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2
楚尋聲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 看著面前人黑洞洞深不見底的雙眼,回答道:“沒什么,正要回去休息了。”
現(xiàn)在事實撲朔迷離, 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
白狄定定地看著他, 忽然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略顯燦爛的笑容:“那走吧。”
齊嶸皺了皺眉,上前拉住楚尋聲的衣角, 欲言又止。
楚尋聲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 遞了個眼神示意,而后轉(zhuǎn)回來微笑看著白狄,“白城主,我們走吧。”
白狄的臉在黑漆漆的夜里更顯得像是陶瓷碎片一樣, 他看著眼前青衫含笑的人, 遞過去一張布條, “仙人先遮住雙眼。”
楚尋聲接下布條,將它蒙在了眼睛上。
宋戎和齊嶸的房間就在此處, 也就不用再走了, 白狄囑咐兩人記得點符紙后, 又勾上了楚尋聲的小指。
“我?guī)е扇俗摺!?br />
他的手實在冰涼, 更像是一塊玉石,或者一條泥鰍,直直要鉆到人心里去, 楚尋聲沒有說話, 任被他牽著手, 沉默著跟在身后。
好乖。
白狄蒼白面無表情的臉扯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他轉(zhuǎn)頭去看了看這人的臉, 滿意地一點點勾勒他的薄唇,鼻梁, 下顎,像是恐怖的獵人在盯著自己勢在必得的獵物。
可惜看不見那雙眼睛。
一雙浸著溫柔笑意,氤氳繾綣仿佛泛著盈盈水光的纏綿眼眸。
任誰霎那間對上那雙眼眸,都會恍惚覺得自己是被愛的特殊的那個。
楚尋聲似有察覺,問道:“有什么問題嗎?怎么走慢了?”
白狄搖了搖頭,“沒什么問題。”
他蹲了頓,又問道:“難道仙人聽到了什么嗎?”
楚尋聲還真聽見了什么,嗚嗚咽咽,此起彼伏,像是冤魂在哭訴,恍惚間又像只是樹葉被風吹過發(fā)出的沙沙聲。
好歹是個會法術的人了,怎么這樣膽小?
他唾棄了自己幾秒,回答道:“沒聽見什么。”
白狄的眸光一閃,又說道:“仙人,楊柳城的邪物繁多,防不勝防,幾位雖然仙力傍身,能力超群,碰到聞所未聞之物,難免應付不暇,到了夜晚還是少出門的好。”
楚尋聲心里還在想方才那件事,聞言只是敷衍點了點頭,“嗯,嗯,好。”
白狄卻轉(zhuǎn)過身來,黑沉沉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楚仙人,這是很嚴肅的事情。”
楚尋聲雖然看不見,卻恍惚能察覺仿佛有千萬雙眼睛齊刷刷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風發(fā)出恐怖的低吟,像是有千萬只鬼魂在慘厲哭泣,他的全身有些僵硬,慢慢點頭道:“好,白城主,我是認真的。”
白狄沒有回話,繼續(xù)看了他良久,才幽幽開口:“仙人知道就好。”
他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帶路。
楚尋聲一步步跟在后面,卻感覺握著自己的手越來越冰,越來越冰,仿佛像是被凍在了冰窖里面,幾乎難以伸直。
他看不見路,卻能感受到周圍的環(huán)境越來越奇怪,潮濕而腐朽的風撲在面部,似乎有什么人在陣陣低語,模糊不清,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之中,有什么東西在緩緩移動。
白狄沒有說任何話,甚至他的呼吸聲都無法聽見,除了手中那越發(fā)冰涼的指節(jié),楚尋聲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早就走了。
“白城主?”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探問。
白狄輕輕地應答了一聲,“我在。”
其實他倒還不如不回答,這聲音陰森森暗沉沉,配著著嗖嗖的風和回聲顯得更加恐怖,不似活人。
這路……有這么長么?
楚尋聲試探性地問道:“白城主,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這里的路有這樣久么?”
白狄的聲音明明滅滅,倒像是很遠的地方發(fā)出來的,“沒走錯,只是走的慢。”
他頓了頓,反問道:“今日幾位可有什么活動?”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有些直接,他又補充道:“今日事務繁多,沒有招待幾位,還請海涵。”
楚尋聲隨便扯了點,“今日……去欣賞了牡丹花,嗯,開的妙極了,很好看。”
白狄嘴角微勾,“牡丹花,很好看?”
楚尋聲連連點頭,“好看,白城主好手藝。”
“只看了牡丹花?”
楚尋聲繼續(xù)點頭,“只看了牡丹。”
白狄嘴角的笑立刻撫平,臉色一下子暗沉下來,他用指尖輕輕地敲打楚尋聲的小指末端,動作看似輕柔無比,卻帶著十足的狠戾勁道。
風中傳來一絲輕笑,夾雜著幾分陰鷙殘忍的味道,他又重復了一遍,“只是看了牡丹?”
似乎是伴著他的心情起伏,空氣一下子變得粘膩潮濕,似乎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黑暗中窺探,越逼越近,每一張臉都面無表情地低喊著:“只是看了牡丹?”“只是看了牡丹?””只是看了牡丹?,那些黑暗中嘶吼著的臉越逼越近,甚至到了鼻尖的位置!
楚尋聲猛地挺住了腳步,向前一推,卻正正推到了一人的腰腹。
他這才意識到,白狄已經(jīng)停下了腳步,站在與他幾乎呼吸交纏的距離。
“只是看了牡丹?”
白狄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帶著明晃晃的惡意。
周圍的怪異可怕,眼前不動聲色的人更可怕,雜在一起,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楚尋聲很想從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劍,直接朝旁邊一劍砍了一了百了,但是這地方顯然不是那么簡單,種種疑惑還混沌不清,他也身負任務前來,此刻不宜打草驚蛇。
可是那惡意逼得太近了,齊刷刷的惡靈似乎近在咫尺,大概下一步就要洞穿他的脖頸!
楚尋聲心一橫,忽然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白狄的腰。
他略彎著腰,此時微微抬頭,大概正對著白狄臉的位置,擠出幾滴眼淚,咳嗽了幾聲,眉頭輕皺,嗓子微啞——
“白城主,我好害怕。”
手下冰冷不似活人的身軀一下子變得滾燙起來,甚至燙的有些怪異,像是什么咕嚕嚕冒起了泡泡,被手攬住的地方僵硬了,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個人形立牌。
身邊那些詭異的視線,可怕的眼神,于一時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被自己抱著的人越發(fā)急促的呼吸聲。
一不做,二不休,楚尋聲將白狄僵硬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間,自己則緊緊攬著白城主的腰,在白城主的背后不動聲色地捏了一個決,兩人像是熱戀的情侶一樣緊緊相擁,難分彼此。
楚尋聲繼續(xù)擠眼淚,淚眼婆娑地望著白狄的方向,重復道:
“白城主,這里好像有鬼,我好害怕。”
白狄的聲音像是壞了的發(fā)條,機械地重復道:“你,害怕?”
黑色的布條彌漫上曖昧的水痕,從臉頰處滑落,大概是淚水。
看著溫柔卻很冷靜的青衫仙人忽然淚眼婆娑,緊緊抱著他啞著嗓子說自己害怕。
溫香軟玉在懷,白狄的指尖能感受到這人纖細而韌性的腰部線條,能聽到這人胸腔中緩慢而有力的心跳,清淺的竹子香味縈繞在鼻尖,幾乎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白狄靜悄悄地放掉了手中捏起的法術,緊緊回抱住了青衫的仙人,聲音有些沙啞,不似平時的陰森,倒帶著點溫柔,但由他的嗓子說出來,總帶著詭異的味道,
“別害怕,我會護著你的。”
明明自己才是最大的威脅,卻恬不知恥地享受起這極致的美妙來。
第122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3
原來這樣也可以。
楚尋聲挺直了腰背, 眼睛朝著白狄的方向眨了眨,低聲道:“那我可以取下這布條么?”
雖然看不見,也能感受到白狄陰沉沉的眼神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取下?”
楚尋聲再接再厲, “看不見東西,心里害怕。”
話音未落, 就感受到眼睛隔著一層布被人用手覆蓋住, 冰涼的手掌溫度透過布料傳遞過來,楚尋聲不適地眨了眨眼。
長長的眼睫顫動使白狄的手掌感受到麻麻的癢意,像是隔著一層布有蝴蝶在撲閃著翅膀,直癢到了他骨頭縫里去。
白狄放下手, 手指不自覺地微微模棱了幾下, 隨后仍然是果斷地搖了搖頭, “仙人取下了恐怕會更害怕呢,我?guī)е阕呔秃谩!?br />
楚尋聲伸出一只手, 示意白狄抓上來, “那走吧。”
白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慢悠悠勾上了眼前人的小指, 甚至還有閑心地微微搖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楚尋聲也就由著他隨便亂動。
只是這人,明明夜里什么都干了, 現(xiàn)在倒是裝著純愛的很, 只拉拉小手晃晃胳膊, 實在有些好笑。
身上那些彎彎繞繞的紅痕, 哪一道不是這位白城主咬出來的?還有陰氣森森冰的出奇又喜歡拉人小指的怪毛病。
咬了人, 哪里能不認賬。
楚尋聲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另一只手輕輕握住手里小鑰匙串。
尖銳的地方刺著手上的皮膚, 倒使人有幾分清醒。
方才摸來的,這么長一串,總該有打開那地宮的鑰匙。
只希望前面的白城主不要這么快發(fā)現(xiàn),給他一點摸索的時間。
正想著,白狄陰森森的聲音傳來,“仙人?我們到了。”
燈光照在身上有暖洋洋的感覺,緩解了方才的冰寒,楚尋聲將眼睛上綁的布條解掉,看向前面站著的人。
白狄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
楚尋聲將鑰匙偷偷丟進了乾坤袋,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白城主還有什么事么?”
白狄搖了搖頭,依然看著他。
要殺了他嗎?
讓自己心跳變得奇怪的人,可能會破壞他大計的人。
白狄沒有遇到過這種問題,這讓他頗有些困擾,他盯著眼前的人,思考究竟是什么讓自己變得奇怪。
是那雙銀灰色的眸子?那割下來不就好了,可是他并不想這樣做,這雙眼眸離開了主人一定會變得黯淡;或者是有些蒼白的皮膚?的確,摸上去的手感很好,讓他幾乎有些沉迷,不想將手指移開,可是如果將這層皮剝下來,大概會喪失了溫度,變得和他一樣冰冷,也就不好摸了。
白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覺得這個人哪一寸都是照著他的心意長出來的,溫柔的眸子,俊美的臉,削薄的唇,溫和的淺笑,蒼白到有些透明的肌膚……總之長在這個人的身上,每一寸都這樣完美。
他長久地嘆息了一聲。
要不要殺了這人呢?
在他思考的時候,楚尋聲就靜靜地站在對面,被這樣黑漆漆仿佛能看穿所有的眼睛盯著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楚尋聲索性盯了回去,直勾勾地看著白狄的眼睛。
只是他的眼神太過纏綿,淺灰色的眼眸像是蒙著一層煙霧一樣,柔柔地望著自己所愛的人,白狄率先敗下陣來,移開了視線。
算了,等會再殺。
“時候不早了,仙人休息吧。”
他看了看楚尋聲身上較薄的衣衫,聲音有些暗啞,“別忘了點那符紙,在下先走了。”
楚尋聲點頭表示明白。
等到那輕飄飄鬼魅一般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走到窗戶旁往外邊仔細查看一番。
寂靜的夜里外面黑的出奇,看不見任何樹木花草,只有風在刺刺地刮,像是指甲蓋在木板上滑過一般令人心里一緊。
楚尋聲將符紙丟在一邊,從乾坤袋里拿出一套夜行衣?lián)Q上。
他停頓了幾秒,還是熄滅了點起的一小盞燭火。
閉著眼睛的時候好歹記住了路,雖然不知道這點燈被邪物抓的事情是真是假,還是先摸著過去找到另外兩個師弟吧。
外面雖然黑,倒也不是睜眼瞎的地步,楚尋聲還是能看清一點路況,其實這路他白天也走過一回,晚上暗沉沉卻是感覺全然不同。
最為明顯感受的是植物。
這里的植物白天就很正常,與其他地方的一花一草并無異處,然而到了晚上,這些藤蔓與花朵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簇簇地移動著,像是一條蜿蜒爬行的蛇,勾勒出一道道奇異的紋路。
楚尋聲小心地避開那些枝蔓交錯的地方,盡量踩著鋪了石磚的路走。
只是他匆匆行走間沒有注意到,有一根細小的藤蔓,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從褲腳處溜了進去,輕飄飄地依附在腳腕處。
楚尋聲快步來到了宋戎的住處,敲響了房門。
隔壁不遠處就是齊嶸住的地方,楚尋聲剛剛輕輕一敲,齊嶸倒是先有察覺,打開窗門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小子有貓膩,大半夜里是誰來……師兄?”
楚尋聲將手指抵在唇邊,示意他噤聲。
齊嶸連忙對著自己的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已經(jīng)閉嘴,然后屁顛顛地跑了過來。
宋戎也從房間里打開了門,看見兩人卻并不意外,他拉開房門放兩人進去,而后皺著眉對大師兄說:“師兄,這符紙不能點了。”
楚尋聲問道:“怎么說?”
宋戎拿出那符紙,撕了一小片,燒了放在齊嶸的鼻尖。
齊嶸猝不及防吸進去一大口,頓時覺得頭昏腦脹就要倒下去,楚尋聲眼疾手快地將他扶住了。
齊嶸干脆賴在自己師兄的懷里,對宋戎怒目道:“你干嘛?”
宋戎心里暗自有些可惜自己剛才沒想到還可以這樣占師兄便宜,不然就自己上陣了,但面上只是垂眉斂目,一副溫順的樣子,“大師兄,這符紙中融了邪魔天尊的獸型毛發(fā),燃燒后可以讓即使再厲害的修仙者昏睡,沒有半點力氣,即使第二天醒來,法術也會大打折扣。”
齊嶸立刻站起來,怒目問道:“你怎么知道?”
宋戎輕飄飄回答,“書上瞧見的。”
“那第一天晚上為何不說?”
宋戎搖了搖頭,“我剛才想起來這味道是什么,昨夜匆忙,點了香就睡過去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知道這事,仿佛是有聲音在他的腦海中提醒他似的,奇怪得很。
宋戎不喜歡這節(jié)外生枝的東西,讓他甚至有點恐慌,似乎這超出一般的事情會將他拖得離大師兄越來越遠。
他低著頭,又不動聲色抬眼看了大師兄一眼,那黑色緊身衣勾勒出的優(yōu)美身線讓他有幾分干渴。
已經(jīng)三天零五個時辰?jīng)]有與大師兄親熱了。
他的乾坤袋還靜悄悄躺著師兄的鞭子,可惜,出門在外,師兄都不愿意教育他了。
其實師兄打的很輕,那痕跡已經(jīng)很淺,只是過了這幾天,宋戎夜里脫了衣衫去看,已經(jīng)看不見師兄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這讓他心里有幾分恐慌。
楚尋聲沒有注意到小師弟直勾勾的注視,點了點頭道,“小戎說的沒錯,這符紙確實不正常,后面如果遇到類似的手段,我們須要立刻封閉嗅覺。”
“對了,”他從乾坤袋里掏出自己順來的鑰匙串,“這里面或許有今天下午我們所看到的那地門的鑰匙,我們一個一個試試看。”
宋戎率先打開窗戶跳了出去,回頭要拉師兄。
楚尋聲看了他一眼,無視他伸出的手,自己翻了出去。
齊嶸跟著跳了出來,也挑釁地看了宋戎一眼。
今早看見的門被草草掩蓋了一下,楚尋聲用手扒開雜亂的藤蔓,拿手里的鑰匙一個個比對起來。
手里未試的鑰匙越來越少,然而地門仍然紋絲未動。
楚尋聲的眉頭越皺越緊,好在試到最后一把的時候,終于如愿以償插了進去。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用力將地門打開。
沉重大門發(fā)出悶悶的聲音,煙塵迫不及待地飄了出來,只撲人面。
楚尋聲掩住口鼻,還是咳嗽了幾聲。
齊嶸用手甩了甩煙塵,探頭過去看了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又從乾坤袋里拿了顆夜明珠出來,直接丟了進去。
夜明珠掉在底下,照清了下面的情況。
洞壁上長滿了苔蘚,有冰冷的水滴滑落,發(fā)出嘀嗒嘀嗒的聲響,最底下依然是藤蔓叢生,嶙峋的怪石形態(tài)各異,張牙舞爪,倒像是一群抬頭望天瘦骨嶙峋的鬼魂。
這洞并不算太深,楚尋聲借著輕功飛了下去。
兩人緊隨其后。
怪石形狀怪異,不便行走,濕冷的苔蘚更使格外的滑,不注意間就容易摔落。
楚尋聲低聲道:“小心一點。”
齊嶸又從乾坤袋里拿了三顆夜明珠,一人發(fā)了一顆。
果真是財大氣粗。
這洞穴很長,看不見盡頭,又四通八達,若是不知道道路的人走進來恐怕會迷路,一輩子困死在狹小的空間里。
雖然不知道原著里主角是怎么做的,但跟著他總沒錯。
楚尋聲退了一步,讓宋戎在前面帶路。
齊嶸不滿道:“師兄!怎么又讓他來!”
楚尋聲隨便扯了個謊,“宋師弟學的雜,卦學之流大概也會個七八分。”
卻沒想到宋戎果真點了點頭,從乾坤袋里拿出來一個卦象盤,天南地北地開始神神叨叨起來。
還真是會啊?
不愧是主角。
楚尋聲按住還想作亂的齊嶸,乖乖地跟在宋戎身后。
前面的道路果然順暢,幾乎沒有什么險路機關,一路順遂,幾人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只是楚尋聲忘了,雖然主角總是能求的生機,但也是最最過程曲折的那一個,在拐過一個過道之時,意外便發(fā)生了。
這過道是個晃晃悠悠的木橋,上面布滿藤蔓和蜘蛛網(wǎng),隨著走動會發(fā)出哐當哐當?shù)穆曇簦坪躐R上就要斷裂。
楚尋聲用著夜明珠的光往下面探看了一眼,黑沉沉不見底,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他們因為害怕這橋中途斷裂,稍微加快了點步伐,然而越怕什么越來什么,果然,走到了中途,那橋咯吱咯吱,響的更加劇烈了,同時伴隨著劇烈的搖晃,幾乎讓人難以站穩(wěn)。
楚尋聲還沒來得及拿出一把劍來,那橋便轟然倒塌,幾人隨著碎石斷橋一起迅速滾落下去,在劇烈的翻滾撞擊中失去了意識。
第123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4
狂風卷著雨珠肆虐, 黑云滾滾,灰霧氤氳,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 奏響一曲奇異的音樂。
雨夾雜著塵土, 砸在地上躺著的黑衣人身上。
只是到了這人周邊,似乎連雨絲都多一份柔情, 軟軟地落在人身上, 僅僅浸濕了衣衫,使那薄衣衫緊緊貼著人流暢優(yōu)美的身線,叫人面紅耳赤。
雨絲調(diào)皮地親吻著那人蒼白的臉頰,像是在輕柔地喚醒一位睡美人, 黑衣人長長的眼睫顫動著, 終于緩緩睜開。
楚尋聲忽略全身骨節(jié)的強烈痛疼, 勉力坐了起來,環(huán)望四周。
他身邊盡是些斷壁殘垣和細碎的石塊, 索性身上沒有被什么大石頭壓著, 除了四肢有些酸軟, 骨節(jié)被撞擊得格外疼痛, 并沒有什么更厲害的傷痛。
前面是一處巨大的石壁,石壁中間斷裂,有一個巨大的豁口, 從外面看不清里面的狀況。
自己大概是從那石壁處摔了出來, 到了外面。
原來方才走的那地宮并不全然在地下, 除了前面那一點路, 后面都有不易察覺的上坡, 走著走著已是山洞,而非地宮。
這樣大的動靜, 恐怕會引來白城主的注意。
楚尋聲從旁邊撿了根樹枝,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乾坤袋也在剛才的翻滾中失去了蹤跡。
他慢吞吞爬上一個稍高些的地方,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另外兩人的身影。
兩個師弟都是身修,身體壯實程度比他音修好很多,應該沒什么大礙,只是現(xiàn)下幾人滾落到了不同的地方,如何找到對方?
楚尋聲本來還想喊兩聲,但喉嚨實在干渴,環(huán)視之下也沒發(fā)現(xiàn)人影,干脆作罷,柱著枯木枝下了小坡。
天氣寒冷又飄著細雨,他的身體本就單薄,此下更是難受,正想要找個干燥些的地方坐下休息一會,卻聽見不遠處有聲音傳來。
“城主,這里的石壁不知道為何斷裂……”
楚尋聲趕緊尋了塊大石躲在后面,在黑夜中只露出一雙眼睛,向前看去。
身著一襲白衣之人撐著把油紙傘,身姿修長,裸露在外的皮膚在微雨下更蒼白得不似活人,傘下那雙陰沉沉的雙眼格外令人膽寒。
白狄輕飄飄地應了一聲,“或許是雨太大了,等雨停了叫人來修就是。”
那人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思考什么,又為難道:“可是那橋斷了,那送東西的隊伍一下子無法行走……”
白狄看了他一眼,丟給他一把鑰匙,“換一條路便是。”
鑰匙?
楚尋聲趕緊往身上一摸,好在那鑰匙放在身上沒有丟掉,他松了一口氣,繼續(xù)聽兩人談話。
白狄吩咐道:“等會你們從城主府旁邊的小門進去,有很長一段小道,記住順序,左右左右左左,這條路是生路。”
楚尋聲心頭一凜,忙記下來。
白狄又問道:“那幾個人找到了沒?”
手下?lián)u了搖頭,“沒有,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許誤打誤撞進了山洞走了死門,已經(jīng)喪生其中了。”
“是么?”
白狄似笑非笑地往這邊看了一眼,什么話也沒說,卻是悠哉哉地離開了。
他發(fā)現(xiàn)了嗎?
楚尋聲只覺得自己的脊髓在這一眼下都發(fā)涼了些,然而現(xiàn)在進行到此,也沒有回退的余地了,他只能等到兩人的腳步完全消失后,從石頭后面挪出來,悄悄跟在那城主手下的后面。
這人行色匆匆,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還跟了一人,楚尋聲不動聲色地跟著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好在夜里并沒有其他什么人,他只用躲開這人四處張望的視線。
爬了幾個屋頂,又過了幾個拐角,那人終于停了下來。
楚尋聲抬頭一看,高大的府邸像是吞人的巨獸,在黑夜中靜靜地蟄伏著,府邸牌匾上書寫著鎏金的幾個大字:城主府。
那下屬站在原地不動了,似乎在等待什么。
楚尋聲也躲在根大柱子后面,看著這人的舉動。
因為夜晚不能點燈的規(guī)矩,這里很暗,如若不是那人站的地方有月光透過樹葉撒下的一點光輝,楚尋聲都難以看清他。
只是這一路走來,也并沒有看見什么邪物。
他正這樣想著,忽然聽見了簇簇的聲響,不遠不近,似乎在慢慢靠近。
這聲音激得他寒毛豎起,骨髓都浸上了涼意,可看另一人卻恍然未覺,仍站在大門口,沒有絲毫畏懼的模樣。
楚尋聲皺了皺眉,朝發(fā)生的地方看去。
一陀不知名物體在緩緩地移動著,或許便是傳說中的邪物,它的下面白色的東西是什么?
他瞇起了眼睛,隨著那東西越來越近,所有部分都一清二楚。
那是四個穿著白衣的人,拖著一個很大的推車,推車上蓋著黑色的布,遮住了下面的物體。
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打了燈,身為城主的手下,卻完全沒有遵守城規(guī)。
這就是傳說中的邪物?
楚尋聲再次定睛望過去,那人一手掀開了黑布,直接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亮閃閃發(fā)著光,卻是一車的靈石。
靈石的旁邊躺了一具干尸,干尸的臉上甚至洋溢著微笑,然而臉頰凹陷,全身靈脈斷裂,已經(jīng)被吸干了所有靈力。
一個人皺著眉問道:“這是最后一個?”
另一人笑嘻嘻地回答他,“前幾日不是又來了三個?”
楚尋聲忍住干嘔的欲望,再次去看那干尸,仔細端詳下卻赫然發(fā)現(xiàn)他穿著的正是應天派的宗派弟子服!
楚尋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的手指不住地顫抖起來,險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幾人推著推車進了門,城主府門口又恢復了平靜。
寂靜之下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以及微風刮起樹葉的輕聲響動。
沒有什么邪物,沒有什么不能打燈,一切只是欺騙的謊言,為了在夜晚避開城中居民的雙眼。
如果有誰夜晚不聽城規(guī),打著燈出來發(fā)現(xiàn)了這秘密,恐怕就會在發(fā)現(xiàn)的第一刻死于非命,帶著秘密下了黃泉。
這么多的靈石,這么多的修者,這位城主,究竟想要做什么邪術?
楚尋聲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壓制住自己澎湃的心潮,貓著腰進了大門旁邊的小門,貼著墻壁走進了地道。
這里陰暗狹窄,洞壁上攀附密密麻麻的藤蔓,走在里面臉呼吸都有些緊張。
好在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把火炬,勉強看得清道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見面前出現(xiàn)了一道門,楚尋聲湊過去,將手中的鑰匙隨便選了一把插進去。
這次很幸運,第一把就選中了。
楚尋聲慢慢地推開大門,讓推門的聲音盡可能地小一些。映入眼簾的是兩條通道,都黑沉沉看不見盡頭。
左右左右左左。
楚尋聲挑了左邊的那一條,快步走到通道的盡頭。
果然,又是兩道門。
這次是右邊。
……
順著白城主的指示,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終于到了個有些不同的地方。
身后的通道昏暗逼仄,前面卻極為開闊,甚至能聽見潺潺的水流聲,嗅到一股奇特的異香。
這里開著極為燦爛的牡丹花,明明是在深不見底的地下,卻像是被滋養(yǎng)得極好,妖艷地生長著,近乎張牙舞爪。
不知道為何,這些極為美艷的花朵卻給楚尋聲帶了非常不好的預感,但前面只有這一條路,他只能繼續(xù)前行,盡量避開花多的地方下腳。
藤蔓及花朵縈繞在腿間,略有幾分扎人,使得小腿至膝蓋處麻癢的很,不好彎下身去撥,這癢意就越發(fā)明顯,像是要撓到心尖上去。
撥開一叢叢的花束,眼前的場景越發(fā)明了。
在花叢開的最頹靡的中央,是一處由看不出材質(zhì)的黑色石頭平整鋪出的平面,平面之上堆放著難以數(shù)計的靈石,在大平臺的四周,還旁伸出九個小圓臺。
圓臺之上,赫然是隨意堆放的累累尸骨,白骨相堆砌起來呈山,都被吸進靈力而死,死后還將尸骨運至于此,用血肉為這圓臺供養(yǎng)。
這無疑是一個祭臺!
最中心大祭臺上閃著不詳?shù)暮诮饒D案,很是熟悉,楚尋聲強忍住干嘔的不適感,想要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然而方才扎在腿間的藤蔓及花束卻忽然間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竟陡然收緊,緊緊纏住了楚尋聲的雙腿,枝葉如同倒刺一般扎進腿里,又麻又痛。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巖壁上的藤蔓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樣,迅速拉長纏住了楚尋聲的手腕,腿上的藤蔓一同發(fā)力,將他整個人一下子從地面拽起,呈大字型定在半空中。
雙手雙腳都被牢牢束縛住,楚尋聲試圖奮力掙扎出來,卻不想那捆縛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掙扎一般越發(fā)的收緊了,緊緊禁錮著四肢,使他根本無法動彈半點。
一朵牡丹晃晃悠悠飛了過來,輕飄飄地落在他的唇間,然而楚尋聲已經(jīng)精疲力盡,連將它吹飛的力氣也全無了。
第124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5
藤蔓和花朵遮蓋住所有視線, 一眼望去只有看不到邊的綠色。
從滿目的青翠中緩緩踏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寬袍大袖,長身玉立, 本來該是翩翩君子的模樣, 可惜蒼白到透明的皮膚和黑洞洞的一雙眼睛給他帶上了森森的鬼氣,使見者不寒而栗。
白狄慢慢走上前來, 用指尖挑走了楚尋聲唇上的花骨朵。
玉制一般的手指捻著花朵瞧了又瞧, 最后將那似乎越發(fā)紅潤的花塞進了自己的嘴里,嚼巴兩下咽了下去。
仿佛是嘗到了什么瓊漿玉液一樣,白狄伸出猩紅的舌頭輕飄飄舔了舔嘴唇,陰陰柔柔地開了口:“仙人怎么在這里啊?”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楚尋聲妄圖狡辯半句, “我睡不著, 出來閑逛進來的。”
白狄恥笑了一聲,手指一勾, 晃出了把鑰匙, “所以仙人是不小心沒有點符紙, 不小心打開了房門, 不小心順走了我的鑰匙,又不小心聽到了我說話,不小心跟著人來到了這旁道, 不小心正好每道門都走對了?”
楚尋聲冷笑了一聲, 硬氣道:“城主既然什么都知道, 又何必在這里唧唧歪歪?要殺要剮隨你便!”
“要殺要剮?”
白狄輕笑了一聲, 直勾勾地看著這位被牢牢束縛毫無還手之力的仙人, 眼神卻是越發(fā)露骨了起來。
他抬手慢吞吞摸了上去,撫上了自己早已垂涎許久的勁瘦腰肢, 感受著這人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我可不舍得直接將仙人殺了,像之前那些骯臟物一樣化為我的肥料呢。仙人可聽說過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仙人不想嘗一嘗牡丹的味道么?”
腰間處被冰冷手掌緊貼的涼意一直傳到神經(jīng)末梢,叫人有幾分自己為待宰羔羊的恐懼感,楚尋聲繃緊了身子想要躲開那雙手,但終歸是無濟于事。
全然受控于人的感覺極為不爽,楚尋聲無法動彈,只能厲聲罵他,“你這個殺人狂!你害死我宗門弟子無數(shù),我定會殺了你,如果我身死,我?guī)熥鹨膊粫胚^你!你…”
白狄的手輕輕一揮,一朵牡丹花就飄了下來,他將牡丹花再次放在楚尋聲的唇間,這樣這人就無法再說話了。
仙人今日穿了一襲黑衣,并不常見的裝扮,但在這人身上格外合適,緊身的黑衣貼著身線,勾勒出優(yōu)美的弧度,手腳被粗大的藤蔓捆綁,發(fā)絲凌亂,雙目怒視,卻更增添一分落難的美感,叫人想要對他為所欲為。
白狄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他手指輕輕一勾,那本就不牢的腰帶飄飄然墜地,像是一只蝴蝶。
“仙人可知道這祭臺祭的是誰?”
楚尋聲冷眼看他,沒法說話。
白狄笑吟吟地將手輕輕一揮,一支藤蔓靈活地飄過來,從楚尋聲衣領處伸進去,像是一只靈活的水蛇在里面肆意亂動。
只是幾下,那單薄的黑衣也被藤蔓解下,飄飄然落在了地上。
穿著衣服顯瘦,脫衣卻有一層薄肌,肌肉線條流暢有力,被藤蔓捆縛住的地方掐紅,胸膛因為主人的憤怒而起伏,汗珠順著肌肉線條流落下來,明明是荷爾蒙爆棚的身材,因著蒼白的皮膚和微垂的眼眸,又多了一分病態(tài)和禁欲的色氣。
白狄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他又將手輕輕一揮,藤蔓隨他心意捆上了那人起伏的胸膛。
那人猛地悶哼了一聲。
白狄又笑了一聲,一邊慢慢褪去自己身上的白色長袍,一邊慢條斯理地說:“很多年前邪魔天尊被正道圍剿,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jīng)身死,實際上并沒有,他只是被封印在了某個地方,出不來了。”
他的衣服層層疊疊,一下子竟然雜在一處解不開來,白狄暗罵了一聲,直接將衣服撕碎了丟地上,然后慢慢向楚尋聲走來。
他的身上有很明顯的紋身,是牡丹花,開的妖嬈艷麗,從胸前縈繞到腰間,一直蜿蜒到背后,沒入雙腿之間的隱秘之地。
白狄指了指自己,微微勾唇,“很明顯吧,一只牡丹花妖。”
他走上前來,指揮著藤蔓將楚尋聲放低了,而后抱住了眼前的人,使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
花妖的身體實在冰冷,又很滑膩,更像是一條狡猾的水蛇。
白狄感受著屬于另一人身體的溫度,閉上眼睛,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他的腿自發(fā)地纏繞上楚尋聲的腰,這下更像是水蛇了。
“那邪魔天尊雖然沒死,也差不多了,我這祭臺是多年前尋出的法子,只要將七七四十九個修真者獻祭,用他們的靈力和血肉供養(yǎng)邪魔天尊,就能夠獲得他的力量,直接飛升上界呢。”
白狄說著,又無章法地開始親吻起楚尋聲來,一邊憑空變出了兩枚丹藥,“看,就是這個,正好兩個,你一個,我一個,我們一起飛升上界,去做一對神仙眷侶啊……”
“去你的神仙眷侶!”
楚尋聲并不相信這樣邪門的法子,也不想踩著修真者的血肉飛升,他死命地偏過頭去,躲避白狄喂過來的丹藥。
白狄又笑了一聲,將那丹藥收了回去,聳了聳肩,“既然你現(xiàn)在不想吃,那就等會再吃吧,反正我們遲早會一起飛升的。”
楚尋聲眼神冰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絕無可能。”
白狄的臉色有些不好了,他冷哼了一聲,聲音森寒入骨,“仙人,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我有的是手段……”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眼又柔和了起來,“我知道了,仙人想必是對我還沒什么感情,仙人,我們花妖一族最善魅惑,你弄弄我,一定會喜歡的……”
在他說話間,一陣濃郁粘膩的花香逸散開來,楚尋聲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渾身發(fā)熱,熱氣如同巨浪一般從下腹升起,直通向每一處的神經(jīng)末梢。
眼前之人的眉眼越發(fā)模糊,只剩那冰涼的身軀,仍在一下一下地蹭著他,讓他本就混亂的神經(jīng)更是接近崩潰,只想要抓住這塊可以救他出火海的冰塊。
“什么……妖術……妖孽,你放開我……”
白狄勾唇一笑,“現(xiàn)在叫我放開?仙人,你現(xiàn)下已經(jīng)欲,火,燒,身啦,其實這也怪你,本來我只想要自己一個人飛升的,真奇怪,我怎么第一眼看見你,心就不受控制地亂跳?看來仙人你才是妖孽,使了什么妖術?”
他說著,控制著藤蔓將兩人的位置對調(diào),含情脈脈地躺在楚尋聲身下,甚至還有閑情雅致問:“仙人喜歡什么姿勢?”
楚尋聲的靈臺已經(jīng)徹底混亂了,他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那紅艷艷的唇吐出一個個意味不明的字眼,冰涼如玉一般的身軀緊緊貼著他,讓強烈的熱浪有一刻的喘息。他不自覺地主動靠近那冰涼的源頭,劇烈地喘息著,只感覺自己要爆炸開來。
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他已經(jīng)不知道是為何不可以了,只模糊地記得眼前的人很可恨,非常可恨,如果縱容了自己的欲望就會有非常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楚尋聲痛苦地喘息著,感覺自己是一塊要爆開的干柴。
可是他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了,他的理智在動搖,真的不可以嗎?箭在弦上為何不能發(fā)?
他試探性地將手探在那人的腰間,冰涼的觸感讓他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他要屈服了。
花花草草遮蔽了他的所有視線,他放下了所有的抵抗,任由自己的欲.望掌控行為。
但從花草的間隙處,很忽然地,他聽見了很小的聲音。
有人在喊他“大師兄”。
不是齊嶸,也并非宋戎,是誰?
他的背脊忽然發(fā)涼,他突然感覺全身滾燙的血液于一瞬之間冷卻了下來,所有欲.望消失不見,只余痛苦。
那遮天蔽日的花草間隙處,露出一點祭臺的影子,沒有人。
但血色快要流淌到他的心尖來。
這么多的師弟師妹犧牲在了與他一壁之隔的地方,而他在做什么?屈服于敵人的意志,迷醉在了軟玉溫香中?
白狄卻沒有留意到他的異常,甚至還放開了束縛的藤蔓,毫無察覺地瞇著眼睛低聲呻.吟,腰肢幾乎扭曲到一個難以置信的弧度,他似乎已經(jīng)到了高超,身體顫抖的格外厲害,像是痙攣一樣抽搐著。
楚尋聲的手摸到了那鑰匙,這是滿天的花草里唯一的利器。
花香限制了他的靈力,所以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將這把并非兇器的鑰匙插進了白狄的胸膛。
鮮血流淌出來,粘膩的紅色沾染他的大腿,所有藤蔓花朵于一瞬間干癟枯死,方才還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頓時現(xiàn)出了它的本來面貌。
冰冷的,血色的祭臺。
白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什么。
楚尋聲不想知道他要說什么,他木著臉,將鑰匙扭動了一圈,使這具本就冰冷的身體在最高超的時刻徹底沒有了氣息。
第125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6
宋戎趕到此處的時候, 只看見自己的師兄赤裸著胸膛,鮮血以兩人為中心向四周流淌,形成詭異而粘膩的氣氛。血液噴濺而出, 沾到師兄的唇角, 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他屏住了呼吸,緩緩走上前, 將自己的外袍脫下, 蓋在師兄的身上,聲音放的極輕,像是怕吵醒什么,“師兄, 沒事了。”
師兄回過神來,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從懷中拿出了一顆丹藥,“這是白狄祭邪魔天尊所得的丹藥, 聽說食之可飛升, 此等邪物, 還是由我拿回去交給師尊處理。”
宋戎自然沒什么異議, 他瞥了那丹藥一眼,暗紅的色澤讓他有種熟悉的不詳感覺,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只點了點頭。
“齊嶸呢?”
宋戎搖頭道:“不知道, 木橋斷裂之后, 我就沒看見你們了, 誤打誤撞到了這里, 又誤打誤撞開了所有門。”
誤打誤撞?
楚尋聲暗自喟嘆一聲,不愧是天命之子。
“先去找齊師弟吧。”
他穿戴整齊, 找宋戎要了一份留影石,將這里的罪證一一記錄,這才離開了這個昏暗粘膩的石窟。兩人相互扶持著,穿過一道道狹長的通道,眼前終于天光乍現(xiàn),微寒的空氣撲面而來,使得每一個毛孔都舒暢伸展,一切像是新生一般。
楚尋聲深吸了一口氣,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城主府中已是一片狼藉。
家丁們慌慌張張地私下逃竄,攜武器的紅衣侍衛(wèi)正將這些人張羅起來帶向別的地方。
那侍衛(wèi)頭子一轉(zhuǎn)身,正看見兩人直愣愣地站在對面,面上一喜,跑了過來,“楚公子,宋公子,在下找了您倆好久了!”
他邊說,邊招呼著兩人跟上,“我們少爺就差把這里都翻個底朝天了!”
原來此人是江東齊家的手下,名喚刀吳,齊嶸從那石橋上掉下去,久久找不到兩人,就回家去搬了救兵,城主府跟修真界第一世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比起來就算個小地方,更何況群龍無首,又是白日,少了神神鬼鬼的做派,直接控制住了場面。
其實假若一開始便知曉城主府的陰謀,三人合力也同樣能將這里控制,只是彎彎繞繞迷人心智,城主又弄出些許迷惑人的傳言來,這才著了他的道。
楚尋聲剛走到大廳,就有人一下子撲了過來,猛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嚶嚶嗚嗚起來,“師兄,師兄,我可算看見你了!我好害怕……”
刀吳將臉別了過去,看天看地看藍天白云,就是不看自家那冷酷的少爺那與平時迥乎不同的模樣。
齊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起來,又像一只狗一樣在人身上嗅來嗅去,疑惑道:“師兄身上怎么這樣濃膩的花香?”
楚尋聲用手拉開蹭來蹭去毛絨絨的腦袋,無奈道:“沒什么。”
他對著刀吳,又正色道:“還麻煩您控制局面,我已基本知曉情況,現(xiàn)在飛鴿傳音給師尊,我們應天派會來處理剩下的情況。”
刀吳連連擺手,“客氣了,客氣了。”
齊嶸又獻寶似的拿出一個袋子,正是楚尋聲的乾坤袋,里面裝著他的各式法器,如果丟了還真是心痛。
楚尋聲眼睛一亮,接過了乾坤袋,忍不住拍了拍齊嶸的肩膀,“齊師弟,好樣的!”
齊嶸的眼睛亮晶晶的,這下更像一只搖頭晃腦的小狗,刀吳又開始看天看地看藍天白云,心里暗自嘀咕起來。
早日處理早日結束,楚尋聲從乾坤袋里掏了個紙鶴出來,開始用靈力傳音:
師尊,這里的情況已經(jīng)基本明了。那白城主白狄是只修煉成人的花妖,楊柳城是多年前被鎮(zhèn)壓的邪魔天尊所在地,白狄為了得道飛升走了歧途,煉成的丹藥現(xiàn)下在我這里……
草草說完,將目的地注入紙鶴,紙鶴踉蹌一下,便飄飄然飛起來,半刻就不見了蹤影。
楚尋聲抬頭望著翻飛的紙鶴遠去,半響才轉(zhuǎn)過頭來。
宋戎卻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楚尋聲微微瞇眼,走了過去,“宋師弟?”
宋戎像是被嚇了一跳,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
楚尋聲看了他半天,忽然問道:“宋師弟以前的家不是在這附近?”
明明知道人家宋師弟已經(jīng)沒了家,還要扯人痛處,果然是壞蛋。
宋戎迷茫地搖了搖頭,“我好像記得是在這附近,但是……我一想到就腦袋痛。”
楚尋聲這原著是缺斤少兩的,而且看的也是略略一翻,只著重瞧了自己的戲份,對于主角這模糊的記憶也不清楚原委,只是本能地覺得有點奇怪。
當年師尊將灰不溜秋的主角丟在山下的時候,說的是什么來著?
楊柳城,好像是楊柳城。
這楊柳城與傳說中的邪魔天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邊上卻是有很多個小村莊,或許就是其中一個。
夜晚的邪物已經(jīng)證明并非事實,只是哄騙城中居民造成的假象,那被邪物滅村的小村莊又是怎么一回事?
師尊斷然不會說謊,只是當時師尊表述含糊,現(xiàn)在又過了好多年,楚尋聲也記不清當時究竟是怎么說的了。
或許只是多想吧,外界偶爾闖來一兩只邪物,也確實有可能。
可宋戎就算再好運,也不可能恰好走對密門每一道關卡吧?
宋戎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楚尋聲,烏黑透亮的瞳孔似乎藏不住任何秘密。
“怎么了?師兄,有什么問題么?”
師兄皺眉看了他半響,搖了搖頭,“沒什么問題。”
師兄的眼眸在陽光下顯得有些淺,溫柔的波浪在其中蕩漾,像是秋水一般,但宋戎知道,在寂靜無人打擾的深夜里,那眼眸也會帶上冷峻和漠然,微勾著唇角命令他跪下。
這是屬于他的殊榮。
宋戎不會允許有任何變故發(fā)生。
……
幾人交代一番,就離開了城主府。
白天的楊柳城還算是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動著,似乎要將晚間不得出門的不得勁好好迸發(fā)一番,各個角落都擠滿了人。
三人穿過街道,面前是一座漂亮的茶樓,碧瓦朱檐,流水環(huán)繞,也有輕歌曼舞,但不落俗套。
有齊嶸這個富二代修二代在,自然是不存在囊中羞澀的情況。
三人徑直走進了茶樓,尋了一處地方坐下。
到了齊嶸展現(xiàn)自己的時候,他興沖沖地拿起菜單,看了又看,覺得實在有些便宜,并不符合自家?guī)熜值纳矸荩磶熜忠呀?jīng)入座,只好對著一旁的小二吩咐道:“上最貴的,最好的就是。”
出門在外還是從簡為好,楚尋聲正要溫聲勸言,忽然聽到隔壁茶桌開了腔,大聲談起話來。
路人甲:“今天包圍城主府的人什么來頭?看著好氣派!”
路人乙恥笑了一聲,“這你都不知道?正是那江東齊家!”
路人甲驚呼一聲,“那個修真界第一世家?城主犯了什么事,冒犯了他們?”
路人乙搖了搖頭,“這我哪里知曉?只是我覺得,城主府的位置建的不對,風水不好,我早說過,一定會有問題的!”
路人甲嘿嘿笑了兩聲,“你還會看風水?”
路人乙聞言“哼”了一聲,“這還需要看?你來的晚不曉得,這地方以前亡了村,聽說是邪物干的,新城主來了,愣是往那亡了村的舊址蓋了樓,建了城主府,你說,這不是胡鬧嗎?也不怪現(xiàn)在莫名與齊府有了恩怨,這城主也當不成!”
楚尋聲眉心一跳,“亡村?”
他轉(zhuǎn)頭去看宋戎,宋戎低著頭看不清神情,只是訥訥道:“師兄,我不記得了。”
大師兄出門在外要顧及形象,楚尋聲也不好再逼他,只好點了點頭,“算了,之后再談。”
齊嶸冷哼了一聲,目光森寒地看著宋戎,“我早說這宋師弟來路不明!師兄,留他在宗門遲早會害了我們大家!”
宋戎沒有辯駁,只是垂下眼眸,不痛不癢地回了句,“我不是。”
齊嶸最討厭他這模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似的,他冷笑道:“你說不是就不是?亡了村怎么就你逃脫?師兄,估計他就是個邪物變得,來我們宗吃人來了!”
而且可能還是個色中餓鬼邪物,來了宗門勾引人的!齊嶸在心默默補充。
楚尋聲看了義憤填膺的齊師弟一眼,又看了看低著頭垂著眼小可憐狀的宋師弟,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罷了,回宗再談。”
……
他把玩著手中的另外一枚丹藥,心里暗道抱歉。
他只會上交一份,另一份,原主聽信了吃了丹藥可以直接飛升的謠言,偷偷藏了起來,然而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宗派里的大長老就掏出了古籍說這該有兩份。
大師兄不是個好人,但最最注重自己的形象,他害怕此事敗露讓自己名聲掃地,干脆將丹藥混著水送給了本就討厭的小師弟。
丹藥非傳說中的那樣能讓人直接飛升,而是會使人走火入魔乃至爆體而亡。主角吃了丹藥之后走火入魔墮入了魔道,被師門厭惡至極丟進了萬魔窟,不知道受盡了多少磨難多少廝殺,才從最最可怕的萬魔之窟爬了上來,一路砍殺,成了魔界的尊主。
而昔日這假仁假義害他無數(shù)的大師兄,自然被日后的魔界尊主重點關照,關進魔界地牢百般折磨,百種刑法一一上陣,在這位大師兄所最恐懼的萬人唾棄的丑陋狀態(tài)下死去。
楚尋聲打了個寒顫,暗中看了眼宋師弟。
宋戎察覺到師兄的眼神,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卻看到師兄的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
第126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7
有了齊嶸的飛天寶馬, 返回應天派也只是一兩天的事。
幾位長老這幾日陸續(xù)回來了幾位,坐在高堂之上不知道在討論些什么,師尊仍然是那一身黑衣冷若冰霜的樣子, 鋒利的眉眼蓄著寒意, 只有在看見大徒弟的時候稍緩了些,走上前來細細查看可有受傷。
楚尋聲只能任由師尊左拉拉右瞧瞧, 有些無奈道:“師尊, 我沒事。”
裴衍并不放心,又用靈力探查,確定大徒弟毫發(fā)無損,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兩個小徒弟, 隨口關心道:“你們怎么樣?”
齊嶸率先回答:“師尊, 我們沒事, 大師兄還繳獲了那鬼丹呢!”
二長老摸了摸自己長長的胡須,他是一個嚴厲不茍言笑的老頭, 但是很會陣法, 座下弟子甚多, 大多沿襲了老師的性子, 不愛說話,沉默寡言。
“那鬼丹呢?”
楚尋聲從乾坤袋中將丹藥拿出遞給二長老,欲蓋彌彰似的, “只有一枚。”
丹藥通體呈暗紅色, 在大堂白光的照耀下閃著不詳?shù)纳珴? 多看了一會就要被吸進去似的。
二長老不愛外出, 平日里多愛鉆研古籍, 對丹藥也頗有造樹,他將這丹藥捏在指尖看了半響, 饒有興趣地說:“我回去研究一下。”
三長老很愛長篇大論,是個話多的小老頭,座下的弟子也跟他一樣,頑皮愛笑,平日里楚尋聲最常接觸的就是他們。
又像往常一樣,三長老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像是活動結束的領導講話,又臭又長沒有營養(yǎng)。
楚尋聲站的筆直,不時點頭表明自己在認真聽,但暗地里打了好幾個哈欠,面上略有疲態(tài)。
裴衍莫名覺得徒弟很像一只小動物,無精打采的樣子也很可愛。
“罷了,”裴衍笑了一聲,對三長老說:“你跟我說吧,之后我再傳話給我這幾個徒弟。”
楚尋聲遞給師尊一個感激的眼神。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二長老也懶得聽三長老說話,聽裴衍這么說,趕緊拎著丹藥盒子就出了門,大概又要廢寢忘食地研究那丹藥去了。楚尋聲也帶著兩位師弟出了大堂,三人分頭回了自己寢殿。
剛推開門,他就被院子里桌上堆的滿滿當當?shù)臇|西嚇了一跳。
都是些漂亮的禮物,一看包裝就極為用心,上面夾了五花八門的小卡片,楚尋聲粗略一看,大多是祝福和表示喜愛,還有些言辭露骨的,他姑且略了不看。
楚尋聲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幾天,怎么好像去了幾年一樣?
他細心地將禮物分門別類,放進了幾個大箱子里面。等他放完,一只小花貓“騰”地一下蹦了上來,跳到了楚尋聲身上。
“嘶!”
楚尋聲輕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將小花貓抱住,驚訝道:“小八!你怎么吃那么胖!”
小八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眼,確定主人的表情并非嫌棄,才神氣地甩了甩尾巴,蹭了蹭主人的胸膛。
看來是這幾日他不在,師弟師妹們鼓足了勁喂的。
楚尋聲嘆了一口氣,坐在石凳上,將小花貓的肚皮朝上揉了揉,柔軟無骨,手感極棒。
小八舉著爪子挺了挺肚皮,忽然豎起了耳朵:是誰在罵它!
它骨碌碌地轉(zhuǎn)眼一看,正對上主人沒關進的院門,門縫里鉆出了幾張熟悉的小臉,滿臉的義憤填膺,“討厭的小八,怎么蹭在大師兄的身上不下來?!”
“我能不能魂穿小八啊…我也想要在大師兄的懷里躺著,被那雙琥珀色的淺色眼眸溫柔地注視著,被大師兄骨節(jié)分明好看的手輕飄飄地撫摸背脊骨啊!”
“別說了,我感覺有點麻癢了……爽到了好嘛。”
小八揚起趾高氣揚的貓臉,一一瞪了回去,扯著主人的衣袖示意他去把門關好。
楚尋聲走過去,看到眼睛眨巴眨巴的幾位師弟師妹,還略有些驚訝,隨后恍然大悟,“來看小八的?”
領頭的師妹言綿羞澀地點了點頭。
不愛說話,看來是二長老門下的。
(插播一條新聞:傳聞二長老的門下全是沉默寡言愛做事的弟子?
官方打假:此傳言為假!表面上沉密寡言,實際是一堆老黃油,水靈鏡里大師兄的澀澀同人文半壁江山都是這些人打下的!)
楚尋聲溫柔地朝幾位師弟師妹笑了笑,打開院門,“怎么不叫我?在外面站著是怎么回事。”
言綿捏著自己的手指,聲音柔軟:“擔心打擾到大師兄。”
她一邊說話,一邊羞答答地抬眼偷看,只覺得月亮也憐香惜玉,將銀白色的光輝輕柔地灑在大師兄肩頭,淡淡的光暈在發(fā)絲間纏綿,像是在親吻大師兄用綠玉簪隨意豎起的長發(fā)。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楚尋聲將小八抱起來遞給她們,幾人抱著小花貓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
小八“喵”了一聲,舔舔爪子。
小楚是它008一個統(tǒng)的小楚!
……
幾日舟車勞頓,終于可以休息,楚尋聲給自己施了幾個清潔術,幸福地躺在了床上。
“咚咚咚,咚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很急切,又像是怕驚擾了人似的,放的比較輕。
怎么還有擾人清夢的?楚尋聲長嘆一聲,捻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走過去。
夜色融融,彎月如鉤,點點繁星莫名有些黯淡,風吹修竹沙沙作響,給本來靜謐美好的夜晚增添了一分詭譎。
門嘎吱一聲被打開,來人急匆匆地闖入,又猛地將門關上。外面的月光被一下子遮蓋,室內(nèi)沒有光源,昏暗得看不清來者面孔。
“尋聲……”
聲音很沙啞,放在其他世界大概是熬夜吸了半宿煙的狀態(tài)。
楚尋聲遲疑道:“師尊?”
裴衍點了點頭,借著夜色掩住自己的疲憊,伸手按了按眉心,長舒了一口氣。
他手輕輕一揮,燭火不點自燃,照亮了低沉肅穆的眉眼。
“尋聲,那鬼丹還有一枚,你……為何要隱瞞?”
(應天派采訪小錄
主持人:大長老,請問為人師長,應當如何?
裴衍:(不假思索)自然是要言傳身教,公平公正……
主持人:如果徒弟干了壞事?
裴衍:大義滅親,冷酷無情。
主持人:如果是大徒弟……
裴衍:不會,尋聲溫潤如玉,高風亮節(jié),懷瑾握瑜……不可能會做壞事。
主持人:如果真的是?
裴衍:原則之所以不是鐵則……就在于它可以被適當打破。
主持人:不行!你徒弟干了壞事應該被……!
裴衍:(拔劍))
第127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8
昏黃的燭火沉沉, 使人的眉眼鍍上一層陳舊的色彩。
燈下的徒弟顯得更溫潤,像是一塊上好的玉石,沒有一絲瑕疵。
裴衍不希望這塊玉石染上瑕疵。
他按了按眉心, 感到頗有幾分頭疼。
徒弟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像是不敢看他,低眉斂目。
裴衍長嘆了一聲, “難道你拿走了?”
徒弟又點了點頭。
裴衍的頭更疼了, 太陽穴處隱隱作痛,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大肆肆地敲鼓奏樂似的,“你為何要拿那鬼丹?難道你還信那吃了飛升的鬼話?!”
楚尋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師尊, 我只是想試試……”
裴衍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自己心里徒弟是一等一最好的修仙者,高風亮節(jié), 懷瑾握瑜, 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只可能是一時受奸人蠱惑, 鬼迷心竅了,可事情已經(jīng)做出,沒有回旋的余地, 將這樣重要的鬼丹私藏, 修心不正, 若是讓旁人知道, 幾乎是能讓徒弟名聲掃地, 甚至逐出師門的罪名。
“尋聲,你怎么會, 唉!”
楚尋聲慫拉著眉眼,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唇,大概有些倔強或者乖巧的樣子。
裴衍許久沒有看到徒弟這樣子,他的心驀得一軟,像是泛起了酸水的發(fā)酵果汁,突突地冒泡泡。
罷了,罷了,是他的錯,竟沒有發(fā)現(xiàn)徒弟對修仙得道有這種執(zhí)念,才致使徒弟誤入歧途,如今出現(xiàn)這種狀況,是他的問題。
尋聲以前從來不可能有這種心思,自從那姓宋的小弟子來了門派,徒弟都不像徒弟了,搞得山門烏煙瘴氣,以至于此。
他心里漸漸有了主意,卻還不知該怎么與徒弟說。
楚尋聲此時更是無措,按照原劇情,他只需要在不安中將丹藥混在茶水里給主角喝下,而后在主角被趕出師門之后推他入萬魔窟,屬于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可如今,師尊知道了此事,他怎么嫁禍于主角?
楚尋聲閉上了眼睛,滿臉灰暗,“師尊,我害怕……”
一滴清淚緩緩從眼角低落,砸在裴衍的衣衫,他恍惚覺得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清涼如玉的人,哭泣也是無聲的,偏偏那無聲的哭泣裹挾了千斤的重量,使冰冷的淚珠化作了滾燙的巖漿,灼燒得裴衍心底痛疼難忍。
“尋聲,別哭……我會想辦法的。”
楚尋聲睜著淚眼看著他,眼眶發(fā)紅,斑駁的淚水掛在眼角,反射著細碎的光。
“師尊有什么辦法?”
裴衍深呼吸了一口氣,“宋戎本來就不該在應天派,只是陰差陽錯進了宗門,就將此事推給他,趕他出去吧。”
“那丹藥呢?”
楚尋聲眨了眨眼,“已經(jīng)銷毀了。”
“嗯,也好,明日你帶他去后山。”
裴衍說完,站起身來,“早些休息。”
楚尋聲乖乖點頭。
……
齊嶸是個愛起早的,一大早就跑到大師兄門口,蹲著等師兄起床。
今天有些特別的事,他看起來更急躁了些。
等到小花貓懶洋洋地從樹上跳下來,他趕緊推開了門,果然師兄已經(jīng)洗漱完畢,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慢慢喝茶。
齊嶸兩步作一步跨了過去,坐在師兄的對面,“師兄,你知道嗎?聽二長老說,那丹藥應該有兩枚!”
楚尋聲喝了口茶,“那又怎么?”
齊嶸一拍大腿,“師兄!肯定是宋戎那小子動了賊心偷了隱瞞我們的!我當時就瞧他不對勁的很!”
茶水有點微燙,楚尋聲吹了吹,水面泛起細小的波瀾,像是他此刻的心境。
“你去把他叫來。”
“師兄難道你還不信…哦!我馬上去!”
齊嶸興沖沖地出了門,隔老遠還能聽見他歡快地跺腳的聲音。
楚尋聲抬眼看了看,確定四周無人,才將那枚丹藥取出。
暗紅色的丹藥閃著不詳?shù)纳珴桑袷窃诰嬷裁此频模䦟ぢ暶鏌o表情地看著它,半響,手指微微用力,將其捏碎。
丹藥的碎渣掉進下面的茶杯,在微微的晃蕩之后消彌入水,消失不見。
“師兄!師兄!”
齊嶸的聲音響起,門應聲而開,楚尋聲轉(zhuǎn)頭望去,一襲紫衣神采飛揚的少年背后還跟著臉色蒼白的主角。
宋戎穿著黑衣,更顯得面無血色,在齊嶸的眼里就是做賊心虛了。
他一進來,就立刻撲到楚尋聲身前,抓著師兄的袖子,“師兄,我沒有!”
楚尋聲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垂著眼說:“急什么,先喝口茶水吧。”
宋戎端過茶杯,一飲而盡,茶水有的奇怪的銹味,在喉嚨里慢慢發(fā)酵,但他并沒有當回事,依舊拽著師兄的衣角,“師兄,我不想走……不是我……”
楚尋聲垂眸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走吧,跟我一起去后山。”
從后山下了山門去,再走一段距離,就是正派英賢設陣鎮(zhèn)壓的萬魔窟,陣法處有只進不出的口,一般派中弟子犯了大錯,諸位長老就會在后山集合,集體判決,再決定將犯錯弟子逐去何地。
宋戎一聽,啞著嗓子搖頭,眼眶發(fā)紅,眼淚卻卡在眼角不愿落下,只是搖著頭反反復復地重復:“師兄,不是我,不是我……”
他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聲音酸澀難聽,像是求救一樣重復著。
楚尋聲只能別過頭去,不看他像小狗一樣破碎的眼神。
“走吧。”他拉起宋戎的袖子。
……
后山的距離并不算多遠,宋戎卻仿佛走了幾千步,他只感覺腳越來越重,越來越重,重到他幾乎難以抬起。
那些師尊,師伯,師姐,師弟……默然無聲地站在一處,靜靜地看著他。
宋戎的眼淚一下子盈滿了眼眶,他憋足了勁將淚水收回去,卻在看見師兄的那一刻如水堤潰敗,大滴大滴的淚珠奪眶而出,砸落在地上。
二長老依舊是那副嚴肅的模樣,他皺著眉問:“宋戎,你如實說,丹藥是你拿的?”
宋戎無力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忽然覺得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竟然慢吞吞點了頭。
自己的聲音從嘴里傳出來,嘴唇不受控制地顫動,吐出一個個字眼,“是我拿的。”
二長老臉色冷了一分,“這可是魔物,你難道吃了?”
宋戎的神色有些恍惚,眼眸中閃著奇妙的光芒,“我吃了,或許馬上就要飛升了。”
裴衍的神色一滯,暗中看了楚尋聲,見他面色如故,似有所察,最終還是不發(fā)一言,轉(zhuǎn)回了頭來。
“飛升?!”二長老暴怒,“果然是外面來的野小子,不知好歹!這是魔物!怎么可能飛升?!倒是有可能叫你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你又為何毫發(fā)無傷?”他神色一變,緊緊盯著宋戎,“難道已經(jīng)入魔?”
二長老飛身上前,一把拉住宋戎的手,把上經(jīng)脈,皺眉道:“雖有星點魔氣,卻好像并不肆虐,很是溫順……奇怪。”
裴衍的眼神一暗,走上前去,“縱然尚未徹底走火入魔,偷盜魔丹修邪道一事屬實,按門派規(guī)矩,應當投入萬魔窟。”
三長老與宋戎平日里有來往,關系較好,聽罷摸了摸胡須,遲疑道:“但到底是我門派弟子,此事也是受奸人蠱惑,魔氣存在但不肆虐,不會造害生靈,還是留一條生路,差人送到萬魔窟之外,不準再入門派吧。”
二長老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他望向裴衍,“你覺得呢?”
裴衍扼首,“可行。”
幾位師弟走了過來,聽從長老們的命令,押著宋戎就離開了。
宋戎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任由他們將自己拉走。
只是眼淚像掉了線的珍珠,流個不停。
……
等到幾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再也看不見,楚尋聲才像回過神來一般,朝幾位長老行禮道:“弟子身體略有不適,先回去了。”
幾位長老都對這個品行端正,能力超群的門派大師兄頗為青睞喜愛,聞言自然是點頭應允,裴衍愛徒心切,還多嘴問:“可有大礙?”
楚尋聲搖了搖頭。
他緩步朝殿外走去,直到四周沒有人影,走出了幾位長老無意識放出的神識范圍外,才斂目肅顏,轉(zhuǎn)身朝山下走去。
修者的腳程快,只是片刻,就趕上了之前的幾個押送的師弟師妹。
楚尋聲躲在大樹后面偷看,善良的師弟師妹們給了宋戎幾塊靈石,又看他實在不回應,才開口道:“今后你就不是我們應天派的人了。”
這話有點傷人了,一位師妹搓了搓手,道:“以前看大師兄對你特殊,我還對你不好,希望你不要在意。”
宋戎始終沒有回應,只是在那師妹提及大師兄時,眼里有了一點別樣的色彩。
天邊忽然烏云滾滾,不多時就有暴雨傾盆而下,打濕了行者的衣衫,將碎發(fā)都濕答答地貼在額前,顯得格外狼狽。
那師妹暗嘆這宋師弟真運氣不好,被逐出門派還要被淋成落湯雞,不是心里更難受么?
但他們也言盡于此,雨越下越大,他們也不想費靈力來避雨,于是匆匆告別,離開了此地。
等到那些腳步聲逐漸遠離,宋戎才像是卸下了全身的偽裝,他疲憊至極,慢慢地蹲在了地上,任由傾盆的大雨砸在自己的身上,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無助。
師兄……
他想起方才師兄無動于衷的神情。
又是誰控制了他?
前面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萬魔窟,他蹲在地上,抬眼望去,只能看見無盡的黑暗,像是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密密麻麻的雨像是絲線一樣在身上穿過,變得輕柔,他恍惚間感覺這雨變得溫柔了,像是師兄在狠戾的一鞭過后的輕飄飄撫摸。
他懷念那溫柔,在痛苦的喘息之間被賦予了其他的色彩,竟更像是愛撫。
是錯覺么?
宋戎覺得自己好像嗅到了師兄身上清淺的竹子香味。
砸落在身上的雨絲被傾數(shù)罩住,只有零星的碎雨絲尋了角度斜著刮過來。
宋戎緩緩抬頭,正對上一雙盛著綿綿秋水的溫柔眼眸。
眼眸的主人撐著一把油紙傘,斜傾的傘面露出瘦削流暢的下顎和優(yōu)美的薄唇,背脊挺直,卓然而立,像是一株風姿綽約盈盈獨立的蓮。
他愣住了,“師兄?”
轉(zhuǎn)而是欣喜若狂,“師兄!你來找我了?你相信我?我就知道……”
優(yōu)美的唇微微勾起了一點弧度,露出了宋戎所熟悉的惡意。
他略略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那雙手毫無預兆地推了他一把,一個法陣結成在他身后,宋戎一下子跌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那張美麗溫和的臉揚起了一點假惺惺的同情,隨機變成了笑意,那人舉起了手,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微微搖擺,薄唇輕動,“再見,宋小師弟。”
第128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19
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不知跌落了多久,才墜落至地上。
率先聽見的是一聲“砰”的一聲巨響,其后才感覺到全身骨骼各處斷裂所傳來的劇烈疼痛。
宋戎慢慢轉(zhuǎn)動身體, 骨骼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大概是斷裂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發(fā)出簇簇的聲響, 猛獸低沉喘息仿佛就在耳邊, 叫人遍體生寒。
如果是平時,宋戎尚還可以拿著劍沖過去,不管是什么猛烈的邪獸,總歸有一戰(zhàn)之力。
可今日的情況截然不同, 體內(nèi)的真氣被盡數(shù)封存, 奇異的魔氣在體內(nèi)肆虐, 狠命地沖擊每一寸筋骨,每一點末梢神經(jīng), 像是將血肉模糊的傷口浸入鹽水之中, 像是絲絲麻麻的針從骨髓中穿梭, 叫他痛苦至極, 甚至難以站立,更別說與之一敵了。
這是哪里來的魔氣?
宋戎知道自己沒偷拿魔丹,而今日若一定要說吃了什么與眾不同的東西, 就只有師兄的那壺茶了。
他苦笑一聲, 抬臂擦去唇角血污, 喘著氣抬頭看向黑暗之處。
黑暗遮蔽了可怖之物, 只有那一雙碧綠色眼睛發(fā)著幽幽的光, 緊緊盯著自己的獵物。
宋戎勉力從懷中掏出一把劍,支撐自己半跪起來。
野獸緩步從黑暗中踏出, 這只兇獸身長數(shù)丈,毛色黯淡無光,只有牙尖閃著鋒利尖銳的微光,幽綠色的兩只眼睛閃著兇光帶著冰冷的殺氣。
一人一獸冰冷地對視著,形成了某種短暫的和平。
然而夜色漸濃,那猛獸越來越煩躁了,幽綠的瞳孔里閃爍著對什么東西的恐懼,在一息之間,忽地沖了過來,一把將宋戎撲倒在地。
宋戎本來就被那魔氣所逼,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此刻自然不敵,一下子被那兇獸死死壓住,掙脫不得。
熏人的臭氣彌漫在四周,兇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一下子撕咬住了宋戎的大腿,“唰”的一聲撕下了一大塊血肉。
宋戎慘叫一聲,腿上血淋淋一片,他拼盡力氣從腰后摸出了一把彎刀,用盡全力甩了過去。
彎刀扎在兇獸的背部,并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傷,卻叫它更加憤怒,大爪一揮,幾乎要將這個膽大包天的人類撕成兩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刺骨的痛意鉆進骨髓深處,縱使是凌遲也不會比這再痛的了,宋戎的面色煞白,可比這更痛的是體內(nèi)似乎嗅到了血腥味更加興奮肆虐的魔氣。
“不,不……”
他還不想要入魔,他還……
魔氣將丹田所有真氣一掃而光,隨機像是有了靈識一般,在耳旁低語:
為什么不入魔?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宋戎頭痛欲裂,臉色蒼白,四肢痙攣,狼狽地趴在臟污的地上,痛苦地翻滾。
天色越發(fā)地昏暗了,詭異的紅色云朵幾乎壓人眉睫,甚至能聽見像是地獄之底傳來的可怖低語。
那兇獸一下子瞪大了幽綠色的眼睛,竟像是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樣,從喉嚨里發(fā)出低聲的怒吼,慢慢地往回退,退回了黑暗之中。
宋戎無力地趴在地上,余光能瞥到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可他已經(jīng)毫無力氣再逃跑了,連抵抗那魔氣的力量都已干枯殆盡。
魔氣在他耳邊低語:你師兄折辱你,你師門不信任你,你憑什么要堅持?快接受我吧……
宋戎在心里搖頭,他想起師兄勾唇輕笑的臉,心里涌起的竟然不是憤懣,而是渴望,他笑了一下,只是微弱的力氣連牽動嘴角都沒法支撐,喉嚨里涌起血沫來,鐵銹的味道在口中彌漫。
那魔氣起先是陌生人的聲音,漸漸地變得熟悉,最后竟然變成了他自己的聲音:
那么,你甘心么?這樣被師兄毫不在乎地拋棄?你知道的,那些特殊的對待,甚至更為親密的接觸,更近甚至負的距離,有可能在別人身上重新上演……你甘心嗎?再也嗅不到那人的清香,再也看不到那雙如水的眼眸,再也摸不到……
你不是夢寐以求某一天更親密的距離么?不是夢寐以求那人能在你身上露出情動的模樣么?
宋戎苦笑了一聲。
原來這魔氣還能升級,一步步體察他的內(nèi)心啊。
只是他再也沒有力氣了,平躺在地上,四周是自己身體里流出的鮮血,似乎在干涸凝結,宋戎已經(jīng)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勉力睜開眼睛,正好看見那暗紅色的身影行至身前。
紅衣人生的面如冠玉,矜貴優(yōu)雅,墨色長發(fā)及腰,如同上好的錦光綢緞一般,狹長的鳳眼里閃爍著妖異的光,右眼瞼暗紅色的淚痣更是奪人魂魄。
那人搖晃著一把紅扇,像是看一只不起眼的螻蟻一樣,瞥了宋戎一眼。
肆虐的魔氣安靜了一瞬,隨即更為狂亂。
“邪魔天尊?”
紅衣人眼底微光一閃,停住了腳步,蹲了下來,“你還沒死?”
宋戎確信自己沒有見過此人,但他已經(jīng)沒了力氣反駁,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
等他再睜眼的時候,所處之地已然不是冰冷腥臭的地板,抬眼望向四周,軟菱紗帳,暖香撲鼻,身上的被褥花紋華麗繁復,腳下的地板竟由白玉砌成,極盡繁華。
這是哪里?
宋戎輕輕咳嗽了一聲,手腕一翻,探向丹田處,卻驚異地發(fā)現(xiàn),那魔氣已然完全遍布他的體內(nèi),但又似乎全然為他所用,抬手間就能感受到磅礴的力量。
這是屬于他的力量嗎?
除去這力量,還有一種非常陌生的惡意,似乎只有稍加引誘,就能使他完全失控。
宋戎努力平息自己心緒,勉力坐起來,全身雖然酸痛無力,但仔細探查就能發(fā)現(xiàn)所有斷裂的經(jīng)脈都已盡數(shù)恢復,甚至那被兇獸咬下來的血淋淋的傷口也已不再作痛。
傷口都恢復了嗎?
宋戎拉開被角,動作猛地一滯。
的確沒有任何傷口,卻比有傷口更要恐怖萬分,從大腿至小腿,密密麻麻布滿了皺巴巴的疙瘩,像是九十歲老人的皮膚風干了一般,令人視之覺得惡心至極。
宋戎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兩只手急切地摸向了自己的臉。
左臉光滑如初,而右臉坑坑洼洼的觸感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不,不……”
宋戎爬似的翻下了床,連滾帶爬地到了房間內(nèi)有光滑鏡面的地方。
鏡子處現(xiàn)出了一個面目可憎的人影,左臉俊美,而右臉卻坑坑洼洼皺皺巴巴,可怖非常。
宋戎不可置信地摸上了鏡中的臉。
下一刻,洶涌的魔力噴涌而出,將鏡面“啪”的一聲砸的粉碎。
碎片砸落下來,扎進宋戎的皮膚,可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失了魂地喃喃自語: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不,太丑了,師兄一定會厭惡嫌棄至極……太丑了,太丑了……
那魔氣肆虐起來,又在他耳邊低語:管你師兄怎么想?等你出去了,把他鎖在床頭,日日夜夜纏綿不休,關了燈還不是一樣爽?
霎那間,宋戎發(fā)覺自己再次不受控制了,只是不像在后山受審的感覺,卻是自己的邪惡面被單獨抽取了出去,控制了身體的感覺。
“他”舉起了自己的手,在陽光下看著那些皺巴巴丑陋至極的皮膚,竟然呵呵地笑出了身。
“真好笑,百年后的我竟然這么沒出息,為了一個偽君子尋死覓活?”
他的笑聲陰森恐怖,像是被砂紙磨過了一般粗糙,又像是地獄爬來的惡鬼,令人聞之驚懼。
門“啪”的一聲開了,身著暗紅色長袍的人跨步進來。
“真好笑啊老邪,你的分神竟然困于情愛?看樣子還是被人拋棄……”
魔氣一下子席卷了過去,猛地將紅衣人撞擊到墻上,宋戎聽見自己冷冰冰的聲音:“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多嘴。”
紅衣人微微一笑,打了個響指。
宋戎頓時感覺自己能控制軀體了,他默默站立著,有些難以理解地消化剛才所看見的一切。
紅衣人慢吞吞把自己從墻上扣了下來,“嘖”了一聲,揮了揮手,墻面就恢復如初。
他看見宋戎茫然的眼神,嗤笑了一聲,“怎么?傻掉了?”
宋戎皺眉道:“你是誰?”
紅衣人施施然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后開口道:
“我叫赤色,是只勉強算是魅魔的魔。”
他抬眼看向宋戎,勾起一抹笑,“你呢,是邪魔天尊的一抹分神,吃掉了邪魔丹,變回了邪魔天尊。”
宋戎本能地搖頭,“我不是那個邪魔天尊。”
聽到他反駁,赤色煩躁地皺起了眉頭,“我說你是你就是!你現(xiàn)在魔力不穩(wěn)定,算是一體雙魂的狀態(tài),情緒一激動,另一個自己就跑出來了。”
“你不是一心想要回去找你師兄嗎?多好辦,我也想要回去,你知道我被關在這萬魔窟多久了嗎?五百年啊!我都要在這窟里面生瘡了!”
他狹長的鳳眼閃過一絲煩悶,又繼續(xù)道,“單憑我一人的力量,不能突破那封印,但是如今不同了,你進來啦!你靜養(yǎng)幾天,我們倆個攜手,定能突破封印,出去攪動修真界啊!”
赤色說著,一下子看到了宋戎那半邊恐怖的臉,一時有些語塞,從懷里掏出了半邊面具給他,
“戴個面具吧,實在是有點讓人惡心。”
第129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20
宋戎一言不發(fā), 只是默默接過了面具。
半邊的面具上刻畫著繁復的花紋,密密麻麻的勾勒出詭異的紋路,銀灰的顏色更使其帶上了幾分詭譎的味道, 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野獸即將脫壁而出。
宋戎將那面具覆上右臉, 面具像是有生命一樣粘連上去,冰涼的觸感叫人遍體生寒。
古銅的鬼怪獠牙面具遮蓋住一半的皮膚, 更稱的剩下的一半膚色白皙, 露出優(yōu)美的唇形,俊美非常,可怖的鬼面具下是美人面,甚至比未毀容前更帶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赤色后退一步, 瞇起眼睛看了看, 滿意地點了點頭, “現(xiàn)在看著順眼許多。”
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膚坑坑洼洼,還是丑陋。
赤色拍了拍手, 一團灰白的繃帶搖搖晃晃地飛了過來。
“把這玩意纏上。”
宋戎沒有反駁, 他也迫切的需要將自己的不堪藏起來, 似乎這樣就可以假裝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
赤色將繃帶丟給他, 就自己出去了,宋戎很有耐心地將繃帶一圈一圈地纏上自己的每一寸肌膚,從手指尖, 一直到腳底, 到脖頸, 把每一寸裸露在外的可怖樹皮遮得嚴嚴實實。
宋戎不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 可他害怕師兄會嫌惡這樣的自己。
只要一想到師兄會惡心, 嫌棄他的樣貌,宋戎就覺得全身心被揪成了一團。
至于師兄推他下萬魔窟?
宋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笑意轉(zhuǎn)瞬即逝。
他早就知道師兄是什么人了,不是么?他愛的不只是那人人面前溫柔微笑的師兄,不只是那朵搖曳多姿人人喜愛的蓮花,他愛師兄的全部,包括他壞的迷人的那部分,手持皮鞭在黑暗中勾唇微笑的師兄,在外人面前裝模做樣的師兄,甚至是將他推入魔窟得意揚眉的師兄,都壞的叫他,心跳不已。
那人或許是一個沽名釣譽、不擇手段、有恃無恐的偽君子,可宋戎愛屋及烏,甚至愛他的惡意,愛他的矛盾,愛他的扭曲。
誰能說,那份獨特的惡意,不是一種特殊對待呢?
魔氣氣悶地在空中狠狠轉(zhuǎn)了兩圈,在他耳旁惡狠狠道:沒用的戀愛腦!
宋戎覺得這大概是夸獎。
他收拾完畢,站起身來,走到大門邊用力一推。
陽光頓時像是水流一樣傾瀉過來,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瞬間像是被投擲進了一個火爐灼燒一般,刺痛至極。
宋戎一把關上門跌坐在地上。
門又被打開,關上,赤色從門縫里走了過來,看到他怔愣的樣子,忍不住發(fā)笑道:
“魔尊殿下,你方從封印中掙脫,曬不了太陽哦。”
宋戎皺了皺眉。
他無端地想到,師兄是喜歡曬太陽的。
赤色懶得管他在傻里吧唧地想些什么東西,多半是戀愛腦暗自神傷的種種事情,而是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份圖紙,神采奕奕地說道:“經(jīng)過我多年的探究,你看此處,”
他的手往紅色畫圈的地方一指,手指虛虛畫了一個圈,“此處陣法最為薄弱。”
“可惜縱使是薄弱,憑我和這窟里其他廢物的手段,也根本無法破開封印逃出去,”
他說著,眼睛一亮,右眼瞼的淚痣熠熠生輝,“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魔尊殿下,如今正道那群傻子主動為我送了一個您進來—”
“只要您愿意出去,我們聯(lián)手,在這個地方突破封印,此處外面正好是魔界的地盤,我們就從這起家,直接闖入魔宮,殺了那年老昏庸無用的老魔王,自立為王,稱霸魔界!”
宋戎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人跟他所遇見過的魅魔完全不同,除了都長的驚心動魄,其他地方,諸如實力,野心,都完全不像是一個魅魔。
他緩慢開口道:“我雖有魔力,但是并不會用。”
自己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的木板,難聽得叫宋戎皺了皺眉。
赤色聞言笑了一笑,“你是不會,可另一個你會啊。”
宋戎無言以對,他并不想要叫那個魔頭出來,所以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可照赤色所說,他們出去,還不得不倚仗那個魔頭。
魔氣大概能聽見他的心聲,在他耳旁笑了一聲,“什么魔頭,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過你現(xiàn)在有點戀愛腦,得治罷了。”
這不叫戀愛腦,只能說愛是崇高的,偉大的,包容對方一切缺點的。
宋戎不想理會沒有愛過人的可憐蟲,只是朝赤色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同意了。
赤色興奮地拍了一下桌板,桌子瞬間粉碎成渣落在地上,他尬笑了一聲,隨即亢奮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fā)!”
宋戎趕緊拉住他,指了指外面劇烈的陽光,“那這怎么辦?”
赤色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堂堂魔尊,這點疼痛都沒法忍受?”
那倒沒有,只是每一步都處在炙烤之中,總歸不舒適。
宋戎打開房門,盡量貼著有影子的地方走,整個人隱匿在黑暗之中,倒像是個見不得光的暗衛(wèi),連面也遮得嚴嚴實實,不露出半點肌膚。
赤色在前面帶路,好在此時太陽也快要落山,黑暗漸漸重新鋪滿大地,宋戎的步伐也變快了起來。
直到進入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赤色才停了下來。
宋戎隨著他頓住腳步,四處張望了一番。
此處山清水秀,月色洶涌,像是潮水一樣鋪卷在大地上,朦朧的霧氣在林間穿梭,安靜得聽得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不像是萬魔窟中景象,倒像是人人向往的仙境了。
赤色指了指前面,示意宋戎看。
這是一棵極大極大的樹,恐怕要幾十人張開雙臂環(huán)繞才可圍這樹干一圈,樹枝向四面八方盡情伸展,上面掛滿了不詳?shù)募t色布條,隨著風的吹拂飄蕩著,像是許多個不甘的冤魂在充滿悲痛地呼嘯。
樹干的中心,有一個被人特別圈出的圓。
赤色指了指那個圓,“你等會跟我一起用魔力推那圓所在的位置。”
可宋戎自覺內(nèi)心無比寧靜,并沒有絲毫情緒波動,魔氣也隨著心境規(guī)規(guī)矩矩地待在體內(nèi),無從使出。
他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了。
赤色勾唇一笑,示意他看頭頂。
宋戎往上一看,除了太陽照的他眼睛痛,皮膚痛,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了。
只是……
太陽?方才那里不是月亮么?
赤色熟練地祭了個保護罩在自己身前,像是聽到了他內(nèi)心的疑問,回答道:
“萬魔窟時間流逝與外界不同,你在這里,我想想,大概四天,人間已經(jīng)過了四年咯!”
宋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腦中立刻浮現(xiàn)了師兄的身影,“四年……?!”
赤色像是洞穿人心一般,微笑地點了點頭,“等你出去,你師兄可能已經(jīng)忘了你咯~或者更絕,你師兄找了天造地設的道侶嘍!”!!!
魔氣一下子如同潮水一樣噴涌而出,磅礴的力量直直地沖擊四周,赤色縱然站的夠遠,也沒有幸免。
他往后踉蹌幾步,嘴角笑容卻越發(fā)擴大了,露出兩邊尖利的牙齒,眸子微瞇,笑得很欠揍的模樣,“還不快點走?”
魔頭與宋戎很不一樣,雖然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只是那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鮮血洗禮的危險眼神,率領過千軍萬馬的可怖氣場,使這個人顯得威嚴,邪惡,陰沉,詭異,叫人不寒而栗。
魔頭上身的時候,眼眸會變成血紅的顏色,這倒是很好區(qū)分。
不過兩個到底是一個人,都不愛說話,沉默寡言。
赤色指了指圓圈的方向,沒有再廢口舌,“我數(shù)三秒。”
“三,二,一!”
兩道磅礴的魔力直直地朝樹洞處攻去,百年老樹瞬間枯萎,上面的紅布掉了下來,還沒落到兩人身邊就化為了粉末。
魔尊的魔力是紫紅色,閃著妖異的光,赤色的魔力就像他的名字,紅的妖艷奪目,兩束魔力交纏在一起,劈開了一道僅融一人通過的狹小入口。
赤色立刻往前跑去,邊走邊招呼魔尊,“快點,這口子不能堅持多久!”
話音剛落,洞口果然開始縮小,兩人立刻飛身過去,在洞口徹底關閉的最后一秒鉆了進去。
刺眼的白光閃過,浮在空中的眩暈感席卷而來,然而只是片刻,兩人就“啪”的一聲,砸到了堅實的地板上。
“好痛啊……”
赤色慢吞吞地抬起頭,嘟囔著抱怨,而后跟好奇地看向從天而降的兩人的路人用力揮了揮手,“嗨!”
他像是新生的小孩一樣,骨碌一下爬了起來,眼神中帶著新奇和激動,一點點觀察著四周的所有。
甚至連臟亂的街道,丑陋的墻壁,都能叫他興奮不已。
宋戎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他慢慢地忍受著骨骼自我恢復帶來的酸痛,平淡地看著赤色像個小孩一樣瘋叫瘋鬧。
路過的魔像是在看一個瘋子,逃也似的飛速離開了。
赤色看了眼滿臉平淡的宋戎,不滿道:“你怎么瞧著這么沒有感情,渾身都散發(fā)著淡淡的死志?死人哥?”
宋戎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罷了,被關了五百年的魅魔,讓讓他。
他整理好自己的繃帶,舉起手對著太陽的方向,感受著陽光灼燒帶來的疼痛感,以及疼痛所帶來的充實感。
四年過去了,師兄,這四年你做了什么呢?
可曾有想起姓宋的可憐師弟么?
第130章 大師兄是偽君子21
最近的金烏城擁擠的很, 總是看到人群像是一團擠在一處的棉絮,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難以疏散, 甚至有些時候連轉(zhuǎn)身都無法做到。
小白借著自己身材瘦弱,在人群里鉆來鉆去, 這里瞧瞧, 那里看看。
他其實是一個小盜賊,這種小盜賊往往不受別人的待見,不過不管別人怎么辱罵他這種人,小白還是憑借自己的身法過活的挺滋潤。
說來也奇怪, 這金烏城雖然平時也多富甲商吏, 但到底這大街上還是平民百姓多, 有些時候廢了好大力氣偷了錢包,結果拿過來竟然一個子兒也沒有, 還有的為了充大款, 把自己的錢包用石頭子兒塞得滿滿的, 等到了手才知道是個空荷包。
可是這幾日, 大街上什么人都有,穿金戴銀的雍容華貴婦人,身后跟著十幾二十個家丁的病弱富二代公子哥, 手持刀劍俊美少言的江湖人士, 漂亮年輕的小妹妹尤其多, 嘰嘰喳喳使得金烏城變得比那皇都還有意思。
最顯著的變化就是人多, 小白從來沒見過這么多人, 一時都有些膽怯。
難道是來旅游的?
金烏城沒有什么好玩的,要一定說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城中心的金錦樓是唯一讓小白有點心生向往的地方。
反正前幾天做苦工得了些工錢,這幾天就不盜了,這么多人來,不能破壞了金烏城的名聲不是?
小白東躥躥,西躥躥,終于擠到了一處人少一點的地方。
前面有女孩子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好像是說到了這里人這么多的原因。
他好奇地探出了腦袋,那是一個穿的雪白雪白的大妹子,白色的衣袍飄飄欲仙的模樣,姣好的眉眼,明眸皓齒,很是俏麗。
她拉著旁邊另一個女孩子的手,興奮地說:“萱萱!明天就有機會聽見天下第一音修的曲了,你怎么不激動?!”
第一音修?
縱使是小白不混跡修真界,也聽得過此人的名頭。
修真第一大派應天宗的大師兄,一曲動天下的第一音修。
也是野榜選定的天下第一美人。
小白不是多么貪戀美色的人,但仍然記得那會多得了錢小心翼翼去了街頭的酒館,有位極為俊美的修仙人,背上扛了兩把大劍,喝了好多好多口悶酒,對身旁的人耍酒瘋:
我再也不會愛人了!我的心都被大師兄奪走了!
修仙之人大多是神姿綽約,不茍言笑的,小白第一次看見這樣情緒外放的,就豎起耳朵多聽幾句。
那位大喊大叫的修仙人穿著青色的衣袍,身姿挺拔,神姿綽約,小白沒讀過書,不會什么形容詞,只覺得很高貴。
這樣高貴的人,也會為另一個人神傷嗎?
小白認識他衣袍上的金色徽章,是那個傳說中的應天派,不知道從哪里看來的。
他從此對那位大師兄很是好奇,只是以他的卑賤,不可能見到這位名滿天下的仙人。
小白晃了晃腦袋,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穿白袍的漂亮女孩看起來脾氣很好,小白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她的袖子,道:“請問那位大人為什么要到我們金烏城來彈琴呀?大家都是為了他來的嗎?”
他剛說出口,就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么多達官貴族,強者美人,如果不是為了這位名滿天下的大人,還難道是為了金烏并不美麗的風景嗎?
名叫萱萱的女子嫣然一笑,“聽說前些日子從萬魔窟里逃出來了兩個大魔,直接砍殺了現(xiàn)在的魔王,在魔界改朝換代,攪動風云,弄的魔界很是不太平。魔氣外泄,弄的很多人生了重病狀若癲狂,那位大人正是特意為了此事,來人間奏安神之曲。”
她說著,一副心向往之的樣子,“我自己也是個音修,不過還沒達到這種境界,僅靠彈奏,就能使一個城的人收益……誒!你干嘛?!”
小白轉(zhuǎn)頭一看,那是一個極奇異的怪人,全身包裹著密密麻麻的繃帶,不露出一點皮膚,大兜帽里的臉也帶上了一半的獠牙面具,露出的一半臉蒼白近乎透明,只看這半臉倒也算是好看,只是那淺色的眼眸里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多看幾眼會叫人頭昏眼花,心神迷亂。
那怪人拉住了萱萱的衣袖,開口道:“你說的,彈奏,在哪里?”
他似乎很久沒有說話了,像一個老舊失修的發(fā)條,一點一點地蹦出一個個字眼,聲音晦澀沙啞,難聽的叫人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小白趕緊上去把怪人拉開,“說話好好說,別扯人家女孩子的袖子呀!”
他說著,偷偷在暗中甩了甩自己的手。
奇怪,這人明明看著也挺瘦弱,怎么手像是鐵鉗一樣,拉了一下痛的要死?
怪人沉默了一瞬,在小白以為自己又要被打的時候,沙啞著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看他的態(tài)度還算不錯,小白主動對他說:“我給你帶路吧!這地方我熟,你自己跟著人群八輩子都擠不進去,我知道一個小道!”
怪人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可以。”
小白帶著怪人鉆進了一個小胡同,這里陰暗潮濕,只有零星幾個人在行走。
他眉飛色舞道:“你瞧,我說什么?這里的人要少很多吧!”
怪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小白又問道:“你叫什么呀?”
怪人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小白恍然大悟,“哦!像你這樣披著斗篷的怪人,一定是要隱瞞身份的,你說個小名就好啦!不然我一直怪人怪人的喊你,多不好啊!對了,我叫小白!”
怪人沉默了幾秒,“你可以叫我宋戎。”
小白覺得這人有些傻不拉幾的,剛剛才說了行走在外隱藏身份,就立刻說了個大概是真名的名字出來。
正想著,前方似有喧嘩傳來,緊接著,是“錚”的一聲琴響。
小白立刻愣在了原地,像是被凈化了似的,一下子失去了言語。
琴聲傾瀉而來,如泣如訴,飄逸非常,仿佛岑岑細雨,又如婉轉(zhuǎn)流螢,明明還沒月亮,小白卻恍惚感覺粼粼月光如潮水般涌到了他的身上。
四周一片皆靜,沒有喧嘩,只有樂聲,洗去小白一身的疲憊與煩躁,那些經(jīng)年的苦痛,,他曾經(jīng)被人抓包拳打腳踢的傷口,那些積壓在內(nèi)心深處的茫然與悲痛,那些對自己來到這世上一事無成的焦慮,都在此刻煙消云散了。小白這時候是真正的小白了,他像是剛剛來到了這個世界的小白,純天然無污染,心里洋溢的都是喜悅。
小白揚起了一個純良的笑容。
此曲終了,他還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直到旁邊“咚”的一聲巨響,他才恍然驚醒。
剛剛還站的好好的怪人忽然單膝跪地,緊皺眉頭,似乎很是痛苦的模樣。
小白有些奇怪,這琴聲的安人心神的,怎么還叫他痛苦呢?
哦,他明白了,這樣的江湖人,一定是積累的傷口太多,內(nèi)心積壓的情緒太盛,才會這樣。
正是如此,才要多聽呢!
小白趕緊抓起怪人的袖子,“宋,宋大哥,這曲子今晚好像要彈五首,我們走快點,我知道一個熟人通道,我們進去聽啊!”
宋戎不置可否,暗暗給自己施了個決,封閉自己的聽覺,快步跟了上去。
原來小白所說的熟人,是金錦城里洗衣服的老劉。
老劉可疼愛這個鬼怪精靈的小子,聽到小白的請求,偷偷就帶兩人從后門溜了進去,再從員工宿舍里翻了個窗戶,偷偷溜進了頂樓。
頂樓平時人多的很,不過今日沒什么人,因為那位大人在一樓大廳中央奏曲,往日頂樓的達官貴族們都跑到了一樓去,反而是頂樓,因為看不見這位大人的臉,反而人少。
小白眼睛好,在上面也看的清楚,不會在意,他正要問那位怪人,卻見那怪人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眼睛緊緊盯著樓下。
小白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先看見一雙手,骨節(jié)分明,青筋性感,撫在琴弦上,說不出的韻味。
他順著那手再去看那人,清瘦如竹,背脊挺直,墨發(fā)由一根綠色綢緞隨意系起,傾瀉墜地,那勾魂奪魄的眉眼在蒼白的臉上太奪目,幾乎是灼眼了。
那人垂著眼眸,長長的眼睫幾乎是在小白心里顫動。
是白雪?竹子?或者清風?或者月色?不,不,都太普通,世間居然沒有一種東西去形容他的顏色。
小白心里閃過了之前那青袍修仙者的話:我再也不會愛人了!我的心都被大師兄奪走了!
他此刻無比贊同,又無比失落。
宋戎也緊緊地盯著師兄。
他知道自己的目光一定無比熾熱,熾熱到師兄恍然若覺,慢慢地抬起頭。
他望進了一雙琥珀色的瞳孔,閃著月光似的的纏綿清輝,氤氳繾綣 ,帶著笑意。
兩雙眼眸撞到了一起,目光交集,視線交錯,周遭的空氣似乎于這一瞬間全然靜止了,只剩下兩人遙遙對望。
那雙眼眸錯愕地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東西,轉(zhuǎn)而帶上了一絲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