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結局
“掌……掌門”
商應澤癡癡地望著那人,而那人微笑著朝眾人招手,誰也不知他是如何出現在人群中央的,他們可不知道,掌門擁有世間罕見的至臻品級靈獸——帝江,掌空間之力,只要他想,這世間任何地方他都能到達。
周圍年長的修士已經跪了下去,年紀小的還面面相覷欲跪不跪。
商應澤后槽一緊,朝掌門躬身行禮。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應澤啊,這是帶扶桑山出來夜獵嗎”
見掌門將與魔修大戰說成夜獵,商應澤目光一亮,他原本還擔心掌門阻攔他殺秦梔,會怪他濫殺無辜,如今看來,掌門亦是對魔修極為厭惡的,那他也沒什么可怕的了。
如今只需要把一切的過錯推到秦梔身上就好。
可他還未開口,掌門便輕輕嘆了口氣。
“應澤啊,這么多年了,你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商應澤眉頭微蹙,不明所以。
掌門負手而立,目光平靜卻又給人帶來無盡的壓力。
只是一抬手,所有還在鏖戰的修士與魔修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被一股無形之力強行拉起身子,以掌門的位置為分界線,將他們區分開,如此,便是暫時止住了戰事。
“掌門,他們可都是罪大惡極的魔修啊!”
有人在抗議,也有魔修在與之對罵。
“你放屁!我們并非生而為魔,都是天道院將我們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們從來沒有做過為禍四方、燒殺搶掠的惡事,憑什么我們就必須去死”
“就因為我們是魔,就該死是嗎”
“心中有惡才會墮落成魔,不要做過多的狡辯了,速速投降留你們全尸!”
罵戰一起,雙方又是躍躍欲試的模樣,掌門連忙攤開手示意兩邊靜一靜,“好了小朋友們都安靜一點,吵得老夫耳朵都疼……”
此時商應澤仍然與掌門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開口道:“掌門是怪應澤帶修士來鏟除魔修嗎”
“魔修”掌門搖頭掃視周圍,“哪里有魔修”
“……”
眼看掌門存心包庇,修士們面面相覷,皆不知該如何行事,紛紛將目光投向商應澤。
商應澤硬著頭皮說:“掌門這是要放了這些魔修嗎”
“我做事向來隨性而為,放了便是放了,你當如何”
如此,掌門算是徹底與商應澤對著干了,若是從前掌門大權在握時,商應澤定是要在掌門面前服軟的,可如今掌門隱世多年,扶桑山早已潛移默化地將權力中心移交到了商應澤的手中,他怎么還甘心屈居人下
可他沉默了幾息,眾人皆是屏息以待,很快,商應澤笑了笑,朝著掌門的方向鞠了一禮,道:“扶桑山之事,掌門做主。”
掌門大剌剌走到他身邊,捏了捏他的肩膀,“這才對嘛,方才我還以為你真的背叛我了呢。”
“應澤不敢。”商應澤低眉微笑,一副十分謙卑恭順的模樣。
“外頭可是傳言,天下修士都以你為尊了。”
“應澤在掌門面前,可不敢自居當世第一。”
“哎,別說你不敢,我也不敢,云游四方的這些年,我可是遇到過不少強勁的對手,一雙眼睛都差點瞎了。”掌門搖頭嘆氣,在他睜大的眼中,赫然有著一個狐頭的烙印。
商應澤表現出幾分慌張關切的神色,“竟有人傷到了掌門是誰”
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何方強者能讓掌門吃虧,日后怕也是自己的隱患。
“別擔心,我已經把她給殺了。”
掌門背著手轉過身去,面向秦梔,輕聲說:“小丫頭,數年不見都長這么大了想當初你才,才這么點高吧”
秦梔竟不知,掌門還記得她小時候的樣子,她印象里自她入門之后就得知掌門云游天下去了,要不然若是他在,依照他的心善程度,自然不會讓曲云歌被規矩逼死……
秦梔忙跪下磕了個頭,“掌門大人,還請您先解決眼下的隱患!”
掌門越過她看向落在一邊的滄海三生鏡,神色平淡:“哦,這個啊,這個你自己能解決的,我今日來,是解決這世間無人能解決之事。”
他話音剛落,便看見秦梔瞳孔猛縮,后者一句“小心”還未說出口,便看見商應澤的利爪自身后穿透了掌門的胸膛。
商應澤的忽然出手,誰都沒有反應過來,誰能相信方才還對掌門俯首低頭、唯命是從的商應澤,下一瞬會如此狠心地捅穿掌門。
“掌門!——”
可意料之中的血濺當場卻并未發生,在掌門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了一道漸漸消散的虛影。
嘆息聲在眾人耳中響起。
商應澤只覺得毛骨悚然,他警覺的釋放本命靈獸附體,不停地掃視周圍,生怕被掌門偷襲。
可他的緊張只換來了掌門無奈的笑聲,“應澤啊,你不會覺得,我殺你還需要動手吧你確實一點長進都沒有,白白長了歲數罷了。”
商應澤冷冷道:“少說廢話了,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就不要再假惺惺地教育我正邪善惡,把你那套虛偽的做派帶去墳墓里吧!”
一時間,風聲止,流云靜,秦梔發現身邊的一切草木、修士、魔修都不再有所動作了,所有人都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掌門的身形再度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商應澤撲通一聲跪下,看他的臉色,似乎并不是真心實意地下跪,反倒是被掌門的威壓逼迫不得不屈膝。
“應澤,你知錯嗎”
“成王敗寇,要殺便殺!”
如此情形下,也唯有他還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來。
“你鼓動白曜創建天道院,致使天下無數修士被迫成魔,此為第一錯。”
身為審判之獸的獬豸,生殺予奪一生,恐怕還是第一次被人審判。
話音剛落,商應澤的一條胳膊憑空墜地,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他身邊大片土地。
“你逼死同門、殺死親子,假借正義之名帶領扶桑山修士四處行兇,此為第二錯。”
第二句話說出口,商應澤的另一條胳膊也墜落在地,他的頭顱埋進血水,一邊痛苦地嘶吼一邊罵道:“我帶領扶桑山修士誅殺魔修,讓他們增進修為,何錯之有!”
掌門微微俯身,平淡的眸子里有了幾分鋒芒。
“實不相瞞,我自己也剛剛死里逃生,要不然,我早就回來殺你了,”掌門輕飄飄地說著,“你大肆傳播轉靈之術,有多少修士被迫將自身修為轉到他人體內如此往復,又有多少內力進了你的墟鼎之中”
“哈哈哈哈,你也配質問我轉靈之術當初,不是你教會我的嗎”
掌門出乎意料地冷下臉來。
秦梔一怔,他們口中的轉靈術是當初顏戈將內力轉移給她的那個秘術嗎那是天道院短時間內能在九天大陸迅速拓展版圖的重要手段,沒想到竟也是出自商應澤的手筆。
“你敢說,你這一身通天的修為,不就是用轉靈術從我阿爹阿娘身上剝奪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
掌門蹲下身去,又是一陣嘆息,“應澤,你明明知道陳年舊事并非我所愿。”
掌門也知道,商應澤此時搬出舊事并非要與他作對,而是在提醒他,他始終欠著商家兩條命。
他在變相地讓掌門放過他。
掌門伸出手覆在商應澤的頭顱上,始終沒有說話。
后來唯余聲聲嘆息,“應澤,你留在世間的,唯余嗔癡,隨我走吧。”
不知過了多久,風聲重新灌入秦梔的耳朵,樹影婆娑,周遭竟一瞬間空蕩下來,所有修士都消失不見了,而魔修們身上的魔氣也肉眼可見地消退下去,直到墟鼎之中躁動的內力逐漸恢復平靜,眾人才驚訝發現,自己已然不是魔修之身了。
“秦梔,我已是半神之軀,不宜留在人間太久,我在你眉心點下一道神識,日后若再有人走火入魔,你可用這道神識度化他。”
秦梔眉心一熱,長空之下,又遙遙傳來一句讖語進入了所有人的耳中:“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從前秦梔在曲云歌那里聽過這句話,說的是最悲哀的莫過于人沒有思想或失去自由的思想,這比人死了還悲哀。
秦梔正疑惑他這句話到底是何意思,便驚覺身后的躁動聲,一回頭,便看見縷縷黑氣自滄海三生鏡中溢出。
不好,看來被禁錮在其中的鐮鼬鬼骨要現世了!
秦梔想到掌門臨走前在她眉心點下的神識,于是握緊滄海三生鏡注入內力,很快意識消散,她再次進入幻境之中。
褚云祁已死,至少,還能收斂他的骸骨。
可秦梔剛入幻境,便發覺周遭詭異的安靜,混沌視線里什么也看不見,往前盲目地走兩步,又很快踩到干枯樹枝,可腳下傳來的觸感卻又叫她心底沒由來的緊張。
她蹲下身去才看見,那不是什么枯樹枝,而是一根人的手臂骨,表面蒼白而腐朽,早已沒了令人作嘔的血氣。
禿鷲撲動翅膀自秦梔頭頂掠過,嘴里還發出沙啞的鳴叫聲,但很快又戛然而止,好似被什么頃刻間扼斷喉嚨。
秦梔不敢麻痹大意,她提氣輕身,一步步朝著聲音止住的位置挪步。
靠得越近,鼻尖傳來的血氣更濃郁,直到腥風將黑霧驅散,自陣陣濃煙中秦梔窺見了一道瘦削的人影,他身下白骨成山,渾身上下身無寸縷,濃烈的黑煙將他裹挾,整個人猶如傀儡一般麻木。
難道掌門留下的讖語說的是褚云祁嗎
秦梔小心翼翼收斂氣息靠近他,她不知道此時的褚云祁到底是他自己,還是早已被鐮鼬鬼骨奪舍的傀儡,若是前者自然還可以度化,若是后者……
腳下踢到了什么,秦梔低頭一看,正是那尊琉璃盞,看來真如宿主所言,他釋放了琉璃盞中封印的鐮鼬鬼骨,徹底侵蝕了褚云祁。
秦梔緘默下來,墟鼎陣陣痛意告訴他,再不動手便沒有機會了,一旦提力丹的效果褪去,反噬的副作用是秦梔無論如何也承載不了的。
列缺劍閃爍著冰藍色光芒,自劍身一路向下縈繞在劍尖,電流噼啪作響,將周圍血氣驅散得一干二凈。
秦梔不敢猶豫,一劍朝褚云祁脖頸而去,手中琉璃盞背于身后,只待鐮鼬鬼骨離體迅速將它封印,上一次系統已自身為祭鎖了琉璃盞,這一次就由秦梔來祭。
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褚云祁微微抬起下巴,唇齒一顫吐出兩個字來:“師尊。”
列缺劍一偏,刺入了他的肩膀。
他吃痛地悶哼一聲,眉頭蹙起,伸手握住列缺劍似是在感知著什么。
“師尊,真的是你”
秦梔一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他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額發被風撩起,露出了那可怕的魔鈿之紋。
他本就是魔修,有魔紋并不奇怪,就像修士面上有金紋一樣,可這魔紋卻與尋常魔修不同,此時的褚云祁可絲毫沒有釋放力量,卻依舊讓這魔紋顯現在了額頭,就好像他本就是一只妖魔。
他苦笑了一聲,“師尊,我可真沒用,到現在還在拖你的后腿……”
秦梔眼眶一熱,捧著他的臉溫聲道:“我早就說過了,我是你的師父,我該保護你的,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小時候,阿娘曾說,愛是常覺虧欠,心里越愛他,就越覺得自己這也對他不好、那也對他不好,總覺得虧欠他。
秦梔總會說:“才不會呢,愛就是愛,才不是虧欠!”
阿娘只是溫柔地笑,現在,秦梔好像忽然間明白了阿娘的意思。
褚云祁用微弱的觸覺,感知著秦梔的溫度,他摩挲著秦梔的脊背,輕聲說:“師尊,我知道,那三年不是你。”
秦梔一怔,卻聽他繼續說:“五年前你抽離了我體內的鐮鼬鬼骨,系統為此祭了自己,而后我被扶桑山長老結陣誅殺,是系統聚集了我的殘魂由鬼化魔,才有了魔星后卿之名。”
秦梔聽得心臟怦怦,原來系統的事褚云祁也都知道,甚至系統就在褚云祁的體內,可他說這些,也太像遺言了……
“與宿主一戰,原本勢在必得,卻因他釋放鐮鼬鬼骨,讓我與之融為一體……師尊,鐮鼬鬼骨不能放回人世,今日是我必死之局。”
眼淚自他眼角滑落,他早已失去四感,看不清秦梔的眉眼,只能用指尖微弱的觸感劃過她的臉頰。
秦梔吻住了他,眉心那神識印記愈發耀眼,所散發的金光逐漸將二人裹挾。
“誰說你會死的”
秦梔聲音干啞,赤紅的眼眶中,眼淚簌簌而下。
額頭相觸,神識覆蓋在褚云祁的魔鈿之紋上,圣潔的氣息將戾氣抽絲剝繭般從他的體內剝離,聽著耳邊厲鬼般聲嘶力竭的吼聲,鐮鼬鬼骨被神識之力灼燒得一干二凈。
“云祁,師父說過的……我的職責便是教化你、保護你……只要我在一日,便沒有人能欺辱你!”
在褚云祁碎裂的目光中,秦梔嘔出一大口血來,她仿佛徹底失去了支撐,整個人栽倒在褚云祁的懷中,她捂著胸口蜷縮成團,被不斷上涌的鮮血嗆到喉嚨,渾身戰栗著往外噴血。
再后來,她的口鼻,甚至雙目都滑下兩行血淚。
“師尊,師尊!你怎么了”
褚云祁顫顫巍巍地伸手探向她的脈息,卻發覺她經脈寸斷,瘋狂的內力在全身橫沖直撞,就連修士賴以修煉的墟鼎都被震碎……
“你做了什么!”
褚云祁下意識摸向額頭,難道是方才那頃刻間銷毀鐮鼬鬼骨卻不傷害他的金光!
秦梔伸手捉住他的手指,仿佛用盡了渾身的氣力。
“我用禁忌之術拔高了修為,如今反噬己身罷了,不要白費力氣了……”
提力丹藥效徹底散盡,秦梔也到了強弩之末。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他抱著秦梔越來越冷的身體,清楚聽到內力震碎骨骼內臟的聲音,可失去墟鼎的秦梔,無論褚云祁注入多少內力都如同泥牛入海,絲毫不起效用。
倏忽之間識海中傳來一道姍姍*來遲的回響。
「叮咚!——恭喜大人完成主線任務!」
「主線任務一:擊殺違約的宿主。任務完成獎勵:回春丹一顆。」
“云祁大人!我雖然來遲了,但是你先別急!秦梔大人還可以搶救一下的!”
系統那不著調的聲音再次響起,也就是褚云祁性子耿直,若是秦梔聽見,一定會罵他故意拖延時間,非要到關鍵時刻才出場救急!
在系統的指引下,褚云祁顫顫巍巍地將“回春丹”放入秦梔口中,一瞬間外涌的鮮血按下了停止鍵,原本虛弱蒼白的臉色也一點點恢復紅潤,塌陷的骨骼與損毀的經脈也肉眼可見地重塑……
如蝴蝶振翅一般,她睜開了眼。
目之所及,是褚云祁。
“傻小子,別哭了。”
褚云祁攬她入懷,滾滾而下的每一滴淚,都是失而復得的珍視。
余生,亦是褚云祁。
——全文完——
2024年11月13日
第99章 番外1
“緋月樓后卿大人鐘情一人,少年時相知相許,一路上不離不棄,愛得轟轟烈烈,可她卻在獲得神識點化的那一日為救他而死,如同一把尖刀扎進了后卿大人的一生,怎能夠忘懷,怎能不記她一輩子。
而我,是她的替身。”
女孩在她的自傳書中寫道,言辭懇切,不似自嘲。
“初見他時,六月初八,赤帝登基,羽人國的大日子。為賀戰事平息、天下太平,我與一眾舞姬被送入緋月樓尋歡取樂,酒池肉林的糜爛氣味中,我穿過人流,跪在了他的膝前。”
“那時的我糟糕透了,發絲凌亂,輕薄的舞裙靠著一根綢帶松松垮垮地掛在肩上,我被那場面嚇到了,瑟瑟發抖著說。”
“后卿大人,求您憐惜我!”
“我已然不記得因何進了那荒誕的場所,只知道舞坊的師傅說,這是我們飛黃騰達的好日子,伺候好了達官顯貴們,便如同飛上枝頭的鳳凰。”
“后卿大人手指按在眉心,斜倚著扶手,他高高在上,僅用腳尖挑起我的下巴,使我對上了那雙風輕云淡的眼眸,濃密的睫毛如鴉羽一般在他眼下掃下一片暗沉沉的影子,我卻依舊能清楚地感知他眼里乍起的亮光,如同碎在天空的星河,攪動了難以遏制的心緒。”
“我聽見他喊起一個人的名字,如此的深情又悲切,而那個名字也在后來很多年里成為了我的‘代號’。”
——
“秦梔。”
聽見有人喚她的名字,秦梔悠悠轉醒,還未及看清眼前的事物,唇上便是一片柔軟。
“唔。”被堵得有些窒息,兩只手下意識間緊緊攥住了什么,對方卻如觸電般將她拉開,面上有著些許羞惱與不悅。
看見后卿大人陰沉的臉色,秦梔咽了咽口水,不安道:“我又做錯了什么嗎”
魔星后卿看著秦梔天真的模樣,怒意逐漸消解,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憂愁,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垂下眼簾,淡淡地說:“沒什么,休息了一整天,想來你也恢復了體力。”
每每此刻,秦梔都覺得傳言皆虛,這位后卿大人親她的時候哪有半點顧念亡妻的模樣
這種話也只敢心中腹誹,秦梔麻溜地起身,給后卿大人騰地方,可后者卻捉住了秦梔的手,道:“你應該扇我的。”
哦對,入夜的例行公事,得先給他幾巴掌,這是他偶然發瘋時立下的規矩,不僅哄著秦梔抽他巴掌,有時瘋得徹底,還叫秦梔陪他玩師徒扮演,行禁忌之舉。
得,這位哥玩得挺變態的啊,有時候狠勁上來了,非要秦梔扇到嘴麻說不出話才罷休。
看來今天又發了瘋,秦梔習以為常,不多啰嗦,伸手就是一巴掌,可他低頭吻了吻她的手心,繼而又說:“緋月樓的飯菜不好吃嗎就這般沒力氣”
好家伙,看來今天癮有點大!
秦梔挽起胳膊上的綢緞,反手又是一巴掌,怕魔星后卿挑三揀四,連著補了兩三下,想著這下應該滿意了吧!
可魔星后卿卻扯過她的兩只手按在微微泛腫的臉上,像只小狗似的,眼巴巴抬起頭看向她,道:“你都不心疼我嗎……”
這可給秦梔整不會了,來緋月樓的這一個月里,她可從未見到后卿大人有過半分言辭軟和的時候。
秦梔湊近聞了聞,果然,滿屋子的梔子味也難掩一身酒氣。
“后卿大人喝多了,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你都不心疼我嗎”魔星后卿又重復了一遍,沉穩貴氣的眉宇間,透露出一股真誠的傻氣。
秦梔無奈,只得順勢揉了一揉,安撫道:“今日后卿大人在外頭辛苦了,抱抱。”
魔星后卿被秦梔緊緊抱住,秦梔輕輕拍著他的脊背,如同安慰在舞坊養著的小黃,小黃每次打架輸了,都要回來抽抽涕涕地對著秦梔求抱抱。
塊頭是比小黃大了些,安撫還不是一樣的安撫。
秦梔正走神,耳垂卻被人輕咬了一下,她被那人緊緊揉在懷里,錮在腰上雙手如同鐵鉗似的,讓她動彈不得。
耳邊傳來溫熱的喘息聲,只聽魔星后卿淡淡開口:“你這樣拍我,是把我當小狗打發了嗎”
這小子何時學會了讀心術
秦梔嘴硬反駁:“當然沒有,我是真心地心疼大人。”
魔星后卿懶得與她辯駁,許是真的困乏了,竟倒在秦梔的肩上睡了過去,今夜少了更加深入的交流,秦梔十分開心,每每尤花殢雪,她都要腰酸背痛好幾日。
她輕輕拍了拍魔星后卿的脊背,等他睡定后才緩緩將其推到床榻上躺好,又細致地替他掖好被角。
她走進庭院,一邊蕩著秋千一邊賞水中月,緋月樓的侍女養了只小黑魚,哦不,是只大胖魚,聽說之前的大戰中侍女逃命路上還用水缸帶著黑魚一起跑路,也是可愛。
秦梔松弛地伸了伸胳膊,覺得安心又愜意。
她忽然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第一次被魔星后卿抱上這張床時,心里有多忐忑不安,可他只是吻了吻秦梔的額發,動情地說著:“別怕,阿梔,若你不愿,我不會動你。”
秦梔不知“阿梔”是何意,只知道那個傳聞中暴戾恣睢的緋月樓樓主,正懇切又溫柔地對待自己,傾注他所有的偏愛,讓秦梔一瞬間淪陷了進去。
他們在一起待了暢快的三日,待到魔星后卿被皇帝召喚,方才不舍地親吻秦梔的小臉。
他說:“你的表現我很滿意,今后便叫‘秦梔’吧。”
她這才乍然清醒,“阿梔”不是獨屬于她的愛稱,分明是他已故愛妻的閨名——秦梔。
一瞬間被冰水澆了個徹底,她癱坐在地上竟兀自笑了起來。
癲狂的程度將前來照料她的嬤嬤也驚得不輕,等秦梔笑得嗓子干啞發不出聲音,嬤嬤方才抱緊了她,道:“夫人這時候哭鬧便罷了,等大人回來可不能這般發瘋。”
見秦梔哭聲略小,嬤嬤繼續說:“先夫人已故去三年,大人從未碰過女人,夫人該明白機遇難求。”
機遇難求,求來了替身的位置嗎
可哪怕是后卿大人亡妻的替身,也是許多九天大陸女孩們夢寐以求的位置。
秦梔頹然地閉了眼,為何心會這般痛呢
她本就是魔星后卿身邊的細作,細作不該有心的。
半年前她自山林中醒來,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的來歷。
她遇到了那個紅色頭發的貴人,
貴人說,她初登帝位,朝局不穩,忌憚緋月樓的勢力,于是她自告奮勇到魔星后卿的身邊做了細作。
……
夢魘之中,無數鬼怪在身后追趕,她拼命往前奔跑,一雙腳卻如墜千斤。
跑啊跑啊,無盡黑暗中終于乍現了點點光芒,有個白頭發紫眼睛的少年年渾身發散著圣潔溫暖的光,微笑著扶起她。
“你,你是誰”
他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搖頭,又側身給她指明了方向。
“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
他還是搖頭,秦梔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前方不遠處那一紅一藍異瞳的少年,兩條小蛇攀在他肩頭吐著信子,不知為何,秦梔總覺得小蛇在笑。
她不由得被那少年吸引,一步步朝他走去,卻不知怎的,她越是靠近,那少年的身形就越淡,直到她快要抓住他衣擺的那一刻,終于煙消云散。
秦梔一時間又失去了方向。
鬼怪的嘶吼聲愈來愈近,她害怕地捂住腦袋蹲下身去,卻忽然背后一熱,她小心翼翼抬起頭,便看見仙女一樣的女子正抱著她步步堅定地走著。
她那張清冷的臉,亦是掛著如出一轍的淡淡微笑。
一時間,秦梔頭痛欲裂,無數段記憶在她眼前閃過,她卻一點也看不清。
她焦急萬分地去捉仙子的衣袖,身子卻騰空而起,不知不覺,她緩緩睜開了眼。
原來是夢啊。
她微微側過頭去,看見層層床簾帷幔后站著兩道人影,那個稍矮的人穿著寬袖長袍,雖看不太清是何布料,卻也猜得到價值不菲。
“她還沒有想起來嗎”
另一人抱著胳膊背對架子床,微微嘆息了一聲。
“用了很多辦法,無濟于事。”
秦梔耳朵一動,這個是魔星后卿。
“……那日我撿到她時,倒很是吃驚,你也太馬虎了,怎么就看顧不好她呢”
聽著指責,魔星后卿倒也沒有反駁,只說:“那日離家前,她還是好好的。”
衣著華貴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來吧,我先走了。”
待那人離去,秦梔發覺魔星后卿的靠近,于是趕緊閉眼裝睡,而他伸出一只手輕輕捏住秦梔的鼻子,直到秦梔忍不住張嘴呼吸,他笑道:“你裝得太假了。”
秦梔推開他的手,神色認真:“大人,我是被你掐醒的!”
“是嗎”
魔星后卿并未追究,而是去拿衣架上的衣物,一件件給秦梔穿上,還給她打了個十分精巧的結。
“這是雀頭結,是你最喜歡的系法。”
他神色深邃,仿佛透過秦梔看向了另一個人。
看來又是他亡妻的愛好。
秦梔神色不變,眼神卻肉眼可見地落寞下來。
似乎捕捉她情緒的變化,魔星后卿又說:“今日陛下來招安,我在殿上擺了宴席,隨我一同去吧。”
“我嗎”
“不然呢”
“可是,不是只有夫人才能陪樓主……”
秦梔忽然啞然,她總將自己當做亡妻的替身,卻忘記了她自己現在已經是魔星后卿的夫人了!
……
魔星后卿不喜熱鬧,為官多年從不在家里大擺宴席,唯一一次請貴客來便是今日赤帝招安。
據說當年一戰中白帝隕落,三國爭鋒,南詔赤王奪得尊位,自此稱霸天下。
牽著魔星后卿的手入場時,秦梔有些羞赦地低下頭去,卻聽他十分高調地將她推到眾人眼前,聲音里竟有幾分得意,也不知是因為什么。
“陛下,這便是臣的愛妻。”
他說的是愛妻,不是夫人
秦梔微微抬眸敲了魔星后卿一眼,感知到他在自己手心輕輕一撓的提醒,她才忙不迭朝赤帝行禮。
“都入座吧。”
宴席上觥籌交錯,各路權貴談笑風生,魔星后卿與赤帝接到密信離場片刻,這分間隙里,便有人來向秦梔問好。
那人長得文質彬彬,卻總露出十分虛偽的笑,秦梔覺得有些不適,不想同他啰嗦,可他卻攔住秦梔的去路,道:“姑娘如此美貌,留在清奇山這窮鄉僻壤實在是委屈你了,不如跟我一同回赤帝城,那里的美酒佳釀可比緋月樓的更多更好。”
“不必了,我身子不適,失陪了。”
“哎,至少陪在下飲一杯吧,要不然,這緋月樓也太沒規矩了!”
秦梔也是被唬住了,雖心里不滿,但想來一杯酒也無妨,于是接過酒杯一飲而下。
在侍女的陪伴下在花園中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又聽見了宴席的吵鬧聲,原來又繞回來了,今日不知怎的,頭有些暈,都分不清方向了,身下也不自覺一片火熱。
剛一回頭,便撞在一人懷里,本就暈乎的她這下連腳都站不穩了,好在那人迅速拖著她后腰才沒倒下。
她一抬頭,正是魔星后卿。
他不知怎的,神色有些嚴肅冷漠,像是剛處理過什么令人厭煩的事務。
鼻尖微動,空氣中似乎夾雜著幾分血氣。
不等秦梔問些什么,他便吻了過來,周圍侍女們適時退下,假山后便只剩他二人。
假山的一側還在醉飲佳釀,另一側,魔星后卿松開秦梔的下巴,將吻到窒息的秦梔壓在假山上,面無表情道:“脫掉。”
“在這里……被人看見怎么辦”
“脫掉。”
秦梔有些為難,可看見魔星后卿的手遞了過來,她趕緊先他一步褪去了外衣,若是魔星后卿動手,怕是事后連塊完整的遮羞布都找尋不到。
魔星后卿聲音溫和幾分,解釋道:“方才與你飲酒的那人,在你的酒里、衣服上都撒了藥。”
“藥”
“……合歡散。”
縱使秦梔再無知,也從侍女們閑暇聊天時聽過合歡散的效用,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催/情之藥。
魔星后卿的話音剛落,秦梔便有幾分失神,從內而外的燥熱幾乎要吞沒她的神志,她揪起他的衣領,顫聲道:“幫幫我……”
流水淙淙,像是雨滴墜在池塘里,攪擾了三兩只小魚清夢,秦梔趴在假山的陰影下,身后是魔星后卿一次次的出納,如今她已抵達幾次高峰之巔,人也清醒了許多。
她借著一處小洞小心翼翼觀察著宴會的情況,賓客們忙著互相敬酒寒暄,沒有人注意到假山后的熱烈,秦梔的目光一路而上,看見了主坐上那位年輕的帝王。
她是羽人各國史上唯一一個女子稱帝的帝王,少年稱王,一點點奪得南詔權柄,將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納入后宮做了男寵,外界說她英武不凡,秦梔第一次見到她時,也是這般覺得。
何況,她還是自己的貴人,如今在秦梔每日枕邊風的暗示下,說服魔星后卿歸順赤帝,終于不用再做細作了。
魔星后卿忽然俯下身親吻她的脖頸,走神的秦梔一個激靈往下縮了縮腦袋,露出假山上那個小洞來,魔星后卿順著她方才目之所向望了過去,在瞧見赤帝的一瞬間,他眼眸微微瞇起,猛地下了幾分力道,低啞的聲音在秦梔耳側徘徊。
“做這事你竟還敢三心二意,看來是我不夠用力。”
隨著攻勢逐漸猛烈,秦梔有些應接不暇,她強行忍下痛楚與不適,方才有余力回答魔星后卿的話:“我沒有……不要!”
又一次攀上高山巔峰,秦梔眼前一黑幾乎要栽倒在地,可身后總有一雙鐵手牢牢箍住她的腰身。
魔星后卿人如其名,向來魔怔,若惹得他不悅,怕是幾天幾夜都沒辦法好好走路。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忽然失了禁錮,秦梔只覺天旋地轉,一眨眼竟跌坐在他懷里,他瞇眼笑著,一副吃飽饜足的模樣。
“原本想帶你回去好好休息,可你心里似乎裝著別人,既然如此,那就罰你身體里裝著我吧!”
秦梔正疑惑他是何意思,下一瞬便睜大了雙眼,只見他手指捏訣,竟用法術幻化出一個與他肉身武器一模一樣的物件來,輕輕磨進了秦梔的容器。
那武器溫溫熱熱,像一只表皮堅硬的毛毛蟲一般,在容器里并不老實,而是時不時鉆出鉆進,秦梔只覺得又癢又暢快,連連求饒。
可魔星后卿充耳不聞,從隨身儲物的戒指中取出帕子為秦梔擦拭干凈身子,又替她換上干凈的衣物,披上了一直覆在他二人背上的袍子。
“如影隨形袍,可以隱匿你的身形。”他解釋道。
他牽著她的手重新回到宴席,在眾人目光下挪動的每一步秦梔都戰戰兢兢,生怕袍子露出破綻,讓自己顯現于人前。不過此時那武器卻又乖順下來,一動不動地在容器中躺尸。
聽他與賓客舉杯暢談,秦梔心里五味雜陳。
這小子是如何上一瞬還在與自己翻云覆雨,下一瞬便面不改色地與旁人觥籌交錯
她目光掠過眾人,不知怎的,先前與她搭話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魔星后卿與周圍賓客飲過酒,又轉身捏了捏秦梔的手,與之而來的是容器中輕微磨動。
“夫人,這法術很是奇妙,我那里,也是有感覺。”
“你!……”
二人正襟危坐的外表下,是是躁動難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