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玉沉夢緊抿著唇, 看著齊思那幾近瘋狂的眼神,眼里布滿的紅絲就像是她的怨恨一般,占據了她的所有視線。
她不自覺地想象到一些可怕的畫面, 頓時五內翻騰,幾欲嘔吐。
“那男人死后,你娘雖然消沉過一段時間,可很快就振作了起來,而你的名字本來叫齊晨夢。”
齊思說起齊律燕,眼神又稍稍緩和過來,她沒有去深究為何冷月寒會用玉姓,她覺得只要玉沉夢一切安好, 那便足夠了。
“可你娘在那一次意外中中了毒,身體也被燒傷,身子很是虛弱, 只是當時懷著你,她硬是撐了過來。”
玉沉夢沉默, 握緊了拳頭, 指甲不自覺地嵌入了手心中,留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
“她用太陰玄經壓制了毒素蔓延,生下你后,你的身子也一直不好,齊天王為了救你, 也為了報仇,強行修煉太陰玄經, 而后你身子才逐漸好起來。”
聽及此, 玉沉夢的眸光漸漸沉了下去, 落入那無可窺探的深湖之中。
“你娘很愛你, 這一點毋庸置疑。”
說到這里,齊思想起了那張溫柔的臉,笑著道:“她即便身子不好,也會帶著你到處去玩,讓你看看大漠的風情,也看看那俏麗的山河。”
說完,齊思的笑意慢慢地收斂起來,藏起一份旁人見不著的情緒:“若說你娘有一個弱點,那便是太重感情,所以離開皇族是對的。”
齊思站了起來,似乎已經打算離開了:“好了,我該走了。”
說得再多好像都無法形容齊律燕這個人,無法形容她平凡又不平凡的一生。睿智如她亦會做錯決定,可她從來不會說一句后悔,有時候齊思亦很想得到她那勇往直前的勇氣。
見齊思要走,玉沉夢馬上站起來,急道:“那你呢,我娘于你是什么?”
若是仔細聽齊思說的話,她甚少會把自己放入齊律燕的故事中,有時候玉沉夢甚至都忘記了,齊思是齊律燕的近身侍衛,齊律燕的生活應當是離不開她才對。
“她于我是天,可我卻救不了她。”
齊思眼底有一絲落寞,而后想起來一件事:“你娘的尸首一直都放在斷魂堂的冰棺之中。”
“我那日受她命令去救人,回去尋她之時只見邪劍剛將她埋葬,我掘開墳墓把她挖了出來,檢查了她身上的劍傷,是江赤豪的劍法。”
玉沉夢聽到齊思把齊律燕挖出來的事,眉頭還是不由得輕蹙一下,可這的確是齊思會做的事,不計后果,不論世俗,但求隨心。
“我把她帶了回去,放在冰棺中保存著。”
齊思從袖中探出一把鑰匙,遞給了玉沉夢:“這是石室的鑰匙,你若是要見她,便去吧。”
玉沉夢知齊思視齊律燕為最重要的人,可她卻把這么重要的鑰匙交給自己,她心中總覺不安。
“你要去做什么?”
齊思沒說話,徑自離開,而玉沉夢追了上去,把齊思攔在門邊:“你這一頭青絲,又是為誰而白的?”
玉沉夢想起了洛華年,每每纏綿之時,她的指總會忍不住流連在她的發間,一點點觸摸她的傷口。
青絲間的白發是她藏著的傷口,那齊思這一頭白發如同她的怨恨一般瘋狂滋長,為的又是誰呢?
答案呼之欲出,可同時還藏著那不為人知的秘密。
“唯你孤身上黃泉,從此人間無神仙。”
齊思推門而出,外頭的陽光有些刺眼,可天氣依舊寒冷,她一點都不喜歡這里,感覺跟靠在冰棺上時是一樣的。
晃眼之間,她想起了那一日,天氣很暖,而那個人就站在回廊之下看著自己,那抹笑像太陽。
“小思,你再靠近一點。”
齊思像是失了魂一樣地走了過去,那人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肩上撣了撣,久久沒有言語。
“我命里有神仙守護著。”
那人突如其來說了這么一句,當時齊思不明白。
“守護著我的一生,守護著我的魂。”
她的目光流連在齊思的臉上,隨后伸手輕輕摸在了齊思的臉上:“她是人間的神仙。”
有時候她挺討厭齊律燕的,總是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總是要等過了好久好久,才讓人明白過來。
等自己明白過來之后,她自己不在了。
人間,早已沒有神仙了。
**
齊思告辭之后,玉沉夢再也沒有聽過她的消息,后來聽說齊思夜襲江赤豪,二人激戰兩天,最后雙雙失蹤,登高山莊如今正派人去尋。
此時的玉沉夢正騎馬朝著無雙城前進,一旁跟著的還有洛華年,耳邊是踏踏馬蹄聲,烈風打在臉上,只讓玉沉夢更加心焦。
她的猜測沒有錯,齊思果然是要去尋江赤豪尋仇,可她翻來覆去想了許多天,既然她是娘親留下的人,那她也當守護。
她不能讓齊思就這么死了!
一路趕去,路上還能見到許多登高山莊的弟子,見了玉沉夢,他們以為她是來幫忙尋江赤豪的,畢竟各門各派都來了好些人。
然而,玉沉夢也沒有跟他們打招呼,到步后,她便與洛華年一同進了無雙城外那個萬石林。
“為何你斷定齊思在此?”
進了林子后,洛華年還留意過周圍,并未看到過任何的打斗痕跡,兩大高手交手,又怎會沒有一點動靜?
“還記得齊思交給我的我娘的遺物么?”
“我記得……”
洛華年的聲音下了下去,因為那是江湖人人趨之若鶩,曾為之瘋狂的絕世功法——太陰玄經。
“我修煉之后能夠感覺到太陰玄經留下的氣息,齊思也習了太陰玄經,我覺得她就在此處。”
洛華年沒有再懷疑,而是陪著玉沉夢深入。此處灌木叢生,還有許多毒蟲毒蛇,也因著沒有打斗痕跡,所以登高山莊的人亦沒有到此處來。
此處如此多毒物與猛獸,齊思流落此處還能活命?
洛華年在心里打了個問號,可她不敢告訴玉沉夢。一開始她的確挺討厭齊思的,畢竟她派人追殺過玉沉夢,可聽了玉沉夢說的,便覺得她亦不過是個可憐人。
這些年,她又是憑著什么活下來的?
二人在林子里打轉了許久,就在洛華年提議休息一會兒的時候,玉沉夢和她同時看見了遠處長了青苔的石頭上有血跡。
二人馬上跑了過去,果然看見穿著一身黑衣的齊思靠在大石上。她渾身血跡,臉色蒼白如鬼,玉沉夢心里發怯,兩指探到她鼻前,感受到一絲鼻息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至于江赤豪則倒在另一邊的地上,洛華年走了過去,同樣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活著。”
就在洛華年還在猶豫要不要救江赤豪的時候,突聞齊思輕咳兩聲悠悠醒轉。她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周圍,見了來人是洛華年和玉沉夢后,才緩緩放下心來。
而后,她的目光如毒蛇般狠狠地盯著江赤豪,咬牙切齒道:“那惡賊死了沒?”
“還未。”
說話的是洛華年。齊思笑著撐起身子,玉沉夢想要扶她卻被她拒絕了,只聞她道:“好好好,老天讓我先醒過來,那就代表他氣數已盡!”
正要動,齊思渾身痛得又再次坐了下來,全身竟是使不上一點力氣。
就在此時,江赤豪也悠悠醒轉,他愣了愣神,然后撐起身子看向不遠處的齊思。
他坐了起來,只是呆呆地坐著,而后又吐出了一口血,傷勢顯然比齊思重得多。
“你還能動么?”
江赤豪問。
“能,為了殺你我一定能動!”
齊思又站了起來,一步步顫顫巍巍地走向江赤豪,洛華年和玉沉夢只能看著,她們深知現如今誰都不會讓外人去插手這件事。
玉沉夢看向江赤豪的雙腿,發現他的小腿不規則地折了,再看上面的斑斑血跡,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江赤豪的腿已經廢了。再看他垂在身側的手,雖無血跡,可卻在微微顫抖,只有手指能輕輕動一動,想來他的雙手亦是廢了。
齊思手里有匕首,只見她走到江赤豪面前,目露兇光,然后用力地把匕首插在江赤豪的左胸上。可惜受了傷,力度不夠,刺得不深,她隨后又拔了匕首出來,再一次刺了進去,這一次她感覺到自己已經刺穿他的心脈了。
江赤豪呵呵地笑了笑,吐出一口血,身子無力地往后倒去,身子重重倒下,笑意卻極輕。
齊思哈哈地笑著,可也失去了力氣,緩緩地倒在地上。
玉沉夢馬上去扶起齊思,目光卻落在江赤豪身上,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神。
“對不起。”
江赤豪笑著,抬了抬眼,又見洛華年站在他身旁,然后蹲下。
“若你真的愧疚,何不自刎謝罪?”
洛華年問道,而江赤豪示意洛華年靠近些,這時他才輕聲道:“若是我死得太容易,她……又如何解氣?”
說完,江赤豪急促的呼吸慢慢地遲緩下來,最后變得極輕,像是快要斷了一樣。
齊思怔怔地仰躺著看著天空,茂密的樹影之* 上,有飛鳥飛翔而過,那一刻好像什么都自由了。
可為何心口卻有一個大洞,好像用什么情緒去填都填不起來一樣,又好像體內的力量一直往外泄去。
“是我娘讓你活下來的。”
一句話,好像一把鉤子一樣把她的魂給拉了回來。
本來逐漸渾濁的眼神瞬間又清明了起來。
“你若是死了,又如何對得起我娘當時讓你活下來的選擇?”
玉沉夢見過冷月寒是如何在自己面前斷氣的,她知道一個人即將要死的時候是什么表情的。
她不想讓齊思死去。
“可是……人間已經沒有神仙了啊……”
齊思笑著笑著,眼淚便從眼角滑落了下來,誰人又能懂她心中的苦楚呢?
玉沉夢沉下臉色,幽幽開口。
“那你也得活下來,你得活下來,帶著娘親的期盼活下去。”
【作者有話說】
更文啦!
齊思其實……很好哭。
第62章
玉沉夢離開萬石林后, 通知登高山莊弟子們江赤豪戰死的消息,弟子們大為悲憾,把江赤豪的尸體搬出來時, 更是哭做了一團。
江赤豪身上受了多處掌傷,傷勢處皮膚呈紫黑色,就連胸口那一個刀刃所傷的傷口亦是帶毒的。
登高山莊的弟子悲憤難當,紛紛說要殺去斷魂堂,把那斷魂堂堂主殺了。可此時,云小龍拖著傷重得身軀站了出來,并拿出一封江赤豪事先就準備好的信。
不少人就聚在登高山莊,許多人都惋惜一代大俠就這么死去, 便也安靜下來聽云小龍念出江赤豪最后的留言。
原來江赤豪早已知道齊思會來尋他,而他也把當年青龍村一事和盤托出,并覺自己配不上一個‘俠’字, 齊思的仇他理應還她。
最后,他命云小龍為登高山莊新一任莊主, 再請各門各派可以幫助年輕的云小龍。最后他希望大家不要尋斷魂堂報仇, 他希望一切的恩怨可以隨著自己的死而終結。
玉沉夢默然地聽完云小龍說的,最后見他已經泣不成聲,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轉身離開。
玉沉夢留在無雙城一直到江赤豪的喪禮結束后才回去易山。
上次冷月寒的喪禮,江赤豪來了, 還幫自己忙里忙外,甚至把那些想鬧事的人擋了下來。
這個情, 她是要還的。
回到易山之后, 洛華年是第一個出來迎的, 她為玉沉夢撣去肩上的風塵, 并把這段日子在流仙派發生的事告訴了玉沉夢。
比如馬秀瑜和蘇暮風被弟子發現在后山親吻,后來馬秀瑜羞了三天不敢出房門。
比如小七下山采購,遇到斷刀門的人與她搶某件好看的衣衫,便與對方吵得臉紅耳赤。
再比如緋靈私自拖了一大群弟子去山里采藥,把弟子們都累壞了。
當然,還有玉沉夢最關心的,齊思的傷勢。齊思傷及了五臟六腑,這在緋靈的手里倒也不算什么,最難辦的是她常年憂思,積怨成疾,此乃心病,若是不除,遲早亦是藥石無靈。
此時齊思尚未醒來,按緋靈說的,她本該醒了,可她如今大概是不想醒來罷。
聽洛華年說完,玉沉夢便去客房看了一眼齊思。睡著的人褪去一身戾氣和癲狂,反而恬靜得讓她有些不適應。
退出去后,洛華年問:“你一直把她留在這里,不怕被其他門派發現了,找你茬?”
“都滅了兩個門派了,他們敢么?”
玉沉夢笑了笑,洛華年登時雙眼發亮,笑道:“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自信了?”
“只是醒悟太遲,若有實力又何懼他人威脅?若是醒悟得早些,我們亦不必……”
玉沉夢沒說完,臉上都是懊悔,可洛華年卻安慰道:“往事不可追,況且如果沒有那件事,我們可能也無法這般了解彼此。”
“可萬一我失去你了,可怎么辦?”
怎么說,玉沉夢還是會覺得懊悔的,也感覺后怕,若是洛華年因自己而死,那么她的余生又該如何過下去?
“沒有萬一,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么?”
洛華年輕輕地戳了戳玉沉夢的臉:“你啊,就是想太多如果,萬一,倘若,你再想下去,白發都要比我多了。”
洛華年說完后,還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玉沉夢淺淺笑了笑附和,而后又道:“我回來的路上還尋了一些云游的郎中,問了些事。”
“郎中?你怎不問我五師姐?”
不過洛華年想了想,就自家五師姐的脾氣,誰敢去問她問題,若是她心情不好,豈不是正好遇上個出氣筒?
“問過了。”
“她亦不知你所問的?”
“不是,她告訴了我那藥的名字,不過她并不知那藥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才去問一些云游的郎中。”
“藥?你受傷了?”
洛華年慌張地看了看玉沉夢,也沒發現哪里受傷,而且她氣息平穩,也不像是受了內傷的樣子。
“沒有,別擔心,我是尋一味能讓華發化黑的草藥。”
聽玉沉夢這么一說,洛華年率先想到了齊思,玉沉夢又道:“想讓你的華發再次化作青絲。”
“我?”
洛華年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問:“是不好看嗎?”
“不是,只是我看著……心疼。”
想要補償,想要彌補,即便這個方法很蠢。
洛華年先是愣了愣,而后耳朵發熱,道:“那你找到了么?”
“找到了,待我修整一番,便去尋。”
“你還是多休息會兒吧,這段時間你似乎沒怎么停下來休息過。”
洛華年撥弄著自己的青絲,卷在指間:“此事亦不急。”
“好。”
洛華年陪著玉沉夢回房去休息,雖然還是白天,可玉沉夢實在是累極了,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洛華年陪了玉沉夢一會兒,也不知不覺地躺在她身邊睡著了。
接下來的日子,還是馬秀瑜幫忙玉沉夢處理派內事物,玉沉夢繼續休息,不過某日,貴客上門了。
“知微姑娘來此,不知所謂何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皇甫知微絕對是這種人。
“她能有什么好事?”
洛華年就是看不得這個女人是個老狐貍,滿肚子壞水。
“此事是壞事還是好事,還得看玉掌門怎么看了。”
玉沉夢挑了挑眉,見皇甫知微眼角都帶著笑意,總覺得她不懷好意。
自己什么時候也被洛華年影響了?
“如今武林缺了一個領導人,我想玉掌門應當是最合適的人選。”
玉沉夢聽罷,心頭一顫,而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皇甫知微的身份,她亦曾說自己需要武林的力量,她不會在此隨口說說讓自己去做這武林盟主,她必定有所求,亦必定有目的。
“我也覺得錦瑟姑娘……啊不是,玉掌門是最合適的人。”
傅弦曾見過幾次玉沉夢出手,雖然自己能與她一戰,可傅弦心里清楚,自己還是比玉沉夢差的。再者,玉沉夢雖然滅了武真派與四象門,可這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傅弦還是覺得她的品性很好的。
如此妙人,領導武林的話,定是武林之福。
“若是我當上武林盟主,有什么能為知微姑娘效勞的么?”
如今武林勢弱,朝堂動蕩,皇甫知微的勢力愈發強大,看來天下易主不過是遲早的事,但她即入了這個江湖,定然有她想要的。
見玉沉夢開門見山,皇甫知微也不瞞著,道:“我要一個穩定的江湖,人人都說俠以武犯禁,可有時候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去懲戒一些貪官污吏,狼子野心之人,亦是不錯的選擇。”
玉沉夢明白她什么意思,便是讓江湖攬下朝廷不方便出手的臟活。
“朝堂一向視江湖為眼中釘,如今江湖勢弱,我甚至聽到了風聲,京城那位有意思派軍隊鏟除江湖勢力,包括那枉死城。”
玉沉夢說完后,皇甫知微哈哈笑了起來:“他的眼中釘又怎么會是江湖?”
“放心吧,相信我,只要我們合作,各方安穩。”
“我滅了兩個門派,如今江湖人對我猜忌頗多,又畏又懼,知微姑娘有什么辦法么?”
“玉掌門莫慌,只要你答應,我相信這個江湖會為你馬首是瞻。”
‘我相信’三字說得極重,玉沉夢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未曾想皇甫知微的勢力早已滲入江湖中,她果然還是小看這些皇家人了。
“我知道了,我還需考慮一二。”
“玉掌門慢慢考慮,有的是時間,此來易山路途遙遠,不知玉掌門可否讓我們留宿一宿?”
“自然是可以的。”
玉沉夢隨即讓人帶皇甫知微和傅弦去休息,而洛華年見皇甫知微走了才開口:“卷入皇權斗爭,就怕那人之后忌憚你,過河拆橋。”
洛華年始終覺得皇家人不可信,尤其是爭權奪利的皇家人。
“我若是不為她做這件事,她更會忌憚我。”
皇甫知微已經盯上了自己,若是自己不聽話,反而會適得其反。
幫皇甫知微做這件事并沒有違背自己的原則底線,那么她便順了皇甫知微的意也無妨。
“哼,攤上這個女人準沒好事,就傅弦傻乎乎的,這才被她騙了去。”
洛華年翻了個白眼,她依舊看那個女人不順眼。
“你若是當上這武林盟主,以后怕是更少時間可以休息了。”
“無妨,天下大定的話,武林也不會出太大的事,最大的麻煩,不就已經在我們的客房里么?”
說起齊思,玉沉夢依舊有些憂心,擔憂她醒不過來,又擔憂她醒來后繼續經營著那斷魂堂,胡作非為。
“不,我才是江湖最大的麻煩。”
說完,洛華年還忍不住笑了兩聲,又道:“說不定哪天我忍不住,把那些門派都偷了個遍,把他們氣死。”
“你想偷流仙派的什么?”
玉沉夢嗔了洛華年一眼。
“流仙派最寶貴的我已經偷到了。”
玉沉夢聽罷,迎著洛華年那毫不掩飾的灼熱目光,臉色不自覺地紅了紅。
真的是登徒子。
**
是夜,玉沉夢從禪房抄完經書正要回寢房,卻在回廊看見出來吹晚風的皇甫知微。
皇甫知微見了玉沉夢,朝她笑了笑。
玉沉夢抱一一笑,緩慢地走了過去,禮貌地打了招呼。
“其實,你小時候我們曾見過面。”
皇甫知微說完這句話,玉沉夢的臉色一凝。
“說起來,你還是我表妹呢。”
皇甫知微是皇孫,因為聰慧伶俐被老皇帝封為公主,是玉沉夢的同輩,比玉沉夢長了好幾歲。
玉沉夢聽罷,臉色更沉。
“別露出這么可怕的表情,你的模樣這般好看,我又如何能認不出來,只是之前事太多,不便相認罷了。”
【作者有話說】
更文啦!
其實……快完結了,哈哈哈哈!
第63章
玉沉夢在夜色中緊盯著皇甫知微, 心中一陣不安,這就好像無意中被人挖掘到了自身秘密,將一切都暴露出來一樣。
“別露出這么可怕的表情, 你的模樣這般好看,我又如何能認不出來,只是之前事太多,不便相認罷了。”
皇甫知微嘆了口氣,然后又看向茫茫夜色,夜里很冷,她把手攏進自己的袖子里。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玉沉夢沉聲問道。
“是你問我齊天王可有子嗣的時候,我才看出來的。”
皇甫知微笑了笑:“你莫要如此警惕, 我又不會害你。”
這句話說出來,玉沉夢卻有點不信,皇甫知微能夠不顧情誼去挖掘她娘親的墳, 死人也不放過,又何況是活人?
“或許你已經忘了, 你三歲那年姑姑曾把你帶回了京城一趟, 我們還見過面的,不過此事太過久遠了,你自然是不記得的。”
玉沉夢不認為皇甫知微是個顧念親情之人,此事她說起這件事,又是為了什么?
“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若說親情淡薄, 玉沉夢也是。
“只是感慨罷了,我想若我過上像你一樣的生活, 那又會如何呢?”
皇甫知微笑了笑, 腦中又想起了那個呆頭呆腦的人:“其實我還挺喜歡江湖生活的, 可對我來說它太小了。”
玉沉夢沒有說話, 只是抿了抿唇。
“你呢,決定好了么?”
“只要對百姓有利的,我會幫你。”
“那定然是有利的。”
皇甫知微皮笑肉不笑,誰都不知道她那抹笑意味著什么。
“我會讓人給你送信的。”
“嗯。”
說完,皇甫知微轉身就要離開,卻被玉沉夢叫住。
“傅姑娘知道你的身份么?”
皇甫知微的身形微微一滯,她沒有說話便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皇甫知微就離開了,而玉沉夢和洛華年收拾收拾后,便去了虞山,尋那一株能夠讓人華發化青絲的回春草。
臨行前,緋靈還畫好了回春草和寫上一些特征,方便二人尋找。
虞山之行需時一月,二人并不著急趕路,便不覺太過疲憊。那回春草長在峭壁之上,好在洛華年輕功超絕,很輕松就把它摘下來了。
“說好的你給我采藥,怎么變成我自己采藥了?”
洛華年拍去手中的沙塵,笑道:“那你是不是該用其他事補償我?”
玉沉夢還在端詳那回春草,聽洛華年說了后,她便隨意應了一句:“你想我怎么補償?”
洛華年當下沒說,下山之后,玉沉夢便知道補償是什么了。
真是混賬!
玉沉夢緊緊抓住窗戶的邊沿,一手扯住窗戶上的扣環,再三確認窗戶已經鎖緊了才放心下來。
身后,洛華年纏了上來,青絲盡數落到她的背上,那種瘙癢感讓玉沉夢不禁顫抖了一下。她滿臉潮紅,細汗沁在她雪嫩的肌膚上,像是在水里,又像在火里。
綿密的吻落在玉沉夢的背后,玉沉夢忍不住抓緊了窗沿,指尖已然發白,也虧得那窗沿材質好,否則定然會被抓碎。
“南柯,我的南柯……”
溫柔低沉的嗓音傳來,玉沉夢聽后渾身不自覺地戰栗,整個身體像在浮沉,蕩到天邊去,又瞬間落到海里。她的手往后抓去,抓住了洛華扶住她腰肢的手。
“快些。”
“遵命,我的南柯。”
星夜無眠聲聲嬌,月落黎明始靜歇。
**
回春草乃是外敷內服的藥,把回春草帶回去后,緋靈再用之搭配其他藥材,做出了一盒護發膏和一盒丹藥。
洛華年的白發不算太多,護發膏用了半個月,吃了半個月的藥后,她的白發便化作了青絲,也很少再長出白發了。
還剩下了不少護發膏和丹藥,洛華年決定留給齊思,至于用不用吃不吃,那就看齊思自己了。
本以為不知道何時才會醒過來的齊思,在初夏醒了過來,第一個發現的人是小七,她急忙去把緋靈喚了過來。
齊思怔怔看著那個風風火火的少女,然后又疲憊地閉上雙眼。
她還活著。
緋靈來檢查了齊思的身體,嘆道:“積怨成疾,憂思過度,而且你修煉了毒掌,體內沉淀了不少毒素,需要慢慢養著。”
緋靈也不記得自己把同樣的話說過多少次了,囑咐小七熬藥后,她便離開了,嘴里還嚷著今晚一定要把什么藥研究出來。
此時,洛華年和玉沉夢也來了。小七和洛華年把房間留給了玉沉夢和齊思,讓她們說說話。
“你又何必救我?”
齊思哎了一聲,然后在玉沉夢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是你堅持下來了,若你不是想活著,萬石林中我們便救不了你了。”
齊思沒說話,只是低笑道:“我可是武林的公敵,你居然還敢把我留在流仙派中,就不怕引來禍事?”
齊思的臉色很疲憊,平日里的癲狂與邪魅在此時都褪去不少,只有蒼白的疲憊感。
“或許我能為娘親做的事,就只有這件事了。”
玉沉夢總是認為自己親情淡薄,不過那是對皇甫知微的,對于自己的娘親,雖然她不記得了,但是心中始終有一個地方存放著關于‘娘親’二字的溫暖。
“娘親定然希望你能快樂活著,帶著屬于你與她的記憶,踏遍這美麗山河。”
齊思的嘴角只是輕輕地勾了勾,然后又閉上雙眼。
“斷魂堂,你打算如何?”
玉沉夢問。
“散了吧,我的大仇已報,沒有精力再管著他們。”
齊思說得輕松,這經營了多年的斷魂堂說散就散,一點留戀都沒有。玉沉夢自然也是輕松了不少,若是齊思依舊要經營斷魂堂,她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你呢,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齊思說得極快,她也想過好多次,她以后怎么辦。在齊律燕死的時候她想過,無數個夜里她都想過,沒想過大仇得報后,她依舊在想這個問題。
這一次,她更加沒有方向了。
玉沉夢把帶來的護發膏和丹藥放到齊思的床邊,并說明了它們的功效。
“你意下如何?”
齊思看著那兩個盒子怔怔出神,而后又道:“我收下,想用的時候,我再用吧。”
“好。”
玉沉夢不知道齊思‘想’用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可她隱隱覺得,當她最終釋懷的時候,她就會用的。
“我斷魂堂殺了那么多人,你還救了我,不后悔么?”
這么多年來,江湖中的人她斷魂堂殺了不少,甚至苗疆那個村子也是齊思親自帶人去滅的,說是江湖的大魔頭也不為過。
玉沉夢為了一己之私救了自己還放了自己,這似乎不符合他們正道的原則。
“你種下的因,你自會承受該有的果,不過你派人殺秀瑜,此事,我要跟你算一算。”
齊思輕笑:“你想怎么算?”
齊思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玉沉夢皺了皺眉頭:“待你好了之后,你便隨著秀瑜到山下去給村民派些藥和吃食吧。”
“就這樣?”
“就這樣。”
“真的很難相信這樣的你滅了武真與四象二門。”
玉沉夢默了默,又道:“若是秀瑜要另外與你算賬,那便不是我可以管的了。”
齊思只是笑笑沒說話,然后又問道:“你跟你娘這一點倒是挺像。”
“什么?”
“太過重感情。”
所以皇城并不適合齊律燕,即便她是那般驚才絕艷的人。
如今那個鳳翔公主,倒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皇家人。
齊思在緋靈的幫助下復原得很快,而她亦遵守玉沉夢所言,陪著馬秀瑜下山去幫助村民。
只是在村子待了兩天,斷魂堂的人便找了過來,無常使,狂血與兩位俏閻羅都來了。
“你們來作甚?”
齊思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然后端著熱湯徑自走向一個破舊的房子。村民看見村子來了四個怪人,嚇得他們不敢靠近,只敢躲在角落去看。
“堂主,你當真不回斷魂堂了么?”
無常使問道。
“無常,你從宿遠宮起便一直都跟著我,我的脾氣你該很清楚,我說了解散斷魂堂,便是解散了。”
“堂主,我們還想追隨你。”
俏閻羅道。
兩位俏閻羅容貌一模一樣,同時堅定地看向齊思,像是彼此的影子。
“我這種人有什么好追隨的,這么多年也不過是利用你們,還真以為我真心待你們么?”
齊思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又道:“如今我已無精力再演戲,你們走罷。”
說完,齊思便要走,豈料那幾個人依舊跟著,齊思不耐道:“我再說一次,滾!”
無常使與眾人對視一眼,最終轉身往村口走去,不再逗留。然而,他們還是忍不住紛紛回頭看去,想再見一見齊思的身影。
齊思端著熱湯走了進去那個破舊的房子,里頭住著一個瞎眼的阿婆,憑著靈敏的嗅覺,她便知道是齊思來了。
“齊娃娃,謝謝你。”
齊思沒說話,把熱湯推到阿婆的眼前,并坐了下來,待她喝完。阿婆又說起了自己年輕時的往事,齊思不怎么應答,一般都是放空。可今日不知為何,她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記得當年遇到了正要被禽獸父親賣到青樓還賭債的兩姐妹,她們一直哭喊著,可那個人壓根沒有把她們當人,根本不管她們的雙腳因為他的拉扯而皮破血流。
整個村子的人都看著,對著那個喪心病狂的男人指指點點,可早就被錢蒙蔽了雙眼的人又怎會理會這些。他發了狠地一手領著兩個十二歲大,長得一模一樣的瘦弱女孩往村口走去,嘴里還嚷著只要把她們這兩個賠錢貨賣了就有錢了。
此時,有人沖進了屋子里,才發現一直沒有動靜的孩子他娘竟已經被那男人打得頭破血流,而后有人驚呼;“孩子她娘死了!”
“斷氣了!”
兩個孩子聽了,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齊思是路過的,她記得當時的印象是聒噪,好吵,周圍都好吵。見那兩個可憐的女孩,齊思的心還是動了,她走到那男人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脖子,那男人登時漲紅了臉,脖子漸漸泛黑。
咔嚓一聲,頭一歪,那張惡心的嘴臉便失去了生息。
那男人松開了手,兩個女孩得了自由,先是驚恐地看向那個男人,而后發了瘋地跑回了家里。
后來,齊思給了錢厚葬了女孩的母親,并打算把女孩帶走。
“跟著我,我讓你們變強大,愿意么?”
“愿意!”
兩個女孩異口同聲地道。
“即便那是地獄,你們亦愿意?”
“愿意!”
“好。”
齊思伸手摸了摸兩個女孩的頭,命運,也就此開始了。
【作者有話說】
更文啦!
第64章
斷魂堂堂主與流仙派一同行動, 在小村子布施贈藥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
有些為找齊思尋仇的,已經整裝朝著小村子出發了。
馬秀瑜與齊思日日都下山幫忙村民,雖然二人交流不多, 可馬秀瑜卻從來不提當年的事。
正值休息時間,馬秀瑜正在清點剩下的藥物,齊思閑著無事便走了過去問:“你不想報仇么?”
齊思雙手抱胸,看著正認真清點的馬秀瑜頓了頓,然后扭頭看向她道:“我曾很懼怕你,可報仇亦無法為我帶來快樂,何必呢?”
說完,馬秀瑜繼續清點, 續道:“各自為政罷了,你亦無故意針對流仙派。”
“那自然是不敢故意針對的,不然下場不就像四象門與武真派一般么?”
齊思半調侃地說著, 而后二人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便很默契地一同出去一探究竟。
村口來了三個帶刀的男人, 來勢洶洶的, 為首的人臉上還有一道疤痕。他們瞧見齊思后,便急急朝著她走去。
“你的仇人?”
“我怎么認得?”
齊思冷笑,這些年她派人去執行的任務有上千,她又怎么記得這些蝦兵蟹將?
大概是哪個任務目標的親朋好友吧!
“大魔頭,拿命來!”
那男人取出大刀, 朝著齊思迎面砍下,齊思伸出兩指夾住刀身, 內勁自齊思周身散開, 那大漢的刀脫了手, 被內勁撞飛出去。
馬秀瑜此時一陣心驚, 這等內功修為,恐怕只有玉沉夢和邪島的諸位有能力一拼了。
“要尋仇,當找出錢的買家才對,尋我作甚?”
齊思說得理直氣壯,隨手把夾在指間的大刀扔下。她瞥了一眼慌忙往后退的三個大漢,嘆了一聲:“我是不當那斷魂堂堂主了,不是武功廢了,掂量掂量自己再來尋我。”
一旁的馬秀瑜啞然,可又覺得齊思說得不錯,這些人怎么會不自量力地來尋齊思報仇?
那三個大漢走了以后,馬秀瑜嘆了口氣,道:“往后你的麻煩只多不少。”
“無妨,這樣反而不無聊。”
馬秀瑜默然,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覺得被人尋仇是件不無聊的事。不過也是,她是齊思,是許多人口中的瘋女人,這樣似乎也合理。
那日之后,每隔幾日便會有人來找茬,可是沒有一個能夠在齊思手下走過十招。后來,馬秀瑜完成任務后,齊思便離開了,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可是她留了五封信給玉沉夢,里面寫的都是她出生后,與齊律燕的點滴。
玉沉夢反復去看,腦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她還記得自己朝一個女人奔跑過去,女人一把抱起自己,然后一遍遍地說自己真乖。
她知道齊思留下這些信是為什么,她想多一個人能夠記住她。
一個月后,玉沉夢接到了皇甫知微的來信,說了幾個貪官的名字,并讓她在初七晚上把那些人制服,等到第二日早上。
玉沉夢特意派人去打探一番,發現皇甫知微所言屬實,不過有趣的是,那些貪官都是徐相的人。
她明白皇甫知微的用意,也明白初七那天定然會有大事發生。
果不其然,初七當天,徐相逼宮老皇帝,鳳翔公主進宮勤王,兩撥人在神武門廝殺。當晚,玉沉夢按照皇甫知微的指示去了貪官的家里,才發現這些貪官要發動自己的私兵去救援徐相。
玉沉夢擒賊先擒王,并令幾個得力的弟子去擒住名單上的另幾個貪官。
難熬的夜終于過去,天還未亮,一直緊閉的神武門打開了,鳳翔公主取得了勝利,徐相被斬殺在神武門內。老皇帝感念鳳翔公主勤王有功,當即下旨禪讓皇位,鳳翔公主擇日登基。
坊間聽徐相已死,大家都覺大快人心,而殺了徐相的鳳翔公主為新皇便成了順應天命。自然還是有人不同意女子為帝的,可是如今鳳翔公主大權在握,即便不同意,反對的聲浪也沒有意義了。
初九,鳳翔公主正式登基,聿國進入鳳帝一年。
登基當日,皇甫知微又給玉沉夢送來一封信,其一是感謝她幫助了自己,其二是希望她能早日成為武林盟主,穩定武林,幫助她穩定動蕩的局勢。
玉沉夢亦從善如流,在英雄會上,自薦成為武林盟主,并解釋了四象門,武真派之事。大家隨后比了一場,玉沉夢毫無懸念地勝出,成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她希望武林諸位能夠秉持江赤豪的俠義,繼續鋤強扶弱,在朝廷手之不及的地方幫助百姓。
大家一一應下,對玉沉夢心服口服。
女帝登基后,要處理的事太多,她整理了軍權,整頓了朝堂,而且還重新調整了賦稅之事,其風行雷厲的行事做法讓朝堂的人都繃緊了皮。
大家都言女帝勤政愛民,沒日沒夜地都在處理國事,可大家不知道,入夜后女帝的確有事要忙,忙的卻不是國事。
公主府內,傅弦正在練劍,見有人來了,她回頭看去,便看見帶著笑意的女人靠在墻邊看著她。
傅弦眸光沉沉地收回眼神,收劍,轉身離去。
“傅弦。”
皇甫知微上前想要抓住傅弦的手,卻被她巧妙地避開了。
“傅弦,你真的不理我了嗎?”
女帝手段強硬,心思深沉,如今朝堂上哪個人不怕女帝,可唯獨有一人,女帝卻縱容她耍小脾氣,還只能哄著。
“你騙我,瞞著我。”
傅弦控訴,她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難受得緊。知道皇甫知微是鳳翔公主的時候,已經是她去了神武門與徐相打最后一戰的時候,她只覺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她想要沖去神武門幫她,可是想到皇甫知微最后的吩咐,傅弦還是忍了下來。就在那個漫長的夜里,她反反復復地想起了這段日子跟皇甫知微的點滴,她偶爾會離開好多天,讓自己自由活動。
自己從未問過她的行蹤,她亦未曾問過自己的行蹤,二人就這么有默契地相伴著。
她會摸自己的頭,會擁抱自己,會說一些曖昧的話讓自己臉紅耳赤,可是隨后又會笑笑說自己不經逗。
傅弦的心早在不知不覺間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即便她能感覺到皇甫知微有時候逗她,只是因為太過無聊。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資格生氣,她們不過是主仆關系,皇甫知微告不告訴自己她的身份都無可厚非。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自己覺得被蒙在鼓里的感覺,就像從來未曾被皇甫知微放在心上一樣。明明她是陪在她身邊的人,可是她對皇甫知微一無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最終計劃是奪位。
“不告訴你是為了保護你。”
皇甫知微一直都沒有告訴傅弦這件事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在龍吟古城尋來的高手都是為了奪位做準備。傅弦理應只是她的其中一個工具,可是她卻沒有這么做,甚至處處保護著她,不讓她看見自己那黑暗不堪的一面。
傅弦沒有說話,氣鼓鼓地站在角落,背過身去不堪皇甫知微。
“此事危險重重,我不能讓你冒險。”
此時,皇甫知微也終于承認自己心軟的一面。傅弦就像個大大的太陽,照亮著皇甫知微心中那些早已寒冷黑暗的角落,溫暖著自己。然后,她第一次隨了自己的本心,讓傅弦陪著自己,卻從來不會強迫她做不喜歡做的事。
她的幕僚都說她太寵傅弦了,可只有傅弦這個傻子不知道。
是了,她的心里本來就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又如何能看出來?
傅弦沒有說話,便又要走,這一次皇甫知微伸手去拉,終于把人拉住了。
“你理理我,可好?”
在朝堂上叱咤風云的女帝,此時軟聲細哄著,就怕傅弦真的不理她。
“那以后……我們不能再一起闖蕩江湖是么?”
傅弦的愿望就是走遍著山河,可是如今她最喜歡的人坐在了皇宮里那個最高的位置上,又如何與她一同闖蕩?
皇甫知微默然,過了幾息,她從后把傅弦擁入懷中:“我只要有空,一定會出來見你,好么?”
“見我做什么,既然你都不同我一起了,還要見我做什么!”
傅弦發了脾氣,想要掙脫皇甫知微的懷抱,可是卻沒真的用力,就怕傷了皇甫知微。
“你早就想好了,我們最后會背道而馳。”
傅弦這一次不傻了,在她知道皇甫知微一直瞞著她的時候,她先是感覺到了被* 拋棄被孤立,像是未曾被皇甫知微重視過一樣。其后,她慢慢懂得了,以后她們就不能在一起了,而且在皇甫知微在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這個結局就已經注定好了。
“我想,我該走了。”
傅弦決定離開,即便再喜歡再不舍,她也不想這般欲斷難斷。她今日在大街上都聽說了,朝堂上已經在為皇甫知微尋皇夫,延續皇家血脈,她的心已經亂了一天了。
“傅弦,別走。”
皇甫知微運籌帷幄多年,沒有一件事能夠亂她的心,除了傅弦,只有傅弦。
她還記得當時玉沉夢問自己,傅弦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皇甫知微當時心亂得不行,就像突然來了一陣狂風暴雨,讓自己狼狽不堪。
“不要離開我。”
“為什么,我于你來說到底是什么?”
你都要選皇夫了,我于你來說到底是什么?
“我……喜歡你。”
皇甫知微認真地看著傅弦的雙眸,專注地看著,就怕她會看不到自己的心意。
“可是,可是我們又不能在一起。”
傅弦哭了,眼睛紅成一片,眼淚啪塔啪塔地掉下來。
這一刻,皇甫知微的心一陣陣刺痛,像被針刺,被刀割。
她能籌謀多年把皇位奪過來,可這個人呢,她又該怎么處置才能讓彼此都不傷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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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啊!哄不好,怎么辦!
徐相:早知道你有軟肋,我就弄死她!
女帝:領了便當就閉嘴!
徐相:……
第65章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 皇甫知微大概一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說出口。
在權謀與斗爭中出生,成長,皇甫知微早就明白感情是最無用的東西。眼之所及都是可以利用的東西, 自自己的母妃逝后,這種生存技能就更加強烈了。
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任何人都是工具,她甚至無所謂掘了誰的墳,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龍吟古城所有優勝者,她都可以用盡辦法收入麾下去壯大自己在武林的勢力。
那些人即便再賣命,在自己眼中也不過是棋子,是工具。
直到遇見了傅弦, 這個傻子磕磕碰碰地終于來到了無名山莊,比自己預想的還要遲了一個月。她一雙清澈見底的美眸帶著笑意看著自己,那一刻她好像被什么太過干凈的人注視著, 讓皇甫知微有了些心虛的感覺。
后來,傅弦說她是迷了路, 這才這么遲到, 皇甫知微只覺得她可愛,不見一絲惱怒。本以為傅弦這樣的人不易收服,可自己只是跟她談了幾句,這個人就愿意跟著自己了。
后來她發現,傅弦的心始終是自己的, 她向往著自由,她的心不受自己的控制。
尤其是善與惡方面, 她有自己的想法。
那時候開始, 皇甫知微不敢讓傅弦去做一些違背她良性的事, 更不敢讓她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怕傅弦會討厭她, 更害怕傅弦會就此離開,沒入那山高海闊之中。
傅弦呢,她對自己是無害的,真心對自己好,會因為自己為了某些事情不高興,便特意去學了皮影戲,只因為自己說過皮影戲好看。
她會記住自己的喜好,知道入冬后自己的腳會發疼,看著自己時都是隱藏不住的愛意。
她又會如何不懂?可是越是知道傅弦的情意,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便越是泥足深陷。
皇位她不想放棄,傅弦她亦不想放棄,這又該如何是好?
皇甫知微傾身抱住傅弦,久久不愿松開。
“我曾還笑話過那兩個女人,認為她們太矯情。”
皇甫知微在傅弦的耳邊輕輕說道。傅弦在抽泣,聽到皇甫知微說了這句話后,下意識地問:“誰?”
她不懂的都會問皇甫知微,因為皇甫知微好像什么都知道,這漸漸就成了一種習慣,也成了一種信任。
因為皇甫知微從來不會嫌她笨,亦不會嫌她見識淺薄。
“血衣劍魔和邪劍。”
皇甫知微還記得聽到白余煙說這段往事的時候,她是嗤之以鼻的。當時她覺得若是真的喜歡,為何又不各讓一步,非要承受生離?
“血衣劍魔想要護著枉死城,而邪劍不愿再管江湖俗事,甚至不想入世,最后二人因為自己的堅持而分開了。”
當時皇甫知微不明白,可她現在明白了,甚至能夠深切地感受到做出這個決定有多難。
傅弦聽罷,把臉埋在皇甫知微的肩膀上,沉默了許久。
最后,她悶悶說道:“其實,尊重對方的選擇,才是最好的愛情。”
皇甫知微心下一顫,輕輕推開傅弦,那人眼睛紅紅的,語氣卻無比堅定:“或許,這就是我們的愛情。”
傅弦一向悟性很好,她聽了皇甫知微說的,忽然就明白了,即便分隔兩地也并非因為不愛了,而是尊重彼此的選擇。
傅弦松開皇甫知微,后退了一步,而她看見了皇甫知微眼角漸漸漫開的紅色:“你……不要我了么?”
皇甫知微的心一陣陣地刺痛著,沒有傅弦在身邊的日子,她又要如何去習慣?
“我們只是分隔兩地,不是不愛了。”
傅弦抹去自己臉上的淚痕,看著皇甫知微那委屈得像孩子的表情,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心中那位無所不能的莊主,也有脆弱的一面。
這個脆弱是為了她,這一點心疼,足夠她收藏一輩子了。
“我會繼續去游歷江湖,看看你治下的山河,我也會回到這里的。”
傅弦一邊說,眼睛又紅了起來,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她伸手抓住皇甫知微的衣衫:“你會立皇夫嗎?”
傅弦雖然單純了點,但是她不笨,知道即便成為皇帝,也有不可言說的無奈。皇夫,這些天坊間的人都在說皇夫,若是這個皇夫對皇甫知微有利的話,她應當會立吧!
“不會。”
皇甫知微斬釘截鐵,道:“我以性命與皇位立誓,我的后宮永遠只為你留,永不會有第二人。”
聽罷,傅弦瞬間破涕為笑,然后傾身摟住皇甫知微,把她那消瘦不少的身軀摟在懷中。
“我也喜歡你。”
“也謝謝你尊重我。”
從此萬里山河,都會留下我愛你的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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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沉夢當上武林盟主伊始,并非一切都順利,依舊有人認為玉沉夢曾與斷魂堂和枉死城的人來往,其心必異。
雖然只是一小撥人在鬧事,可是一旦處理不好,便會讓這個問題繼續擴大。最后,玉沉夢招來了對自己不滿的人,只是敢來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五人。
玉沉夢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他們,并言日后她希望大家都和平相處,可若是有人侵害江湖武林,那她亦不會放過。她不知道那些人聽進去多少,可那些人所謂正邪的那一套,于玉沉夢來說根本不管用。
因為見了他們的第二天,她便與洛華年一同去了枉死城見了屠止容。
沒想到,她們會在這里遇見齊思,且見到她的時候,她渾身都是傷,卻依舊一臉無所謂地站在阿舞的面前。
沒想到會看到這出好戲,洛華年自然不會放過,帶著洛華年鉆入人群中看熱鬧。
“小姑娘,就你這實力,要報仇還早呢。”
齊思身上都是鞭痕,一身白衣染了許許多多的血色痕跡,甚至能看到白衣站在翻開的皮肉上,觸目驚心。
她一臉不以為意,面對著眼前那嬌小的阿舞滔天的恨意,又說了一句:“你若是想報仇,那就變得更強一些才行。”
此時,鬼財神正要走出來,齊思冷眼盯住他:“老頭,這是我與她的事。”
“義父,你莫要插手。”
阿舞也開了口,只見她氣得滿臉通紅,連氣息都不勻了,若非已經停了手,洛華年都擔心她會走火入魔了。
阿舞滿懷恨意地看著齊思,手都不住在顫抖:“我一定會殺了你以祭我家人上天之靈!”
齊思攤了攤手,道:“隨時恭候。”
說完,她便拖著受傷的身軀走出人群,目光掃過玉沉夢和洛華年二人,沒說什么,徑自走開了。
玉沉夢看著那人離去的身影,落寞,疲憊,傷痕累累。
“她贖罪的方式也太爛了,若是氣一下上不來,怕是會把阿舞姑娘氣死。”
洛華年自然也看明白齊思所作所為是為何。
“罷了,這是她自己的因果。”
玉沉夢沒有追上齊思,而是跟洛華年一同去了城主府。
其實這次來,也沒什么目的,只是玉沉夢作為武林盟主來打好關系,不過屠止容依舊是曖昧不明的態度,并表示她只是城主,無法控制人心。
得知接下來洛華年要回去邪島時,屠止容倒是屁顛屁顛地跟上了。
剛走出城門,屠止容就‘誒’了一聲,道:“你的鞋破了。”
洛華年低頭一看,瞬間發出一聲哀嚎:“啊!我真的跟你八字不合啊!”
一旁的玉沉夢看著只覺哭笑不得。
回到邪島,洛華年都還未踏入山莊,一道劍氣凌厲地沖了出來,三人頭皮一陣發麻,馬上散開,避開了那道仿佛要開天辟地的劍氣。
屠止容一陣心驚膽跳:“鬼丫頭,你不是說你師傅也想見我嗎,為何還這么生氣?”
“我不知道啊!”
洛華年還也好慌,她怎么知道自家師傅會用這殺人的劍氣歡迎自己。
玉沉夢穩住氣息,看向那道劍氣在地上劈出的劍痕,然后再看向那大開的木門,皺眉道:“我想前輩是沖我來的。”
玉沉夢猜得不錯,她話音剛落,萬俟清雅便已經出現在了大門門口,手中那柄許久未曾出鞘過的流年劍握在了手上。
洛華年感覺到了微弱的殺氣,嚇得馬上開口:“師傅,師傅,你先聽我說!”
萬俟清雅只是冷冷地看了洛華年一眼,嚇得她馬上縮起了脖子,就怕被那流年劍削了腦袋。
“玉沉夢,拿出你的劍,接我的招。”
此時,在一旁的屠止容有些失落,萬俟清雅竟然一眼都沒看自己。玉沉夢抽出自己的洛神劍,有些緊張,可也沒有退縮:“前輩請賜教!”
玉沉夢知道萬俟清雅在生自己的氣,因為三年前的那一劍,這是她要為自家徒兒討的公道。
錚——!
萬俟清雅的身法很快,劍更快,玉沉夢雖然見過洛華年的劍,可如今看來還是差了一些。二人就在刀光劍影中過了好多招,仗著太陰玄經的內勁,玉沉夢勉強抵擋了下來。
邪帝劍法的出招十分詭異,玉沉夢雖然見過洛華年使出幾次,可是依舊無法判斷劍招的攻擊方向,幾番下來,她便敗了。
“師傅,手下留情!”
洛華年急得大喊一聲,萬俟清雅的劍停在玉沉夢的眉間,在她的眉間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劍痕。
血,自傷口緩緩流下。
“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實力,假以時日當成江湖第一人。”
萬俟清雅收回流年劍,又冷聲道:“可若你再敢欺負我的弟子,即便翻了整個武林,我亦會把你殺了。”
“晚輩知曉,晚輩不會再負她。”
說完,玉沉夢單膝跪了下來,朝著萬俟清雅作揖:“謝前輩劍下留情。”
萬俟清雅沒好氣地看了洛華年一眼,而后才看到站在角落一臉失落的人。
她心頭一震……
腦子里想著的是,一會兒怎么哄?
【作者有話說】
更文啦!
第66章
“咳咳……”
玉沉夢的胸口這才有了后知后覺的疼痛, 未曾想這邪帝功的后勁這么大,自己硬抗住的劍氣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作。
“你怎么樣?”
才進去不久,玉沉夢就開始咳嗽, 洛華年馬上扶著她坐下。玉沉夢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并道:“小事,有太陰玄經護住,沒事。”
玉沉夢說完這句話,洛華年才覺得怕。萬俟清雅是動了真格的,若是沒有太陰玄經護體,玉沉夢是不是已經被萬俟清雅劈成幾段了?
洛華年沒說什么,取出手帕輕輕給玉沉夢抹去額間的血跡, 這才道:“我師傅就這脾氣。”
“我知道,而且這是我該承受的。”
洛華年嘆了口氣,不過既然玉沉夢這能讓自己更加心安理得, 那么洛華年也不再說什么。她心里有過不去的坎,猶如當年刺在自己胸口的那一劍, 都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抹去的。
只有時間, 也只有用自己的方法去愈合,才算是真正能夠過去。
萬俟清雅與屠止容進了大殿關了門,方才見屠止容神色并不太好,估計里面會發生什么事,洛華年便打消了跟萬俟清雅打招呼的打算。
她與玉沉夢回去自己的房間后, 給玉沉夢吃了一顆療傷藥便讓她睡下了。洛華年本來想去找些吃的,只是一出院子就看到了沈蔓和三位師兄, 看樣子, 他們來勢洶洶, 好似也是為了討公道的。
“她睡下了, 你們……等會兒再來?”
洛華年又退回去院子里,心里已經決定了若是他們不愿走,那么自己怎么也要擋上一檔。
“本來靈兒送信回來我還不信,你們居然又好上了?”
沈蔓看了看洛華年的胸口,不解道:“好了傷疤忘了疼?”
羅奕伸出手阻攔住正要往前的沈蔓:“她此次,是真心的么?”
“是真心的。”
洛華年斬釘截鐵地道,眼神堅定又專注,羅奕看到后,只道:“明白了。”
“大黃和小花都在我的院子,你若是想它們了,可以來我的院子找它們。”
羅奕說完后,讓大家都回去,趙閑和趙奇有些不滿,說好是來找茬的,結果現在什么都不做便回去,非常不甘。
沈蔓也一樣,只是羅奕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她亦沒有再強行闖入。
“改日再訪。”
羅奕最后留了一句,洛華年便知道這件事還沒完。她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就不該帶玉沉夢回來的,她怎么能忘記這些師兄姐這么護短呢?
瞎了的那三年,她從未提過玉沉夢,好的壞的都沒說過,可師兄姐肯定都看在眼里。
在邪島的第一日還算安穩地過去了。第二日,洛華年一大早就去了羅奕的院子找大黃和小花玩,玉沉夢也一起,羅奕的臉色是不太好看的。
不過他平日里也總是沒什么表情,冷著一張臉就是了。
小花依舊是老大,雖然大黃比她大了好幾倍,可只要一個眼神,大黃就不敢妄動,大黃也算是貓奴了。大黃很熱情,小花雖然冷淡些,可只要洛華年摸摸她,她便會蹭個不停,把洛華年逗得很開心。
大黃和小花也很喜歡玉沉夢,跟洛華年玩了會兒,便去尋玉沉夢玩了。
洛華年用手帕擦了擦手上大黃的口水,問道:“師傅呢,今早去大殿尋她亦不見她在。”
“聽六師妹說,她好似還未醒來。”
洛華年:“……”
她有些無語,萬俟清雅雖然慵懶,也沒什么規矩可言,可每日早起也算是她唯一的自律了,未曾想現在她都早起不來了?
可忽然轉念一想,屠止容來了,或許……自家師傅是太累了?
羅奕也沒有注意到洛華年諸多心思,他的目光放到玉沉夢身上,問道:“南柯仙子昨日接了我師傅的劍招,今日倒是恢復得快。”
洛華年心下一緊,沒想到平日里話不多的羅奕竟會主動跟玉沉夢說話。
玉沉夢抬頭看向羅奕,感覺到了他目光中不善的意思,她便馬上站了起來,道:“有勞關心。”
“之前是在下對不起華年,此后再也不會了。”
玉沉夢知道羅奕目光不善源于什么,聽到這句話后,羅奕收回了目光,道:“記住你說的話。”
既然師傅已經出手,羅奕也沒打算要把邪島莊園弄得雞飛狗跳,有師傅在,此人若是再負了小師妹,屆時師傅定然會把她的流仙派也屠了。
羅奕回到房間里頭,沒有要繼續招待的意思。
“額……我二師兄就這樣,不太愛跟人說話。”
洛華年解釋了一番后,玉沉夢表示不在意,然后又逗了一下大黃和小花才離開。玉沉夢主動說要去尋沈蔓,洛華年是聽得一陣心驚膽跳,可覺得逃避也不是問題,便也一起去了。
果然,沈蔓還是奚落了玉沉夢一番,得到玉沉夢的再三保證后,沈蔓才放過她。洛華年不是沒想過要為玉沉夢說話,可玉沉夢去之前已經讓她不要這么做,最后洛華年只能答應。
玉沉夢同樣去了尋趙奇和趙閑,比起沈蔓,二人雖然不滿,可卻沒有太為難玉沉夢。只是,玉沉夢最后還是被迫接了二人幾招便是了。
待到終于見完島內的眾人,玉沉夢才松了一口氣,才回到院子,洛華年便從后一把抱住了玉沉夢。
“你受委屈了。”
洛華年心里很感激師兄姐對自己的維護,可同時也很心疼玉沉夢。
“不委屈,這是我該做的。”
“接下來,我還要再一次拜見你的師傅。”
“可是……”
洛華年對于昨天那一幕依舊心有余悸,知道萬俟清雅心中有氣,可也同樣知道她脾氣反復,若是玉沉夢惹了她不高興,就怕出事。
“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
“好。”
休整一番后,二人就去大殿尋萬俟清雅,可人不在,她們又去了書房,后院,最后……
二人盯著緊閉的寢房,聽著里面一些細碎的聲音,登時漲紅了臉。
有時候洛華年覺得,聽力太強還是有點麻煩的。
“屠止容,若不是為了給你道歉,你休想……!”
“雅雅~再一次嘛,再一次。”
玉沉夢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走,洛華年自然馬上跟上,她可沒有聽人家行閨房之事的樂趣。
二人各懷心事地回到了院子里,洛華年還是被剛才的聲音惹得渾身有些不自在,她道:“兩人許久未見,這……也正常。”
從昨夜到今日下午,真是……佩服她們的體力。
“嗯。”
玉沉夢的耳根紅紅的,只是輕輕應了一聲,洛華年便說要去廚房尋點吃的。
二人吃過飯后,出去散步時終于遇到了萬俟清雅,她臉上還有未曾褪去的紅暈,神色不太好,脖子上還有一片青青紫紫的。
還真是……激烈。
“何事?”
見二人看著自己,萬俟清雅倒是從容得緊,懶懶地看了她們一眼。
“只是想來與前輩說,前輩可以放心把華年交給我。”
玉沉夢馬上回過神來,拱手作揖,卻遲遲得不到萬俟清雅的回應。
“我知道了。”
萬俟清雅只是說了一句,然后又帶著怒氣說了一句:“餓死了。”
然后,她朝著寢房里說了一句:“出來做飯!”
里頭的人忙不疊地應著,隨后萬俟清雅便往書房走去了。
就這樣,洛華年和玉沉夢在邪島住了好些天,本來對玉沉夢還有些敵意的沈趙三人對玉沉夢的態度也終于緩和了不少。
至于萬俟清雅和屠止容便是成日都不見蹤影,有時候甚至都不在寢房。每每萬俟清雅再次出現,脖子上總會出現更多的曖昧痕跡。
洛華年至此不禁想感嘆一句,若是讓她們年輕個十年,估計能三天三夜。
離開了邪島后,玉沉夢說要去斷魂堂,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
自齊思解散了斷魂堂之后,便有不少游俠來斷魂堂,想要為武林除害。斷魂堂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最終斷魂堂也終于變成了一個空殼。
只是沒想到,玉沉夢和洛華年來到此處,發現居然還有人沒走,而且還是熟悉的人。
“嘿,沒想到你們還守在這里。”
斷魂堂是一個建立在林子里的小莊園,經過幾場打斗,莊園的好多部分都成了廢墟,而守著廢墟的人便是那四位魅級殺手。
無常使依舊牽著狂血,他倆就在那破敗的院子里,狂血陪著無常使擺弄那些沒有被糟蹋的花草。
至于兩個俏閻羅則是聽到動靜,從后院出來的。
“你們來作甚?”
無常使握緊手中的傘,洛華年卻擺了擺手:“你們要打我當然奉陪,不過我今天來不是打架的。”
洛華年看向無常使,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然后再看向狂血。他被玉沉夢一劍削掉了手臂,當時不知道怕,現在見了玉沉夢,倒像是見鬼了一樣,往后退了兩步。
他不是不怕痛更不怕死么?怎么現在倒是知道怕了?
玉沉夢問道:“齊堂主有一石室,在何處?”
“那石室是禁地,你們不能進去!”
說話的是俏閻羅,洛華年看了看她,一時之間也忍不住她是不是跟自己打的那個。
玉沉夢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并道:“這是齊堂主交給我,那里對我來說很重要。”
說完,俏閻羅依舊不信,正要動手,卻被無常使喊下:“住手。”
“那的確是堂主的鑰匙。”
他更知道那鑰匙即便是死,齊思亦不會告訴別人它開的是哪扇門。玉沉夢知道那是石室的門,那么便能確定是齊思告訴她的。
“無常使!”
“的確是堂主交給她的。”
無常使用眼神安撫俏閻羅,她也終于不再糾纏。
“跟我來。”
【作者有話說】
更文啦!
第67章
三人走在一片廢墟之中, 本來的石墻也被拆掉了,倒也不必繞路了。
洛華年覺得太安靜,便忍不住開了口:“喂, 那個瘋子怎么突然會知道害怕她了?”
當時被砍了手臂也不見懼色,現在卻知道怕,這很奇怪。
“他一直服食著一種麻痹痛覺的藥,吃多了神智也就不清了。”
無常使頓了頓:“現在停止服食了,自然就清醒些。”
洛華年一聽,眉頭一皺:“你們為了培養殺手,還真的不干人事。”
把一個人當成牲畜養著,再利用他去殺人, 也只有斷魂堂的人能想出來了。
“哼,武林正道給了我們不少錢去殺人,你以為你們正道有多干凈?”
無常使不屑地說了一句, 洛華年卻只是笑:“誒~我可不是什么正道,況且你們也不干凈, 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玉沉夢一直都沒有說話, 她對以前那些恩怨已經不感興趣,心里想著的都是石室里躺著的人,以至于二人的對話她聽了,卻也沒認真去聽。
到了石室門前,上頭有一把厚重的鎖, 這里保存得很好,看來并沒有人來這里打斗過。
“我們知道這里對堂主來說很重要, 誓死護著這里, 你們若是敢搞破壞, 就算是死, 我也要拉著你們一起死。”
洛華年聽了后,有些不樂意了:“怎么說得我們好像到處搞破壞一樣?分明是你們挑起各派的斗爭。”
無常使還想說什么,卻聽玉沉夢道:“你們在外面,我一個人進去。”
洛華年張了張嘴,可是始終沒有說什么,或許她該把空間留給玉沉夢和齊律燕的。
玉沉夢忽然覺得手中的鑰匙變得沉重,她的手停頓在鎖頭前幾息,最后還是打開了。
厚重的石門打開,玉沉夢進去后,把石門推緊關上。
洛華年雙手抱胸守在門外,然后警惕地看著無常使,就怕他突然發難。不過無常使也沒有要跟她計較的意思,一樣守在外頭,就怕她們把這里掀了。
玉沉夢今日石室內,便能感覺到無比的寒冷,那種透骨的冷滲入她的皮膚之中,讓她忍不住顫抖。
她馬上運起內力抵御,好一會兒才能寒意全都逼出體外。這時,她才緩慢地走進石室里,那是一條短廊,短廊的盡頭有明亮的燈光。她步步走進去,便看見不算太大的石室里放著一個冰棺,而石室的每個角落都堆砌了大大的冰塊。
玉沉夢認出來那是極北之地的寒玉冰,據說以前古墓派傳人便是用此修煉的。而石室的四角置放了夜明珠,這才把昏暗的石室照得敞亮。
石室里還有一張石桌,上面擺放著幾本書還有文房四寶。
玉沉夢的腳步被那口冰棺吸引,她步步走近,想要瞧一瞧里頭躺著的那個人。
一步一心驚,玉沉夢緊張了起來,又覺得胸口開始漫開一陣悲涼。
她走到冰棺旁,垂眸一看,終于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她看起來約莫三十,長得端秀絕俗,閉上眼的她更顯嫻靜。
當那張臉映入眼簾,玉沉夢腦子瞬間空白,有一瞬間像是一道雷劈了上來,把本來塵封的記憶劈開。
“夢兒,來娘這里。”
女人伸手抱住步步走來的孩子,把她攏進懷中。
“娘,娘今天也好香!”
女孩看向女人的左手,然后伸出小小的手指輕輕覆上女人左手的鏤身上:“娘,疼嗎?”
聽下人說,那是刺上去的,針針刺在皮肉上,肯定很疼。
“不疼。”
“有夢兒在娘身邊,娘便不會覺得疼。”
女人說完后,又把女孩摟得緊緊的。
“好,那我一定會一直一直在娘身邊的。”
女人眼神微動,漸漸濕潤,最后嘆了口氣,低聲道:“娘也很想一直陪著你,可是……”
可是……事總與愿違。
“可是什么?”
小小的孩兒,并不懂什么是生離死別。
“沒什么,娘會一直陪著你,無論以什么方式。”
有些愛,能夠打碎生與死的距離。
玉沉夢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比如與齊律燕一同去逛街,一同去郊游,一同練字讀書,那些記憶里齊律燕都參與著。她在用最后的生命,去填滿與自己的記憶,可自己居然忘了……
她怎么可以忘記?
“娘……”
啪嗒……眼淚碎在冰棺之上,玉沉夢伸手覆上那張不會再變老的臉:“娘,孩兒不孝。”
她怎么可以忘記呢?
玉沉夢漸漸跪倒在冰棺旁,哭的不能自已,在這個人的身旁,她放肆地哭,放肆地表露自己一切的情緒。明明那個人是在用生命留下記憶,可自己在這個時候才想起來。
她不該忘記的!
靠著冰棺哭了許久,玉沉夢的情緒終于稍微緩和下來,幾乎虛脫地站了起來,然后看向冰棺里的人,道:“娘,孩兒一定會時常來看你的。”
玉沉夢走向石桌,直覺告訴她,桌上的書是齊思留給她的。
她稍稍翻開,里面記錄了齊律燕生活中的點滴,像是齊思的日記,又像是齊律燕的生活札記。
齊思這是讓她帶走么?
不。
玉沉夢最終選擇把那些書留了下來,只有這樣,她才會經常過來此處看一看,陪一陪齊律燕。
這大概也是齊思的用意吧,不讓齊律燕孤獨,也能彌補自己未盡的孝道。
良久,玉沉夢終于走出了那扇門,黃昏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裙擺上,為她添了一絲悲涼之意。
洛華年轉身看向玉沉夢,見她眼睛泛紅,當下并沒有多問,她轉頭看向無常使:“喂,下次我們再打。”
玉沉夢進去的時間實在太長,洛華年按捺不住,跟無常使切磋了一番,消磨時間。
無常使沒有說話,反倒是玉沉夢開了口:“這里,有勞你們守著了。”
“你不說,我們也會守著這里的。”
無常使道。
“我會再來的。”
玉沉夢把門鎖上,再三確認鎖好后,才與洛華年一同離開。
此時,俏閻羅來到無常使身邊,問道:“真的不怕她們來搗亂?”
“不怕,方才見玉沉夢的神色,估計石室里面的東西對她來說一定也很重要。”
奇了怪了。
這石室里到底是什么東西,竟同時對齊思和玉沉夢都這般重要?
**
回到流仙派時,洛華年發現蘇暮風和緋靈都走了。蘇暮風和馬秀瑜一同出門去,說是要去雨月鎮游覽一番,派內之事都交給了小七和吳秀。
至于緋靈,她則是返回邪島去,說是家有嬌妻,思念得緊。
聽到弟子報告中說的‘嬌妻’二字,洛華年瞬間打了個冷顫,她無法想象沈蔓如何與‘嬌’這個字聯系在一起的。
想到沈蔓毒屋里那咕嚕咕嚕冒泡的毒液,洛華年瞬間臉色都白了。
嬌妻,真虧緋靈說得出口。
蘇暮風出門時也會時刻背著自己的琴,累了的時候,馬秀瑜便會幫她背一背。
二人開心同游,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時,蘇暮風才問起了一些自己疑惑的事。
“你何時對我動了心思的?”
蘇暮風沉醉于琴藝,很多時候都會忽略了周圍的一切,包括當時馬秀瑜對自己的心思。不過如今細想回去,她想起來當時自己彈琴時,馬秀瑜看自己的眼神會讓自己一陣心亂。
如今再想,也不知是馬秀瑜的眼神過于纏綿,還是自己太過心猿意馬。
馬秀瑜抿了抿唇,有些說不出口,可是在蘇暮風的注視之下,她最終還是松了口。
“當時傷得重,人迷迷糊糊的,聽見琴聲便睜開了眼,見你在床前彈琴,看不真切,以為你是仙人。”
蘇暮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馬秀瑜的臉更紅了,沒有再說下去。蘇暮風安撫了一番后,才道:“后來發現我是邪島妖女,可有失望?”
“沒有,當時覺得自己思想狹隘,總以為你們都是壞人。”
“我們倒也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馬秀瑜揉了揉蘇暮風的手,似乎不太喜歡她這么說,而后在蘇暮風的誘哄之下,馬秀瑜繼續說了下去:“后來……我也不知為何,你彈琴時我總是很心動,你只要對我笑一笑,我便能開心一天。”
蘇暮風沒說話,繼續聽馬秀瑜說。
“當時我覺得,我是女子,且武功不及你,聲望亦沒有,怎配得上你,便沒有表露心跡。”
蘇暮風如今想起了,自己當初由心而發地彈了一首《離愁》,即便自己想不明白,可琴聲告訴她,自己是不舍的。
“怎會,我不圖你武功高強,亦不圖你的聲望,我啊,圖你這個人。”
“你……別,你別亂摸。”
來了來了,這個人總是在這個時候會做一些出格的事,可偏偏自己抵抗不了。
“漫漫長夜,良宵莫負。”
蘇暮風吻在了馬秀瑜的唇上,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吻她的時候,她驚得轉身就跑,把自己嚇* 得不輕。
馬秀瑜嬌羞地回應著蘇暮風,手漸漸覆在他的腰際,心跳如雷。
外頭月色正濃,悄悄滲入,偷瞧著房內的春.色。
“秀瑜,你好像小兔子。”
此時的馬秀瑜,眼睛紅紅的,又艷又柔弱,蘇暮風忍不住吻在她的眼角,聽著那人難以抑制的聲音,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
須臾,馬秀瑜張嘴狠狠地咬在蘇暮風的肩膀上,在那白皙的肌膚上留下鮮紅的齒音。
“嘶……”
兔子急了還是會咬人的。
“咬疼你了嗎?”
馬秀瑜在稍微平復下來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極致情動之時做了什么。
“疼,不過……還是挺開心的。”
馬秀瑜紅了臉。
“秀瑜,我好開心。”
“嗯,我也……很開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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