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家主甚爾
伏黑惠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現(xiàn)在自己應(yīng)當(dāng)去幫助同伴們,或許是把封印著五條悟的獄門疆帶走,總之不是傻傻站在這里。
可是……
他看著旁邊懶洋洋打著哈欠的人, 猶豫了好一會,還是開口說:“我們走吧。”
明明是親父子, 可現(xiàn)在他們之間的氛圍卻和陌生人沒什么區(qū)別, 比起陌生人, 或許還多了幾分熟悉的尷尬感。
在伏黑惠的記憶里, 對方的存在如同影子一樣, 可現(xiàn)在真的面對面時,他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伏黑甚爾卻沒有注意到伏黑惠的情緒,他還在想著剛才見到的繪里。
雖然物種變了,但對方依然是繪里, 那個給予他陽光的繪里。
只是可惜, 那并不是他的繪里,或許對方也是知道這一點,她沒有做任何惠讓人誤會的舉動。
只是用那雙熟悉的溫柔的雙眸看著他,無奈又好像在勸慰著他。
繪里想讓自己活下去, 這很正常, 畢竟是繪里, 對方不會看著任何人輕易逝去。
但是, 活著,真的太難了, 在這個世界上呼吸的每一秒, 他都覺得沒有意思。
“甚爾。”
少年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伏黑惠抓住伏黑甚爾,那雙和他相似的眼睛擔(dān)憂又堅定。
“我們走吧。”他再次說道, 手抓著甚爾,好像害怕對方如同影子一樣抓不住。
伏黑甚爾看著伏黑惠,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自己的孩子長什么樣了。
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伏黑甚爾就知道這是他和繪里的孩子。
惠長得很好,繪里知道了應(yīng)當(dāng)很高興,伏黑甚爾恍惚想著,他這一生唯一的所得,便是面前的孩子了。
伏黑甚爾的運氣一直很差,甚至死也不算是死得其所,只是看著過得不錯的伏黑惠,伏黑甚爾想,如果他的好運氣都留給惠了,那也挺不錯的。
“走吧,”伏黑甚爾終于開口,回答了伏黑惠,他伸出手柔軟了伏黑惠的頭發(fā),眼底出現(xiàn)些許笑意,“……走吧。”
在把惠訓(xùn)練成[最強]前再死吧,伏黑甚爾想著,連個特級都打不過的十種影法術(shù)也太菜了。
完全忽略伏黑惠只有十幾歲的伏黑甚爾拉著伏黑惠就要離開,手里還拎著好像是從一個女孩那順來的武器。
“那個甚爾,應(yīng)該會沒事吧。”伏黑惠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開口,有些擔(dān)心詢問著。
他知道禪院甚爾很強,但剛才的夏油杰可是連五條老師都能封印的,誰知道對方是什么底細(xì)。
伏黑甚爾完全不在乎,他擺擺手,隨意說:“沒事,反正他也應(yīng)該不會回來了。”
和繪里一起死啊,那家伙還真是浪漫,莫名其妙有些羨慕呢。
“他不會的,”伏黑惠突然停住腳步,有些嚴(yán)肅開口,“他答應(yīng)了我,不會不告而別。”
伏黑甚爾挑眉,輕笑一聲,沒有說什么嘲諷的話語,只是又揉了揉伏黑惠的頭發(fā)。
天真稚嫩的性子,不適合在咒術(shù)界里,但挺好的,長成這樣挺好的。
“我才是你爹啊,臭小子。”
伏黑甚爾輕笑說著,一手拎起伏黑惠,一手握著刀離開了這塊區(qū)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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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院甚爾站著,手上的天逆矛被血液浸濕染紅,他深呼吸幾下,平復(fù)著身上的殺氣。
地上躺著一具尸體,尸體的腦袋被完全揭開,里面的組織被天逆矛直接剁成肉沫,再也沒有復(fù)原的機會。
他沒有真的對這具尸體做什么,畢竟是五條悟摯友的尸體,他也沒有凌虐尸體的癖好。
身旁的繪里身形龐大,輕柔地?fù)肀еU院甚爾,好像一刻也離不開他。
“繪里,火滅了嗎?”禪院甚爾回過神,開口問道,這把火是一個特級咒靈放的,在剛才,他就讓繪里去解決了。
繪里點點頭,纏繞在她身上的影子涌動,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個火山頭腦袋,估計就是那個咒靈了。
禪院甚爾失笑,他隨手一刀就把還沒開口說一句話的咒靈砍死,聲音溫和:“謝謝繪里,多虧了你在。”
繪里顯然被這話哄的很開心,蹭了蹭甚爾,她看上去已經(jīng)沒有多少理智,卻還是開口問:“走嗎?”
禪院甚爾看著她,突然開口問:“繪里,這么多年,你是開心的嗎?”
在他當(dāng)年把繪里留下來后,他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只是問過對方要不要留下來。
但因為是愛的詛咒誕生的咒靈,怎么可能會給出否認(rèn)的答案,她永遠(yuǎn)都不遠(yuǎn)離開自己的家人。
可禪院甚爾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他依然是個膽小鬼,這么多年都沒有改變。
他知道繪里不會說出他不想聽的答案,但又在想,自己這樣做,是否會讓原本是普通人的繪里接受不了。
繪里原本就是個陽光熱情的普通人,每天最大的煩惱是要給惠搭配什么樣的衣服,她熱烈的活著。
可這樣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沒想過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撕碎一切咒靈的特級吧。
他把繪里強留下來,像個耍賴的孩子,卻從來沒有問過他,這么多年繪里看著確實是開心的,但他還是想要問。
因為他真的有點怕,怕自己的愛人只是因為咒靈的本能在愛著他們,怕繪里早就已經(jīng)后悔。
禪院甚爾不是會想這么多的性子,只是愛真是讓人困擾的存在,讓人變得柔軟,變得不像自己。
以前不問是不敢,現(xiàn)在問出口,也或許只是想要個心安。
禪院甚爾希望繪里是真心地做出這個選擇,是主動地牽著他的手一同離開。
他那么愛她,怎么舍得讓她難過。
繪里當(dāng)然聽清楚了禪院甚爾的問題,或許是她自己也知道要到結(jié)束的時候,她從未感到這么清醒過。
身上的怨氣似乎在緩慢消散,她的身形縮小,甚至身上的肌膚都變得白皙,和生前沒有一點區(qū)別。
禪院甚爾愣住,他看著好像要解除詛咒的繪里,心跳一下比一下快,說不清是在慌亂還是在欣喜。
“……甚爾,”繪里說的很慢,卻又很完整,一點也沒有之前斷斷續(xù)續(xù)說話的樣子,她再次開口,這一次的語速和正常人沒有區(qū)別,“甚爾。”
被呼喚的人愣了好一會,才下意識回應(yīng):“我在,我在這,繪里。”
禪院甚爾那雙砍人毫不猶豫的手,現(xiàn)在卻有些顫抖,但他的眼睛卻依然死死盯著面前的繪里。
繪里輕笑一聲,她想起當(dāng)初他們結(jié)婚的時候,禪院甚爾也是這幅模樣。
高大的男人難得露出幾分急迫和緊張感,在給她戴上戒指時,手更是顫得不成樣子。
但這樣的甚爾也很可愛,砍咒靈的甚爾也很可愛,處理爛橘子的甚爾也很可愛。
她主動牽上了甚爾的手,就像結(jié)婚時她主動把手伸進了戒指里一樣。
“不管是什么樣的甚爾,在我眼中都很可愛,”繪里的聲音輕柔,臉上的笑容燦爛,“我永遠(yuǎn)愛你,不論你我變成什么樣子。”
她知道甚爾的擔(dān)憂,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她當(dāng)然不會怪甚爾。
“甚爾,謝謝你,讓我留在這個世界上,多陪伴你們那么多年,我真的真的很開心。”
繪里上前了一小步,兩個人湊的更近,讓他們更加看清楚雙方的臉龐,讓甚爾看清她的情緒。
禪院甚爾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喉嚨卻哽住般,一時說不出話來。
語言無法表達(dá),他就擁抱住繪里,仿佛要把面前的人融入骨血里,靈魂中。
“謝謝,謝謝你繪里,”禪院甚爾擠出這句話,認(rèn)真又近乎哽咽,不善言辭的男人開口“我愛你,繪里,我也永遠(yuǎn)愛你。”
繪里抱住他,手輕柔地?fù)崦鯛柕哪X袋,他們保持著這個動作一段時間,繪里像是感覺到什么一樣主動放手。
禪院甚爾沒有反抗,和繪里一起看向不遠(yuǎn)處的父子。
他看著他們,卻沒有走近,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沒有情緒分給其他人了。
繪里卻走近了他們,伏黑惠看著面前和人類沒有區(qū)別的繪里,有些怔愣。
他好像知道面前的場景是什么,五條悟曾經(jīng)告訴過他,他的學(xué)長乙骨憂太與祈本里香解咒時,似乎就是這樣的。
伏黑惠還沒有開口說什么,繪里就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眼神復(fù)雜卻又帶著愛意。
在這時,就連伏黑惠也分不清,她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屬于自己的,卻又遠(yuǎn)在另一個世界的恩惠。
“你要好好的,活得開心點,惠。”繪里也只是說了這么一句話,她沒有養(yǎng)育過伏黑惠,也沒資格說些什么教育的話,只能留下這么一句囑咐。
最后,她才又看向一旁的伏黑甚爾,她露出個笑容,輕聲說:“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甚爾,我想這個世界的我,也是希望你們好好的啊。”
伏黑甚爾只是看著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繪里后退了兩步,身形越發(fā)虛幻,她對著兩個人歉意的笑笑,開口說:“甚爾是個膽小鬼,所以就讓我來跟大家告別吧。
那么,再見,親愛的惠和甚爾。”
在說完后,她近乎留戀地看了他們一眼,最后轉(zhuǎn)過身,毫不猶豫地走向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手里握著之前羂索給他的咒具,讓他們穿梭世界的主要原因,也是讓他們徹底離開的道具之一。
就算是死,也要回到屬于自己的家里,不是嗎?
繪里露出幸福的笑容,禪院甚爾也揚起笑,他輕輕牽住繪里的手。
就好像在最初時,他們牽著手,走向婚姻的殿堂,走向他們所認(rèn)為的幸福未來。
禪院甚爾看著自己的愛人,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一生都值得了。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愛是最動人的存在,愛是——
讓從不信任何存在的禪院甚爾,在此刻感謝自己的出生,感謝自己的一生,甚至真心實意的在祈禱著,
讓我與愛人同生共死,感恩天給予我的束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