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初入江湖之時，人人都說厲山之巔，赤豪之劍，弄仙之河和南柯之貌是江湖之最。
涼亭已經老舊，掉了漆，本來的朱紅色在四季更替之下早已化作了一層黯淡無光的紅，可亭子內那抹又冷又艷的色彩卻讓整個亭子都活了過來。
洛華年目不轉睛地看著玉沉夢，好像陷入了一場旖旎的夢里，那絕美的容顏和冷艷的氣質糅合在一起，當真是令人見之難忘。
“真不易容么？”
玉沉夢迎著洛華年怔怔的目光，沒有斥責洛華年話語中的無禮，只輕輕眨眼，便讓那人回過神來。
這下洛華年收回眼神，有些為難了，玉沉夢那張臉美得讓她不愿在上面動些什么，可若是不易容，這張臉一出現在眾人眼中，大家都知道她們的身份和行蹤了。
“這樣吧，反正現在整個江湖都知道我偷了江湖最美，我目的已達成，你隨時可以走，可若是你不想離開，我可以幫你易容。”
洛華年把決定權交給玉沉夢。
她倒是希望玉沉夢別離開，這張臉真的看多久都覺得驚艷，越看越想走近這個人渾身透出的距離感。她想要玉沉夢留在自己身邊，她想再看看玉沉夢一點點拉出的距離感中，到底還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
“易容吧。”
玉沉夢坐著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準備好讓洛華年動手了。洛華年知玉沉夢愿意留下來，心中一喜，而后又嘆了一聲，實在是舍不得這張好看的臉。
想罷，她便把易容材料放在石桌上鼓搗，然后一點點地抹在玉沉夢的臉上。
“為何你要跟著我，以你的武功，大可以一個人走的。”
洛華年雖然初入江湖，可是玉沉夢這番舉動到底還是有些怪異，讓她不得不警惕一些。
即便她的美貌足以迷惑自己，可危機還是不可忽略的。
“我輕功不如你，若是真遇上我派中之人，你還能帶我走。”
即便帶著一個人，洛華年的輕功也絲毫不落下風，這也是江湖人對神龍逍遙步的評價，是絕學。
“嚯，那我就是真壞人了。”
這么聽起來，玉沉夢似乎真的與那老美人鬧了不愉快，這才離派出走的。雖說玉沉夢是自愿跟自己走，可在旁人看來，就是自己把玉沉夢帶走的。
“怨我嗎？”
洛華年的手剛好來到玉沉夢的眼皮之上，玉沉夢順勢閉上雙眼，沒了那眼底里的柔光，這個人好像更顯得更遙遠了，即便觸摸到了，卻始終覺得她不真實。
“有什么好怨的，反正我名聲本來就不好，有沒有你，他們都會追殺我，現在不過是多了一個理由罷了，況且一路上還有美人相伴，這不快活似神仙？”
洛華年輕笑兩聲，此刻她連笑的動靜都特別小，可不能手抖了，把易容弄壞了。
玉沉夢嘴角微微彎起，又道：“你為何要挑釁江湖門派？”
“也不是挑釁，我就想偷那武真派和唐門最好的東西，誰料到他們武功那么差，真是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洛華年想起來當時那些弟子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喊打喊殺的，可是卻連自己的衣袂都碰不著，實在是可笑。
“至于那個什么官，不過就是看不得他那般壓榨百姓，戲弄他一下，讓他顏面無存，豬豬戴起烏紗帽來都比他好看。”
玉沉夢又笑了笑，很淺的笑，看起來她也并不會因這些而斥責洛華年，洛華年發現她似乎與那些把道義和規矩放在嘴邊的正派之人不一樣：“你為何就不怕我傷害你？”
“我有自保能力。”
玉沉夢簡短地說完后，洛華年嘿嘿笑了兩聲：“當時那三個癟三給你下了藥，讓你內力驟降，我可是可以對你動手的。”
“你不會的。”
“為何？”
“你不會貿然對女子動手。”
玉沉夢還記得當時自己拆穿她并非流仙派弟子，她攔腰把自己抱起逃跑的時候，還特意繞了路，避開了那里的一片荊棘林，就怕自己會被割傷。
當時玉沉夢便知道，這個人沒有壞心。
“那倒是。”
洛華年點了點頭，她的確不會貿然對女子出手，并非覺得女子需要被保護，而是同為女子，總是更偏心女子多一些。
而后，二人沒有再說話，洛華年涂抹得十分細致，玉沉夢也完全信任洛華年。待到洛華年的指腹落到自己的紅唇上輕輕揉捻時，玉沉夢這才睜開眼，輕輕拉住洛華年的細白的手腕。
“作甚？”
玉沉夢的聲音有些沉，透出莫名的性感，洛華年又對上了她那雙美眸的柔光，登時心尖發顫。
這個人即便什么都不做，只一個眼神都能讓人……心動。
“我……”
有點口干舌燥，洛華年收回了手，干笑道：“沒事，就想看看要不要幫你的唇也畫上一點。”
“那要畫么？”
“不用，這樣就好。”
洛華年把玉沉夢臉上好看的輪廓都遮住了，還在眼皮那里往下畫了畫，斂去那雙美眸的神采，如今看來玉沉夢的容貌還真的是平平無奇了。
至于剛才，洛華年為何會摸上玉沉夢的唇，那是她心中有一種灼熱的念頭，想著若是吃上去，她的唇會是什么味道呢？
玉沉夢正要把絲布戴上，可想起自己已經易容，便把絲布收了起來。
“走，帶你打山賊！”
洛華年朝著玉沉夢伸出手，玉沉夢尋思片刻，才伸手輕輕搭在她溫熱的手心上，美眸抬了抬：“那些山賊占據琮山天險，易守難攻，僅憑你我二人，又如何打進去？”
“嗐，誰說要正面對抗，待我潛入進去，把那大當家殺了便好。”
“太危險了。”
玉沉夢搖了搖頭，并不同意洛華年的做法。可謂初生之犢不畏虎，這江湖雖是快意恩仇的地方，可亦是步步殺機，稍有不慎，就得用命去賠的。
“我有辦法，跟我走就是了。”
洛華年把玉沉夢推上馬后自己也翻身上馬，然后‘駕’的一聲便往琮山深處走去。
玉沉夢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感覺到那人倔強的勁頭，最終只是緊緊皺著眉頭，沉默了下來。
山路難行，可能看見有一條被人走出來的小徑，想來這就是山賊經常出入的地方了。洛華年把馬栓好后，便與玉沉夢繞開山路往山寨靠近，才往里走了一會兒，便看見有山賊在巡邏，洛華年避開了他們的視線，與玉沉夢繼續深入。
這下洛華年知道所謂的天險是怎么回事了，往山寨的路徑不止難行，而且山寨在高處，行兵者盔甲沉重，山路便更難行了。洛華年還發現這從下往上看，無法窺見山寨之全貌，然而從山寨往下看，能把敵人的行蹤收攬眼中。
的確是易守難攻。
大概是被朝廷帶兵攻過幾回，這里的守衛甚是嚴密，洛華年用暗器放倒幾個山賊后，才找到一處可觀望到山寨全貌的地方。洛華年和玉沉夢立于一棵大樹之上，借著樹葉的遮掩隱去身形，注意著山寨的動靜。
“你有何辦法？”
玉沉夢一路走來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此刻她的語氣里多了幾分擔憂與急促。此刻洛華年讀懂了她的眼神，她仿佛在說若是危險，那么她會帶自己退回去的，洛華年也終于看到了這個人在乎的事情了。
她心里不由得一喜，眉梢眼角都多了愉悅之色。
“別擔心，我有這個。”
洛華年從懷中探出一個小錦囊，她自小錦囊中取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并道：“你吃下，一會兒有用。”
玉沉夢取過那紅色的藥丸，卻沒有立即吃下，洛華年見此，不禁笑道：“怕我下毒啊？”
玉沉夢默了默，沒有說話，揚起細白的頸，把紅色的藥丸吞了下去。
洛華年這個時候又取出另一個錦囊，取出一顆紫色的藥丸，并道：“剛你吃的是解藥，這顆藥丸扔下去后，會散發出紫色的毒煙，以你的劍法修為，應該能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把人斬殺吧？”
“能。”
玉沉夢回答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洛華年能看出來她對自己劍法修為的自信。
“那外頭就靠你了，堅持半刻鐘就好。”
玉沉夢沒有說話，洛華年就當她應下了，正要動手的時候，玉沉夢急忙拉住她的手臂，低聲道：“小心。”
“好。”
洛華年輕輕拍了拍玉沉夢的手背，轉過身便把毒丸扔到山寨之中，碰的一聲，紫色毒煙迅速從藥丸中散出來，山賊們馬上扯著嗓子喊敵襲，亂作了一團。
“走了！”
洛華年飛身而去，幾個呼吸間就沒入了毒煙之中失去了蹤影。玉沉夢也不再猶豫，抽出洛神劍飛身而下，一同沒入毒煙之中。只見一陣煙霧之中寒光閃爍，山賊的慘叫不斷，在紫色的煙霧中暈開一絲血色。
洛華年很快就尋到了那個舉著九環刀沖出來的魁梧男人，赤裸的背部還有一個猛虎的鏤身，山賊都叫他大當家。洛華年的身法翩若驚鴻，在寨子頂端翻下，手中鋼針飛出，那大當家一時不察，被射中了腿部關節，大叫一聲，碰的一聲跪了下去。
他驚恐地回頭之際，洛華年在落地前手中鋼針再次飛出，直飛他的太陽穴。鋼針深深沒入，那大當家隨即倒在地上，雙目瞪大通紅，完全沒了氣息。
“大當家死了！大當家死了！”
誰都沒想到寨子頂部會翻下來一個女人，而且才兩招便把他們眼中武藝高強的大當家擊殺，那些山賊邊喊邊退，就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洛華年又去尋其他頭領，三兩下解決后，整個寨子瞬間分崩離析，逃的逃，死的死。她回到入寨的地方，在毒煙之中把玉沉夢撈了起來，高聲道：“今日我盜神滅了這寨子，便是要讓江湖人都記住我，把話傳出去，饒你們不死！”
玉沉夢扭動細頸看向洛華年，那人青絲隨風揮動，嘴角帶著一絲自信張揚的笑意，肆意非常。
“你不怕暴露行蹤么？”
“誰又能知道我們的去向，江湖里都傳言盜神是男子，我才不屑做男人，我要讓他們知道，盜神是個女人。”
洛華年聽他人說自己擄走了南柯仙子，自然也聽到了那些人如何侮辱玉沉夢的清白，她是半點都聽不得的。
玉沉夢默了默，眼角多了幾絲笑意，她猶豫了幾番，最后還是抬起纖白的手輕輕拉起洛華年的袖子，低聲道：“走吧。”
“小盜神。”
“嗯？”
“我心情……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