藥洇濕的唇,而是當著她的面疊好,放在胸口。
不曉得他尋她要帕子來不用,藏在身上是作何。
孟嬋音回過神后見已經將帕子給了,忍著想要搶回來的沖動,提著裝有空藥盅的食盒,碎步急急的往外跑去。
待到她出去后男人收回視線,懶躺在榻上,又拿出那張染著美人香的帕子搭在臉上。
渾身上下只露出了脖頸與手腕的皮膚,卻顯出墮落的迷亂。
另一側。
孟嬋音匆忙跑出去,后背滲出黏膩的汗水,不敢分心去想,他會在里面對那張干凈的帕子作甚。
長廊沉長,外面白雪覆地,還飄著幾片雪花。
孟嬋音思緒凌亂,一路疾步走得嬌喘吁吁才緩下步伐,單手撐在紅漆圓木柱上,面色緋紅地喘息。
只要一停下來,她就想到剛才所發生的畫面。
寒冬臘月,竟不覺得寒冷,反而熱得她想要將厚厚的毛披風脫下。
回到蟬雪院后,春心見她面色緋紅,連忙上前褪下她身上的披肩,端著茶水過來。
“姑娘這是怎么了,臉紅成這樣。”
孟嬋音手背貼了下臉,的確還在發燙,遂上前拿起桿,挑出魚食,回答得含糊:“無事,只是回來時怕下大雪,故而跑得快了。”
春心沒做他想,將披肩掛在木架上:“姑娘,今兒個我從外面聽人說,四公子被刑部侍郎賞識,不日就要去刑部上任,過不了多久許是要報喜了。”
孟嬋音聞言眉眼染喜色:“那便好。”
她心中之事總算放下一件了。
夜里又下了一場大雪,窗戶呼嘯如鬼吼,被吹得啪嗒作響。
孟嬋音躺在床上如何都不能入眠,睜眼閉眼皆是白日所見,甚至某處空空的。
聽見外面的風雪聲很大。
她起床將門窗關緊,睡不著便坐在椅子上托腮發呆。
看見敞開的妝案,從里面露出的幾支簪子,不知為何,忽地想到曾經許多個夜里,息扶藐偷偷潛來親自教她做過發簪。
里面擺放的那些發簪都還在。
她拿起那幾支發簪,纖白的指尖拂過頂端。
其實她很喜歡這些簪子。
翌日。
天邊放晴,露出霽光。
春心早早起來發現姑娘比她還早,已洗漱完穿戴好,正靠在架子上在喂魚兒,腳邊是以前長公子送來的小黑貓。
姑娘今日不僅起得早,還穿了一件棗紅色的襖,白梨花下裙被小貓抓著玩,烏黑青絲挽垂云髻,簪著一支白玉簪,頭上絹花好似活的般,膚白嬌嫩,難得顏色鮮艷的清麗。
孟嬋音見春心來了,囑咐幾句,將手中還未喂完的魚食交給她,然后就出門了。
她又要親自去凜院送藥。
自從長公子醒來,姑娘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頻繁出門了。
春心雖詫異,沒有多想地繼續喂魚兒。
另一邊的孟嬋音又一次從小丫頭的手中接過來藥。
如昨日一樣,息扶藐的院中沒有人,甚至連凌風都沒有看見。
息扶藐像是剛起床,還穿著就寢時的長袍,看著很單薄,但好在屋內地龍暖人。
他倚在外間鋪著白狐皮簟的小榻上,翻著手中的書,神情安靜,面容深邃俊美,恍若神祗。
聽見聲音,他微抬起頭,見是她一怔,遂將書闔上,眼唇輕咳嗽,“嬋兒來了。”
孟嬋音上前將藥放在他的面前,“大夫人讓我這幾日都看著你喝藥。”
此話有些欲蓋彌彰之意,說出來她心中莫名心虛,虛捏拳心,面色倒是無甚變動。
息扶藐從榻上下來,踱步至她身邊坐下,端起桌案上的藥一飲而盡。
他喝得爽快,一句話也沒有說。
孟嬋音也沒有說,沉默的將殘藥盅收進盒中。
臨走前,她的手腕忽然被握住,青年微啞的聲音傳來。
“傷口在愈合,很癢。”
“嗯?”孟嬋音一怔,不解地看去。
息扶藐望著她說,溫和地請求:“今日也能幫我換藥嗎?昨天的藥還沒換下來,癢。”
幫他換藥?
凜院有的是下人,怎么會到現在也沒有換藥?
可她剛才來時一路都沒有看見下人,甚至連凌風都沒有看見,應該是真的沒有換。
孟嬋音心中如此作想,已在不覺間頷首應下。
看見面前的青年殷紅的薄唇微揚,她才驚覺自己方才應下了什么,此時想要拒絕似乎也不好。
她神色恬靜,面容有幾縷神游。
息扶藐不等她去拿藥箱,兀自起身拿過來放在她的面前,腔調溫下幾分:“血還黏在上面,等下用剪刀剪開。”
這般嚴重嗎?
孟嬋音心中又涌來難受,接過藥箱打開尋等下包扎所需之物。
而坐在身邊的息扶藐已將上衣褪下了。
果然如他適才所言,白紗布上沾著斑駁血跡,從里面滲透出的血還是鮮艷的,不用掀開紗布都知曉里面何等可怖。
孟嬋音用剪刀剪開紗布,眉心隨之顰起,白凈的面容透出些許謹慎的認真。
莫名可愛。
她全身心的注意皆在傷口上,所以并未注意到上方落在她臉上的眼神,沉幽幽的黑眸中浮起暗色。
從未在她眼中見過,如此全心全心意對他的心疼,令他生出癡迷。
他很想將她攬在懷中,可又懼嚇到她。
但還是想抱她,想得要瘋了。
“疼嗎?”察覺到他胸膛起伏,孟嬋音抬起頭,黑亮的眼眸中倒映他泛紅的臉,以為他是疼的。
息扶藐垂下眼瞼,喉結輕滾:“嗯,有點。”
孟嬋音道:“那我輕點。”
她垂下頭,為了能看得更仔細,往前靠了些,幽亮的發髻中滲出淡香。
用的是桂花。
男人坐在椅上,雙臂搭在扶手,健壯的身軀緊繃,她像是靠進他的懷中。
孟嬋音沒有發覺這樣姿勢生出的曖昧,手法溫柔地專心包扎。
終于重新換上了新的藥。
她彎腰許久有些酸澀,先抬頭和他講話,沒料想他不知何時低垂著頭。
忽然的抬頭動作,讓她的鼻尖蹭過他的嘴唇,兩雙眼直徑對視。
那雙烏黑的眼中仍舊藏著令她心悸的眼神。
息扶藐盯著她,往下垂了一寸,唇距她的唇很近。
她輕顫眼睫,下意識別過頭,薄唇便從唇角一路擦過,落在耳畔,呼吸噴灑,雙膝隱約發軟。
而他像是剛從虛迷中回神,攬住她發軟的身子放在一旁的椅上。
“抱歉。”
孟嬋音的耳朵還在發燙,垂著頭,白蔥似的手指搭在膝蓋上,攥緊了裙裾,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息扶藐見她六神無主,轉過話道:“我去給你倒茶。”
說罷轉身就走向茶案。
茶壺倒出清茶的水聲,和身后步伐凌亂的離去聲融合在一起。
息扶藐沒有回頭,半邊暗光分割他冷峻的面容,手指卻攥泛白。
倒完茶,他轉身,室內果真空蕩得只剩下他一人。
他飲下那杯茶。
從凜院出的孟嬋音心跳很亂,從未有過如此之亂的時刻,甚至腦子不受控制地去回想剛才那一幕。
若她抬頭不經意用鼻尖擦過他的唇是意外,那他盯著她的唇垂下頭是為何?
許是因常年走南闖北,游刃有余在各色權貴之間,他身上有種天生的危險感,又生了張好看的面皮,很容易蠱惑人,所以她總會從他的眼中看出露骨地侵略。
八面游廊外的雪都被清掃干凈了。
她沿路走過雪靴只占了點濕潤,眼尾卻濕紅得越發盛了,如含霧的玉石珠子,臉頰被冷風吹發干。
回到院時春心不知去了何處與人玩雪。
她臉頰發燙地坐在閨房的妝案上,透過鏡子茫然地盯著自己似含羞聚眉的神情,艷出春水的蕩漾。
不像是在幫兄長包扎傷口,反倒像是……私會情郎?
她眼睫輕顫,忽而目光落在發髻中,幽亮的堆云發鬟中簪著一只蘭花。
伸手碰了碰,暖玉材質。
所以剛才他不是要吻她,而是在將發簪插進她的發髻中。
孟嬋音望著鏡中的自己,眼中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又送他花簪了。
春心從外面回來時,發現姑娘已拆卸了發髻與朱釵,蜷縮在榻上小臉悶得通紅。
“姑娘,你這是在作何?”春心去收拾妝案上的那些朱釵,驀然留意到一只素凈秀美的花簪,心道以前怎么沒有見過,從被褥中便傳出少女悶悶的聲音。
“春心,我一會兒自己來收拾,有些熱,你能幫我將窗戶開一下嗎?”
“哦,好。”春心放下簪子,轉而去開窗戶。
外面的暮色很濃,赤紅的綺麗霞光占了半邊天,瓦檐上堆積的雪還沒有融化,顏色對比極致分明。
春心出去了。
孟嬋音還悶在被褥中,一眼不眨地看著外面的晚霞,直到最后的一點艷色被黑暗吞噬。
整座府邸都安靜了下來。
夜里又飄起來雪花,窗戶大開,偶爾有雪花落在地上凝結成霜,榻上的女子面色緋紅,身上的被褥已在翻動中垂一半在地上,露出玉瓷般蘊白的鎖骨與肌膚。
似在夢中遭受了什么,她朱唇微啟,吐息朦朧得似春夜里的小貓兒,用爪子抓住琉璃發出難耐的呻吟。
在白日的那間房中,她的鼻尖不經意擦過他的唇,慌得她下意識開口欲道歉,可話還沒有出口便被他扣住后頸。
男人的手指很修長漂亮,如同那些精心保養的書生,不用這雙手做別的,只用來寫詩彈琴烹茶做此等雅事,但又有些不同,指腹有敲打算盤留下的繭,插進發絲中按摩得頭皮很舒服。
他的眼神似幽夜中貓,含笑地望著她問:“今日嬋兒很美,很香,是用我以前帶回來的香膏嗎?”
她想要否認,喉嚨卻被棉花堵住了,發出的聲音都是舒服的吐息。
很羞恥。
但他卻像是沒有聽見,神色如常的將她頭上的發髻散開,手指勾著如瀑青絲用不知何處尋來的白玉簪將散下的長發都挽起來,露出白凈的后頸。
他一向很喜歡她低垂下頜時露出的后頸,所以吻了上去。
“嬋兒。”
他吻著后頸,鼻息漸淡熱,喘出了動情的聲音,一聲聲地喚著她,也越發過分,一點也沒有求人的溫和。
“妹妹幫幫我,傷口在愈合,每天都又癢又痛,能不能想之前那樣,幫我包扎一下好不好……”
包扎就包扎,別、別裹我!
孟嬋音睜大了雙眼,神情驚慌失措地想要躲開,但她發覺自己不會動了,甚至連話都講不了。
他一直裹她,用力地裹,狂躁地裹。
她恍然驚覺自己成了那張帕子,被他握在手中,卷住炙熱的碩物,連臉皮都蹭濕了,無盡的洪水倏然噴來,她口鼻都被堵住,隨后又被徹底糅皺。
在夢中她差點被淹死。
孟嬋音從夢中醒來,猛地坐起身,顫著手摸自己究竟是一張帕子,還是活生生的人。
確定沒有變后,她無力地伏在榻上嬌喘吁吁,長發貼在側臉,單薄的身子凌亂出媚態。
不就是看了他,她怎么就能做出這種夢……
第74章 最……
孟嬋音依舊如常提著藥盅去凜院。
無論她端來什么,息扶藐都一一飲下,甚至從未問過是什么藥。
因為昨日之事,孟嬋音離他很遠,唯一靠近的時候,是他開口請她幫忙換藥,這時候她才會主動上前。
除此之外不亂看,亦不亂動,如同一夜之間疏離了他。
做完這一切她就提著藥盅離開,甚少多逗留。
息扶藐每每會在她離開后,垂下頭,攤開掌心指甲扣進了血肉。
接下來一連好幾日都是如此,身上的傷在喝著藥的時候反而越來越重,傷口長久被反復崩裂周圍泛起不正常的烏青。
在如此下去,傷口快腐爛了。
……
息府一大清早便熱鬧非凡,婁子胥不知從何處得知孟嬋音被尋回來的消息,清晨天還沒有亮便趕過來,非得要見孟嬋音。
息府眾人無法,只得派人去請孟嬋音,讓兩人見面。
三面游廊正垂著湘簾,柳樹垂條落入水中,雕欄繚繞湖中巨大假山,三兩侍女候在不遠處。
衰敗的庭院,淺塘中的殘荷頹敗在淤泥中,孟嬋音從游廊下去,落座在院中的石凳上看淺塘中干癟的蓮蓬。
風送來一袖攏香,身旁的位置被人落坐。
孟嬋音不用抬頭,也知道是息扶藐。
“阿兄。”她趴在臂彎中,耷拉著眼語氣低迷地喚他。
息扶藐看著前方的殘荷,“怎么沒來?”
今日他等了很久都未曾等到她,結果聽聞是婁子胥來找她了。
孟嬋音烏睫低垂,沒說話。
方才婁子胥來了,而她剛將人打發走,他便來了。
許是他也知自己來得及時,瞞不過她,轉過頭盯著她,問她:“他就這般值得你為他用情至深嗎?”
孟嬋音搖搖頭:“沒有,他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了。”
其實她一點也不難過,甚至反而有種松口氣的念頭,她沒有去送藥,是想到他身上越發嚴重的傷,覺得心中郁郁得煩悶。
“身上的傷好些嗎?”她看向息扶藐。
息扶藐抬手按在肩胛處,垂下眼瞼輕聲咳嗽,眉眼泄出病容的脆弱,嘴上卻說::“好些了。”
孟嬋音‘哦’了聲,低垂卷翹的眼睫看腳尖上的珍珠。
兩人似無話可談。
安靜須臾,孟嬋音感覺有一絲冷意,想要回去了。
剛站起身,他忽然對她伸出了手:“嬋兒。”
孟嬋音下意識往后退幾步。
身后是下人還沒有來得及處理的荷花池,滿池的淤泥碰上一點便滿身的腥味兒,更遑論是她這般結結實實的一腳,整條小腿都陷了進去。
若非是息扶藐及時拉住她的手臂往上,恐怕她整個人都會跌落在污穢的池中。
孟嬋音忍著泥土的腥臭,顰眉借著息扶藐的力道從池中起來。
她低頭牽著裙擺,原本干凈的裙擺與精致的鞋履都污穢得不能看,鞋上翹角的珍珠被淤泥染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息扶藐見后亦是輕攢眉心,觀她眉頭緊鎖,干脆攬腰將她橫抱起。
身子陡然失重,孟嬋音短促地驚呼一聲,隨后顫著眼睫又閉上了最,避開肩胛的傷口去拍他的手臂,壓著嗓音道:“放我下來。”
他似未曾聽聞,直接單手托住她,另一只手則去脫她已經不能看的鞋。
孟嬋音害怕掉下去,無奈之下不得不用雙手環住他的脖頸。
待足下一輕,她轉眸看去,看見他那冷瘦修長的指間勾著她的鞋子,步履穩健地朝著前方夏季供休憩的涼室行去。
院子靜悄悄的,也沒看見有下人在。
之前做了那種夢,她對他的感情正處在復雜之中,見兩人又要獨處,心不由得開始發緊。
她抿著唇瓣道:“你先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息扶藐睨了一眼她,依舊沒有放開她,繼續往前面走去。
她掙扎無果,心中正盤算要不要去碰他的傷口,好教他吃痛放開自己。
還未實行此事,息扶藐已經在她的遲疑下,先一步跨進了涼室的門。
小涼室尋常沒有人來,但里面卻被打掃得纖塵不染。
他定睛看著不遠處的擺放雅致竹編花瓶的書案,闊步上前隨手掃開障礙,將她放下在上面。
肩胛的傷口被按了一下,如同被螞蟻咬過的疼意若有若無地傳來。
息扶藐松開抱她的手,低頭凝睇放在肩膀上的白玉手,目光一頓。
少女的手指纖細,修剪圓潤的指甲上似涂著一層顏色粉淡的丹蔻,腕似白蓮藕,曾經也無數次像這樣攀在他的肩膀。
微弱的疼痛好似被沖淡了,他心中泛起無名狀的癢意。
孟嬋音沒想到自己下手和他放下是同時進行的,神色尷尬地收回手,佯裝無事發生地別過頭,心虛道:“我……不小心碰到了,疼不疼?”
“不痛。”息扶藐垂下眼簾,沒有拆穿她,將手中的鞋子放在一旁。
坐在書案上的孟嬋音雙腳懸在空中,裙擺上淤泥黏糊糊地貼在小腿上格外難受。
“坐在這里等我一會兒。”他折身去一旁尋找東西。
她不解地歪頭,看著青年拉開木柜從里面尋出干凈的毯子,用力扯成兩半,又轉身回來。
他單膝跪在她的面前,抬起她的腿放在膝上。
這種姿勢……
孟嬋音心跳漏了一息,回神后想要抽回自己的腿:“不……不用這般,我自己來。”
他輕‘嗯’一聲沒有抬頭,紋絲不動地握著她的腳踝不松開。
孟嬋音抵不過他的力氣,最后只得卸力,坐在上方看著他。
見她沒再掙扎后,他松開手,拿起剛才撕得大小恰好的布,輕柔地擦拭著她腳上的淤泥。
柔軟的綢毯拂過皮膚,分明是很正常的力道,孟嬋音的身體卻在發熱,不自覺地咬住下唇,想要壓制住這樣的感覺。
其實自從兩人出的暗室后,他好似已經忘記了那段時日的記憶,看向她的眼神與旁人無異,那些偏執的情意就像是隨著肩胛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一起結痂了。
就如同今日,婁子胥來尋她,他沒有露出任何的偏執,他現在像極了愛護妹妹的好阿兄。
現在他還和以前一樣愛護她、凡事都先緊著她,特殊地對待她,但她卻有種悶悶的情緒壓在心中。
孟嬋音別過頭不去看他。
分明是涼風習習的,她卻熱得忍不住想要抬手做扇,把這股莫名而來的熱風扇開。
“好了,都干凈了。”息扶藐松開她的腿,站起身往后克制的的退了一步。
孟嬋音轉過頭,與他那雙漆黑的眼在空中碰上,心尖驟然失律一瞬間。
她牽著裙擺,左右覷上面的弄不干凈的淤泥,現在已經干得在泛白:“其實我可以回去換身衣裙的。”
剛才完全沒有必要將她抱在這里來,渾身的泥腥味兒讓人十分難受。
聽她語氣中不經意染上的不自在,青年立在她的面前,眼睫低垂出斯文的冷矜感。
是他被嫉妒沖昏了頭,聽見她去見婁子胥便在房里一刻裝不了病弱,他也太渴望碰到她,所以才忽視能讓人送她回去,反而將人帶到這里來。
他喉結上下滾動,發出沙啞的沉悶音:“嗯,我的錯。”
孟嬋音也不是真心埋怨他,聽見他道歉心中越發說不出感受,欲要從書案上跳下來。
但她還沒落地便被他忽然搦住纖細的腰肢,桎梏在書案上。
她身子下意識地往后仰,整個人躺在了上面,烏黑的長發鋪散在桌面,明眸善睞的眼眸如是四月純潔的梨花,三月漫山遍野的野桃花。
他本是話還沒有說完,想讓她在上面坐一會兒,待他去尋一雙鞋換了再下地回去。
但此時……
息扶藐垂下眼瞼,目光落在她因慌亂而不停顫抖鴉黑眼睫上,雙手輕輕抵在他的胸口,想以此來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烏黑的發,櫻粉的唇,怯而亮的眸,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悄無聲息的引誘。
他將她虛圈住,雙手撐在她的耳畔,黑發從肩上落在她雪白的脖頸上,如外面的風,帶著冷涼和癢意。
極致的黑與純潔的白,他看得認真,忘記了要說什么。
孟嬋音不敢亂動,呼吸小心翼翼地屏住,被他直勾勾地看得渾身都透著不自在。
抵在他胸口的手能感受到震動劇烈的心跳,炙熱地,劇烈地心跳,順著指尖讓她的心也亂了。
尤其是他壓在身上,不止心跳在蘇醒,慾望幾乎抵在了她的腹上。
她呆滯的和他對視。
他眼中迷離,垂下頭靠近她。
兩人的氣息紊亂地融合,起伏間連呼吸都騰出一股曖昧的潮濕。
越來越近,最終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唇有些干,碰上時有些癢,但她渾身僵住,眼都忘記眨了,腦子更是一片空白。
曾經兩人連更加親密的事都做過,可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只是唇碰唇,她卻連骨子都酥麻了,羞赧的情緒如潮水便涌上臉頰,忘記推來他了。
息扶藐見她沒有推開自己,壓不住對她的渴望,往下深吻。
察覺到伸進來的舌,孟嬋音驀然別過頭,凝望眼前青筋可窺的手臂,驚慌的氣息微喘:“息扶藐。”
剎那,他像是被喚回了神,鴉羽輕顫,壓住她的身子緩緩地抬起,垂落在她脖頸的那一縷發不經意地拂過,她敏感地抖了一下。
“沿路石子多,赤腳容易受傷,我讓人給你尋一雙鞋,你穿著回去。”他往后撤了幾步,距離她不遠不近的三步之遙停下,眼神落在她的裙擺上。
他的神色自然,絲毫沒有剛才那種勾人的慾色,溫和的態度似乎并未發生什么。
孟嬋音坐起身,對他點點頭,下巴抵在対直鎖骨的中間,手指撫著被壓亂的烏發,耳廓莫名有些滾燙。
息扶藐讓她在房中等一等,然后讓人去找春心。
春心得知姑娘不慎落下淤泥池,聽從吩咐拿著干凈的衣裙和鞋履趕過來,甫一邁步至涼室就看見負手立在窗前,正看向外面的青年。
想起適才姑娘與長公子孤男寡女相處在一間屋子,春心的心便咯噔一下。
“長公子恭安。”春心壓下憂慮,對著息扶藐行禮。
息扶藐轉頭掠過春心,頷首道:“回去給她熬些驅寒的藥,冬季冷涼,她適才在庭院中吹了不久的風。”
“是。”
息扶藐吩咐完后,轉眸投向里面。
她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慌忙垂下頭,露出的耳尖透出血色。
他收回視線,“嬋兒換身干凈的衣裙再回去,我便先走一步了。”
她回他:“嗯。”
他轉身往離開,將里面留給孟嬋音。
息扶藐將將一跨出門階,腳步忽然頓了一息,繼而抬手拂過薄唇。
似乎還有剛才被她呼吸掃過的癢意。
待到玄色衣袂踅至拐角處漸行漸遠,屋內的春心先是悄聲問了幾句孟嬋音,然后放下手中的衣裙,悄悄推開窗扉,看見那道身影已經離去才徹底松下一口氣。
春心轉身回到孟嬋音的身邊幫她換衣,耐不住心中的擔憂,問道:“姑娘,長公子為何會與你在一起?”
孟嬋音搖搖頭。
春心又問:“那長公子可有對你……”
“沒有,我們回去吧。”孟嬋音不想議論此前的事。
春心垂下頭,“奴婢曉得了。”
孟嬋音揉了揉她的頭,與春心回了蟬雪院。
重新沐浴更衣后,孟嬋音坐在案前翻詩集。
詩集放在膝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思緒不自覺地回到之前的涼室。
想了很久,孟嬋音合上詩集,遠山黛灰的眉微顰,忽然想到。
他身上一直不好的傷口,都快要被他摳爛了。
……
得知孟嬋音要出府,三姨娘與息柔來小坐了片刻,三人一道說了許多話。
話中的意思大致是三姨娘打算從私庫中,替她備了一份嫁妝,合著老夫人送的房契與鋪子一道存在她的名下,日后她出了息府一人才好有銀錢榜身。
三姨娘道完后看著眼前安靜乖巧的女郎,容貌并非是最出色的,但性子卻是最好的。
只可惜,與她并沒有母女緣。
其實她是覺得既然息扶藐喜歡孟嬋音,那由妹妹變轉為妻也并非不是不成,但現在她似乎沒有那種意思,心中只得可惜。
三姨娘在院中小坐片刻便與息柔有一道離去了。
離去之前,息柔跟在三姨娘身邊走了幾步,腳尖倏然一轉,轉身看站在門口身形蕭條瘦弱的清冷女子。
息柔忽然低聲對她道:“若是你對阿兄有些……特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你……”
她似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咽下了。
孟嬋音聞言神色一頓,反應過來后對她笑著搖頭,“多謝。”
息柔深深地看了一眼她,不再說什么,捉起裙擺追上三姨娘的步伐。
風吹過,乍起一股子冷意。
孟嬋音虛弱地靠在門口,掀眸看向前方高聳的云樓,一輪明月彎彎地掛在上面。
看了許久她才垂下頭,盯著腳尖。
息扶藐現在無事,她打算要出息府了。
春心此前便已經去替她收拾了包裹,按照孟嬋音的吩咐,連衣裙都沒有裝幾件,平素用的發簪這細軟更是沒有碰,全留在妝匣中。
“姑娘。”
孟嬋音走進臥居室,便看見春心正期期艾艾地看著自己,兩只小眼通紅。
春心局促地攪著衣袖,垂頭哽咽道:“小姐要不你也帶我一起走吧。”
孟嬋音神色柔和地上前,輕輕地抱住她的頭道:“乖。”
春心是息府的家生子,如果她真的離開了,是沒辦法帶走春心的,況且她也不能保證自己離開后,春心跟在她身邊比在息府好。
春心抬袖子抹著眼淚,牽起孟嬋音的衣袖,可憐地望著:“那我能來找姑娘嗎?”
“可以。”孟嬋音頷首。
她松開春心,提著包裹往外面走去,行至大門息柔卻還在。
息柔看著眼前的女子,忽然想到最初回息府時她對孟嬋音滿是嫉妒,但此前微妙的妒意,也在這些日子化為烏有,甚至她還對孟嬋音產生了憐憫之心。
真心當做親人的阿兄覬覦她這么多年,換誰都難以接受。
“母親知道你要走,讓我過來找你去一趟。”息柔說。
孟嬋音本是想悄悄出府的,沒想到大夫人知曉了,思慮再三,還是去了大夫人院里。
大夫人正在喝藥,看見她進來便是猛地咳嗽,孟嬋音上前拍撫著大夫人的后背。
待到咳嗽好一陣,大夫人仿佛才看見她手里提著包裹,柔和問:“嬋丫頭這是要離開了嗎?”
孟嬋音搖頭,說:“我想出去走走,他身上的傷或許就好了。”
而且她最近太古怪了,總是會將大部分心神都放到息扶藐的身上,她有點分不清對他的感情,所以打算出去散心。
一是為了他身上傷朝日好;二是想看明白一段時間后,她是否還對他有這般古怪的心思。
大夫人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拍了拍她的手,“是該出去走走了,我也想了半輩子,以前老爺還在時我要替他守著家,老爺走后我也要替你們守著家的若是可以,嬋兒也替我出去走走。”
大夫人接著說:“我知曉感情之事勉強不得,他或許得知你要走,還會追出來,但我會攔著他。”
“只是……”大夫人輕聲咳嗽,“以后時常回來看看我,也看看你兄長可以嗎?”
孟嬋音看著眼前溫和的婦人,拒絕的話說不出來。
“嗯。”她答應了大夫人。
“好孩子,去吧。”大夫人松開她的手,滿目柔和。
孟嬋音和息柔從大夫人的院中離開。
“你真的要走嗎?母親話里的意思是想挽留你。”息柔忍不住問她。
孟嬋音看了眼門口停著的馬車,馬蹄踏著結冰的小水坑,搖搖頭說:“佛寺靈,我去佛寺為大夫人祈福幾日。”
最后息柔還是看著她上了轎。
馬車轱轆壓過青石板,漸行漸遠至不見才捏著四方帕轉身。
當看見不遠處立著面色蒼白的冷峻青年,息柔詫異地喚出聲:“阿兄?”
息扶藐的視線并未從馬車離去的方向移開,而是失神地盯著。
她還是要走,只是因為他控制不住,差點碰到她,她便要拋棄他……
息柔看著眼前的青年不敢說話,莫名覺得他周身的死寂得,仿佛是一具沒有混沌的行尸走肉。
看了許久,息扶藐才察覺肩上的傷口在泛疼,抬手用力按住傷口,血色從傷口處滲處,面色蒼白。
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杵立了頃刻便牽來馬,追了出去……
息柔睨看青年追過去的背影,忽然中升起詭異的不安,心不受控制地亂跳。
嫡兄從來都不是輕易放手之人。
孟嬋音走不了的。
……
街道上的雪被清掃堆積在邊沿,冬季冷寒干燥,很多人都不愛出門,所以此時的街道上并無太多人,偶爾路過兩三輛轎子與馬車都能平行而過。
還沒有走出距離息府多遠,車夫忽地勒停了馬車。
孟嬋音察覺到馬車停了,疑惑問:“怎么了?”
傳來的不是車夫的聲音,而是青年低沉的聲音。
“嬋兒。”
聽見熟悉的聲音,孟嬋音的動作比意識反應更快,幾乎是在聽見聲音的一瞬間就撩開了簾子。
息扶藐是騎馬來的,攔住馬車后便翻身下去,牽住韁繩抑制馬繼續前行。
“能……不要走嗎?”
他來得匆忙身上披著一件玄色毛領大氅,蘇繡的暗紋用的是金線,襯得上他矜貴俊美,只是眼尾卻被寒風垂得干紅,半分之前她說要離開時的冷靜。
孟嬋音張了張口,欲說話。
息扶藐先一步奪過她的話:“留下來,你想讓我做你兄長,做什么都可以,求你……”
他乞求她留下,哪怕她真的將他當成兄長也罷,他不能沒有她。
“別離開。”
說完這句話,周圍很安靜,什么聲音也沒有。
他在長久的安靜中感受到寒涼,如同破敗的袍子里灌進了風,連臉上露出笑也無法掩蓋蒼白。
連強求和勾引都用過了,她現在還是要離開,他仍舊無能為力。
“你……”息扶藐開口想放她走,喉嚨如同冷冰顫不出一個字。
坐在馬車中的少女青裙似芙蕖,白凈的小臉微揚,忽然開口道:“今日很冷。”
息扶藐望著她,神色微動。
孟嬋音對他笑:“其實,我是去佛寺為大夫人祈福,但天太冷了。”
所以她也不想花費時間去想緣由了。
息扶藐懂了,她并非是要離開,若是早已經打算要走,不會留到至今,是他以為她要離開。
想至此,他眼眶還是紅了,嗓音沙啞地問她:“那就不去了,我接你回家可以嗎?”
孟嬋音望著眼前眸色如墨的青年。
其實早在之前大夫人找她說那番話,還有之前濛濛說的那些話,她在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或許曾經的確是將他當做兄長,可后來早就已經變了。
他若是不是兄長,似乎也可以。
這一刻,她心中從未有過如此明朗的時刻,忍不住朝他伸出手,笑容明艷,“好……”
息扶藐將她從馬車中抱下,緊緊地擁在懷中,臉埋在她的側頸許久未曾說話。
孟嬋音察覺他情緒不穩,乖乖地站著讓他抱著。
天邊飄來幾片雪花,落在他烏黑的發髻上。
孟嬋音伸手接下雪,覺得側頸濕潤了,不知所措地提醒:“下雪了,我們回去吧。”
他悶聲說:“從來沒有這樣抱過,想再抱一會兒。”
曾經他的感情見不得光,如今終于能在光下肆意,他不想松開。
“……好。”孟嬋音抱住他的腰,耳尖微紅。
冬季寒冷,街道人煙稀少,她和他第一次在光明正大地擁抱。
第75章 嬋兒熱……
一路回至息府。
兩人原應分開,各自回院中,息扶藐卻不舍放開她,非要與她多牽一會手,說兩人還沒有光明長大的在府上走過。
分明兩人是一起長大的,這會從他口里說出來卻委屈得不行。
孟嬋音只好陪他在院中踏雪賞景。
路過不少人向兩人行禮,孟嬋音別扭地低垂脖頸。
她還是有點不習慣和他牽著手逛息府,總感覺被人看見很心虛。
漸漸的,她的下頜都快深陷進領口的絨毛中。
“怎么了?”
身邊傳來息扶藐的聲音,她回神對他搖頭,臉頰微紅,沒說心中的胡思亂想。
息扶藐見她臉頰染赤,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她心里雖接受了他,但從習慣上還是未曾轉變過來,但他不能總當她的兄長。
“嬋兒冷不冷?”他柔聲問她。
她搖搖頭,又說:“有一點點,不如我們先回去罷。”
他沒說話,握緊她冰涼的手,塞進袖口中幫她暖熱。
一至冬日,她便因為畏寒而手腳冰涼,身邊離不得湯婆子。
如今他成了她揣在懷中的暖手爐,一觸即溫暖的體溫,忘記了方才還不自在被人看,她舒服得眼眸都微微瞇起來了。
只要舒服了,她很容易被蠱惑。
息扶藐見她彎起的眼,神色微動,忽道:“傷口好似崩開了。”
“啊。”孟嬋音茫然轉頭看他,滿臉關切地問:“不是已經好了,結痂都要脫落了,怎么會忽然崩開了?”
息扶藐蹙眉,露出幾分痛感,聲線似因傷口崩裂而難得的沉啞:“不知,或許是剛才回來時騎馬不慎崩裂了傷口。”
說罷,他幽黑的眼望著她,“嬋兒陪我回凜院,幫我再包扎一次可以嗎?”
他的眼神如同回南天時墻壁滲出、刮不完濕漉的水珠,滴落在她臉上,有種露骨的濕。
孟嬋音心中泛起一絲漣漪,剛藏在他袖中的掌心漸漸暖變暖。
不知是弦外之音太明顯,還是她是真的擔憂他身上的傷口崩裂,她點頭同意了。
他牽著她的手往凜院走去。
偌大的院子四進四出,有一潭結冰的小池,婉約如畫的拱橋,屋中擺滿了兵器,與奇珍的漂亮擺件。
恍然看去不似平素休息的小室,反而是他的寢居。
孟嬋音下意識想轉身。
還不待她碰上門,便被擠進去將門闔上了。
息扶藐從后面圈住她嬌小的身子,下頜抵在她的肩上,氣息很虛弱,“嬋兒要去何處,不是說幫阿兄看傷口嗎?傷口又麻又癢,還很痛。”
氣息覆在耳畔,帶起的瘙癢令她耳廓發燙。
她從他的臂彎中轉出去,眸光微顫地看著他,鎮定道:“你先坐那邊去。”
她現在聽不得他自稱是阿兄,心中浮起羞恥,說話時自認很正經,實際滿臉天真得似被堵在角落的小兔子。
息扶藐目光掠過她泛紅的臉頰,聽話地轉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著她主動朝自己走過來。
孟嬋音立在原地緩和過熱氣后,熟門熟路地翻找到藥箱里的藥膏。
他雙手搭在茶案上,目光不眨眼地盯著她。
孟嬋音垂下長睫,坐在他身邊,柔聲說:“先把外裳褪下,我幫你看看。”
雖然她并不覺得他當真是傷口崩開了。
息扶藐低頭褪下外面的衣裳,“傷口一直很疼。”
孟嬋音一直以為他所說的傷口崩裂是假的,沒有想到解開后果真有傷。
息扶藐低聲道:“你看我沒有騙你,是真的崩裂了。”
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此時又滲出了血,因冬季的衣袍厚,故而還沒有滲出在外。
孟嬋音望向他:“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何會崩裂?”
她每日換藥,是親眼看見好的,但總是被他有撕爛,導致現在橫亙在胸膛頗為猙獰。
息扶藐眨眼,語氣無辜:“不知,大約是一見你心跳太快了,傷口才會崩裂,所以嬋兒以后要一直在我眼前,這般我習慣了,就不會了。”
他低頭用鼻尖蹭她的臉。
孟嬋音小臉緊繃,拿起紗布替他包扎。
不用他說,她知道這是他為了想留下她,而刻意而為之的。
她說不出責怪他的話,兀自生悶氣。
孟嬋音仔細包扎完傷口后,正欲抬頭說什么,忽被攬住腰往前撲在他的膝上,還不待抬頭下頜被屈指抬起。
“嬋兒,別生氣了,是哥哥的錯,不會再如此了。”
面如冠玉的青年鴉黑眼睫微闔,吻上她的唇瓣,舌尖抵開她緊闔的唇齒,渡進溫熱的氣息,濕潤潤的,小心翼翼地占據她的每一寸嬌嫩的肌膚。
“嗯……”她咬著下唇,瞳色漸漸迷離。
許久未曾有過親昵交吻,她胸腔中在震顫,撐在他膝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眼中浮起朦朧水汽,如隔上一層霧氣的水晶琉璃鑲嵌在嬌艷的面容上。
他吻得比平素溫柔,似是刻意的引誘,不緊不慢地舔她的小牙齒,一顆顆地數有多少,吮出她閃躲的舌尖,溫情地含在口中嚙齒。
孟嬋音忍不住輕喘,喉嚨咽了咽,舌根都被吮得發麻,雙手也有些撐不住要往下癱軟。
息扶藐及時將她撈在懷中,見她面色緋紅的臉,喉結輕滾悶出沙啞的輕笑。
孟嬋音意識渙散,習慣似的環住他的脖頸,水淋淋的唇又紅又腫得比胭脂都艷。
她聽見他笑了,還沒有反應過來在笑何事,他便又罩頭吻來,這次比之前更為急促,似饑渴待解渴般銜住她的下唇輾轉哺渡。
呼吸變得急促,室內溫度迅速升起。
游走在她的頸項的手指挑開她衣襟的盤扣,藏在厚軟蘭州錦緞褙子下的肌膚好似撥開蚌殼的白珍珠,嫩得散發芬芳的柔光。
孟嬋音媚眼兒耷拉下,小口呼吸,神色迷蒙地盯著他去舔那一片肌膚,吮出濕漉漉的紅痕似白雪綻放的一朵梅花。
印在脖頸的唇轉而順她的力道卻輕舔吮含,從里面顫巍巍立出的絳珊瑚。
許久未曾有過肌膚相貼,她發現自己也只是世俗中色慾占全的女子,應有的反應一樣沒落下,反而渴求越發明顯,如同潮水忽地翻涌而來。
她軟綿的呻吟蔓延在喉嚨,呼吸急促得似染著哭腔。
息扶藐微掀眼皮,眼瞼下已然染上濕潤,看著少女面色陀赤,像是朵開在懷中的薔薇艷得迷亂,嬌得似承露。
她往后仰得厲害,他憂她滑在地上,勾過一旁的桌腳,在抱起她放在上面,清瘦白凈的手指卷起她的裙擺,里面的綢褲因她生得纖瘦而顯得有些空。
息扶藐低頭用鼻尖蹭她滾燙的臉頰,耳鬢廝磨般地蠱惑:“嬋兒熱不熱,里面流汗了嗎?”
他的聲音已啞得聽不清楚。
第76章 香風
在嚴寒的冬季,息府從不吝嗇地龍,用的乃是昆山特產的無色無味無煙的煤,故而屋內但凡穿多了便會熱出汗。
方才兩人不過相擁片刻,他便已經發現她后背的小衫已經被汗浸濕了些,似誘非誘地詢問著她,仿佛真的在為她著想的好兄長。
孟嬋音輕眨沾濕的眼睫,艷白的小臉蕩出一絲迷離,衣裳在糾纏間被弄得凌亂,白玉青蔥般的手指攥住他,身子挺起將他往下拉。
一句話也沒說卻比說了更為露骨。
她被熱得出汗了。
息扶藐手指卷起裙下的長褲扯開。
本以為會看見春水泛濫的場景,熟料他看見長褲里還穿著件極膝的綢褲,而露出的肌膚仍舊白得晃眼。
難怪答應得如此順口,原是還防著人。
息扶藐輕笑,抬眼覷她神色茫然似也沒有反應過來,薄粉的臉上浮著一絲天真。
在他似笑非笑的注目下,她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雙頰漲紅。
“我……怕冷。”孟嬋音恨不得尋個地縫鉆進去了事,蹬著腿就想要從上面下來。
息扶藐將她的膝蓋按住,腔調溫柔:“無礙,動移動,等會兒就熱了。”
孟嬋音再次動了動膝蓋,見他壓很緊也就作罷了,然心中仍舊有一絲羞赧。
方才不是在包扎他的傷口嗎?怎就變成了這般景象了……
她想從上面先來,但已被他挑撥出了情,尤其是他如此的姿勢,接下來是作何她心中很清楚,此時下去也有些不愿。
半推半就間,她咬住紅唇別過頭,手指扣緊桌沿,心跳酥麻地顫著。
息扶藐莞爾彎眼,收回視線,搭在膝上的手往下握住她的玉足磨蹭足面,如同對待喜歡的寶物般百般喜愛地褻玩。
“嬋兒這處生得很美,想畫下來掛在床頭,每日睜眼便能看見。”他的聲音很輕,似在喟嘆,又似在沉迷。
薄繭的輕輕地蹭過,帶起浸入骨子的酥麻癢意,孟嬋音的神色朦朧含霧,感受到下涌的潮意,那股空癢意便更濃了。
他在碰,好似喜歡得愛不釋手,還說那種她最聽不得的話。
孟嬋音受不住他的撫慰,分明并非是色氣的動作,卻像是撫進皮肉透入了骨。
她掩面喘息,軟軟的聲兒是在撒嬌:“別碰了……”
他沙啞的聲線亦是含裹潮濕的慾氣,“好。”
口里應答得好好的,手中卻越發攥得緊緊的。
掌中白嫩的玉足似水中滑溜的魚兒,漂亮得他忍不住癡迷地捧起放在胸口,低頭吻她屈起的膝蓋。
又輕又長地喟嘆隨著地龍鋪開,漸漸凌亂的燥熱。
他的唇很燙,觸碰到肌膚像是有一團火,孟嬋音消瘦的肩膀顫了一下,霧面的額間泌出細碎的汗漬。
這會兒不過才吻在膝上她承受不住了,粉頰墜了幾滴晶瑩的淚珠兒,端是一副芙蕖沉水的艷麗。
他掀開眼,凝睇著她咬住下唇,壓住似急似哭的吐息,避開傷口處用力踩他的胸口,繼而在無力垂下搭在支撐點上,被他合并一起直直地摩擦著抵在足下。
大約是覺得太燙了,還濕黏黏的,她足弓痙攣,錯力間用力碾壓在已經充紅的上面。
息扶藐悶聲,分不清是難受還是因為舒服,隔著淡湖色的衫裙,瘋狂沿膝往上而吻。
隨他的吻得深,那塊布料一塊兒浸濕了,暈紅透過柔軟的繡花愈發突顯在眼前。
她輕輕吐息,懶媚進了骨,酡紅的小臉露出饜足之色,連散開的發絲都透著輕盈。
周圍很靜,吮漬聲漸隱漸顯,兩人緩解著多日想要卻又吃不上的渴慾。
熱浪涌至上頭,她都還沒仔細感受余感,忽地外面傳來腳步聲,以及息蘭的呼喚聲。
“哥,嬋姐姐……”
驀然的一聲喊,孟嬋音整個人瞬間脫離慾海,嚇得一哆嗦。
她揪住還仿若未聞的息扶藐,如案板上的魚兒以腿作尾踩在他的肩上,大敞之姿地推他埋在下方的頭。
“別弄了……有人來了。”
外間傳來的聲音并不算特別近,但很是顯耳,一耳便聽見已至院內,倘若是走到門口,必定會聽見里面的聲響。
她慌得渾身繃緊,但他卻沒有停下,反而速度驟快。
不、不成了。
她的膝蓋收緊,悶得他的耳后通紅,也還是沒有松開之意。
“息扶藐。”
她嗓音染上慌亂的哭腔,原本靠在桌上的腰挺立,鬢發橫亂,散碎的發貼在艷赤的臉頰,源源不斷的快意堆積得她想要放聲。
外面的人已經很近了,都已經立在門口,還遲疑地敲了下門,問里面的人是否在。
孟嬋音無法控制不出聲,甚至在長久積壓的酸脹中險些呻吟出聲,幸得在溢出唇齒時被他吻住了。
壓來一座沉甸甸的山,玉門乍破,管不住的洪涌出。
屋里的聲氣兒被壓得極低,門口的人停了一會兒,未曾聽見回應聲便以為不在此處。
院中也沒有別的下人可問,息蘭猜想兄長許是去了嬋姐姐的院中,于是不再逗留,轉身離去。
誰能想到僅一墻之隔,玉體橫陳的少女姿勢放浪地倒在桌上,被人吻得神色迷離,水汵汵的舌尖被吮得紅艷艷的,全然一副忘記今夕是何年的俏艷模樣。
孟嬋音的確忘記了,腦中一片空白什么,身子在痙攣地顫動。
息扶藐吻住她的唇,將氣息渡進她的腔中,才不至于令她窒息昏迷。
趁此機會,他諄諄善誘地吻至她的耳畔,胯動著,問她:“嬋兒,阿兄伺候得舒服嗎?”
她小口地喘氣,方才頭皮發麻的爽感仍舊在,淚眼婆娑地點頭。
何止是舒服,甚至她感覺連魂魄都飛離了體內,只剩下一具承受快意的軀殼。
他含住她的耳垂,輕聲道:“那我們成親吧,以后阿兄每日都如此。”
成親……
她的意識回籠,眨著沾濕的眼睫,臉上呈出猶豫。
息扶藐看出她的猶豫,往前聳動,將她最后神識撞散,除了餳入骨髓的快慰再也無法思考旁的。
他繼續誘哄于她:“孟嬋音姓孟,所有人皆知,孟息聯姻實為常態,且夫為妻綱,若嬋兒與我成婚,你我不必要躲著人,還能盡情使用夫君。”
此話說得頭頭是道,更何況沉迷男色的女人,更是被迷得六魂七竅皆丟。
她無意識地點頭應下,還想開口說些什么,被男人猛然聳移了位,鋪天蓋地的酸麻連骨縫都被占滿了。
至于要說些什么,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結實的檀木桌晃出聲,從邊沿滴下連成黏絲在地板上暈出一灘深色。
魚水和諧至兩聲長嘆堵在喉,數番愉悅至香風急促,春潮難歇。
息扶藐忽然匆匆了事,要帶她去見大夫人。
其實孟嬋音還未曾準備好,不真實的縹緲與不安縈繞在她的心口,既覺得羞恥又覺得慌亂。
一年前她剛喚口不再喚大夫人‘母親’,轉而再過幾個月又要再喚母親,此等變化使她一時半會兒還轉圜不過來。
但又被他哄得七葷八素,不知不覺便被帶過去了。
來時,大夫人正在院中賞雪,身邊的下人烹飪熱茶。
“也不知子藐那邊如何了,我沒有告訴他嬋兒是去佛寺,他應當以為她是要離開息府……”
正巧說著,外面有人來報,道是看見先前長公子從外面將嬋姑娘帶回來了,此時不知去了何處。
大夫人聞言覺著不安,急忙起身道:“他別又偏激行事將嬋兒藏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畢竟長公子有前科,一旁的李嬤嬤見狀也慌了,也想到這一層,連忙跟上去。
兩人還沒有走至門口,便看見從遠處奔來的身影。
大夫人定睛一看,高懸的心登時落下。
原是息扶藐與孟嬋音。
青年行如少年時,上前便燎袍跪下:“母親。”
大夫人被他的動作一嚇:“這又是作何?”
息扶藐垂首道:“請母親允兒迎心悅之人。”
他張口便來這種話,一側的孟嬋音也被嚇到了。
方才在屋內應下他的話,他轉而就了事,道是一刻也等不了,需得將余下之事辦妥當方才安心。
沒想到他火急火燎地奔來這是為了此事。
孟嬋音見他跪下,也下意識同他一樣,一旁的李嬤嬤見她身子羸弱,連忙將她扶住。
大夫人撫過心口,緩出一口氣,問道:“良辰吉日可選好了?”
息扶藐道:“已選定四月初。”
大夫人沒急著回他的話,溫和望向他身邊的孟嬋音,詢問她的意見:“此日子可行否?”
現是十二月底,算來已是十分急迫。
孟嬋音知道他是不覺安心,才會如此急迫,況且兩人遲早會成親,所以便頷首同意。
從大夫人的院子離開后,她神態恍惚得頗有頭重腳輕之感,整個人都是漂浮于地面上的。
直到身邊的息扶藐忽地將她攬腰抱起。
雖兩人如今已有婚約,但在眾人面前如此親昵,她還是不習慣,掙扎著要下去。
息扶藐將她抱緊,垂首蹭她的額頭:“嬋兒走得太慢了,方才我們還未完的事,是事分緩急才匆忙了事,若再晚些我就忍不住要尋個隱蔽的假山了,阿兄抱你回去走得快些,就當做心疼一下我。”
忒不要臉的話。
以往他甚少說此等霪亂的話,如今倒是越說越順口了。
孟嬋音發燙的臉埋于他的胸口,悶聲罵他是壞貨。
這種罵人比撒嬌都動聽,非但不會令他羞愧,反而笑出了聲。
青年介于少年般的笑,如陳年美酒般香醇濃厚震顫至耳畔。
孟嬋音心中忽然浮起暖意,也就由他抱著,轉眸看向熟悉的景色,臉上不自覺也露出一抹淺笑。
生在墻頭的枯樹上的積雪早已融化了,新芽青綠地冒出一頭。
第77章 大婚1 良辰吉日,無人來鬧新房……
息府有喜事,從二月伊始便廣發請柬,酬邀賓客前來,光是請柬都是用的最好松香紙,內里字跡乃息扶藐親自耗費數日,逐字用金粉墨書寫。
聽聞息府的人道,單是長公子付給的彩禮都乃息府半邊產業,甚至婚書都是在大儒見證之下蓋上的官印。
每一步都是他親自精心策劃,他想要她在有史以來最精美絕倫的大婚中,頂著無數人的艷羨目光,風光地嫁與他。
眼看著一切都準備好,馬上要成親了,按習俗婚前幾日不能住在一起。
但才過一日就有人忍耐不住,開始和以前一般半夜爬窗,大半夜的頂著被夜露打濕的眉眼,求她收留。
心軟留下人的后果是,一大早上孟嬋音差點沒起來。
她把臉抵在肩頸的男人推開,嗔怪道:“別鬧了,下次再如此我要封窗了。”
息扶藐被她從香暖的被窩里,無情地推了下去,單手搭在床沿,幽幽地看她把他辛苦脫下的衣裳又穿上了。
要成婚的男人本就深邃的眉眼,現在比往日更為昳麗奪目,不經意挑眉都似在引誘她,“嬋兒起這般早,是要去哪里?”
低沉的腔調懶懶的,聽不太出來里面藏著的幽怨。
今日他終于得空,能與她在榻上晚起,卻在一大早被推開,強行被禁欲的滋味并不好受。
沒察覺到他越發陰郁的目光,孟嬋音整理好被他蹭亂的衣襟,頭也不回地道:“濛濛兩月前不是嫁去了京城,今兒才到,我要早點過去接她。”
這件事他早就知曉,多此一問不過是想跟著一起去。
他這會兒坐回她的身邊,彎腰替她系上衣襟的扣子,“那我陪嬋兒一道去,恰好有事要與她夫婿商議。”
孟嬋音頷首。
兩人稍作收拾便出了府,乘坐馬車去此前和沈濛早就相約的城外樓閣。
園內松柏如云,山水秀麗,一步一景色。
孟嬋音隨著引路的侍從上了蜿蜒閣樓,遠遠兒便看見露天閣樓上依偎的兩人。
她眉目露出歡喜,揮手喚道:“濛濛。”
沈濛看見她,臉上生喜,也騰出手召喚:“嬋兒。”
身邊的拓跋文善替她攏緊身上的披風。
孟嬋音松開息扶藐的手,捉裙小跑過去。
息扶藐望著她連帶著雀躍的發絲,看了眼被拋棄的手,隨后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
兩人落座,拓跋文善道:“抱歉,夫人舟車勞累,還沒進城便腹中不適,故才請兩人來此處會面。”
乍聽他說沈濛不適,孟嬋音還當她是舊疾發作,擔憂地看去:“可有礙,大夫怎么說?”
初為人妻的沈濛和往日大有不同,坐在墊上,斜斜地靠著扶手,臉色紅潤得沒有舊疾發作的模樣,反而滿身柔態。
沈濛斂著眼,忍不住撫摸肚子,不好意思的同她解釋:“沒事,只是剛查出來有孕了,他非不讓我繼續進城,說路上顛簸,讓我在這里休息一兩日,我的病很久之前就好了,現在哪有往日那般嬌氣……”
話里話外都是數不盡的情意,說罷,美眸嗔怪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兩個男人這會兒已經移步去了另一方議事了。
拓跋文善正與息扶藐交談,察覺后回頭報之一笑,還不知道夫人正在同好友說自己小話。
孟嬋音訝然地眨眼,忍不住朝她靠過去,好奇地打量還是平坦小腹。
很微妙。
其實從她第一眼看見沈濛起,便覺得她雖與以前沒什么大變化,但周身都是祥和的溫柔。
原是有孕了。
她看了幾眼,抬頭問道:“難受嗎?聽人說懷孕之后身體總是乏累,還吃不下東西。”
沈濛看著她還和以前那般純粹的眼神,溫柔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感覺,不過大夫說后續可能會有不適。”
“這般啊。”孟嬋音也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好奇怪,濛濛要做母親了。”
曾經兩人沒出閣時偶爾會說些小孩話,說以后要同一日嫁人,甚至還算過日子,打算以后的孩子都要在差不多的時候一起出生。
晃眼過去,沈濛竟然都比她早。
沈濛牽起她的手按在肚子上,笑道:“等你和息大哥成親后,也會很快有孩子的。”
提及孩子,孟嬋音轉頭,看向一旁與人侃侃而談的青年。
春日暖陽濾過碧綠的樹葉,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渾身都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察覺到目光朝她看來,眉宇間似有萬般柔情,直到身邊的人遞過一塊玉牌,他的視線先移開,但那一抹清雅在面上暈開了。
他和孩子。
孟嬋音心中忽然有了期待。
許久未見的兩人坐在一起偶爾附耳竊竊私語,偶爾抿唇淺笑著倒在一起,頭上珠釵都撞亂了,相互說了許久的話。
她們明媚歡喜的動靜引得不遠處,兩位風姿卓越的青年頻頻投來視線。
時日轉瞬即逝。
拓跋文善擔憂沈濛身子不適,便與兩人請辭了。
待送走沈濛,孟嬋音忽然牽起男人的手,仰頭看他,喚了聲:“哥哥。”
他被喚得一怔,隨后桃花目里溢出柔情,抬手拂她被春風吹亂的鬢邊,問她:“怎么。”
無論聽她叫多少次哥哥,他還是會被她叫得心瞬間塌陷。
孟嬋音撲進他的懷中,低聲道:“沒什么,只是想到當時,還好你沒有用孩子禁錮我。”
她討厭身不由己,為了孩子妥協,哪怕她明白自己也愛著他,也同樣會恨他,她不會與他有像如今這樣的以后的。
息扶藐環住她,偏頭靠在軟黑的發頂,“其實是想過的,但后來又想了想,孩子固然能讓我盡早得償所愿,但你是不愿的,我不想你日日恨我。”
他想要的是她的愛,而非恨。
孟嬋音抬頭望向他,翕動朱唇認真地說:“其實我從未恨過你。”
息扶藐頷首:“我知道。”
或許怨過他,但卻從未恨過他。
若是真的恨他,早就已經放任他不管離開了。
她從小便循規蹈矩,所以兄妹的身份壓在她的身上,她只敢將他當做兄長,是他罔顧世俗,引誘的她。
息扶藐將她抱起,踏著春色走下臺階,眺望前方的深邃輪廓披上柔色,“方才和她聊什么了?”
孟嬋音在他懷中舒適地臥著,半片春光落在雪白的臉頰上,長睫展翅,語氣朦朧著困意:“沒說什么,只是提及了以前當姑娘時說的話。”
息扶藐目光落在她半瞇起的眼上,不經意地問:“沒問沈湶?”
“問他作甚?”她睜開眼,怪異地看他。
若沒有濛濛,她與沈湶半分關系可都沒有。
見她提及沈湶無所謂,息扶藐眼眸輕彎,“沒什么……現在我們回去,還是在這里逛一逛。”
“逛一逛罷……”她勾起垂在胸前的烏發,虛心地選擇。
回去指定他又纏人了。
……
大婚當日揚州百余年來最盛大的婚禮,艷紅氍毹鋪滿整整一條街。
白馬上頭豐神俊朗的新郎神態飛揚,冷峻的眉眼染上暖意,胸前大紅花襯得意氣風發。
跟于身后花轎格外精致,絳紅與翠綠的流蘇點綴華貴,錦緞繡織并蒂蓮花,下擺的紅尾雙魚精致細膩,內里的秀美的新娘更是光彩奪目。
沿路鑼鼓喧天,周圍擠滿了穿紅戴綠的孩童圍繞,意為婚后子孫滿堂。
花轎圍繞揚州通巷圍繞后落至息府大門。
踢轎請新娘,跨火盆,拜天地……
一路禮儀行來,孟嬋音總算是被扶進了婚房。
她身著金紅絲線布滿的重工刺繡婚服,舉著團扇,坐在婚榻上等息扶藐掀蓋頭。
剛從外面應酬完回來的息扶藐身著同樣的大紅婚服,襯得濃眉高鼻越發俊美奪目,望向眼前坐姿端方華貴的女子。
今日他迎娶的是從很久以前,便愛慕成癡的姑娘。
他的心似被燃燒的火炭填滿,癡看好半晌,才在喜婆的催促下拿起挑桿。
正要挑蓋頭時,他才發覺自己的手竟在顫抖。
他挑開,鴛鴦蓋頭下低鬟蟬影動,漸顯出女子精心裝扮的俏臉,眉眼含羞,臉頰緋紅,端是一副奪人心魄之美態。
息扶藐一時間忘了說什么,尚未飲酒的臉頰上已浮上陀紅醉意。
孟嬋音被他直勾勾地盯著,心中羞赧,含羞帶怯地喚了聲:“夫君。”
息扶藐神色暗下,回了句‘夫人’,撩袍坐于她的身邊。
身邊深陷,青年身上傳來的暗香極具侵略性,哪怕今日裝扮斯文溫雅也難以掩蓋。
孟嬋音心中驀然一跳,慌張垂下眸。
春心趕忙來將她頭上的婚冠取下,又扶著她前去里間將外面繁復的婚袍褪下,換了身絳紅輕紗裙,隱透肌膚膩白,曳地袍擺好似鮮嫩的紅梅,沾著點熱氣便就染得臉頰緋紅。
春心見姑娘生得如此美,忍不住夸了好多話,給她換完衣裳又卸了面上濃妝,簡單抹上淡緋唇脂方才悄然退下。
因是良辰吉日,無人來鬧新房,全被提前得令的凌風派人將外面的人都攔住了,故而屋里屋外都再無旁人。
息扶藐自行褪下身上沉重曳地的繁復婚袍,著垂感光澤極好的紅素袍坐在榻沿,等他的新婚夫人出來飲交杯酒。
而里間的孟嬋音立于半人高的鏡前,雙腮似還殘留艷紅胭脂,而水霧般的眼直怔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這身衣裙令她羞于穿出去見他,雖遮了身,卻又因赤紅輕紗下隱約透出白膩柔肌,本就勾勒出媚態韻味的眼尾,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青澀色感。
穿成這般,他還不得在今夜將她活吞下?
第78章 大婚2 她渡他慈悲,布施歡愉
終究不能在里面磨蹭太久。
孟嬋音低垂含羞的眼睫從里面出來,從鴛鴦戲水繡并蒂蓮的立屏中,蓮步輕移地探出窈窕身段。
“哥哥。”
原是倚坐在榻上風流的青年目光微轉,落于她的身上時忽而一頓,遂變得幽深。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她忍不住抱住雙臂,羞與抬起頭,緩緩地朝前方行去,手腕上的紅玉細鐲一步一響,為本就曖昧的氛圍多出炙熱的情意。
隨著她越是靠近,落在身上的目光越如有實質。
像是無聲地撫摸,劃過她的臉頰,吻唇、撫肩、摸腰,每一道眼神皆透著侵略。
還不待她走近,他臉上一直維系的沉穩已經徹底摒棄,耐不住的伸出長臂,撈過靠近自己的少女。
孟嬋音倏然被拉住,短暫驚呼一聲,鼻尖輕輕地撞去他的懷里,纏綿的香好似青梅量成的甜酒。
尤其是因肌膚相貼,所以她很明顯感受到他早已動情的反應,吐納的呼吸都染著隱忍和克制。
他的臉埋在她的頸窩,親昵地蹭著,語氣低迷地混著委屈:“這么久才出來,后面的交杯酒都要錯過了。”
哪怕早就在成婚前一夜,他就讓她偷偷換過這身衣裳,如今再次出現在面前,方才驚覺自己的自持力仍舊是如此薄弱。
一見她,腦中所有清醒都被拋開了,如同貪念美色的浪蕩子,只想將她這身兒羅綃垂薄霧裳都撕碎,讓她乘騎拂環佩弄響輕風。
孟嬋音被他蹭的耳尖發燙,烏睫垂下微弱地顫了顫,忍著羞恥哄他:“讓夫君久等了。”
這句‘夫君’一出口,他的背脊都酥了一半,心中的幽怨消失得無影無蹤,升起幾分難耐的燥熱。
他側首含住她的耳垂,手指勾住腰上的紅綢,目光幽沉:“夫君自持委實低下,交杯酒我們晚些一邊行郭論禮,一邊飲罷。”
剛才她這一喚,直擊他的靈魂的深處,所以交杯酒倒是還能緩一緩,別的再晚些就不成了。
尚未喝酒孟嬋音已醉七分,柔若無骨的被他抱在懷中,耳后根紅艷艷的,“嗯。”
因為是大婚,所以她現在也由著他來。
大紅褥子上擺著紅棗等多子多福之物,兩人相對而坐,彼此的心跳震耳欲聾。
她身上那件袍子本就輕便,輕而易舉便就被他解開了,很快只著露臍小衣,齊膝綢褲坐在他的身上,露出的肌膚白得妖艷。
他直勾勾地望著她,低聲道:“嬋兒看看我。”
孟嬋音臉皮薄,不敢在如此明亮的燈光下睜開眼,去看兩人赤白的身子,一直垂著頭,聽見他誘哄的聲音,勉強掀起眼皮看向他。
青年上揚的眼尾如筆墨勾勒,深邃的五官在跳躍的紅燭與婚冠下,被襯托出玉質金相,俊美得令人難以移開眼,好似不留神便會溺進那雙眸中。
他笑著,牽起她的手放在綢褲上,聲線沙啞地哄她:“穿著難受,幫夫君解開好不好?”
向來都只有他褪她的衣裳,何時有機會讓她來過。
孟嬋音唇瓣抿出深色,斂下長睫,目光不經意掃至已鼓囊囊的大紅綢褲,轉而又落在他稍顯平靜的臉上,竟看出些許等待作踐的霪態。
脫他衣裳無異于是放他縱慾。
他在榻上的花樣一向多,時而會像個癡迷酒色的浪子,時而又會伏小做低做出一些豢養床奴才會做的事,羞恥都少得可憐。
她只要想到心口便是一顫,勾起他褲帶的手指抖得厲害。
光是一條帶子就解了許久。
期間息扶藐都默不作聲地等著,臉上沒有半分慾色,唯有在她解綢褲上復雜的帶子,解到手忙腳亂才呼吸逐漸變得紊亂。
孟嬋音聽見他急促地吐息,抬起水盈盈的眼,臉上露出幾分委屈:“我解不開。”
好似個乖巧的好妹妹。
息扶藐勾俊美的臉龐醉迷陀紅,順勢握住她的手,放在上方讓她好生感受,因她遲遲不放出來而已經沾濕了些。
“妹妹再努力一下。”好似她在做什么大事打算放手,他迷離的眼神帶上鼓舞。
一只手根本就保不住。
孟嬋音臉更紅了,下意識想要抽回,但力道比不過他,只好順著力道撫慰他的感受。
他眼中壓抑的迷亂翻涌更甚了。
紅燭下,青年醉玉頹山的臉似涂上的胭脂被暈開,緊繃的下頜浮著欲求不滿的潮紅,還沒開始便已經在開始喘成這般,實在是……
孟嬋音看得口干舌燥,不自覺轉過眼,目光落在放置在置物架上的金船酒壺和玉舟。
息扶藐順她的目光望去,松開她的手,撈過一旁的酒,晃出兩杯酒釀遞過去:“夫人,該飲交杯酒了。”
孟嬋音接過酒杯,回想此前司儀是如何教的,俯身繞過他的手臂,顫出玉舟中的酒在泛紅的胸膛。
冰涼的酒落在滾燙的身上,令他驀然倒吸一口涼氣,睇眼她毫無察覺的白凈小臉。
“夫人……浪費了。”
孟嬋音愧疚垂頭,小聲說:“這種姿勢手拿不穩。”
他躺著,她要與之交杯需得俯身去勾他,灑下些酒水是難免的。
息扶藐眉心微挑,棄了玉舟,隨手扯斷方才她半晌都弄開的帶子,絲毫不覺羞恥地拍了拍:“那夫人坐這里,穩當些。”
他的神情很是正經,看不出絲毫下流。
孟嬋音想到昨夜夜里睡不著看的那本書,羞怯地垂下眸,跨步坐上去。
最初時她跪坐在兩側,雙手攀在他的肩上,望著他不敢往下去:“可不可以換個?”
她撒嬌,不想用這種吃得更多坐姿,同時也忍不住在心中懷疑,旁人成婚也是這樣喝交杯酒的嗎?
息扶藐眉目溫和的與她對視,哄著她:“如此坐著有支撐,夫人不至于手抖,等下將酒灑出來。”
“還有……”
他殷紅的唇微揚:“難道嬋兒不想看看,你是如何吃下去的嗎?”
那般嬌小,有時連手指都吃得吃力,怎么每次都能毫無撕裂地吃下。
孟嬋音咬住下唇,那般羞人的事,其實她不想看。
息扶藐握住她的腰往下一寸寸地按下,淳淳誘哄:“嬋兒睜開眼,與我一起看好嗎?”
孟嬋音目光慌亂地垂下,恰好看見她是如何張開口吃,撐得泛白還是吃不完。
再往下便不行了,還未開始她就已有些眼泛白,這已是極限。
他指尖撫她肚皮拱起的弧度,心中浮起滿足的愉悅,夸贊:“嬋兒好乖。”
孟嬋音剛要偷偷往上抬的動作登時一頓,被夸得有些心虛,然后再往下沉了沉,哭腔道:“到了。”
息扶藐不再強求,握住她白嫩的腿盤至腰上。
兩人好似面對而坐的歡喜佛,嚴絲合縫地疊至一起,如同水池中的看不見的荷花根莖般纏繞。
如此不堪的姿勢,她不敢看他一眼,尾音輕顫地提醒:“夫君該喝酒了。”
“是啊……”息扶藐眨去盯著那處的眼,迷離散去,重新倒了兩杯酒:“良辰美景不能再推遲了。”
孟嬋音再次端過來,繞過他的手,總數算是喝完交杯酒。
還不待她口中的酒咽下去,后頸驀然被男人扣住,滾燙的指尖按摩頭皮,咬住她的唇,再次渡進一口清釀。
入口初時苦澀,下喉又有了一絲甜味兒。
這酒似乎是她當年釀的那壇女兒紅。
嘗到一絲甜味兒,她下意識揚眉,貓兒似的眸中藏著疑惑。
息扶藐勾唇,卷過她唇邊的水漬,解釋道:“是嬋兒曾經在樹下埋的那壇女兒紅。”
孟嬋音想起了,年幼是埋了一壇酒,但不是被他拿出來,然后她喝了嗎?
她滿臉惑意,連腰都擺得不經意。
真是越發會折磨人。
息扶藐斂目,重喘了一聲,埋怨似地咬她的下唇:“嬋兒的東西只能用在我身上,所以當時給你的是隨手拿的一壺酒,怎料你……”
提及往事他神色浮起幾分郁氣。
她將旁的男人放在過心上,想嫁過,也為其買醉過,而他當時還只能在一旁看。
其中心酸他自行體會過,現在提起來便覺著心被揪出來揉成了一團碎紙,還被丟棄在泛臭的水溝中,至今還冒出著酸咕嚕。
息扶藐望向漸入佳境,眉眼沾著艷的女子。
嬌小的身子臥在他的身上,粉白的肌膚如一塊暖玉,隨之顛簸起伏時似水般溢顫著波瀾。
她的眼些許微乜,翻出下眼白,媚態橫生。
漂亮得似他供奉在書房,香案上的那一尊玉觀音。
他心中的酸霎時消失,眼中乍現出淡淡的光亮。
這是他覬覦多年的不可求的月光,而如今這束月光已是他的了。
息扶藐扣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握轉而將她壓下,眼尾滑下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臉頰上。
孟嬋音睜開霧蒙蒙的眸,茫然地望著他。
逆著光,很難看清他臉上神色,她不解方才滴落在臉上的水珠,究竟是汗水,還是他哭了。
她抬頭想要仔細地看,雙眸卻被一只掌心擋住了,籠罩在黑暗中看不見,卻感受到他蓄勢待發地壓來。
息扶藐一手搦住她纖弱的腰,往最溫軟貼近,隨著她的呼吸深出顫意。
忽然涌來的快意,孟嬋音的腦中空白,忘記要問什么,眼眶內盈出水光,連骨頭縫泛著酸脹。
她啟唇吐息緩和堵在喉嚨的喘吟,身如水綢晃蕩,整個人頹然如被撫摸舒服的貓兒蜷縮著腳趾。
息扶藐闔眸吻她的眉眼,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滿足,近乎令他喟嘆出聲來。
“我的小玉觀音。”
她渡他慈悲,布施歡愉,給予他苦悲,轉而又還他喜樂。
第79章 婚后1 備孕期的小夫妻
冷天漸轉為暖,息府的朱門高梁上,紅囍燈籠尚未拆卸,眼見喜事剛過不久。
雖然春季到了,但揚州水鄉,濕氣較為重,天還有些冷,想要起床尚且有些困難。
一早上耳邊就是男人低啞的聲音,蹭得她實在睡不下去。
孟嬋音勉強睜開酸澀的眼,還沒看清人,便被捧著吻個正著。
“夫人,終于醒了。”
她在心中輕嘆。
剛成親的男人太黏人了,每日都要抱著親。
不過他每天親是親了,該做的也做了,但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他滿目柔情,描繪她柔情綽態的眉眼,“怎么蹙著眉頭發愁,可是夫君昨晚沒有伺候好,現在補上好不好。”
孟嬋音滿臉愁容地推開他又湊過來的臉,認真地道出心中疑慮,“不是我愁,按理說都這般久了,我們應該早就懷上了。”
從兩人訂婚伊始,他每夜都會翻窗戶進來找她,怎么都都攔不住,因為要成婚,她又想要孩子,所以早就準許他放開些,那時候兩人就已經在備孕了。
但現在都成婚了,而且他要得也頻,次次又弄得久,只要兩人身體沒病,早就懷上了。
正因為擔憂地盯著自己,所以沒看見身后男人轉過了眼,面上有幾分心虛。
息扶藐不疾不徐地安慰她:“慢慢來,我們還年輕又剛成婚沒幾日,往后每日我都多努力幾次,總會懷上的。”
聽了他這話,孟嬋音腦中忽然一閃而過什么,懷疑地望著他:“昨晚睡前喝了什么?”
“什么?”他茫然地看著她,見她直勾勾地盯著,忍不住笑著吻過去,“喝的是大夫開的備孕補藥。”
孟嬋音別過臉,不受他影響,幽幽地看他無辜作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在喝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喝藥,哪怕當初他最瘋魔的時候,在她沒有松口同意,他也從未斷過。
現在嘴上這般說努力要孩子,實際暗地里換藥,她都不想拆穿他其心何意了。
息扶藐微訕,偏頭輕咳,“晚些時候要也是可……”
孟嬋音瞥他。
他垂下眼,攏著人在懷里哄她:“別生氣,哥哥以后不喝了便是。”
孟嬋音姑且先信他,抬手抹了下臉,推了推他:“該起來了,快讓開些。”
息扶藐往后退,撐起半邊赤白的身軀,懶懶地靠在床架上,挑眉看著她掀開褥子后露出的皙白細腰。
無論看多少次仍舊會被吸引,少女介于女人的成熟曲線,蝴蝶骨至細腰與渾圓臀弧線無一寸不勾人心魂。
尤其是握在手里,款款擺動時最是漂亮。
孟嬋音跨腿欲從他身上翻過去,剛跨在他的腰間,整個人忽然被他勾住往下壓。
寬大的被褥一掀,她一臉懵懂的被塞進去,只露出一頭烏黑似云的黑發。
“夫人好熱情。”他輕笑,不客氣地收下送上來的溫香軟玉。
“息扶藐!”
她抬起臉,紅了耳尖。
兩人現在什么也沒穿,如此跨坐在他的身上,自是能感受到他又想干嘛。
只是現在天已不早了,若是再晚些時候出去,她一臉的春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方才發生了何事。
雖是新婚夫妻,但她臉皮實在薄,是半點經不住別人的盤問和調侃。
息扶藐搦住她往下壓了些,重重地挺去,忍不住半瞇了些眼,“夫人不知,有的事應提前些了,尤其是孩子,盡量不要和拓跋夫人的孩子年歲別差太多,不然以后不能一起上學了。”
他又往上重了下。
孟嬋音被那下激得一時緩不過來,臉埋在他的胸膛,腦中一片空白,也忘了反駁他的胡說八道。
要是他早有這種覺悟,就不會一直偷偷避孕了。
說好的清晨出門,硬生生挨至快晌午。
“都怪你。”她抖著手匆忙穿衣時,還不忘抬眸埋怨地瞪著,靠在芙蓉翠鳥立屏上的青年。
他只披了件玄紅綢袍,烏發披散,含笑地承她埋怨,長身玉立在不遠處。
“你還看!”孟嬋音軟得系不上衣帶,見他靠在旁邊,又是一記媚眼瞪去。
息扶藐邁步朝她走去。
見他過來,她連忙阻止,“過去過去,別過來。”
他一來,保準又要被耽擱時辰。
息扶藐被拒后立在她的面前,微抬著眼皮看她,臉上似露非露著幾分委屈之色,聽話的沒在過去。
他幫她穿衣她又不讓,他看,她也不讓。
孟嬋音被他露出的神情看得頭皮發麻,但堅持不讓他過來。
匆忙穿上衣裳后,外面的人正好前來請他們去前廳用膳。
彼時門外的艷陽高照,暖春落在她微昂的粉白臉頰上,春褙子領口的細小絨毛拂過下巴,一臉的天塌了。
都到用午膳了。
這下她該怎么解釋現在才來,若是被人問起,該說是昨夜太累了,還是早起了,但被耽擱了?
好像哪個都不合適。
息扶藐從后面穿戴整齊地出來,牽起她的手,側首溫柔道:“走罷,夫人。”
孟嬋音凝睇他一眼,喪著臉出門。
紅綢緞還沒取下,合著春時生出的嫩芽兒,紅的綠的分外招眼。
這一路遇見的下人皆欠身喚‘少夫人’,前不久還喚著嬋姑娘,從成婚當日便極快改口了,迄今為止她從未聽見有人喚錯過。
她忍不住偏頭去看身邊的男人。
探進長廊里的綠葉稀碎了炙熱的光,濾在他豐神俊美的輪廓上,猶如神祇。
曾經他是兄長,現在是夫婿。
一時間很微妙的感受填充在胸口,有什么似在墜墜地燥跳。
他似察覺到她的目光,側首低眉看去,對她展顏一笑。
孟嬋音轉過頭,耳畔紅了一片。
她懊惱地想,現在臉皮越發薄了,他就笑一笑,有何臉紅的。
今兒是新婚第二日,不必向長輩敬茶,所以大廳中沒多少人,只是些平輩的兄弟姊妹。
兩人一進來,幾道目光齊刷刷地掃過來,原本坐在椅上的人站起來,張口便向兩人請安。
“兄長,嫂嫂安。”
前天幾天還叫的是嬋姐姐,今天就是嫂嫂了,聽得孟嬋音還頗有些不自在。
身邊的人察覺到她不適應,息扶藐暗暗地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掃過廳堂眾人,“都坐吧。”
眾人坐下。
息扶藐牽著人往上位坐去。
下人呈來滾過燙水的玉箸,孟嬋音早已經餓了,剛拿起玉箸,面前的小碟便盛上了愛吃的菜。
“夫人用膳。”
她看過去。
他坐在身邊望著她,烏黑的眼眸明亮,不覺得這副要她先用飯的姿態有何不對,還偏頭問:“還想吃什么?”
孟嬋音搖了搖頭,暗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讓他別做得這般明顯。
息扶藐恍然回神,他是習慣了,但旁人還不習慣。
從兩人在青州開始,他每日都會在餐桌上為她布施完后才會動筷吃她剩下的。
回到息府,他都著只顧著膩她,不想被旁人打攪,所以尋常用飯也是在她的院中,算來今日還是頭回和曾經一樣坐在大廳用膳。
放下玉箸,他轉頭看去,“都用膳,不必等著。”
“是。”
桌前的眾人雖然都不吱聲兒,但都偷偷斜抬著眼,偷看兩人,滿眼的新奇。
尤其是息蘭,眼都要黏過去了。
府上從祖輩開始便是家主為尊,無論是長輩與否,但凡家主在都需家主動筷,眾人才方可動。
哥成婚第一天在嬋姐姐早起敬完茶后便心疼得不讓人出來,今兒是第二日,乃祖母接見眾人培育情感。
但嬋姐姐自幼長在息府,所以自是省了。
哥現在當著眾人的面做這種事,是將嬋姐姐抬到他上頭。
看來息府的家主換人了。
息蘭眨了眨眼。
用完膳后年紀尚小的孩童,挨個在孟嬋音面前討要紅包后相繼離去。
孟嬋音塌下肩膀,揉了揉。
廳堂的飯菜已被撤下。
息扶藐扶著她的頭靠在肩膀,替她捏肩,“累了嗎?”
“嗯。”她耷著眉眼,輕嘆,“以前從未算過息府有這般多的小孩,手給僵了。”
“我看看。”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夫人辛苦了,這幾日府上親戚多,帶來不少小孩,我應該早些想到這點,不讓他們帶來的,我的錯。”
息氏一共有六脈旁支,因家大業大,孩子也不少,那些人還帶來了剛出生在牙牙學語的稚童,一溜望去全是烏壓壓的小人頭。
此場景讓她不禁想到日后過年,等著小人頭們拜年恐怕都要坐上半晌。
想到此,她不免乜他一眼。
息扶藐挑眼看去,道:“以后我們不會生這般多的。”
多了會分走她的心神。
他心中悄然想到此,埋下頭,雙目抵在她的肩頸,擋住眼底的暗光。
此前想要孩子,不過是因他別無辦法,現在兩人已成婚了,要不要孩子都無所謂。
若是可以,一個也不要最好,如此便全然是兩人的時光。
不知他一人在樂呵甚,孟嬋音抬手拍了拍他的頭:“放開。”
男人散漫地‘嗯’了下,抱著她用高鼻蹭了兩下,“夫人……”
嗓音低沉地暗示她,清晨起來時沒吃飽,現在她飽了,也該輪到他了。
孟嬋音轉眸軟嗔他又想,“快些讓我起來。”
他沉默地抱著她,見她沒有被勾引的跡象,隨后再懶洋洋地抬起臉。
見她端方地扶鬢,他不經意地捏玩她細長骨感漂亮的手指,提議道:“夫人,我們可要去院子里逛一逛,現在正好可以消食。”
孟嬋音眺目望了眼外面。
春光明媚,園中的花在幾天前都已經相繼開了,去逛一逛也好。
“好。”她點頭同意,沒留意男人意味深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