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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意正濃

    “你就算冷靜到令人發指的地步,生活也不會按照你的計劃進行。”梁東越說,“蘇衡蕾蕾鬧離婚,是你做夢也想不到的;蕾蕾被兩個瘋子盯梢大白天被車追,你離她并不遠,結果卻是后知后覺。我有沒有說錯?”

    “沒有。”楊清竹苦笑,“所以呢?”

    梁東越推心置腹,“所以,有時候你大可以讓自己隨性也任性一些,不要讓理智和心里那本賬牽著鼻子走。你活得像是一臺過度精密的機器,有時候的面目,相信蕾蕾看到會感覺陌生,之后對你,會更心疼。”

    楊清竹略略低頭,指尖撫了撫一邊漆黑秀麗的眉,“我那本賬,是對自由、責任計算之后的結果,本來就是我任性的產物,沒有人可以說對或錯。”

    她的任性在于,不要再次組建家庭,不要種種束縛,不需對誰付出,也不需誰為她付出。

    梁東越濃眉漸漸鎖起。

    沒想到,楊清竹對他打了個安撫的手勢,繼續說:“沒人可以說對錯,但我是題主,可以隨時做出調整。”說話間,她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唇邊的笑容暖暖的,“我女兒女婿回來了,有時間再談那些有的沒的。”

    “什么叫有的沒的?”梁東越嘀咕一句,卻已因她話風的一點點松動,有了幾分欣喜。

    蘇衡拎著兩個很大的袋子進門,孟蕾隨后而至,捧著兩束鮮花。

    楊清竹起身迎過去,接過女婿手中一個袋子,看一眼,笑得欣慰,“真是細心。”

    “您瞧瞧還缺什么。”蘇衡幫她把東西逐樣取出來,安置到各處。

    那邊的孟蕾已笑著到了梁東越跟前,將劍蘭往他面前送了送,“叔叔,您喜歡嗎?”

    梁東越由衷地笑了,“喜歡,我們蕾蕾送的,我都喜歡。”

    孟蕾又晃了晃另一把花束,悄聲說:“給媽媽的。”

    “猜出來了。”梁東越笑意更濃,想著這真是個天使一樣的小開心果。

    孟蕾把劍蘭擺到床頭柜上,轉到母親近前,“媽媽,我和蘇衡送您的。”

    楊清竹訝然,旋即心頭被感動與欣喜盈滿,“這兩個孩子。謝謝,我太喜歡了。”

    歸置完東西,蘇衡坐到床邊,與梁東越聊了一陣,取出記事本,記下稍后要幫忙聯系的人的姓名和電話號碼,便步履如風地出門去。

    孟蕾留下來,放上小飯桌,擺好梁東越目前只能喝的粥,和給楊清竹的兩個菜一份米飯。

    楊清竹則從果籃里選了個大蘋果,給女兒洗了,讓她到一邊吃。

    孟蕾笑盈盈地坐到臨窗的椅子上,吃了幾口蘋果,娓娓道:“媽,回來前我給住在四合院的一位阿姨打電話了,要她給您準備好替換的衣物和隨身用品,等大堯過去拿——蘇衡讓大堯開車過來,這一陣他在這邊,負責接送您,您和梁叔叔有什么事,只管讓他跑腿。

    “我們在這邊倒是有房子,但房子里面的家電不齊全,而且沒暖氣。離這兒最近的酒店條件不錯,蘇衡給您和大堯開了兩間房,各交了一個月的費用,到時候多退少補。”

    說完,她取出兩張單據、兩把鑰匙,放到身旁的圓幾上。

    楊清竹自知沒有拒絕的余地,也便笑著說好,又感慨:“出去也沒多久,卻辦了這么多事兒。效率也忒高了些。”

    “我正跟他學著呢。”孟蕾說。

    梁東越則說:“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話可就見外了。”孟蕾開玩笑,“我們一家三個可都在您這兒有投資,當然盼著您盡早康復。”

    梁東越哈哈一笑。

    等到蘇衡返回,這邊的事已經全部安排好,又說了一陣子話,他和孟蕾辭了兩位長輩,回到家中。

    換上居家服,蘇衡坐在床邊,打了個電話,說的話不超過十個字,聆聽的時間倒是足足幾分鐘。

    孟蕾把換下的衣服或掛或疊,騰出手時,蘇衡已掛斷電話,盯著地面考慮事情。

    她坐到他身上,吻一吻他的唇。

    “是不是要我辦什么事兒?”蘇衡摟住她,他可沒法兒指望她大白天起邪念。

    “就不能往好處想我?”孟蕾又親他一口,“只是感覺,遇到事情的時候,有你在太好了。”

    蘇衡逸出溫柔的笑容,“難得夸我一句,也算對得起我凡事惦記著你。帶回來的茶葉里頭,有你能喝出香味兒的六安瓜片和碧螺春,記得挑出來,自己留著喝。”

    “你怎么知道的?”

    蘇衡把她的小腦瓜摁在肩頭,雙臂攬緊些,“跟媽閑聊天兒的時候,她跟我說的。”

    “真好。”孟蕾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肩。真的,真好,微末小事罷了,母親和他都放在心里。

    “你欠著的回籠覺,趕緊補上,不然晚上沒法兒上課。”

    “你哄我睡?”

    “我哄你睡,正好想想先辦哪件事。”蘇衡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轉過天,靳海濤開車,送孟蕾到女子監獄探視。

    監獄在京市南郊,開車需要半小時左右。

    孟蕾沒帶任何東西,倒是為自己考慮到了保暖問題,穿的暖暖和和。

    到了監獄,證件和介紹信遞出去,表明自己是犯人繼妹的身份,順利得到探視的允許。

    隨獄警往里走的一路,前世一幕幕,在腦海清晰地浮現——

    蘇衡出差了,李素馨和李玉萍一起找到孟蕾面前,邀她到李玉萍家的老房子住幾天,散散心,然后多帶一些時令蔬菜瓜果回城里。

    彼時孟蕾全部的無名火都只針對蘇衡,和她們關系融洽,當下不疑有他,帶上日用品和換洗衣服,高高興興地跟著去了。

    這一去,就是一腳踏向深淵。

    到了那所破舊的老房子,沒出半小時,母女兩個就向她借一萬塊錢。

    孟蕾說超出一千塊的費用,她都要先問過母親才能動用,何況手頭并沒那么多。

    其時與母親關系不好歸不好,可母親給自己那么多私房錢,她是由衷感激的,不得到母親的同意,不會把錢借給別人。

    兩個人一唱一和地求了一陣子,見孟蕾仍舊堅持要先給母親打電話,驟然翻臉,居然合力把她綁了起來。

    “要錢都這么難,要房子更不用想了,直接來硬的吧。”李素馨說。

    李玉萍雖然盡力配合女兒,倒是沒女兒的決然,時不時嘀咕一句“不會出事兒吧”之類的話。

    李素馨總是斜著眼反問一句:“現在收手,然后等她跟蘇衡那個瘋子告狀,往死里收拾我們?”

    李玉萍也就不吭聲了。

    隨后,兩個人給孟蕾灌了一杯水,那杯水里,加了足量的安眠藥。

    孟蕾醒來時,已經是深夜,發現自己仍舊被捆綁著,身上卻被扒得只剩內衣。

    李素馨出現在面前時,猙獰著神色,晃著手里的照相機,“別緊張,我只是給你拍了些照片。這會兒起,你凡事聽我的,我不難為你,錢和房子到手之后,我把照片還給你。

    “你要是不聽話,那就對不起了,我會把照片送到你丈夫和你的同事手里,你猜,蘇衡會怎么想?他還會不會要你?

    “照片倒是無所謂,你這次要是不乖乖配合,我就把你交給專門倒賣女孩子的人,憑你這小臉蛋兒,不愁賣個高價。”

    說完這些,李素馨給孟蕾松開了繩子,“放心,拍照的膠卷已經交給我朋友了,他明早把照片送來。”

    以孟蕾當時保守的性格和觀念,照片的事,真的能壓死她。

    孟蕾行動自由了,卻也徹底被禁錮了。

    李素馨瘋了,而她,即將被逼瘋。

    第二天清晨,孟蕾透過玻璃窗,看到一個男人走進院子,跟李素馨說了一陣子話,隨后笑笑地進屋。

    看到孟蕾的時候,男人的眼睛亮起來,閃爍著他心頭的骯臟污穢。

    男人甚至對孟蕾說:“要我說,你別理她們的打算,就跟她們對著干。”

    “然后你把人帶走賺差價?”李素馨笑得比男人還下流,“這倒是稀奇了,都說你平時對人挺有禮貌的,怎么能當著小姑娘的面兒直接說這種話?”

    男人說:“你這不是橫豎不讓她好了么?”

    李素馨說:“得了,等會兒她要是不老實,就便宜你一回,配合著拍幾張相片就成。”

    孟蕾聽著,整個人如至冰窖,冷意驚懼到了骨子里。

    接下來,她怎么敢對著干?

    回到城里,從家里拿出藏好的存折,取出所有現金,交給李素馨。

    隨后又依照母女兩個的指示,打電話到蘇衡的單位,問清楚他在外的聯絡方式,再直接打長途給他。

    孟蕾跟他說:“房產局這兩天正在做登記備案,找到我媽那個四合院了,我得讓他們看房契地契,催的挺急的。”

    蘇衡本來就是替她保管著房產文書,做不出讓人懷疑他有意霸占的事兒,當即告訴她重要文件財物放在哪兒——也就是這輩子讓她知曉的有暗格的書柜,只是她當時就跟夢游一樣,隨后完全崩潰,沒多久便不復記憶。

    取房契地契的時候,孟蕾別說讓母女兩個和那個男人進門,到小區門口就停下來表態:“我自己去拿,你們誰都不準進去,我的東西給你們就算了,蘇衡的東西絲毫都不能動。要不然,你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大不了就是個死,我不活了還不行么?”

    從頭到尾,她只硬氣了那么一回,那邊三個人又不傻,自然如愿了。

    第82章 意正濃

    獄警將時間控制得很到位,以至于孟蕾和李素馨在走廊中走向彼此。

    李素馨穿著監獄統一發放的囚服棉鞋,衣服里面是李玉萍給她送來的棉襖棉褲;以前的長發剪成了三七頭,面色灰敗,嘴唇上有干裂的口子,望見孟蕾,她瞳孔微微一縮。

    孟蕾穿著白色高領毛衣,黑色皮夾克,直管牛仔褲,黑色長靴,長發高高地束著,插著一根銀簪,面頰瑩潤如玉,紅唇如玫瑰花瓣,耳朵上戴著珍珠耳墜。

    時髦利落的穿戴,透著幾分雍容華貴。

    李素馨最早見到長筒靴,是通過影視劇、明星海報,流行趨勢抵達北方,到冬季并沒多少人穿,穿的那些人,也都是搭配面料保暖的裙子,如孟蕾這樣,長靴套在長褲外面的穿法,還真是頭一遭看到,卻也真是……好看得很。

    真正不愛美的女孩子少,要李素馨這種虛榮的女孩子不愛美,等于要了她半條命,看到漂亮的首飾服裝,滿腦子想的都是得到,明擺著無法得到的時候,心里別提有多難熬了。

    匆匆打量孟蕾的幾秒鐘,已讓她妒火中燒,但她迅速低垂了眼瞼,不讓人察覺到情緒。

    這時期的接見室,沒有通話和即時監聽設備,探視方和犯人只是隔著一張桌子說話。

    獄警交代道:“探視時間半小時,我就在門外,有事隨時可以喊我,同樣的,有任何不妥行為發生,我會立刻進門阻止,終止此次探視。”

    孟蕾說知道了,謝過獄警,看著對方站到門外,這才落座。想到時間的規定,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于是,李素馨看到了她的勞力士腕表,以及纖長手指上的鉆石戒指。

    李素馨險些被嫉妒折磨得發狂。身在獄中,她基本斷絕了外界的音訊,李玉萍或孟連江來的時候,絕口不提孟蕾,而她主動提及時,他們便會翻舊賬數落她,要她好好兒勞動改造,不要再惦記孟蕾,更別想再招惹孟蕾。

    這才多長時間?孟蕾的處境怎么會好到這地步?時髦的衣服,只要有心,買到并不難,可名表鉆戒是怎樣的價錢?

    是蘇衡混出了大名堂,還是孟蕾發了橫財?

    孟蕾只消一眼,就知道對方在琢磨什么,從容一笑,并不急著說話,只是靜靜凝視。

    李素馨低眉斂目地收拾好心情,抬眼時已換上滿臉歉疚,“蕾蕾,我給你寫過不少信,你看了沒有?原諒我了嗎?”

    “當然沒有,”孟蕾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看信不如面談,你說呢?”

    “……也是。”李素馨竭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誠摯,“你變化真大,像是事業有成的女性了。”而且,眼角眉梢還添了幾分風情,倘若是沒結婚,追求對方的男子恐怕要擠破頭,“看到這樣的你真好,說明你這一段過得很好。”

    “的確不錯。”孟蕾身形向后,倚著陳舊的座椅靠背,一雙長腿優雅地交疊,雙手抄進衣袋,語氣和坐姿一樣從容閑散,“蘇衡開了證券交易所,連帶的和朋友一起開展了不少其他的業務;我先開了個大型商店試水,生意一直紅火,就把規模做大成自選商場,在市里開了四個,生意居然比大型商店時期更火爆。今年我運氣真好,你說是不是?”

    “是、是啊。”李素馨的笑容險些掛不住。這人哪兒是來探監的?根本是來跟她炫富的。

    孟蕾百上加斤:“你大概很奇怪,蘇衡也算了,我哪兒來的那么多錢?”

    李素馨沒吭聲,其實好奇得抓心撓肝。

    “你想讓明嬌撞死我那次,是我正忙著倒騰國庫券賺錢的時候,我的錢就是這么來的,蘇衡也因為我那時候滿腦子國庫券股票,想到了做證券,這才促成了證券交易所的開辦。”

    李素馨釋然之后不由懊悔:假如沒跟孟蕾反目成仇,這樣的大好事,一定會帶上自己。

    孟蕾為她解惑之后,故意面露遺憾,“國庫券到今年冬天,就沒賺頭了,再買純屬愛國行為。等到你出去的時候,買證券賺大錢也很難了,畢竟到那時候,這市場已經成熟,玩兒得轉的大戶多的是,散戶只能憑運氣。”

    李素馨沉默下去。

    “錯過賺錢的好時候也算了,連人際關系都會受影響,如果不是我跟然然、小鶯那么鐵的交情,等你出去的時候,誰還記得你?又有哪個愿意繼續跟你來往?老話兒說一步錯步步錯,瞧著你我就明白了。”

    “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真的跟瘋了似的。”李素馨低聲說。

    “我媽回來了,你一定知道,她開了個餐廳,年前分店開張。”孟蕾頓了頓,神色玩味,“這些事跟你說不說兩可,我應該跟你媽說。”

    李素馨抿了抿干燥的雙唇,“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孟蕾凝著她,語聲轉低:“你媽半輩子都在跟我媽攀比,在算計我媽手里的東西,連我都包括在內,難道我說錯了?”

    李素馨立馬搖頭,“我不知道,不明白你怎么會這么說。”

    “說到你媽,我才發現,你跟她的人生經歷,有些相似的地方,也不知道誰更勝一籌。”孟蕾話題忽地跳轉,“你那么對我,我挺納悶兒的,查了查你以前的事,很驚奇地發現,你不但搶了我不要的姚文遠,還追求過追過我的男孩子——方曉明。”

    那個名字猝不及防地被人提及,李素馨眼角一跳,看著孟蕾的眼神,變得矛盾、復雜——又想繼續裝作知錯悔過的樣子,又壓制不住真實的情緒。

    足足過了十幾秒,她才啞聲問:“他……你見過他?說過什么?”

    孟蕾深知面前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自然要避免牽扯到無辜的人,“我倒是想親口問他一些事,可惜人家有工作,而且也挺巧的,你進來之前他出差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外派,還是被充軍發配了。但有沒有他的親口回答無所謂,反正你追他的勢頭太猛,不知道多少人見過,而且記憶深刻。”

    李素馨雙手絞在一起,“你到底想說什么?”

    “幫你回顧一下那段經歷,請你確認一下,看過戲的人有沒有說謊。”

    “……”李素馨不想回顧以前,卻不知道外人到底說了些什么,又知道多少,只好壓下煩躁的情緒,聽下去。

    孟蕾說:“一般的情況就省了,我只說鬧得最僵的那次。

    “方曉明和幾個同學湊錢下館子吃飯,在雅間吃;你則是有朋友過生日,在大堂擺了兩桌。方曉明他們吃完出來,你們那邊已經喝了不少酒。

    “你跟他打招呼,邀請他跟朋友一起坐坐,他拒絕了;

    “你又說正好你要先走,麻煩他送你回家,他也拒絕。

    “你大概是追得沒耐心了,寒著臉問他,怎么這么沒家教,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又說就照他這德行,一輩子也別想追到看上的女孩子。”

    孟蕾語聲轉低,只有彼此可聽到,“方曉明惱了,也沒好話了。你來我往的,他的話就重了。

    “他說他知道追不上喜歡的人,有自知之明,也請你有自知之明,往后離他遠遠兒的,省得他看到一次惡心一次。

    “他還說,寧可學你后爸搞破鞋,學著最無恥的人去嫖,也不會選你在跟前兒,哪怕一時半刻,因為你連破鞋、出去賣的都比不了。”

    李素馨聆聽期間,胸腔便已開始劇烈起伏,聽到末尾,面頰漲得通紅。

    “追我的男孩子,你喜歡,其實也沒什么,畢竟干這種爛事兒的人多的是,為什么不跟我說呢?”孟蕾好脾氣地發問,旋即展顏一笑,“我真多余問,居然忘了你跟我姐夫那一茬,你從來沒有事先打招呼的習慣,最享受搶到東西的快樂。”

    李素馨的呼吸急促,近乎低喘。

    孟蕾又將一個個問題砸過去:“我最不明白的是,在我身邊的人,你一個個惦記,怎么還惦記出理了?有什么臉恨我,又有什么臉算計我手里的財產?你爹媽沒出息,難道也是我造成的?對了,你聯系上姚文遠沒有?他有沒有來看過你?”

    “閉嘴!”李素馨的手死死地攥成拳,語聲很低,語氣卻已惡劣到無以復加。

    孟蕾要的就是她情緒失控,不然何必說這么多,“你好像對我有很大的誤會,我指的是感情方面,我從沒喜歡過方曉明,更沒喜歡過姚文遠,前者我拒絕了,后者只是要結婚搭伙過日子的存在。

    “你搶他們干嘛?說心里話,你要是都及時告訴我,我肯定立馬讓給你,讓不過去的我幫你,因為我哪個都不稀罕。”

    “誰搶方曉明了?!”李素馨切齒道。

    不是搶,是真心喜歡,孟蕾已經完全確定,不由好笑,“你喜歡方曉明,好,我知道了,好像應該同情你一下,初戀以那么難堪的場面結束,幾乎是中彩票的概率。

    “于是,你恨上了他,同時恨上了他真心追求過的人。他喜歡誰,你就親手毀掉——這是什么見鬼的邏輯?最見鬼的是,你跟你媽都是這種德行。”

    李素馨猛然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孟蕾,“你知不知道,因為他那些打擊我的話,導致我經歷了什么?”

    “還能經歷什么?”孟蕾故意裝作不感興趣,“最多是被笑話幾句,最嚴重是頂上個外號。好了,我承認你自尊心強,這總行了吧?”

    她敢打賭,要是追問,李素馨一定不會說,起碼要吊著她再來幾回。

    第83章 意正濃

    “你什么都不知道!”李素馨眼睛閉了閉又睜開,眼中已是滿滿的怨毒,“他說完那些話,我就跑回家了,哭累了,只想早點兒睡著,但是根本睡不著。

    “于是,我又出了家門。不知道是幾點,街上基本沒什么人了,小賣部飯館都關門了,只有幾個燒烤攤位還在營業,也只有三兩個顧客的樣子。

    “我在一個攤位前要了點兒燒烤,還有一瓶白酒,想的是喝的差不多了就會困,就可以睡著。

    “喝了半瓶左右,有兩個男的坐到我跟前兒,說要交個朋友什么的,我嫌煩,結賬往家走。

    “那兩個男的一直跟著我,我并沒發現。到了半路,他們把我拉進了一個胡同,用手帕蒙了我的臉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明白發生了什么的時候,我恨不得自己當場死掉。

    “一個男的走了,一個在吃早點。那個人跟我說,假如我報案,別的他們不敢保,被抓之前把一些東西散發出去的時間總能有——玩兒的開心的時候,他們拍了一些照片……”

    老實說,孟蕾剛聽到的時候非常驚訝,有短暫的茫然,隨后想到的則是前世李素馨對付自己的那些卑鄙手段,隨后,她猶如醍醐灌頂,猜到了一件事——

    她的目光寒涼如雪,問:“你并沒報警,還和那個男的成了所謂的朋友,是不是?進來之前,你主動去找過他,是不是?”

    李素馨本來正委屈憤怒得無以復加,聽到她的話,呆了呆,下意識地反問:“你查到了?”孟蕾的財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真把她查的底兒掉了?

    沒猜錯。孟蕾磨了磨牙,聲音很輕,亦很冷,“看你多有出息,方曉明無意中打擊了你,你動不了他,只能找個所謂的他喜歡的人撒氣,有心算計無心。

    “那兩個畜生對你造成了實質性的巨大的傷害,你一沒報案二沒報復,反倒和他們來往起來。

    “如果沒進來,你大概要請他們幫忙,對我下手,用他們對付你的那一套來嚇唬我,嚇住了就要錢,嚇不住就動真格的,沒冤枉你吧?這過程中,又沒少讓人睡吧?

    “你算個什么東西?偷人家的東西沒得手,摔斷了腿,不反省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反倒恨上了被你偷的人。往死里磋磨你的東西,你倒恨不得管人叫大爺,做人家的走狗。

    “你確實還不如破鞋、出去賣的。出去賣的大多數是被迫的,拿你跟那些受害者比,真是往死里埋汰人家,你也就配跟你媽那個破鞋站在一塊兒讓人嫌惡。”

    兩世相加,孟蕾都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么重的話。她實在是氣狠了。

    要是有可能,真想掄著大鐵錘把李素馨那個腦袋砸開,看看里面塞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爛七八糟的。

    李素馨沒反詰,連呼吸都放輕了,因為這會兒的孟蕾,眼神酷寒,讓她不自主地恐懼。

    孟蕾看一眼門外的獄警,見對方在看著手里一份材料,并不擔心她們這邊的樣子。

    也對,李素馨在里面算是表現良好的,為的是減刑早日出去,不可能在探視時作妖。

    她就更不可能了,想打架也不會閑到來監獄跟犯人打。

    孟蕾又看一眼腕表,說:“那兩個人的名字,告訴我。”

    李素馨閉緊嘴巴。

    孟蕾摸了摸下巴頦兒,“我公公婆婆離婚了,本來我婆婆打死也不離,后來有人跟她聊了幾句,她立馬老老實實離婚了。誰都知道,她的命根子是她三兒子蘇辰,蘇辰今年二進宮了,那人讓她自己判斷,蘇辰有沒有可能在牢里過得異常悲慘……”

    她重點講述的,是商小鶯針對蘇辰而生的想法,這會兒照搬過來嚇唬李素馨,倒是恰如其分。

    李素馨聽得臉色漸漸發青。孟蕾要是真設法說通幾個人,又給足夠的實惠,那些人不往死里揍她才怪,在牢里待著還能通過打架給親友賺很多錢,可是很多犯人求之不得的。

    “你、你問那兩個名字干嘛?”

    “放心,不是為你打抱不平,我媽和我的生意要招很多人,正經職員和臨時工都需要不少,那種人渣,你能做朋友,我卻不允許我們的錢給他們賺。”

    李素馨點點頭,其實不管孟蕾想做什么,她都只能選擇老老實實說出那兩個人,“是剛子、肖福生。”

    肖福生?這名字屬實讓孟蕾驚訝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剛子?”

    “姓什么我真不知道,他是外地人,應該沒有上班的可能,臨時工也不會做。”

    “地址,他們的具體地址,不可能沒住的地方吧?”

    “有。”李素馨照實說了。

    孟蕾用心記下,再次端詳李素馨一眼,綻出森寒的微笑,“如果我是你,更愿意一輩子在監獄里過。”

    語畢再不看李素馨一眼,起身離開。

    看到自己的美人老板走出監獄大門,靳海濤連忙下車,為她開了車門,心里卻直納悶兒:

    孟蕾一張臉竟然緊俏出了肅殺之氣,整個人都透著寒意。探監怎么能探出這么旺的肝火?

    他從來是腹誹不停,面上寡言少語,疑問再多,也只能自我消化。

    坐到車里,孟蕾緩緩吁出一口氣,“回家。”

    蘇衡出去了,沒留口信,那就是短時間能回來。孟蕾琢磨片刻,撥電話給虞仲開,“不忙的話,你過來一趟,我有事跟你說。”

    “好,十分鐘后到。”

    孟蕾換上居家穿的毛衣休閑褲,蘇衡回來了。

    “干嘛去了?”她問。

    “燁林要我簽一些文件,在家和京交所中間的茶館等我,怎么也不肯開車回來。”蘇衡說著就笑起來。

    孟蕾也笑,“真有他的。等下仲開過來,我沖咖啡,你要不要?”

    “要。”

    咖啡剛沖好,虞仲開到了。

    三個人落座,喝著咖啡閑聊幾句,孟蕾切入正題:“明月跟我說了出事那天的經過,今天見到李素馨,她跟我說了幾年前被兩個男的禍害的事,這兩件事里,都有肖福生,他一個同伙叫剛子。”隨后報出兩人的地址,望向虞仲開。

    虞仲開頷首,“肖福生的確經常跟剛子混在一起,地址也沒錯。”

    蘇衡說:“宋金慧讓肖福生聯系匯款的人叫趙春發,趙春發親口承認,他們讓他打聽倒賣女孩子的案件細節。這個人明天過來,幫忙確認一些細節。”

    虞仲開把竊聽、盯梢宋金慧和肖福生的事告訴孟蕾,以便她完全了解現在的情形,又說:“加上李素馨那一碼事,肖福生參與拐賣已經是板上釘釘,謝謝嫂子。”

    “趕巧了而已。”

    蘇衡則問孟蕾:“李素馨怎么會跟你聊到那些?”

    孟蕾早有準備,認真地告訴他:“李素馨進去之前,打算是要么撞死我,要么和下三濫一起嚇唬我,嚇唬不了就把我賣了。我這么守法的公民、納稅人,當然要逼著她說出下三濫的名字和地址。”

    “對,你可守法了,”蘇衡笑微微的,“招呼不打一個,就把姚麗茹的名字弄到報紙上,指名道姓地譴責。那是侵犯人權,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不認罰,她可以報案要我賠償的,不是沒有嘛。”孟蕾小手一揮,“現在很多人沒有人權肖像權的意識,我趁機占點兒便宜怎么了?姚麗茹那種人,被這么對待不是活該嗎?”

    “不是說你不對,是提醒你,以后別對誰都來這一手。”

    “知道,放心,真跟我較真兒的人一定懂法,懂法的人就成不了第二個姚麗茹。”

    “這倒是。”跟媳婦兒閑扯幾句,蘇衡言歸正傳,問虞仲開,“怎么打算的?”

    “趙春發當面指認之前,把人盯死,防著他們跑掉,指認之后就好辦了。”虞仲開手指活動一下,再晃一晃頸子,“等我解氣了,讓他們投案去。”

    “這是明月的事兒,你看著辦,我陪著。”蘇衡指了指書房,“要不要打電話?用這兒的,中午一起吃個飯,你把商小六也叫來。”

    “行啊。”虞仲開一笑,起身去了書房。

    “商小六?”孟蕾斜睨著蘇衡,“你們從來是這么叫小鶯的?”

    “沒錯,這樣容易記,不然鶯鶯燕燕的,記不準名字。”

    “……”孟蕾喝完杯里的咖啡,站起身來,起身拍一拍蘇衡的肩,“走吧大廚,請小鶯仲開吃飯,得弄得像模像樣的。”

    蘇衡笑著把她拽得坐回去,“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你別管了,等會兒跟小六說話,我跟仲開一起做飯。”

    “那怎么行?”

    “應該的。”蘇衡撫著她后頸,“虞建業、宋金慶也一直竊聽監視著,沒發現異常。這種事,早一分鐘確定嫌犯,就早一步避免嫌犯逃竄。你幫了我們大忙。”

    “所以,做好吃的犒勞我?”

    “聰明。”蘇衡的手下落,握住她的手,“你心情很不好,為什么?”

    “李素馨對我打盡了壞主意,怎么可能不慪火?”孟蕾對他甜甜的一笑,“沒事,看到你,心情再不好也好了。”

    “是我大意了,之前一味盯著蘇家那倆禍害,卻沒真正注意過你身邊的毒蝎子。”蘇衡把玩著她綿軟的手指,“蕾蕾,我很抱歉。”

    他說了與前世相似的話。孟蕾心頭一酸,“別這么說,你已經做到最好。”

    這是心里話。

    蘇衡緊握了她的手一下,“別生氣了,等李素馨出來,我替你收拾她。”

    眼下的剛子、肖福生必將繩之于法,算是蕾蕾替那個瘋子報仇了,這么大的人情,李素馨怎么能不還回來?

    傾家蕩產居無定所于他而言,算不上真正的懲罰,他要的是人渣每日活在痛苦之中,順便給他解悶兒。

    那瘋子有膽子對蕾蕾打最歹毒最骯臟的主意,就要付得起代價。

    第84章 意正濃

    自選商場里的服務人員、安保人員,要晚上八點鐘下班,虞明月是出納,五點就下班了。

    上班前,孟蕾就告訴了她具體經手的工作范疇,并給她拿了些賬目票據用來熟悉業務,到了真正上陣的第一天,應對起來倒也算是輕松。

    和同事道別,走出商場,虞明月一眼望見等在路旁的孟蕾,不由驚喜,“嫂子,你怎么在這兒?來視察還是取東西?”

    孟蕾笑著攜了她的手,“我是來接你下班,晚上你和仲開、小鶯在我家吃飯,有沒有意見?”

    “當然沒意見。”虞明月想到蘇衡,“只不過,有點兒怵四哥,但是沒事,能克服。”

    “能克服就行。”孟蕾忍著笑,與她一起走向停車處。

    路上,孟蕾簡單地說了目前的進展,末了道:“結合各方面的線索,肖福生鐵定參與了,四哥和仲開都是這么看。”

    虞明月不覺意外,因為那本來就是懷疑對象,此刻只有滿腔恨意,“他們這種情況,能判幾年?”

    “我查了一下,七年以上十年以下。如果情節特別嚴重,判十年以上,情形特別嚴重惡劣的可以判處死刑。”孟蕾說,“這種人應該還有別的事兒,數罪并罰,交給警方后絕對好不了。”

    虞明月并不覺得解恨,“說心里話,我最想的是親手宰了他們。”

    “打今兒起,他們這輩子都好過不了。”孟蕾騰出一手,握緊明月已經指尖冰涼的手,“以后你想怎么樣,跟仲開和四哥說,想怎么著他們都沒意見。”

    “不行,害得他們攤上事兒可怎么辦?”

    “傻丫頭,原來你也明白這一點,不過他們沒事,有分寸。”孟蕾笑一笑,“倒是你,為了我們,別總想宰了誰,要總想著我們一起收拾誰。”

    “嗯!”虞明月用力點頭,深吸一口氣,笑了,“不管怎么說,心里覺得輕松多了。四哥確定大劉、芬姐、李二判死刑之后才回來的,那也是我最恨的人,要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結果,估計我得直接氣死。這次多虧了四哥。”

    孟蕾沒辦法替蘇衡謙虛,因為——“四哥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沒跟我提,我看到最多的是臘貨、土特產。”

    虞明月莞爾,“四哥現在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證券交易市場,能帶動周邊省市的經濟,體制內外的人,對他的每句話都會重視。

    “有人幫我跟哥哥聯系上的當天,四哥聯合一些人對B市那邊施加壓力,那邊當晚就開始嚴打,力度空前的大。從那天起到我被救出來,我和女孩子們都不再被逼著接待客人。”

    孟蕾釋然。怪不得,虞仲開得知明月的所在地后,也能按下迫切之情,等蘇衡一起前往。

    “嫂子,你剛剛說,肖福生的名字是一個犯人告訴你的,這是怎么回事?”

    “犯人是李素馨,我親爸后媽偷奸的產物。”孟蕾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那個人有些破事兒,我都沒臉跟四哥說,正好跟你念叨念叨。”

    虞明月忙道:“趕緊說說,可不能自個兒憋悶著。”

    孟蕾就仔細講述了李素馨生平中干過的那些不是丟人現眼就是貪得無厭,要么就是莫名其妙的事。

    說到今天的事,她忍不住地搖頭,“我問她那兩個人的名字,她居然一副打死也不想告訴我的德行。幸虧我知道嚇唬她的招兒,不然還真問不出來。

    “那種事她當初啞忍了,我只當她不想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畢竟是唾沫星子淹死人的年月。可到現在了,她不進去都會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我問她的時候,她想的不是我替她報案追究什么的,反倒是那種態度……

    “她奶奶的,那種人渣越來越多,大概就是被這種人慣出來的。”

    孟蕾的意難平何止說的這些,上輩子生涯之末,她逼的李素馨傾家蕩產之后,反復威逼利誘,要李素馨說出昔年清晨她看到的那個男人,對方也是死活不說,到她死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肖福生。

    虞明月本來特心疼孟蕾的遭遇——要是一個不小心,小嫂子就要遭毒手,受到的暗算帶來的打擊,不見得比她輕,只是,聽到末尾孟蕾前所未有的爆了粗口,又忍不住笑。

    說心里話,到今天為止,小虎妞三人組她都見過了,感覺張然、商小鶯有大大咧咧的一面,說起什么事兒來,冒出國罵、他丫的這種糙話是常事,而孟蕾不是,真是那種不氣急了連重話都不肯說的主兒。

    虞明月反手握住孟蕾的手,“好啦好啦,那就是個垃圾,不然能進監獄嗎?其實你真正介意的是,李素馨名義上是繼姐,其實跟你同父異母,有血緣關系,她讓你覺得恥辱。”

    “對對對!”孟蕾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親人可選擇不了,我那個快成垃圾的哥哥就不提了,你想想我哥,那可是被自己親爹害得不能參加高考、影響了一輩子的倒霉孩子。”

    孟蕾笑出聲來,“還真是呢。好吧,我好受多了。”

    虞明月見她開心了,自己也跟著開心起來。

    是以,兩女子進門時,俱是笑盈盈的。

    “我家明月來啦。”商小鶯走過去,抱了抱明月,“上班好玩兒嗎?”

    孟蕾先一步掐了掐小鶯的臉,“給我一邊兒去,你當我那邊是游樂園嗎?有這么問人的沒?”

    商小鶯只是嘻嘻哈哈,殷勤地把拖鞋擺到兩人跟前,“四哥和虞仲開做飯呢。”

    “真的?”虞明月小聲問。

    “手藝還很好呢,真的,中午我才吃過,四哥做的魚賊好吃。”

    “晚上也要做。”孟蕾說。

    明月笑著,“那我可有口福了。”

    等明月換上拖鞋,孟蕾帶她到廚房,跟兩男子打招呼。

    兩個大男人正手腳麻利地洗菜切菜,身上是飯店大廚那種樣式的白色長圍裙,看起來不但沒有違和感,還覺得很帥。

    蘇衡察覺到有人進門,望過去,笑微微的,“明月下班了?”

    “是呢,四哥,要不要幫忙?”

    “不用,在這兒跟家里一樣。”蘇衡說,“不知道你嫂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買了一堆游戲機,你等下瞧瞧,覺得好玩兒的就順走。”

    “噯。”虞明月心生笑意。

    “你才出幺蛾子呢。”孟蕾橫了丈夫一眼,轉向虞仲開,“仲開,能跟尋呼臺、尋呼機制造商搭上線嗎?”

    尋呼機幾年前就在南方出現了,在北方要買那么個小東西不難,拿到手卻不見得能用上。以京市為例,高考恢復后,人們的日子才漸漸好起來,一三餐不愁就已知足,手里攢下錢,想著買家電車房的只是一部分人。

    而這一部分人,會陸續成為尋呼機的受眾,現在欠缺的,只是經商的人正經去做這種生意。

    虞仲開正在收拾一條四五斤的大魚,聽她這么問,立刻有了興致,“不難,怎么著?需要我跟尋呼臺溝通好,倒騰一批尋呼機給大伙兒用?”

    “給大伙兒用上是肯定的,把這業務做起來最重要,五年十年之內,或許比你做軟件游戲那些更賺錢。”孟蕾認真地說,“現在就快每條街都有公用電話亭了,打電話的費用也不高,有尋呼機在身上,誰找自己、回電話都容易。而且,本市做好了,可以拓展市場……”

    “沒錯沒錯,”虞仲開頷首,眼眸熠熠生輝,“說干就干,趕明兒我就開始張羅,怎么著嫂子,一起?”

    “我不,”孟蕾搖頭,“我只做股東。”

    “成!”虞仲開指了指書房方向,“趕緊擬合同去,今晚咱倆就簽協議。”

    “倆兔崽子,當我死了?”蘇衡作勢要踹虞仲開。

    虞仲開哈哈一樂,“你們一家的,跟誰聊生意還不一樣?”

    蘇衡望向妻子,“一樣么?”

    孟蕾乖乖地說:“當然一樣了,我可有一陣沒跟你分你的錢、我的錢了。”

    “那就行。”蘇衡手一揮,“帶著明月弄你的合同,玩兒你的游戲去。”

    “噯。”

    一旁的虞明月強忍著笑,和孟蕾離開廚房。

    這期間,商小鶯忙著準備咖啡和點心了,端著茶盤,隨著兩個人到了書房,“剛剛說什么了?聽著還挺熱鬧。”

    “談生意了。”孟蕾坐到電腦前,打開文檔,“也是穩賺的生意,你繼續跟我一起投資吧?其他的讓仲開忙活。”尋呼機的生意紅火起來之后,大哥大就該登場了,通訊工具方面的生意,十年八年內堪稱暴利。

    “又有這種事兒了?那還用問,我跟你一起。”商小鶯說。

    “明月也一樣,”孟蕾說,“我跟小鶯按銀行利息借給你一筆錢,你做個小股東。女孩子,手里自己的錢越多越好。”

    商小鶯立刻雙手贊同,“沒錯,我家蕾蕾對別的事兒沒譜,有對有錯,生意上的眼光賊準,就照她說的辦。”

    “那樣好嗎?”虞明月有些不安。

    “萬一賠了是我們的事兒,賺了你按合同拿分紅。”孟蕾說,“賺錢這事兒,就得親兄弟明算賬,但是女孩子之間,應該相互照顧,有好機會就一起上。”

    虞明月心念數轉,便下了決心。

    如果專門跟哥哥借一筆錢算是自己的投資,他當然沒意見,自己卻沒臉提出來。

    她不能一直讓哥哥貼補自己,經濟上完全獨立了,彼此精神上都會因此放松許多。再親的人,有一方如果一直處于相對拮據的情況總歸不好,直接拿親人的錢更是要不得。

    由此,她態度堅定地點一點頭,“但我要立借據,事有萬一,萬一虧錢,我遲早得還本金,不能讓你們替我承擔。”

    “行啊,依你。”孟蕾說,“這只是一次機遇,是成是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趕上了、抓住了。”

    “我明白的。”明月笑得現出小白牙,攬了攬商小鶯,“你們是我在遇到機遇時的貴人。”

    “沒錯,像我跟然然私下里念叨的,蕾蕾是我們的小福星。”商小鶯端詳著飛快打字的孟蕾,“說起來挺邪門兒的哈,這小妞兒腦袋缺弦兒的時候多著,就賺錢的腦筋特別靈。”

    孟蕾嗔她一眼,“說了這么半天,你還不知道是什么生意。得虧明月知道咱倆是什么關系,不然鐵定以為你缺心眼兒。”

    “對哦,到底是什么生意?”商小鶯問。

    虞明月笑著捧起手邊香濃的咖啡,她真的太喜歡新結識的這些人了。

    第85章 意正濃

    虞仲開敲了敲房門,走進來的時候,手里握著手帕,“明月、小六,替我幫四哥做菜。”

    “鼻炎犯了?”虞明月一看他的樣子就猜出來了,笑著說,“正好,你跟嫂子一起擬合同。”

    商小鶯有點兒幸災樂禍,“該,醫生不讓你抽煙,你偏不聽。”

    “就不聽。”虞仲開說。

    “愛聽不聽,誰難受誰知道。”

    虞仲開做了個給她鑿栗的手勢。

    兩女子結伴去了廚房,商小鶯找出圍裙,幫虞明月系上,嘴里調侃蘇衡:“等下幫忙幫不好,可不準訓我們。”

    蘇衡失笑,“我做菜還二把刀的水平呢,敢訓誰?”一面嫻熟地打雞蛋,一面問明月,“聽仲開說,他做飯是你教他的?”

    明月說:“只是教過一些家常菜,真教他出師的,是他同事里那對兒夫妻。”

    蘇衡微笑著,“做飯打基礎最重要。像我,到什么時候也得說,做飯是跟你嫂子學的。”

    “嫂子做飯是不是特好吃?”明月問。

    “我感覺特好吃。”蘇衡說,“尤其我丈母娘回來之后,她又學了不少,下次讓她給你們做。”

    “嗯,下次我給嫂子打下手。”明月說著,接過打好的雞蛋,用筷子快速攪拌起來,“說起來,你跟嫂子怎么什么都會?”

    “我們什么都會?”蘇衡唇邊的笑意加深,“也對,還會掐架鬧離婚呢。”別說人際圈子內的人,多少外人恐怕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明月輕笑。

    忙著做牛肉丸的商小鶯也逸出愉悅的笑聲,“四哥,咱們蕾蕾想買輛摩托車,跟你提過沒?”

    蘇衡劍眉揚了揚,又蹙起,“她買那個干嘛?”

    “買了就學著開唄,不然放家門口展覽嗎?”

    蘇衡無語了幾秒,“想一出是一出,就說她要出幺蛾子。”

    “我也要買,要學。”

    “快給我滾吧,沒一個省心的。”

    明月忍笑忍得特辛苦。

    蘇衡瞥過她,“你這小孩兒,想樂就樂,橫豎我們家最不缺樂子。”

    因為他這一句,明月立馬破功,和商小鶯一起笑出了聲。

    書房里的虞仲開,看過孟蕾擬定的合同,拿過簽字的鋼筆,卻不急著簽字,“我思來想去,覺得你找我張羅這事兒,是為了明月,畢竟這事兒四哥也能辦,他嫌麻煩的話,興許能找到比我更適合的人。”

    又是一個敏銳得過分的人。孟蕾大大方方地承認,“沒錯,是為明月。每個人都一樣,實現一定程度的財務自由很重要,女孩子更是特別特別重要。”

    虞仲開感激地一笑,下一刻就別轉臉,用手帕掩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他鼻炎發作的癥狀可謂多種多樣,最讓他痛恨的就是打噴嚏,每次發作,沒半小時消停不下來。

    孟蕾好笑,“又是胃病又是鼻炎,你怎么凈生這種長期磨人的病?”

    “誰知道呢。”虞仲開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之前的話題,“我還沒琢磨明白的是,你要怎么拐這個彎兒,就是讓明月分餅吃的辦法。”

    “腦子這么靈忒討厭。”明月要成為股東之一,他遲早要知情,孟蕾樂得第一時間跟他說說這事兒,“我和小鶯要借給明月一筆錢,她拿著入資做個小股東。其實我也想過,讓四哥給她選幾支最賺錢的股票,但那種錢賺著太輕松了,以明月的性格,應該不喜歡。”

    虞仲開有點兒佩服她了,“這一點你看的很準,明月連買彩票都沒興趣,具體說,是對任何有賭博性質的投資沒興趣。看到別人彩票中大獎,她的羨慕都很有限。”

    “幸好我沒攛掇她玩兒股票。”孟蕾慶幸地笑了笑,“現在這生意,你是站到臺前經營的人,明月能隨時知道進度,還能跟你學到些生意經,技術方面你也能教她,對吧?”

    “這是一定的。”虞仲開凝著她,“謝來謝去的沒意思,等會兒好好兒跟你喝兩杯。”

    “……你這鼻炎,這輩子還有個好嗎?”孟蕾一臉牙疼似的表情。不管什么病,戒掉煙酒都會有助于痊愈,他老人家卻是哪樣都不肯放棄。

    虞仲開逸出爽朗的笑,“別擔心,酒只是偶爾喝,煙也是心煩的時候多抽幾根。”

    “自己掂量著辦,我可不管這些。”孟蕾想一想,說,“其實這件事不算什么,回頭你跟明月說一下。我倒騰國庫券的時候,打個招呼,然然、小鶯立刻籌錢和我一起做。有錢一起賺,賠了認倒霉,就這么簡單。

    “我喜歡明月,你跟四哥又不是一般的朋友,從哪方面來說,我都想讓她盡快過上不為錢發愁的日子。有一定的存款之后,心里就有底了,人生也有了一定的保障,這是不能否認的。”

    “明白,你這些話,回頭我告訴她,好好兒跟她聊聊。”虞仲開哪里想不到,除非看準穩賺的錢,她才會自最初拉上親友,其他的事根本不會這樣。

    “那最好。”孟蕾用下巴點一點合同,“趕緊的,簽字。”

    “好嘞。”虞仲開笑著簽字,隨后看看鋼筆,又看看筆筒,“我送你的那支呢?”

    “等我感覺是成功人士了再用。這年頭把金筆擺明面兒上用,還不如掛個‘快來偷我家’的橫幅。”

    虞仲開哈哈大笑。

    踏著冬日的暮光,楊清竹走進住院部。

    進到病房,放下手里的袋子,她循例問一句:“好點兒沒有?”說完除下大衣,掛到衣架上。

    “感覺好多了。”梁東越說,視線不離她。

    這女人的身形多年如一日的窈窕纖細,此時穿著紅色毛衣,黑色長褲,平跟系帶皮鞋;漆黑的長發盤在腦后,艷色上衣將面容襯得更顯白皙,眉眼如妙手的神來之筆。好看極了。

    楊清竹支起飯桌,留意到他目光,笑,“毛衣的顏色是不是太艷了?”

    “艷不艷的又怎么了?很好看。”梁東越仔細打量一眼,感覺應該是手工的,猜測道,“是不是蕾蕾給你織的?”

    “這種事指望蕾蕾?”楊清竹取出餐盒擺飯,“她自個兒都說,別的手工活兒學著都不費勁,就看想不想學會,打毛衣卻是根本不靈,認真學過幾回,可到現在還是只會打平針。”

    梁東越笑了。

    楊清竹一面說一面好笑,“不過,雖然不會織,卻能把想要的樣式活靈活現地畫出來——比照著時裝線稿來畫,再跟小鶯、然然一起湊成一單生意,找時裝設計專業的人來做。這件毛衣就是這么來的。”

    “那又怎么了?的確更好看。”

    楊清竹擺好飯菜,用紙巾仔細擦拭筷子,遞給梁東越,“我看純粹是閑的她。起先不知道效果圖對設計師有多重要,影響又有多大,成衣出來后跟她想要的樣式有差距,穿著也不舒服,失敗好幾次。

    “好在那位設計師有耐心跟她磨嘰,跟她講了專業線稿要怎么畫,手把手教她調整了手法,這才能正常合作了。”

    梁東越低低地笑著,“好事,蕾蕾又捎帶著學了一手。”

    “三個小虎妞喜歡的衣服樣式并不多,但市面上不會常有賣的,蕾蕾就想出了這招。為我做的衣服,都是她認為我穿上一定好看的樣式。這是什么事兒?做閨女的變著法兒打扮做媽的。”楊清竹這樣說著,面頰上洋溢著幸福,亦有傷感,“我都沒好好兒打扮過她。”

    “現在并不晚。”梁東越說,“你從南方給她訂購的衣服,她都很喜歡。我瞧見她的時候,十次有八次穿的是你買給她的。”

    “倒是經常穿。”楊清竹一笑,“我知道該惜福,也在惜福,但她特別貼心的時候,我真的心疼。以前我們兩個跟犯相似的,見面從來是雞同鴨講,吵架收場,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她結婚到我回來開餐廳,才多長時間?變化太大,成長的太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誰成長的過程都伴著疼痛,蕾蕾經歷了很多,而你沒能陪在她身邊。可那是不能避免的。蘇衡應該和你一樣在意蕾蕾,可他有些時候不也拿她沒法子?”

    “說我閨女呢,干嘛扯我女婿?”楊清竹睨著他。

    梁東越笑得更加愉悅,“知道你護短兒,不說了,吃東西。”

    “嗯。”

    飯菜是楊清竹親手做的。梁東越的住處離醫院沒多遠,廚房設備齊全,她也就樂得中午、晚間帶著新鮮的食材去做好,讓他吃得可口。

    飯后,梁東越問她:“有沒有耽誤你的事?”

    “沒有,分店開張前的日子,都是我給自己的假期。”楊清竹遞給他洗好的蘋果,“之前每天守著蕾蕾,幸福的不得了,女婿回來是打心底高興,但還真有點兒空落落的,現在好了,你讓我又有事情可忙了。”

    笑意到了梁東越眼底,“很高興你這么想。”

    “很感謝你不介意,我拿你車禍開玩笑。”

    “本來我自己就很慶幸。”梁東越說,“趁著休假,不如跟我打個賭。”

    “賭什么?”

    “這次我要是恢復得好,腿不會瘸,年前我們登記結婚。腿要是瘸了,我再不會跟你提結婚倆字兒。”

    “你是這么想的?”楊清竹略顯為難,“可我跟你想的正相反,你要是瘸了,我不介意考慮一下,你要是痊愈如初,那我為什么要獻愛心?”

    梁東越又氣又笑,“楊清竹,你怎么那么缺德?”這女人沒正形的時候,是真夠人喝一壺的。

    孟蕾和蘇衡這邊,一餐飯吃到九點多鐘,夜大那邊自然是請假了。

    蘇衡在外邊,跟一位老人家學會了一道紅燒魚的做法,在孟蕾和商小鶯看來,足以與香鍋魚比肩。

    蘇衡說這菜是有秘方的,老人家并不介意外傳,但蘇衡還是走正規程序,付款買下了秘方,為的自然是來日為楊清竹所用。

    吃完飯,三個女孩沒讓兩個男人動手,麻利地收拾了餐桌,換上茶點。

    喝了幾口茶,虞仲開問妹妹:“今晚我得跟四哥出去,他幫我組裝一臺計算機,鬧不好天明才回家,現在你怎么著?我送你回家,還是在嫂子家待著?”

    “這還用問?”孟蕾接話,“明月就在這兒吧,明天我送她去上班。”

    明月欣然一笑。

    “還有我,”商小鶯舉一下手,“今晚我們三個一起過。”

    “行啊。”

    兩男子異口同聲,隨即蘇衡起身,“我換身衣服。”

    孟蕾隨他走進臥室,開了大衣柜門。

    蘇衡選了套黑色休閑衣褲。

    “除了組裝電腦,還要做什么?”孟蕾輕聲問他。

    “還要打草驚蛇。”蘇衡也不瞞她,“今晚把肖福生、剛子扣起來,安排人通知虞建業和宋金慧,看看他們是什么反應。”

    孟蕾會意,贊同地頷首,“這樣的話,明天我可不可以見見肖福生?”不等他問就自己圓謊,“感覺無意間見過那個人一面似的,我確認一下,看有沒有記錯。”

    蘇衡不疑有他,“好說,我帶你去。”

    第86章 意正濃

    虞仲開先一步下樓,因為車子停的比較遠。

    虞明月要起身,又坐回去。

    商小鶯卻猜得出,明月想跟哥哥說說做小股東的事兒,又不想占據哥哥與女朋友哪怕分秒的相處時間。是那么體貼的女孩。

    她坐著沒動,拍明月的肩一下,“去送送他,我吃得太飽,懶怠動。”

    虞明月感激地一笑,“正好,我有事跟他說。”

    兄妹兩個剛出門,商小鶯便起身到廚房、小陽臺去,找出自己喜歡吃的干果、點心、水果,用精美的盤子盛著,放到托盤,再端到客廳的沙發上。

    蘇衡換好衣服出來,瞧見她一臉喜滋滋,笑,“這就開始準備茶話會了?”

    “是呀,今晚真要謝謝你,給我們女孩子相處整晚的機會。”

    “這話說的。”蘇衡轉身到酒柜前,找出兩瓶香檳,“度數很低,我喝著跟汽水沒區別,你們消滅掉。”

    兩女子笑逐顏開。

    蘇衡穿上系帶球鞋,一揮手,“走了,明早見。”

    “明早見。”

    他出門沒多久,虞明月返回來,先給了應門的孟蕾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嫂子。”

    “為什么謝我呀?”孟蕾心里軟軟的,語聲也軟軟的。

    “我得跟哥哥說錢的事兒,說實話挺犯難的,沒想到你先一步跟他談了,他還反過頭來要我別多想,把你的話全告訴我了。”虞明月笑著搖了搖孟蕾的手,“說謝謝太輕了,可現在沒有別的感謝方式。”

    孟蕾拍拍她的臉,“瞧見你開開心心的,就什么都有了。”

    商小鶯在撥電話給張然,家里沒人接,又打到咖啡廳,被告知跟李先生一道去張家了。

    放下話筒,她跟孟蕾、明月說了,“這可不能怪我們不帶她玩兒。”說完,和孟蕾一左一右,擁著明月在長沙發上落座。

    因是冬天,沒將香檳冰鎮,直接倒入酒杯,碰杯喝了一口,三人就放松身形,依照習慣窩進沙發。

    虞明月問道:“學校那邊,請假沒事么?”

    “沒事。”孟蕾講主觀事實,“我們兩個學在課程前面幾個課時,每次測驗的成績都不錯,一直是這樣,老師也就不介意我們請假。”

    “主要還是能給校方實惠。”商小鶯道出客觀理由,“計算機廠商是校方股東,蕾蕾之前關照過生意,以后還有合作的機會;自選商場那邊,學校里不少人想去工作,目前已經有十來個應聘上崗;最重要的是,蕾蕾畢業前肯定要開計算機專業相關的公司,到時又能招聘一些同學校友。”

    虞明月輕一拍手,“誒呀,這等于幫校方給學生分配落實工作了吧?”

    商小鶯點頭,“對啊,這么個香餑餑,別說請假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都不成問題。”

    孟蕾就笑,“你也沒少給同學介紹落實工作,校方同樣重視你。”

    “有那種人際關系,不用白不用。”

    “夜大的功課多不多?”虞明月變身好奇寶寶,“有沒有年齡、學歷限制?明年我想跟亞楠一起去報名,正經回學校上學的事兒,我們不會考慮,但又想學個有用的專業。”

    孟蕾和商小鶯將所知的情況娓娓道來,末了,后者說:“不用有壓力,上夜大的有很多是正在上班的人,完全應付得來。亞楠初中學歷也沒關系,專升本就行。”

    “那太好了,回頭亞楠打電話過來,我告訴她,讓她做好準備。”

    “的確是好事,在家里是我們的妹妹,以后是我們的學妹。”商小鶯舉杯。

    虞明月、孟蕾與之碰杯。

    夜色越來越深,氛圍越來越靜。

    虞仲開偌大的工作室里,蘇衡站在工作臺前,看著林林總總的配件,逐一查驗。

    虞仲開問:“怎么樣?”

    “不錯,組裝無誤的話,用起來好多現在大多數。”

    “我也這么想,比你家那臺就別想了。說起來,嫂子是真舍得給你花錢,穿的用的全是最好的。”虞仲開是調侃,也是訴諸事實,如今的四哥,不論出現在什么地方,讓什么人看,穿戴都是名流中頂尖的。

    蘇衡微笑,“給我花錢,蕾蕾是忒大方了些。家里那臺計算機,我看到的時候也說,抵得上一般價位的半套房了。”

    “你說什么?”虞仲開挑眉,“現在普通老百姓買一套房,萬兒八千全款拿下的就很不錯了行不行?瞧你那不接地氣兒的德行。”

    蘇衡一樂,“我又沒盯著房地產市場,沈卓跟我聊起來,說的都是齁兒貴齁兒貴的,在他眼里,我們現在住的那套也就中上檔次。”

    “你聽他胡說八道,他比你還不接地氣兒,整個兒在天上飄的貨。”

    蘇衡哈哈地笑。

    “那種話跟圈兒里人說說就得了,要是跟外人說,人心里一準兒想揍你一頓。”虞仲開也笑,“還有嫂子的車,十來萬的還說是中檔車,可真要命,多少人能開上三四萬的就燒高香了。”

    “你說的跟周圍環境有關,我們說的是在整個行業里的檔次。”蘇衡可沒認錯的習慣,“沒事兒誰跟不熟的人聊這些。”停一停,轉了話題,“要你準備的東西,弄好了沒有?”

    “備齊了。”虞仲開一面取出幾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小巧的箱子,隨意選了一個打開,逐樣給蘇衡介紹,“這個是噴霧器,有催淚效果;這是強光手電,能讓人短時間視覺不靈;電擊器是我做的,電擊強度比較大,不過不致命,體質差的能當場暈過去,體質好的是觸電反應,多給幾下,就算不暈,也會失去傷人的力氣。”

    “測驗過了?”蘇衡問。

    “反復測驗過,我怎么可能在這事兒上大意。”虞仲開說,“其實這類東西海外早就有了,一朋友手里有一些,給媳婦兒孩子用的,我買了這些噴霧器和手電,后續咱倆再多做一些存起來,常年備著只有好處。”

    蘇衡頷首,“心里又踏實了一些。”

    這些防身之物,他們當然用不著,是給身邊幾個女性準備的。

    虞仲開把東西放回盒子,下巴點一點計算機配件,“有興趣跟我一起組裝?”

    “當然。先過去看看情況,回來開工。”

    “成。”

    兩個男人下樓,開車到了虞建業家附近,車子停在路旁,兩人步行到一個幽靜的小院兒門前,抬手叩門。

    很快有人來應門,笑著指一指室內,打個請的手勢。

    居室的里間,兩個年輕人守在一張長案前,案上擺放著的,是竊聽設備。

    夜里十一點多,有人將院門拍得山響。

    近來每日提心吊膽的宋金慧聽到,嚇得身形一顫。

    睡夢中的虞建業被驚醒,氣惱地嘀咕:“他媽的,這誰啊?大半夜的。”

    等了片刻,見外面的人沒有走的意思,只好起身穿上衣服,出去應門。

    宋金慧沒來由地不安,摸到電燈拉繩開了燈,迅速穿戴整齊。

    虞建業轉回來,見她起來了,費解道:“你起來干嘛?”

    “剛剛是誰?”宋金慧問。

    虞建業坐到床邊,點上一支煙才答:“倆鄰居,說肖福生和剛子被人帶走了。他媽的神經病,告訴他們的親戚是正經的,跟咱們說有個屁用。”

    “帶走了?”宋金慧眼角抽搐一下,“被、被什么人帶走了?”

    “說是蘇衡和虞仲開的人。”說到這兒,虞建業的腦子終于清醒了,“虞仲開也跟著摻和,怪不得要通知我們。不是,他為什么要摻和?”

    宋金慧左手緊握右手,臉上已是全無血色。她就這樣站立了一陣子,似被施了定身術,隨后忽然像是觸電般動了起來。

    她抖著手摸出鑰匙,打開上鎖的立柜,在里面摸索出一個旅行袋,挎到肩上就往外走,“我回趟娘家,小慶跟福生關系特別好,應該知道福生這次是怎么回事,我去問問他。”

    “你給我站住。”虞建業早已睡意全無,看出了她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一把奪過旅行袋,質問道,“問小慶?我看你就清楚得很。到底怎么回事?不說實話別想走。”

    “你把東西給我!”宋金慧伸手去搶旅行袋,怎么也不能如愿,拉扯之間,反倒被虞建業推搡得跌坐到床上。

    “從明月回來之后你就不對勁,沒事兒就跟肖福生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當我不知道?”虞建業怒瞪著她,“你把話跟我說清楚,明月失去下落是不是跟你們有關?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要是不說,我這就把你送到虞仲開那兒去!”

    宋金慧張口結舌,片刻后大哭起來。

    虞建業也不理她,打開旅行袋,把里面的東西抖落到床上。

    除了隨身衣物,還有一樣東西:棉布一層層疊起來,里面不知是什么東西。

    他拿到手里,抖落開。

    落下去的,竟是兩捆大團結,一看就得有三千左右。

    虞建業瞠目。他們這個家,從沒存過這么多錢。

    這片刻間,他猶如醍醐灌頂,想通了一些事。

    他磨著牙,死死地盯住宋金慧。

    宋金慧這會兒也不哭了,身形緩緩滑到地上,跪倒在他面前,哽咽道:“我、我跟你說實話……明月先前是被人送到了一個外地商人家里,那人對她一見鐘情,怎么都追不到她,就收買了肖福生他們,讓他們把人交到他手里,他再帶回老家。

    “我也是后來才知情的,那商人過來的時候親口告訴的我,給了我這些錢,還發毒誓承諾,明月過得特別好,過年時一定跟他一起回來。

    “我想跟你說,可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怕你怪我,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正猶豫著,明月就回來了,我更不敢跟你說了。

    “建業,你別怪我,好不好?這些錢我是想這就給明月送過去,讓她處理,求她原諒我。

    “蘇衡和虞仲開都是一出手就恨不得出人命的主兒,眼下這是明擺著要收拾人了。

    “我越早向明月認錯,越有可能不被他們追究。我們這么久的感情,你忍心看著我倒大霉么?我被弄得半死不活,對你有什么好處?”

    虞建業驚疑不定地望著妻子,憤怒之后,目光漸漸有所緩和。

    宋金慧悄然松一口氣,繼續懇求虞建業放她出門,而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此時此刻,他們的一言一語,蘇衡和虞仲開正在不遠處聆聽,而且心情不大美麗。

    蘇衡面若霜雪,劍眉輕蹙,眼中盡是嫌惡。

    “這玩意兒的謊話是張嘴就來。”虞仲開敲一下桌案,問一旁的弟兄,“有沒有人在門外等著她?”

    “有。不論哪個出門,都把兩個一起帶走,我照你這意思反復交代過。”

    虞仲開吁出一口氣,勉強將滿腔的暴躁壓制住,耐著性子聽下去。

    第87章 意正濃

    宋金慧眼淚汪汪地瞧著虞建業,“到底怎么樣,你倒是說句話啊,要不然你去廚房拿刀,替虞仲開把我弄殘算了。”

    “明月真的只是跟那商人過了一段日子?”虞建業正在分析她所說的整件事,“那她回來為什么不提?難道是鬧翻了被攆回來了?”

    沒錯,他對妻子的懷疑只有那么一刻,根本經不起她的三說兩說。

    “誰知道呢,”宋金慧順桿兒爬,繼續編故事,“小地方的人,思想大多很封建,說不定心急火燎地要孩子,明月體質要是不容易懷孕,少不了受閑氣。

    “唉,那丫頭什么事都不跟我說,又特別敏感,我就是怕她不愿意提,先前跟你去找她的時候,才只敢試探著問她去了什么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她跟你也是一個字的實話都沒有,還轉頭就跟我們斷絕了關系……”

    語畢,她失力似的跪坐到地上,又抹起了眼淚。

    虞建業這才意識到她的現狀,彎身把她扶起來,心里陷入了掙扎,“回來的時候都不愿意搭理我們,現在你去找她能有什么用?這個點兒了,尤其又斷絕了關系。”

    “我要自己去,就是因為這一茬。”宋金慧心頭一喜,面上卻更委屈,“斷絕關系后,我心里也放不下她,一直跟人打聽著。沒想到,她跟蘇衡媳婦兒搭上了關系,已經到自選商場上班。

    “先前跟我們翻臉,一定是為什么事記恨上了我們,要蘇衡媳婦兒吹枕邊風難為我們。要不然,蘇衡的人不會跟虞仲開的人一起出面。

    “我要是只落到虞仲開手里倒好了,再怎么著,你們是堂兄弟,你能跟他求情,可蘇衡……那可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我聽福生說過,他對他三哥,不是把人打得半死,就是把人送進監獄……”

    京交所成立之后,蘇衡成了京市的名人,各界的人都很關注他。不三不四的人關注的點,是這人以前、現在跟道兒上的人有沒有牽扯,要是有交情自然再好不過。

    讓他們遺憾的是,蘇衡這些年只打過幾次引起小范圍轟動的架,挨揍的除了他三哥,無一例外地進了局子,當然了,以他三哥這些年的情形,不見得比蹲監獄好過。

    虞建業想到那些事,再想到虞仲開那個心黑手狠的堂弟,心頭一緊,身形都隨之一僵。

    宋金慧覷著他神色,抽抽搭搭地再添一把柴,“聽說蘇衡最討厭包辦婚姻強娶強嫁的事兒,在他眼里,明月的經歷,算是被人拐到了家里做媳婦兒,肖福生他們已經成了人販子。

    “蘇衡明面上不可能為非作歹,可他要是照貓畫虎,逼著福生他們把我帶出京市,賣給農村的老光棍兒可怎么辦?他肯定有那個能力,被查到頭上也不會有人供出他……”

    “不行,那可不行!”聽到媳婦兒有被拐賣的可能,虞建業的態度變得鮮明,“再怎么著,明月已經回來了,憑什么把你也搭進去?你事先跟我一樣不知情。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在屋子里打起了轉,沒頭蒼蠅似的,片刻后停下來,看一眼床上那兩捆大團結,咬了咬牙,“你去找那丫頭干嘛?她根本不把我當哥,不把你當嫂子,要是早告訴我們被商人追求,能出那些亂遭事兒?她就是白眼兒狼,現在記恨的說不定只是我借她錢沒還!”

    宋金慧忙問:“不去求明月,還能怎么樣?在家里坐著等人找上門?”

    “我們走!”肖福生走到床前,動作飛快地把錢和衣服收起來,塞進旅行袋,“有這些錢,不論到什么地方,咱倆什么都不干也能過三二年。現在去火車站,有能上的車就行,走出京市再盤算到底去什么地方落腳。”

    “噯!”宋金慧破涕為笑,轉身給他找出兩套替換的衣物,放進旅行袋。

    夫妻兩個熄了燈,在黑暗之中,手拉著手出門。

    然而剛出院門,便被兩個年輕男子擋住去路。

    隨著一聲呼哨,又有幾個人迅速圍攏上來,其中還有兩名女性。

    虞建業和宋金慧來不及發出聲音,便被制住:前者肩頭挨了一記手刀,當即暈了過去;后者被兩名女性飛快地鉗制住手臂,口鼻被一條手帕蒙住,當即失去意識。

    兩個人恢復清醒,是因帶著冰碴的水澆了一臉一身。他們身上并沒繩索,行動自由。

    醒來不過三兩秒,他們就打起了哆嗦,打量所在之處,發現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倉庫,近前站著幾個青年男女。

    “四哥、開哥,人醒了。”有人揚聲說。

    有人嗯了一聲。

    虞建業、宋金慧強忍著徹骨的寒冷,從地上爬起來,循著聲音望過去。

    兩名男子正緩步走來,正是蘇衡、虞仲開。

    夫妻兩個的心沉到了谷底。

    宋金慧反應快,磕磕巴巴地說:“四、四哥,你要見我們,找人打、打聲招呼就行了,怎么讓人跟我們動……動粗?外人要是、要是瞧見,要誤會你們綁架我們。”實在是太冷了,心里又怕得要死,還得壓制住恐懼,說話能利索才怪。

    蘇衡睨著她,到她兩步之外站定。

    虞仲開抄著褲袋,站在蘇衡身邊。

    宋金慧大著膽子繼續說:“實話告訴你們……來之前,我、我們跟朋友說好了,要是不明不白地失去下落,他會、會立刻報案。”哪怕投案自首,也比落在這兩個人手里好上百倍。

    蘇衡望向兩名面色冷肅的女郎,打個手勢,“抽她。”

    他是不打女人,不管直接的還是間接的,可宋金慧這種貨色,已經不配與人為伍。

    兩名女郎同時應聲,上前去招呼宋金慧。

    聽著響亮而鈍重的掌摑聲,虞建業急了,恨不得跳起來,“四哥,小慧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這樣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而且她怎么了?你憑什么讓人打她!?怎么著都該先把話說明白再……”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整個人被蘇衡一腳踹出去老遠。

    虞建業都沒看到對方的舉動,身形就向后飛出去,落在地上的時候,他懵住,坐起來晃了晃頭,想知道發生了什么。

    蘇衡閑閑走到他近前,“再怎么著,明月已經回來了,憑什么把你媳婦兒也搭進去?”語聲未落,又是一腳。

    虞建業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喉間涌上腥甜。

    蘇衡扣住他后頸,把他拎得站起來,“明月是白眼兒狼?”語畢,再一腳。

    虞建業身形飛起,撞到墻壁,再重重落下。

    他捂著腹部,不自主地嘔出一口血。

    蘇衡活動著指關節,徐徐走向他,“讓我先把話說明白?你把事兒弄明白沒有?”

    在B市那段時間,他了解到很多拐賣女子的案例,其中一部分遭遇不幸,正和明月的原因相仿:出于重男輕女、手足親戚欺壓等原因,讓好好兒的一個女孩子被人販子盯上,從而落入魔爪。

    而這種女孩子失去下落之后,有些根本不用要挾她們報平安,家里人根本就不在乎她們在不在,想起她們的時候,是她們到了適婚的年齡,可以給家里換一筆彩禮。既然如此,又怎能指望他們當即報案,亦或苦苦尋找。

    蘇衡對這世道、世俗中的糟粕,早已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心頭的怒火,亦是一再躥升。

    今晚親耳聽到親眼看到虞建業的嘴臉,他只覺得這人和宋金慧同樣可憎,恨不得把他拆了算了。

    身體劇痛、頭腦混沌中,虞建業被拎得坐起來,與此同時,面上挨了一拳。

    他聽到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那邊快被打成豬頭的宋金慧終于得了暫時的解脫,兩名女郎停了手。

    虞仲開架著腿,坐在一張條凳上,睨著宋金慧,“現在起,我問,你說。要是配合,我允許你投案;要是不配合,編故事給我聽,”他倏然一笑,俊美的面容宛若冰雪消融,“那就不麻煩公檢法了,我照顧你一輩子。”

    六點三刻,孟蕾起床做早飯。

    因為蘇衡倒騰回來的臘味、醬菜很多,早餐只需要熬粥,回鍋蒸一下饅頭和切好的臘味,今天人多,加兩個小炒就行。

    孟蕾掐算著時間,回臥室選出白色純棉打底衣、凈藍色高領毛衣、白色翻絨棉服、直筒牛仔褲,都是全新的,買回來還沒拆開包裝。

    到客房里,恰好商小鶯和虞明月醒了,正要起床。

    孟蕾把衣服拿給明月,“今天先將就一下,換上這些。”

    虞明月心里暖暖的,笑容也透著說不盡的暖意,“好幸福。”

    孟蕾彎身抱了抱她,“多個妹妹,我也感覺特幸福。”

    那邊商小鶯卻伸過腿踢她一下,“偏心,我也要。”

    “嗯?要什么?”孟蕾一頭霧水,心說這妹妹本來就是一起認的呀。

    “要抱!”商小鶯沒好氣。

    孟蕾笑出來,轉過去,用力抱了抱小鶯,“你們趕緊穿衣服洗臉刷牙,早飯馬上就好。”

    “誒呀,我也感覺很幸福了。”商小鶯拍拍心口。

    孟蕾經過客廳時,電話鈴聲響起,忙快步過去接聽。是蘇衡打回來的,說跟虞仲開在家附近,用不用帶早點回去。

    孟蕾說不用,趕緊回來一起吃早飯。

    飯菜上桌時,兩個男人到了。

    飯后,虞仲開說他送明月去上班。不為這個,他也不用跟過來。

    孟蕾從善如流,讓兄妹兩個得空就來家里。

    商小鶯則問虞仲開:“那我怎么著?起這么早也沒事兒干。”

    虞仲開笑,“一起送明月,然后我再送你回來,蹭杯咖啡。”

    “同意。”

    說說笑笑間,三個人道再見離開。

    孟蕾催促蘇衡:“趕緊補覺去,我去看看梁叔叔。”

    “行,傍晚再帶你去看肖福生的樣子。”

    孟蕾撫過他透著疲憊的眉宇,又環住他身形,“四哥,開心點兒。”她想見得出,那種深濃的疲憊因何而來。

    “會的。那件爛糟事兒就要結束了。”蘇衡吻了吻她發絲,“替我跟媽和梁叔叔帶好,記得帶上些補品,讓媽給梁叔叔做。”

    “嗯。”

    九點來鐘,孟蕾來到梁東越的病房門前,要敲門時,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望見里面的兩個人。

    梁東越面前擺著用餐的小桌子,手邊攤開著一本厚厚的書,他正在講解著什么,神色出奇的溫柔、耐心。

    楊清竹一手托腮,一手在紙上寫寫畫畫,神色有著孩童般的單純與困惑。

    這情形宛若一幅靜好的畫。

    孟蕾的手收回,放輕腳步后退,又對幫忙拎著東西的靳海濤打手勢。

    下樓時她才說:“梁叔叔在給我媽講解什么難題,過一陣再上去。”

    第88章 意正濃

    東西放回車里,靳海濤建議道:“附近有商場小市場,離自選商場也不遠,選個地兒逛一下?”

    孟蕾欣然一笑,“好啊,到小市場,我買些菜,看看外面的行情。”

    “好嘞。”

    靳海濤是知道的,別看孟蕾大部分時間留在家里,心里卻對自選商場、書店的事門兒清。

    每天一早,助理給孟蕾發郵件,內容包括需要處理的事項,價格有浮動的商品的報告。

    雷打不動的一項內容,是禽魚肉蛋菜和配料的列表,如果孟蕾需要,就選出家里需要的食材,標明重量,回郵件過去,然后會有工作人員選出來,按成本價計入賬目,送到云景小區。

    這是孟蕾理應享受到的便利,要是不享受,別人反倒會覺得她舍近求遠有毛病。

    同理,員工日常也可以選東西回家,價格當然要打不小的折扣,這是他們長期享有的福利。

    兩個人在自由市場逛了一圈,買了不少食材,回程中孟蕾又買了兩根糖葫蘆,分給靳海濤一根。

    靳海濤笑著接過。跟著美人老板,他真是享福了,她在外喝茶喝咖啡吃飯,都會讓他跟著,她付賬,平時在地攤買烤紅薯炒栗子什么的,也都有他一份兒。

    這一趟用了一小時左右,孟蕾和靳海濤進病房時,小飯桌撤下了,來了兩名中年男子,一個是梁東越的下屬,另一個是此次代表梁東越解決車禍事故的律師。

    孟蕾就沒多逗留,閑聊幾句便起身說:“叔叔,我跟我媽一起準備午飯去,回頭有空了再聊。”

    “那我可有口福了。”梁東越笑容如三月春風,“我沒事了,不用總來醫院,別耽誤了正事。”

    “這您可管不了,我想來就要跑過來。”孟蕾擺擺手,轉身挽住母親的手臂,相形出門。

    下樓后,大堯迎上來,先和楊清竹交差,遞上票據后說:“包裹寄出去了。”又跟孟蕾打招呼,隨后開車在前面引路。

    梁東越目前的住處是三室一廳,格調簡約素雅,陳設全是有實用性的,連裝飾品都沒有。

    “這點跟您寶貝女婿一樣,那個一看到不實用的東西,就想給我扔出去。”孟蕾說。

    楊清竹失笑,拎著食材到廚房,一看就知道女兒要做什么,“想吃餃子了?”

    “想跟您一起包餃子,給梁叔叔和蘇衡吃。叔叔傷病員了,蘇衡心情不大好,那個案子把他惡心壞了,而且累得不輕。”

    “也就他受得住,換了我們,早氣得找不著北了。”

    “是呢。”孟蕾把食材一樣樣拿出來,“我買的不少,沒有梁叔叔需要忌口的,能包幾百個,今天全做出來冷凍著,您隔幾天就煮一些。”

    “包餃子不難,你盡管帶一半兒回去,憑什么只顧著那個病號,讓我女婿少吃?”

    孟蕾忍俊不禁,“好,聽您的。”

    母女兩個分工忙碌起來,期間孟蕾說了說虞明月相關事件的進展——母親一直很掛心,提到明月就心疼得厲害,末了說:“臨出門的時候,蘇衡告訴我,參與拐賣明月的人有她嫂子,那東西到昨晚還跟他丈夫扯謊,他丈夫不但很快相信她胡編亂造的事兒,還埋怨起明月來,要和他媳婦兒一起到外地避風頭。”

    楊清竹只聽著就已肝火旺盛,“那兩個就不該投胎成人,一樣的不是東西。”

    孟蕾深以為然,“那種人才應該全民批斗,關牛棚改造,一輩子不準出來。”

    “沒錯!”

    母女兩個同仇敵愾地聲討一陣,那口氣才順了一些。

    孟蕾和母親一起吃過午飯,帶上冷凍的餃子、幾個飯盒踏上回程。

    蘇衡說了,要睡到下午兩三點,在那之前別喊醒他。

    鑒于這人不按時吃飯是很少見的情況,孟蕾自然由著他,還讓他把電話線拔了,省得被鈴聲吵。

    上樓前,孟蕾告訴靳海濤,要是打電話沒人接,就是蘇衡還沒睡醒,電話線還沒連上,不用擔心。

    靳海濤笑著說知道了,萬一有急事,他會上去敲門。

    輕手輕腳地回到家里,孟蕾先到廚房,開了冰箱,飯盒冷藏,餃子放進冷凍格,洗了把臉,看看時間,到臥室去喚蘇衡。

    室內垂著窗簾,有淡淡的小熊寶寶香水的清新味道。

    香水是蘇衡買給她的,日積月累的用著,形成了主臥的味道。

    床上的蘇衡仍在睡著,長而濃密的睫毛低垂,呼吸綿長勻凈。

    孟蕾俯身,輕輕推他,“四哥。”

    蘇衡很快醒來,微笑著睜開眼睛,“回來了?”

    “嗯,給你帶了好吃的,吃完再睡?”

    蘇衡撐身,取過床頭柜上的水杯,喝了兩口水,又躺回去,“晚點兒再說。”

    “好吧,幾點叫你?”孟蕾給他看腕表上的時間。

    “剛兩點,晚上一起吃算了。”蘇衡說著,展臂攬過她,“抱著睡,沒你是真不習慣。”

    孟蕾好笑,“不習慣不也出去那么久。”

    “不是你說的我瘦了?全是你害的。”

    “胡扯。”孟蕾笑著躺到他身側,“這次換我哄你睡。”

    蘇衡拍拍她的牛仔褲,“硬邦邦的,有這么哄人睡覺的?”

    孟蕾索性連毛衣一并脫下,回到他臂彎時咕噥,“事兒精。”

    蘇衡唇角上揚。

    孟蕾手輕拍著他的背。

    蘇衡吻一吻她的唇,闔了眼瞼,把她圈在懷里,“你也再睡一小覺。”

    “好。”

    孟蕾心知肚明,他鬧情緒了,問題在于惹到他的目標太大——世俗風氣,哪里是誰能輕易改變的,所能做的,不過是蒙頭睡一場,醒來照舊做好自己,在允許的范圍內懲罰愚昧又惡毒的人,然后期待、等待世風清平之時。

    醫院,病房。

    楊清竹把保險柜的鑰匙交還給梁東越,隨即遞給他一個紅色描金匣子,“你看看對不對。”

    梁東越示意她坐,打開匣子,從里面翻找出一個心形的紅絨小盒子,“猜猜里面是什么?”

    “一般是戒指,你這個里面是什么?”

    梁東越斜她一眼,“我這個沒什么不一般的,也是戒指。”

    楊清竹點一點頭。

    梁東越遞到她手里,“看看。”

    楊清竹打開,看到的戒指,鉑金材質,鑲嵌著鴿子蛋大小的鴿血紅寶石,她眉心一跳,“這紅寶石——”

    “就是我爹媽留給我的那塊。”

    “敗家子。我記得那塊石頭不小,余下的怎么著了?”

    梁東越嘴角一抽,“不是,你這兩天說話怎么這么不對勁?三句準有一句我聽著別扭。再說了,要你看戒指,你管我這石頭的事兒干嘛?”

    楊清竹揚了揚眉,“不是你說的么,我是戴著面具生活的人,現在不戴了,你倒有意見了。這車禍一出,把你腦袋撞缺弦兒了?把自己當大爺了?”

    梁東越不惱反笑,“意思是不把我當外人了?”

    楊清竹不理他,拿起戒指,對著光細看片刻,“手工很好,倒沒委屈這小石頭。”

    抬起的素白的手,忽然被男子溫暖的手握住,拉到他面前。

    楊清竹只有一刻的僵硬,很快安之若素。

    梁東越取過戒指,給她戴在無名指上,動作從緩,“萬幸,手指尺寸沒變。”

    “戒指什么時候做好的?”

    “有段日子了。”梁東越凝著她,“想怎樣?戴著還是摘下來摔我臉上?”

    楊清竹笑得現出瑩白的貝齒,“這算什么?不磨嘰結婚了,改用珠寶引誘?”

    “這是很多年前就想送你的。求婚的戒指我定做了,還沒完工。”

    楊清竹迎上他視線,仍是笑著,“我記得,年輕的時候,有個特傻的男孩子,一次被我氣急了,說‘楊清竹,除非我死了,不然我這輩子跟你死磕’。”

    “那個特傻的男孩子,是當年的我。”梁東越握住她的手。

    “對,而且一路看過來,你做到是板上釘釘。”楊清竹偏一偏頭,“好,我認輸,你拆石膏后,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去扯證兒。”

    梁東越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是他這一生最美的夢,越是追逐,越覺觸不可及。

    說出去誰會信,他已經習慣被拒絕。

    巨大的驚喜忽然到來,他反倒懵住了。

    楊清竹的手動了動。

    梁東越立時回神,握得更緊,“說話算數?”

    “當然。”楊清竹歉然一笑,“原本以為,除了我的蕾蕾,我不想照顧任何人。但是,這次的事讓我發現,我寧可一直這樣照顧你,也不想你不能再在我周圍晃來晃去。”

    停了停,她的目光變得溫柔似水,“我本來就不煩你,要不然,這么多年,早被你追得精神出問題了。”

    梁東越笑開來,手上用力,讓她坐到身邊,隨即,緊緊地擁抱她,“清竹,謝謝,真的謝謝你。”

    “這是我該跟你說的。”

    梁東越細品一下她之前的話,又緊張起來,“你說‘不出意外的話’,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外?”

    “我要跟女兒女婿商量,你也要跟你家族里的人打個招呼吧?不是好幾個人想把孩子過繼給你么?”楊清竹與他拉開距離,“結婚之后,那種人要是在我面前說三道四,我可受不了。”

    “楊清竹,你可是出了名的有涵養。”梁東越笑微微地逗她。

    楊清竹坦誠以待:“所謂有涵養,只不過是放在心里的人有限,懶得跟不相干的人費口舌。結婚意味著和一個男人的家庭、家族乃至七大姑八大姨長期打交道,沒完沒了地扯皮,我最討厭這些,跟你說過很多次。”

    梁東越頷首,“我沒忘,以前我不敢擔保,現在也不敢說,沒有人能找到你面前做小丑,都在一個城市,碰面太容易了。”

    “真有那種人,我可不會慣著。”

    “誰要你慣著?”梁東越拍一拍她的手,“大不了我學蘇衡,專門給你雇個保鏢,不,還得雇一個幫你挖苦人的。”

    楊清竹笑開來。

    “關鍵問題在于,蕾蕾和蘇衡有沒有意見,明天你就跟他們說,看看什么態度,好么?”

    “好。”

    第89章 意正濃

    黃昏,孟蕾醒來,一看時間,立刻搖醒蘇衡,“快起來。”

    蘇衡嗯了一聲,卻仍是摟著她不撒手。

    孟蕾湊過去,親了親他,“中午我跟媽給你做了餃子,菜也是媽特地給你做的,不想趕快嘗嘗?”

    “怎么不早說?”蘇衡唇角逸出由衷的笑,立刻起身,“你慢慢起,我煮餃子,把菜熱一下。”

    “好。”

    這男人特別好哄,也特別容易滿足,他那些親人偏偏做不來。

    不過沒事,有她和媽媽關心他,說不定,梁叔叔很快會和她們一起。

    電話線接上沒多久,商小鶯的電話就到了,“蕾蕾,晚飯我跟虞仲開和明月一起吃香鍋魚,你跟四哥要不要一起?”

    孟蕾說:“等會兒我們有點兒事情,得出去一趟,完了直接去學校。”

    “這樣啊,正事要緊,學校見。”

    “嗯。”

    坐到餐桌前的時候,蘇衡有些歉意,“說好傍晚去看肖福生的,讓我拖到了這會兒,我們快點兒吃飯。”

    “著什么急?難道他還能跑了?”孟蕾橫他一眼,“催命都不催食,沒聽說過嗎?給我好好兒吃飯。”

    “行,聽媳婦兒的。”

    吃著岳母和媳婦兒一起給自己做的餃子和菜,蘇衡的心情完全好起來。

    孟蕾坐到他身邊,哄著他嘗了嘗牛肉香菇餡兒的,“這個也不錯的,中午我吃了十好幾個。”

    蘇衡慢條斯理地品嘗,笑笑地看她,“吃東西還數著,也就只有你了。”

    “你就說,好不好吃?”

    “好吃,特好吃。”蘇衡說,“等你教我做面食的時候,我們多做一些,也讓媽跟梁叔叔嘗嘗。”

    “好啊。”

    “多吃點兒。”蘇衡給她夾了幾筷子菜,“要是我一回來你氣色不好了,媽可就該跟我算賬了。”

    “怎么可能?”孟蕾失笑,“在你跟我之間,媽肯定選擇給你撐腰,現在就已經小范圍內出名了——寵女婿。”

    蘇衡逸出清朗的笑聲,“那多好。”又煞有介事地警告她,“以后少跟我出幺蛾子,我可是有靠山的人了。”

    孟蕾笑了好一陣。

    吃過飯,蘇衡打了幾個電話,然后和孟蕾一起下樓,開車離開小區。

    肖福生、剛子和宋金慧所在之處,是一個廢棄的工廠。

    車子停下時,蘇衡說:“這兒我買下了,明年看看情況,再琢磨怎么用。”

    孟蕾點點頭。

    夜色已經降臨,廠房內沒有燈光。

    有個男青年走過來,蘇衡降下車窗,交代兩句。

    幾分鐘后,兩個人帶著肖福生走出來,步入車燈照射的范圍。

    孟蕾凝眸細看。

    普普通通的穿著,普普通通的長相,一副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生無可戀的樣子。

    毋庸置疑,肖福生是最沒有辨識度的那種人,不特地留心的話,一天遇見幾次也不會有印象。

    孟蕾記得他,她知道他眼神下流時是何等的令人作嘔。

    想到前世的自己,想到明月,她的手死死握成拳,又竭力讓自己放松,手指自然舒展開。

    他已經無處可逃,也不需要她琢磨懲罰他的法子。她得有正常的反應,不給蘇衡增加沒必要的困擾。

    念及懲罰,孟蕾發現了一件事:肖福生明明被折磨得想死,卻不見任何明傷,走來時只是周身無力,卻絕不是四肢有傷的情形。

    這是怎么回事?

    孟蕾轉臉,對蘇衡微微頷首,“可以了。”

    蘇衡打個手勢,看著來的三個人原路返回,他發動引擎,離開工廠,“見過沒有?”

    “見過。”

    “真奇怪,那人身上沒有任何辨識度,你居然記得。”

    “我也納悶兒呢,不應該啊。”孟蕾笑著轉移話題,問出剛剛的疑惑,“你們用的什么法子?”

    蘇衡默了默,“針灸,我找了精通的人。”

    孟蕾看著他弧度鮮明優美的側臉,“你沒事也會看醫書,就用到了這種地方?”

    “不然呢?難道指望我給人望聞問切開方抓藥?”

    孟蕾逸出歡悅的笑聲,“四哥,我實在是佩服你。”沒見過也聽說過,針灸往正道上用,可以治療很多病癥,可要是作為刑具,可發揮的空間也大得很。

    蘇衡騰出一手,握住她的手,“小爪子怎么涼冰冰的?”

    “看著那個人,想到他干過的事兒,因為他受害的明月,生氣。”

    “那你要是見到虞建業和宋金慧,不得氣得倒仰?”蘇衡有點兒心疼,“這種貨,我跟仲開既然盯上了,就是不到人玩兒完不算完,別生氣了。”

    “嗯。”孟蕾雙手攏著他溫暖干燥的手,“四哥,有件事之前我懶得跟你提,忒膈應人,現在看來很有必要。”

    “你說。”

    孟蕾把李素馨與肖福生、剛子之間從頭骯臟到尾的經過講給他聽。

    蘇衡說:“你的意思是,看有沒有可能,用這件事給肖福生、剛子加一重罪。”

    “對。”

    “我來辦,到適合的時候,請警方介入。你別再去探視了,去一次惡心一次,何苦來的。”

    “不去了。”孟蕾說,“快到元旦了,得開開心心迎接八九年。”

    “過完元旦,再上半個來月的課,就該放寒假了。”

    “嗯!”孟蕾說,“今年要正正經經準備年貨,跟你和媽媽一起。”

    聽得出,她很憧憬今年的春節。蘇衡嘴角一牽,笑得愉悅。

    轉過天來,楊清竹打電話過來,說有事找夫妻兩個商量,蘇衡和孟蕾立刻去了她下榻的酒店。

    酒店裝修得很氣派,設施完備,楊清竹住的是套間,外面是客廳,里面是臥室。

    招呼著夫妻兩個落座,楊清竹沏了一壺茶,落座后開門見山:“這次你楊叔叔出事后,我不自主地想了很多,恰好他仍然想跟我一起生活,昨天我答應他了,當然,沒說定,要先問過你們的態度。”

    “我們能有什么態度?”蘇衡笑容誠摯,“這件事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您的選擇。我跟蕾蕾希望您跟梁叔叔終成眷屬,從來沒掩飾過。”

    “對對對!”孟蕾點頭如小雞啄米,“媽媽,我太開心了,梁叔叔總算不用再玩兒命追您了。”

    “這傻閨女,說的什么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出車禍都是我害的。”楊清竹揉亂女兒的長發,笑得不輕。

    一邊的蘇衡亦是哈哈大笑。

    “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嘛。”孟蕾蹭到母親懷里。

    蘇衡喝了口茶,問楊清竹:“您有沒有別的顧慮?我指的是有沒有需要蕾蕾和我出面的。”

    “沒有。”楊清竹笑吟吟道,“梁東越那邊,父母都不在了,只需要跟家里的兄弟姐妹、家族里的人打招呼,亂七八糟的人少不了,但也不用經常見面,無所謂。”

    “那就成。中午我請客,好好兒慶祝一下。”蘇衡放下茶杯,“現在我去看梁叔叔,給他道喜。”起身時拍拍孟蕾的頭,“你就別去了,陪媽說說話。”

    “噯。”孟蕾應聲時,抬手去摸他衣袋,“我的巧克力呢?還不給我?”

    蘇衡一臉沒轍,從衣袋里拿出幾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每次都這樣,給你買的是我,怕你吃壞牙的還是我。”又對岳母說,“您也嘗嘗,管著她點兒,一吃就沒完。”

    楊清竹笑得格外明艷,“沒問題,我給你管著咱家小饞貓。”

    “成,走了。”

    孟蕾剝開一塊巧克力,送到母親唇邊,“不知道他從哪兒踅摸到的,市面上沒見過這種,特好吃。”

    “再好吃也悠著點兒,熱量太高,吃胖了無所謂,吃出健康問題可怎么得了。”

    “好、吧。”孟蕾只留下一塊,把余下的巧克力交給母親,“今天只吃四塊,明天起每天兩塊。”

    “‘只吃四塊’,‘明天起’,”楊清竹咀嚼著女兒的話,“老四給你買了多少?”

    “……不多。再多有什么用?又不讓人可勁兒吃。”

    楊清竹拍了拍她的頭,“合著你帶的這些,只是出來一趟的零嘴兒?孟蕾,你也太恐怖了。”

    孟蕾理虧地笑著,含了巧克力到口中,表情都透著巧克力的甜蜜,“媽媽,有沒有想婚禮怎么舉辦?”

    楊清竹一愣,“婚禮?用不著,二婚而已。擺幾桌酒,請親朋一起吃個飯就行了。婚禮只是個儀式,有沒有兩可。”

    “這么想可不行。”孟蕾娓娓道,“梁叔叔這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而且誰都知道,他追了您好多年,年頭比我的年歲還多。

    “再一個,你們都是生意場上的人,這里那里都有投資,怎么都應該請生意伙伴喝杯喜酒,這樣以后誰找到家里,客人也不會因為你們住在一起覺得奇怪。”

    楊清竹想一想,也是這個理。她是不管頭婚二婚都覺得婚禮多余,可風俗如此,沒個過得去的儀式,兩個人住到一起之后,被不知情的人造黃謠也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對于婚禮,梁東越肯定不想敷衍了事,從昨天戴上的寶石戒指就能看出來。

    “看起來,我要熱熱鬧鬧地把自己嫁出去。”楊清竹攬著女兒,語氣沒有抵觸,卻也沒有興致。

    “這會兒不起勁也沒事,反正梁叔叔會跟您一起張羅。對了,現在有拍婚紗照的影樓,你們考慮一下。”

    楊清竹失笑,“看著媽媽結婚,你不覺得別扭么?”

    “不別扭,您要是一直晾著梁叔叔,我才會別扭。”

    這邊母女兩個討論著婚禮,那邊的蘇衡見到梁東越之后,也少不得提起這事兒。

    第90章 意正濃

    “我聽醫生說了您的情況,一個月之后能正常走動,那之前籌備著,年前辦婚禮正合適。”蘇衡微笑著說。

    梁東越的笑容格外舒朗,“你倒是替我打算好了,但我要看清竹的意思。她要是想過完年再說,我只能照辦。”

    “我媽那邊——”蘇衡遲疑一下,笑道,“依我看,她對這些沒興趣,但也不介意參與,那就無所謂什么時候。”

    梁東越想一想,“你看得真挺準的。”

    蘇衡從帶來的水果中取出桔子,遞給梁東越一個,自己剝開一個,“事故理賠的事兒順利么?”

    “還行,那邊要私了,態度很好,說白了也不是差錢的人,差錢的也買不起車,還能心大得酒駕。”梁東越提起那件事,到如今只覺荒唐可笑,真沒法兒造成什么陰影或負面情緒。

    要是沒這檔子事,他不知道還要跟清竹耗多少年。眼下真應了禍福相依的話。

    吃了幾瓣桔子,他問蘇衡:“前一陣你跟我打聽精通針灸的人,找到沒有?認識的人需要?”

    “不是要干好事兒。”蘇衡不想撒謊,但也只能說到這地步。他看書只是找收拾人的法子,有靈感了就請人代勞而已。

    “請行醫的人不干好事兒?”梁東越對這一點很好奇,“有那種人?”

    “當然有。”

    梁東越訝然。

    “古代的針刑特別損,刺穴的效果跟酷刑一樣。有人需要,就有人專門研究。不過您放心,這種人就快絕跡了,時代不一樣了,除了我這種閑得橫蹦的,沒人理他們。”

    梁東越就笑,“我只是感興趣,你經手的事兒,我沒什么可擔心的。”

    隨后,自然而然的,話題轉到了生意方面,各自說起明年要做的或是看好的項目。

    十點來鐘,梁東越的律師和下屬前來,蘇衡道辭。

    蕾蕾總來回跑,梁東越一想就會替清竹心疼女兒,但蘇衡不是蕾蕾,所以梁東越說:“這一陣你只要得空了,就來找我,沒事跟你聊聊,心里敞亮。”

    “好說,下午我就還來。”

    蘇衡回到酒店,取出買下的那個紅燒魚的秘方,交給楊清竹,“我是想著,什么學問都一樣,能融會貫通,對您應該有點兒用處。”

    楊清竹大喜過望,最多的是感動于女婿記掛著自己,“真是太貼心了。”

    孟蕾忍不住笑,“這話說出去有人信嗎?”

    蘇衡用指節敲了敲她腦門兒。

    午間三個人去了預定的餐廳,其樂融融地吃飯慶祝,自然也沒忘記梁東越,特地給他點了適合他且可口的飯菜,讓大堯送過去。

    飯后喝了杯茶,三個人折返到醫院,坐在一起山南海北地閑聊,不知不覺,消磨掉整個下午。

    回家途中,孟蕾不免擔心:“會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我手邊的正事,仲開和弟兄們正辦著,工作方面沒事兒,早跟成煜、燁林說好了。”

    孟蕾松一口氣,又問:“這樣的日子,能不能久一些?”希望他多一些放松的時間。

    “半個月左右。”

    “真好。”

    蘇衡笑,“每天陪著你睡懶覺,會不會更好?”

    “好啊。”現今感情太好了,好到孟蕾患得患失的地步,“四哥,我們會一直這樣嗎?看過的一篇文章里說,感情是有限度的,過度甜蜜等于揮霍。”

    蘇衡看她一眼,“這才哪兒到哪兒?剛不挑剔跟我過日子沒情調而已。”

    “誰挑剔過那些?我只是為以前找補一下。”

    “得了吧,你就是那個意思。”

    “胡說八道,睜著眼睛誣陷我。”孟蕾沒好氣,擰了他耳朵一下。

    蘇衡摸一下無辜遭殃的耳朵,“孟蕾蕾,你管這叫過度甜蜜?你對甜蜜的定義,是不是字面意思的打是親罵是愛?”

    “……”孟蕾歪在副座駕,悶聲笑起來。

    “小兔崽子。”蘇衡揉了揉她面頰。

    同一時間,虞明月坐在車上,由哥哥帶自己去見虞建業和宋金慧。

    為什么要見那兩個人,她自己也說不清。本就淡薄的情分,隨著她出事后,他們明面上的漠不關心,早已抹殺殆盡。

    但是,那兩個人一再懇求哥哥,要見她一面。

    她就去見一見,再看一看他們丑惡的嘴臉,從而銘記那足以影響一生的教訓,時刻告誡自己,再不能重蹈覆轍。

    車子停下,虞仲開問明月:“想好了?”

    “想好了。”虞明月對他一笑,“我們走吧。”

    “嗯。”

    虞仲開帶妹妹走進廠房內的一間倉庫。

    倉庫里側的一個房間內,兩張單人床上,躺著虞建業和宋金慧。

    乍一看,虞明月微愣:虞建業頭上身上好幾處纏了紗布,有兩處往外滲出了血跡;宋金慧的臉簡直成了豬頭,腫脹發紫,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別的明傷。

    已經被收拾成了這德行,兩個人也沒辦法自由行動:一手一腳被鐵鏈束縛在床上。

    虞明月心里有些微的快意。

    虞仲開點上一支煙,“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喊我。”

    “嗯。”

    虞仲開出門去,反手帶上房門。

    虞明月走到兩張床中間,視線在以前的兄嫂面上來回游轉,目光中盡是雪亮的恨意。

    “明月,對不起,我對不起你。”虞建業用沙啞的聲音說。她身形動了動,想坐起來,奈何鐵鏈長度不允許,只得放棄。

    到這時候了,宋金慧自然不敢再跟他編故事,說了事情的真相。

    虞明月嘴角一牽,“真可惜,我不會說沒關系。”

    “我真的沒想到,她簡直不是個人,居然打你的主意換錢用。”虞建業說著,向宋金慧投去憎惡的一瞥。

    宋金慧不吱聲,鵪鶉似的。

    “所以呢?”虞明月語氣更加冷漠,“你能為我做什么?”

    虞建業哽了哽,“明月,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你,好么?”

    虞明月繞著手臂,唇角噙著冷笑,俯視著他,“我看得出來,你現在特別恨宋金慧,但那是因為我么?你只是因為被收拾得不輕,更不知道會落到什么下場,才恨死了睡在身邊好幾年的人,因為她是讓你落到這田地的罪魁禍首。”

    “不是,真的不是,我想的最多的是對不起你,你相信我。”虞建業辯解道,非常焦慮。

    “真覺得對不起我?那很好,正在經歷什么,就面對什么——我要你付出的彌補,就是這樣。”

    虞建業結舌片刻,眼淚掉下來,“這樣下去,我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你要是有死的出息倒好了,我還能高看你一眼。”虞明月眼含鄙夷,“就像以前你跟那女人吵架時,她罵你的那樣,你就是個天生的窩囊廢,父母在的時候靠長輩,父母沒了指望妹妹幫你賺錢,結婚之后,滿心滿意地哄著那個女人,讓她給你張羅錢。總而言之,你只想不勞而獲地過完一輩子。以前有你這樣一個哥哥,是我這輩子最丟臉的事兒。”

    話說到了這地步,虞建業再沒臉求她為自己講情,只說一點:“可他們這樣對我,是不是蓄意傷害、非法拘禁?你就算恨死了我,也得為他們考慮一下吧?他們這樣做,都是為你抱不平。”

    虞明月眼中閃過嫌惡,“憑你這么個孬貨,我相信,你沒膽子也沒本事告誰。親妹妹忽然間沒影兒了,你都懶得去報案,現在受的這點兒苦算什么——這筆賬得這么算,記住了?”

    虞建業徹底沉默下去。明月說的沒錯,與沒臉直言求她如何一樣,他怎么有臉報案去告蘇衡、虞仲開?真那么做了,他們恐怕會讓他在死之前都過著身敗名裂、過街老鼠的日子。

    更何況,他就算報案了,能拿出什么實質性的證據?說不定那兩個人巴不得他有那膽子,已經挖好了坑等著他跳,然后反手回告他誣陷。

    宋金慧逸出一聲低啞的笑。

    虞建業怒目瞪去。

    虞明月轉向她。

    宋金慧對上那道寒涼的視線,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女孩子長得好看,就得生在一個很好的家庭,有一兩個不論如何都會護著的親人,要不然,除了被人拿去換錢,還能有什么用處?”

    虞明月唇角一彎,“這么說,你對你做的事情很自豪?是不是想過,自己上輩子是皮條客、老鴇之類的玩意兒?”

    “誰會想那么多。”宋金慧將腫成一條縫的眼睛勉力睜大些,“我只知道,這次倒大霉之前,我的日子過得挺好的,嫁了個凡事聽話的窩囊廢,平時想怎么過就怎么過。

    “大家伙兒都知道,我是玩兒的開的人,有交情的全是男的,有什么好事,他們都會叫上我。

    “我可不像你。什么年月了?還動不動擺出貞潔烈女的樣子,誰稀罕?

    “換個人只會感謝我。你在那邊要是老老實實的,說不定早傍上大款了,現在吃香的喝辣的。”

    虞明月從手袋里取出今天才到手的電擊器,調節了一下電壓,邁步過去,老實不客氣地給宋金慧來了幾下。

    宋金慧連聲慘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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