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梔目眥盡裂,一個名字霎時間脫口而出。
“云祁!”
若是有人受到傷害能叫她如此心驚肉跳,世上怕是唯有一人。
可她轉過身對上青年冷靜的黑瞳,不由得一呆。
“師尊,我在。”他立刻應聲。
是幻聽嗎?
秦梔驚魂未定,伸手拍了拍褚云祁的胳膊,確定后者無甚大礙后方才松了口氣,就在她徹底松懈下來之時,褚云祁的身后傳來了墜地之音。
昂貴的金線布帛刮過墻壁,刺耳的撕裂聲回響在通道內,銀蝶飄落到山洞最內側,兩人俯身往身下望去。
只見商嵐口吐鮮血,胸口止不住地劇烈起伏,若非她身懷七階內力,胸腔下的那顆心臟險些爆開。
秦梔猛然驚覺,先前商嵐救下她時,她的雷霆之域已是脫手而出,完完整整轟在了她的背上,而后秦梔將雷電重新收回體內,殘存的內力隨著商嵐自身內力運轉途經心臟,于是恰好讓秦梔觸發了閃電魔狐的洞口禁制,給予她心脈致命一擊。
秦梔恐二次觸發,不敢再踏入山洞,她拍了拍褚云祁,令后者快些將商嵐帶上來,后者來到商嵐身邊,只見她痛得渾身發紫,青筋暴起,來不及多看便趕緊抱著她攀上石壁。
幾下便來到洞口,二人攙扶著商嵐出了山洞,痛楚折磨之余,商嵐仍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
“你果真是想將森羅峰所有人都霍霍了才肯罷休!”
見她已落魄至此,又確實因秦梔而起,后者咬了咬牙并不準備與她計較許多,拿出李聞雪臨行前給的幾粒藥丸,一股腦塞進商嵐口中。
“什么東西……呼嚕嚕!秦……”
秦梔將隨身水袋里的水灌入商嵐口中,無力掙扎的商嵐只能任人魚肉,被迫著吞下藥丸。
秦梔無奈地伸手輕輕按在她胸口,沒好氣道:“商峰主若是想活命,還是少說兩句吧。”她真擔心自己會因為商嵐的嘴賤而一劍刺死她。
摸在商嵐左胸時,秦梔不禁心中一嘆。
唔……好平的胸啊……
秦梔瞬間汗顏,她的關注點為何如此齷齪!
她趕緊收回思緒仔細探查對方傷勢。
修為突破六階時,靈師的命門會出現一道保命封印,將用于沖破瓶頸的內力牢牢箍在心臟與識海,受到致命一擊時會迸發而出保下靈師一命。
對此,秦梔曾經總結過一句話:若想手刃六階靈師,必須補刀。
商嵐被閃電魔狐的禁制反噬,幸好秦梔如今修為不高,前者只是受到了一些內臟的沖擊,心脈并未受損。
“商峰主福大命大,可如今重傷之軀,我與云祁又不會醫術,怕是只能請商峰主回扶桑山療養了。”
秦梔當即下了逐客令,說罷也不管商嵐答不答應,背過身便走,任由商嵐在其身后氣得猛吐一口血來。
與百川逆黨一戰,商嵐滴血未流,來到秦梔身邊不過幾個時辰,便已是遍體鱗傷。
果真克她!
她弓起身子咳嗽著,大口大口吐著鮮血,憤恨的目光追隨秦梔的背影一路向前,在秦梔與褚云祁看不見后,商嵐的身形竟忽然間高大健壯了幾分,她原本英氣的眉眼此刻更為硬朗,瘦削下顎微微抬起,嘴唇翕動。
沙啞粗糲的聲音響起:“幸好走了,差點壓制不住易形術……”
褚云祁乖乖跟著秦梔,問了句:“真的不管她了嗎?”
秦梔錯愕回眸:“管她干嘛?我犯賤找個監管人看著自己嗎?有她在我做什么都不自在,如今只有我倆,可舒服多了!”
不知是哪句戳中了褚云祁的心思,系統赫然提示她。
「褚云祁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20。」
秦梔腳下一個趔趄,回首怪異地望了眼褚云祁,心里暗想。
這小子怪得很,好感度降得離奇,漲得更離奇!
一路無話,回到村里,村民們早已翹首以盼,看見二人空手而歸后眼里皆有些難掩的失望。
秦梔朗聲道:“大家放心,我已找到失蹤的姑娘們,她們都好好活著,未曾有過任何傷勢,待我解開封印便能帶她們回家了!”
村民們熱淚盈眶,千恩萬謝紛紛匍匐在秦梔腳邊,秦梔受不起他們的跪拜,趕緊將村民們拉起。
她令人將昏迷的新郎湊在一起,手掌撫在一人心口,果真探到了一絲內力。
那股內力本是新娘特意留在新郎體內的保命符,是獨一無二的定情信物,可如今卻成了新郎命門上的一把尖刀,隨時能要他們的性命。
她試圖用自己的內力去牽引,可姑娘們個個都是堅韌的性子,內力隨主全都死死附著在新郎心脈,此刻閉嘴多時的系統終于開了口。
“大人,若想引出內力,不如煉制一枚軟筋丹,自行散去周身內力,于普通人而言亦是有效的。”系統聲音輕細,似是怕了秦梔動不動關他小黑屋。
秦梔冷哼一聲道:“誰知你此時是不是又憋著壞呢,你說話從來不說全!”
系統見秦梔愿意搭理自己,溫聲道:“這次沒有騙你,”知道秦梔在意內力點數,于是又說,“大人完成了先前的任務,如今內力已是二階二十二點,若完成軟筋丹的修煉,便再得十點內力,如何?”
“摳!”秦梔毫不客氣得寸進尺。
“大人……真的不能再多了,軟筋丹本也不是什么珍稀的丹藥。”系統有些委屈。
秦梔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看著丹藥的配方有些發愣。
除了常見的幾味配藥外,竟還有兩個奇怪的東西。
“系統,這個‘至陽之血、至陰之血’是什么?”
系統意味深長地笑道:“自然是未經人事的童男童女之血,陰陽調和,方能化解冗雜的內力。”
“……”
這算什么配方,總感覺有些不靠譜!
秦梔悄悄問道:“我的血可以嗎?……”
系統嗯了聲:“自然可以,大人您雖動過心思,卻從未付出實行,宿主她本身也對情愛無感,刷好感度只是為了完成任務罷了。”
系統將“動過心思”四個字著重強調了些,秦梔俏臉一紅,這該死的系統果然能猜透秦梔的想法,當初李聞雪合歡散發作時,秦梔確實難掩動情。
至陰之血有了,那至陽之血呢……
秦梔忽然抬眸望向倚在門邊的褚云祁,后者感受到秦梔深邃的目光,不由得眼皮微顫,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云祁,師父問你一件事。”
“何事?”
秦梔湊近幾步,神秘兮兮附在他耳邊小聲問道。
“云祁,你是童子身嗎?”
褚云祁渾身一僵,整張臉肉眼可見得漲紅起來,眼尾浮起一抹緋色,青筋微跳,似是受了侮辱般抬眸望著秦梔。
“呃……師父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若你尚是童子之身,想取你一滴血用來煉丹。”
褚云祁聽了此話倏忽間垂下頭去,面上潮紅迅速淡去,自顧自說了句:“是啊,那個日子快到了。”
什么日子?
秦梔正疑惑著,便看見褚云祁從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另一只手猛地攥住刀尖,鮮血的味道瞬間撞進秦梔的鼻腔。
她蹙了眉,捉過褚云祁的手為他止血。
俏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慍怒。
“誰準你傷了自己的?你這孩子怎么這般沖動?”秦梔沒好氣地撒下金瘡藥,在系統的不斷提醒下,用玉瓶收了幾滴血來。
褚云祁目光灼灼望著秦梔:“是師尊要弟子取血的,弟子不敢不從。”
秦梔有些無語,剛給他包扎好,他又垂下眼簾嘟囔了一句:“弟子已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你長大了,”秦梔橫了他一眼,“這么大人了還不知道愛護身體,從前我沒教過你嗎?”
褚云祁抿了抿嘴,抬起手掌。
“兩年前,師尊說過,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受再多的羞辱、再多的傷痕都無法贖罪。”
聽他說起那三年往事,秦梔便不由得心里一軟,她親手養護的弟子就這樣被欺凌了,她怎能不心痛呢?
于是每次褚云祁眼眶紅紅,一副傷情模樣時,秦梔總會攀上他脖頸,將他的腦袋按在肩窩,輕拍著他的后背安撫他。
“是師尊不好,別傷心了。”
經過一番研究琢磨,秦梔煉化出軟筋丹,給新郎們喂下,再探入他們心脈時已是沒了內力保護,如今可以接姑娘們回家了。
村長有些遲疑,卻還是說出了口:“靈師大人,這幾個小子就沒辦法醒來了嗎?皎月的夫婿在白帝城尚有差事……”
秦梔嘆了口氣,道:“怕是難了,除非他們能克服心中魔障,不被困在從前的回憶里,方能醒來。”
說到底還是被閃電魔狐還有那會魅惑之術的紅衣人給嚇破了膽子,否則又怎能一直困在幻境之中?
她望著村長有些沉痛的神色,還是挨個給那三個新郎識海中用電流刺了刺,見沒有成效這才作罷。
秦梔與褚云祁將姑娘們平安送回各自所在的仙山,又將林皎月帶回了扶桑山,她立刻進了山下烏奇鎮的酒樓研究廚藝去了。
這一路坎坷頗多,從鐘亭月之死,引出林家村失蹤案,罪魁禍首閃電魔狐已然伏法,可惜讓他背后之人逃了。
那人總叫秦梔覺得有幾分熟悉,可她身邊并未有本命靈獸是龍類的熟人,更遑論是那等稀世修為的高手。
她將幺娘與赤霄珩帶去長老閣,看看長老們是否有辦法挽回后者的修煉才能,折騰了許久,回到靈曄峰時已是月頭高掛,秦梔輾轉反側,自她蘇醒至今不過半月,卻已然引發了這許多怪事,接二連三環環相扣,仿佛有一只大手推著她不斷向前。
正思索著,屋子的窗戶兀自打開,一道黑影霎時間竄到秦梔榻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