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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皇帝夜闖香閨。”……

    ==第四十一章:是朕==

    帝王額頭起了一層薄汗, 微微閉了閉眸,骨節修長的手指握成拳頭,手背青筋暴起, 儼然是不舒服, 難怪靜慧大師會說“前世貴妃娘娘過得并不好”, 原來她真的過得沒有那么好。

    她及笄之年被父皇冊封為良娣, 幾月之后入東宮,良娣的地位僅次于太子妃, 父皇之所以沒有冊封她為太子妃,也是因為后宮與前朝緊密相連, 他的母后跟楚國公府是不會輕易同意太子妃之位出于別的世家, 楚國公府最厲害的并非楚國公,而是楚二叔, 楚二叔而立之年已為朝廷立下數次軍功, 有“戰神”之譽,太子妃的人選本來就要經過重重考量。

    秦煜對女色并不熱衷,但對這位忠義侯府的三小姐也不排斥, 她在人前可謂是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哪里都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但有時候又狡黠的跟只小狐貍似的,尤其是跟妹妹盛華公主在一塊的時候, 她表現出來的格外嬌俏,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太子秦煜初時還覺得這姑娘怎么人前人后兩副面孔, 怕是那所謂“京城第一貴女”之譽也是靠她裝出來的, 等后來他發現她其實是個極其聰慧的姑娘,尤其是在管理東宮后宅,以及父皇病重之時, 朝堂中的大臣蠢蠢欲動,排除支持太子登基跟中立的大臣,逍遙王背后的黨羽占了朝廷的三分之一,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新帝登基,依舊會有朝臣不服,很容易導致朝廷動蕩。

    秦煜對謝姝寵愛歸寵愛,但朝堂上的事情,他不會講給一個婦人聽,結果不知怎的她看出來了,她便用東宮女主人的身份邀那些大臣的夫人來東宮喝茶,用她的那一套來收買人心,軟的不成,她還開始曉之以理,并用她們的家人來做威脅。秦煜聽后啼笑皆非,覺得她想的實在是太天真了,然而讓人未曾料到的是逍遙王黨羽有一半被策反。

    她當日是怎么與他說的:“殿下,就算再冷血無情的人,可能也會有軟肋,那些人支持逍遙王殿下,還不是因為逍遙王殿下許了他們很多好處,總不能是因為逍遙王人好吧,只要殿下能許他們更多好處,他們很難不心動。”

    秦煜失笑:“你跟你兄長都挺像的。”

    忠義侯與夫人云氏生下兩子一女,長子才華橫溢,次子武藝高絕,小女才貌雙全,確實各有特點,這樣的女子確實可以母儀天下。

    這種念頭在太子秦煜腦海中一閃而過,當晚,先帝駕崩,臨終前決定傳位給這個最讓自己驕傲的兒子,他說他當年是被靜妃迷了心竅,所以才想廢了他的儲君之位,這一切非他本意,先帝正當壯年,之所以會駕崩的這么早,就是因為靜妃給他下了美人蠱,哪怕后來靜妃死的那么凄慘,先帝心中始終不甘心,因為他非常恨自己為何會被一個女子迷惑成這樣,這抹悔恨伴隨著先帝死前的最后一刻,為此他囑托自己的兒子將來一定不要為情所困,要過一個賢明君主。

    秦煜鳳眸閃過一絲嘲諷,因為他父皇若不是被靜妃的美色所迷惑,也不會中這個計,他當然不會像他父皇一樣,輕易就被女色所迷惑,他知道何為“分寸”。

    所以在給她擬定位分的時候,秦煜遲疑了,因為他已經給了她足夠多的寵愛,他身側也只有她一個女子,若直接立她為后,她會不會恃寵而驕。其實在東宮那一年的相處里,他就意識到了她對他的不同,但同時,他也明白,對于帝王而言,要將江山社稷跟百姓放在第一位,他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心思放在一個女子身上。

    最后他給她的位分是貴妃,入住承乾宮,想著等她懷上子嗣再晉封她為后,新帝登基,被冊為貴妃的良娣謝姝也被接入宮中,晚上他們交頸而眠,他低眸看她,問她會不會委屈,她說他不會委屈,他下意識的抱緊了她,后來她去世的那幾年里,昭楚帝想到這一件事,是懊悔的,因為她入宮的那一年是十六歲,在后宮沒有皇后的情況下,她又怎么不想做皇后,在她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跟他問她的那一刻,她應該是委屈的。

    他及冠之年登上皇位,前朝與后宮相互牽扯,不少世家要將女兒送入皇宮,但帝王都拒絕了,他不明白他為何要拒絕,但就是拒絕了,因為這個,太后覺得是謝姝給帝王下了迷魂藥,才讓他專寵一人,希望她能夠勸帝王雨露均沾。

    謝姝向昭楚帝提雨露均沾的時候,他心里是不痛快的,因為他不想她將自己往外推,熟不知因為太后是他生母,姑娘在這里面其實是兩邊為難,要不為難,那勢必要得罪一個人。

    后來,當她選擇與昭楚帝一心的時候,太后隔三差五就要找她麻煩,總想找個理由數落她一頓,而因為帝王登基之后,后宮遲遲未進其他妃嬪,朝中大臣也感到不滿,紛紛勸諫今上廢了貴妃娘娘,理由是貴妃娘娘德不配位,生性善妒,不能勸陛下雨露均沾,朝堂之中,唯有帝王一手提拔起來的新臣梁恒跟忠義侯府的人為貴妃娘娘說話。

    在他登基第三年,他動了拔除楚國公府跟立她為后的念頭,于是同意了選秀,因為只有先給楚國公府一點好處作為誘餌,楚國公府才會放松警惕,新選進宮的三個妃子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們在昭楚帝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但很能給謝姝找麻煩,但凡有個什么不如意的,三人必要去承乾宮請貴妃娘娘為她們做主,哭得那叫聲淚俱下,因為秀女們的入宮,謝姝不僅要與慈寧宮的太后娘娘虛以委蛇,還要應付這些剛入宮的妃嬪。

    但即便她做的再好,再妥帖,也無人念她一聲“好”。

    她做貴妃的那幾年里,后宮表面還算融洽,無一事讓昭楚帝煩心,后來的那幾年里,昭楚帝想,后宮之所以無一事讓他煩心,是因為該煩心的事都讓她給處理了,那她在應付處理這些事的時候又是如何想的呢,只要一想,昭楚帝心便是密密麻麻的疼。

    她進宮數載,在帝王面前溫柔動人,在其他人面前婉約大方,對待底下的人也客客氣氣的,她既能為帝王跳凌波舞,也女扮男裝陪帝王去過一次疆場,唯一一點便是她入宮多年一直未有身孕。

    想當年先帝之所以身體垮的這么厲害,壯年駕崩,便是因為靜妃給先帝下的美人蠱以及聞了靜妃親手調制的香丸,而太后下的那一味香就是從靜妃那里得到的,靜妃連一國之君都敢害,她調制的香料難不成還有延年益壽之效。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太后還讓人每日往那香爐里面多添了茴香跟胡曼草,但加的量極其微弱,又與其他的香混雜在一起,尋常人哪會注意到。如果說貴妃娘娘當初懷上身孕又流產了,那香料很容易被查出來,可偏偏貴妃娘娘一直就沒有懷上身孕,尋常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查香爐里面的香料。

    后來據錦衣衛所查,承乾宮、內務府跟太醫院都有太后親自安排的眼線,其實也不奇怪,貴妃娘娘再寵冠六宮,始終只是個妾,只是個妃子,相反,太后娘娘是帝王的生母,又一心想讓自己的侄女做皇后,孰輕孰重,那些個墻頭草分得可清楚了,當然,太后又許了她們許多的好處。

    宮廷繁雜,埋個眼線算不了什么,唯一的區別是太后埋的這些眼線就是對付謝姝的,明地是不想讓她當上皇后跟懷上龍嗣,暗地里也是想要了她的命,只是她沒將這些手段給擺在明面上罷了。

    昭楚帝在聽完錦衣衛跟崔御醫的稟報之后,氣極反笑,修長的玉指在桌面上叩著:“好得很。”

    自貴妃娘娘離世之后,外面的天色一連幾日都暗沉不已,烏云環繞,崔御醫在告辭前補了一句:“就算貴妃娘娘當年懷上子嗣,最大的可能也是大人跟小孩都保不住。”

    誰能想到在這后宮中最盼著貴妃娘娘死的不是后宮幾位妃嬪,而是慈寧宮的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滿心只有楚國公府的榮華富貴,在楚國公府的事情上,太后娘娘還怨怪圣上不念及一絲母子情分,當日是崔御醫不在,他若是在,他還很想問一句,那太后娘娘自己可顧念與陛下的母子情分,她若是顧忌與陛下的母子情分,那也不會去害他心愛的女人。

    貴妃娘娘的離世,讓陛下何等傷心。

    當日,御書房一道圣旨讓太后搬去紫竹庵,為江山社稷祈福,往日陛下跟太后娘娘母子情分雖淡薄,但表面上也過得去,而帝王這道圣旨,是在明晃晃的太后娘娘的臉,甚至會讓別人覺得,太后娘娘是犯了錯,才會去紫竹庵。

    昭楚帝之所以將這件事做的這般絕,只是想為她討個公道,她本來不用受這些委屈。

    當日下午,李公公一臉為難的走進來,開口道:“陛下,楚美人求見。”

    “讓她進來。”帝王眸色全是冷意,唇角帶著一抹嘲諷的弧度。

    “攸寧想問一句皇帝表哥,皇帝表哥勵精圖治,一心為民,為何要對太后姑母還有楚國公府這么殘忍?”楚攸寧進來之后,擺出一副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試圖替自己的太后姑母求情。

    數月前,楚攸寧還在做著當一朝皇后的夢,可隨著皇帝表哥以雷霆手段處置楚國公府的時候,她便知道這個皇后她是當不成了,因為她沒有皇帝表哥的寵愛,有的只是顯赫的家世跟太后姑母的撐腰,要是她沒了太后姑母的撐腰,那她在這深宮要怎么辦。

    楚攸寧心里暗恨,有些人死了也是攪合的后宮不得安寧,要早知有今日,太后姑母當初就應該一杯毒酒了結了她,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麻煩。

    “是朕殘忍還是母后跟楚國公府殘忍?”昭楚帝當即冷笑一聲,站起的時候帝王的威嚴展露無疑,迫的楚攸寧抬不起頭來:“母后做的事情,楚美人難道不知道?”

    楚攸寧臉色一瞬間煞白,皇帝表哥什么都知道了,難怪皇帝表哥會讓太后姑母搬到紫竹庵了。

    前世因為帝王沒有子嗣,最后登基之人是從宗室挑出來的一個世子爺,也是秦煜皇叔的兒子,昭楚帝選他為儲君,不是因為他也姓“秦”,而是因為她生前的時候抱過這位小世子,小世子也很黏她,每次入宮都能逗她笑。

    ……

    帝王伸手揉了揉自己發疼的額頭,喉結滾動,原以為他們今生是來續前世的天定良緣,沒想到……

    不過今生他們肯定會有自己的子嗣。

    “來人。”帝王心緒復雜,揚聲朝外喊一聲,在外頭打盹的李公公連滾帶爬的走進來,眼下還是深夜,陛下怎么突然醒了,他顧不得了這么多,只能先行禮:“老奴見過陛下。”

    眼下還是三更天,都沒到上朝的時候,陛下怎么起來了,李公公一開始還以為他看錯了時間,現下看來陛下應該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陛下的下一句話是——

    “替朕磨墨。”

    李公公心思一凜,難道朝堂上有萬分緊要的事情需要陛下處理,以至于陛下沒睡一個時辰就要起來處理。

    李公公打起一萬二的精神,開始為陛下磨墨:“是,陛下。”

    誰知等瞥見那圣旨寫的內容時,李公公險些嚇了一跳,怎么陛下突然就要太后娘娘遷宮了,這不擺明了是在對付太后娘娘嗎,太后娘娘最近好像也沒作妖。

    在那道圣旨上蓋了帝王玉璽的章之后,帝王將圣旨扔給李公公:“天一亮,你就到慈寧宮宣旨。”

    “老奴遵旨。”李公公連忙將圣旨揣到懷里,小心翼翼的。

    帝王:“你下去吧。”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后半夜,帝王沒有上榻,而是將手負在身后,立于窗前,他微微閉了閉眼。

    前些日子他還遺憾只有他一個人記得他們上一世那些恩愛的過往,她要是也記得,也不會心心念念的都是梁恒,但現在,他卻是慶幸她什么都不記得,這一世,他會彌補她,他們還有機會可以從頭開始。

    而且,他心悅于她。

    李公公謹記陛下的吩咐,陛下前腳剛上朝,李公公后腳就去慈寧宮宣旨。

    當聽到皇帝要她搬去西苑去頤養天年,太后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冷笑道:“皇帝這是何意,哀家乃皇帝的生母,就算住也是要住慈寧宮,是不是你聽錯了皇帝的意思?”

    去西苑頤養天年,那豈不是后宮的事情她一件都管不得,而且她若去了西苑,那后宮的人對她這個當太后的可還有一絲一毫的敬重。

    李公公是帝王身邊的人,早已學會了榮辱不驚,他面色絲毫不變,開口笑道:“太后娘娘,老奴只是奉陛下的旨意送太后娘娘去西苑頤養天年,若是太后娘娘不信,可以看陛下的親筆詔書。”

    張嬤嬤替太后娘娘將那道詔書接了過來,展開一看那上面確實是帝王的親筆所寫,上面還蓋了玉璽的章,張嬤嬤都不敢望太后娘娘的臉色了。

    “皇帝為何突然下這么一道詔書,難不成是因為謝三小姐要入宮了,皇帝迫不及待的讓哀家遷到西苑去,好將這后宮交給她去掌管。”太后已然是氣得不輕,越想越覺得她這個兒子冷漠無情,剛登基沒一年就不想讓她這個做母后的過好日子了,她要去西苑,那手手里的權利跟地位就都沒有了:“皇帝這么做,就不怕遭天下人議論嗎?”

    李公公一言不發,只等著太后娘娘發泄完,再送她去西苑。

    李公公其實也不大明白陛下為何會下這么一道旨意,但他們這些人都是陛下的人,自然要與陛下齊心,在這后宮,他們主子只有一個。

    太后這一上午,又是要上吊又是要去找皇帝,但愣是一點用都沒有,因為帝王根本不見她,太后只能老老實實的跟人去西苑。

    ===

    梅花苑,忠義侯府。

    京城天氣慢慢轉涼之后,院子里的桂花也開了,香氣淡雅,孟女官與謝姝面對面的坐著,因為謝姝不用與宮里的教養嬤嬤學習規矩,所以白日里孟女官除了教導謝姝床笫之事以及一些宮里侍寢的規矩,也會跟她講一些宮闈的事情,當今陛下登基早,后宮尚且空懸,孟女官與謝姝講的多是先帝在位的事情,先帝在位時后宮局勢可就復雜多了,孟女官說了一堆,發現謝姑娘依然是那副柔婉如水的模樣,神情沒有絲毫波動,孟女官在心里暗自點了點頭,謝姑娘這氣度,一看就可以母儀天下。

    在忠義侯府教導謝姑娘的這幾天里,孟女官發現自己與她很是投緣,她笑了笑,問:“謝姑娘好像對宮闈的事情并不是很感興趣?”

    謝姝確實不太感興趣,先帝與靜太妃,盛華公主生母之間的事,姑娘聽完都能背了,她眉眼微微彎了彎,莞爾道:“興許是因為之前聽說過。”

    “原來如此,要說先帝跟靜太妃娘娘之間,那真是一場孽緣,也怪先帝太過寵愛靜太妃娘娘,否則也不會遭了靜太妃娘娘的暗算。”孟女官邊說邊嘆了口氣。

    當然,如果先帝對靜太妃娘娘沒有那么寵愛,那靜太妃娘娘再厲害,也是無用。

    孟女官給謝姝教宮闈之事的時候不喜有人在旁邊,于是乎,這座涼亭就只有孟女官跟謝姝在,孟女官問謝姝:“謝姑娘覺得先帝落于那個結局,是誰的錯?”

    謝姝對孟女官態度很客氣,直接亮明了她的態度:“臣女覺得二人都有錯。”

    孟女官再次暗自點了點頭,謝姑娘的聰慧便是來自于她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且看問題極為通透,孟女官“嗯”了一聲,故意笑著問:“謝姑娘難道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靜太妃娘娘太會迷惑先帝,才會導致先帝變成后來那樣嗎?”

    “那如果先帝自己不被靜太妃所迷惑,也就沒有后面的事情了,而且臣女記得昔年先帝想要廢陛下儲君之位那會兒,是經過深思熟慮了的。”謝姝輕輕蹙了蹙眉,靜太妃肯定是有錯,但先帝抵抗不了誘惑是另一方面。

    孟女官毫不吝舍自己對謝姝的贊賞,輕輕點了點頭:“謝姑娘看得如此通透,相信將來肯定可以很好的輔佐陛下,陛下有謝姑娘,也是陛下的福氣。”

    他有她,是他的福氣,但她有他,不見得是她的福氣。

    謝姝垂了垂眸,抿了口茶,沒有接這話。

    謝姝白日里要跟孟女官一起學習,到了晚上相對自由些,她沐完浴,照常自顧自的對弈,然后拿起孟女官塞給她的話本子,謝姝是世家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像坊間的話本子,之前她從未看過,但看了幾日之后,她還很喜歡。

    只不過謝姝臉皮薄,孟女官給她的話本子內容又非常露骨,所以她看也是在晚上才看,今夜也不例外,她讓梅兒回去歇著。

    梅兒:“那奴婢就先回去歇著了,姑娘也早些歇著。”

    等屋內無人,她纖纖玉指開始翻動著話本子,快到子時,她才將話本子放在枕頭邊,迷迷糊糊的閉上眼,屋內染著兩盞燈,透著淺淡的光暈,讓屋內看起來不那么漆黑。

    她再次醒來是被人翻窗的聲音給驚醒的,無人知道,謝姝自從夢起了上一世的一切之后,睡覺就很淺,一點點動靜就能將她給驚醒,這次的動靜還不是外面的風跟桂花樹,而是從窗外那里傳過來的。

    謝姝精神繃緊,有人。

    她擔心來人是江湖派來的殺手,亦或者是與忠義侯不對付的仇家,她下意識就要喊人:“是誰?”

    帝王剛從窗戶外進來,一襲墨色長袍,姿態清貴雍容,大抵是沒料到她這般敏銳,帝王眸子閃過一絲詫異,淡笑道:“謝姑娘,是朕。”

    第42章 第 42 章 “謝姑娘,你心悅朕嗎。……

    ==第四十二章:是朕==

    “謝姑娘, 是朕。”

    比起什么江湖派來的刺客,與忠義侯府有仇的仇家,這道熟悉的聲音還是更能讓人心安。

    謝姝一顆心落回到肚子里, 抬起眼望向走進她閨閣的男人, 夜深人靜, 堂堂一國之君闖入她的閨閣, 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處在夢中,因為這樣想, 謝姝伸手在自己纖瘦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很疼, 她才知道自己沒有做夢, 帝王眼神絕佳,一眼就看到了姑娘的動作, 不知為何, 他還是更喜歡她這番生動活潑的模樣。

    帝王唇角向上揚了揚,慢條斯理道:“謝姑娘,你我二人即將成為夫妻, 朕來忠義侯府,并不失禮。”

    真實的原因卻是自從夢到了前世的結局之后,帝王就急切的想要見到她,想要將她抱在懷里, 上一世便是因為他對她愛而不自知,導致她受了許多委屈, 還遭到了別人的暗算, 他既慶幸她不記得前世種種,若是記得,她肯定就不想入宮的。但同時他也遺憾她什么都不記得, 因為他前世是真真切切的喜歡她,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也傷她最深,他想向她道歉,想告訴她他會好好愛她,不止有寵,還會有愛,可是她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他這一番話只能趁她什么時候喝醉或者睡著的時候說了。

    許是因為帝王今晚心緒有些復雜,所以他眉目有些猩紅,就那樣注視著床榻上的女子,那眸子中的炙熱逼得謝姝將頭偏到一邊,他莫不是喝醉了,若不然,怎么會在深夜來忠義侯府,還將那孟浪的話說得這么冠冕堂皇。

    前世謝姝入宮這么多年,也沒見他這樣說話,而且帝王夜闖女子香閨的事情被傳出去,還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議論,姑娘覺得他不是喝醉了就是被人奪舍了。

    謝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問帝王:“那陛下深夜來臣女的閨閣,可是有天大的事吩咐,臣女洗耳恭聽。”

    伶牙俐齒……

    帝王連著一日煩悶的心在此刻得到緩解,他笑意溫和的瞥了她一眼,忽然又做回了正人君子:“夜晚風涼,謝姑娘不如多添件衣裳。”

    話落,帝王作勢就要去紫檀木椅上坐下,他耳根有些紅,大抵是沒想到自己會做這般有失皇室體統的事來,對她,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等她入宮就好了,她不記得那些沒關系,他幫她記得,在她入宮前,他會將那些會傷害她的危險全部拔除,她只需要與他舉案齊眉,鶼鰈情深,想到這里,帝王幽深的鳳眸流露出幾分笑意,至于險些與她定親的梁恒,那并不重要,若他還覬覦他的女人,那他就打發梁恒去做地方官。

    還好他提前想起來了,不然后果不堪設想,秦煜想。

    深更半夜被弄醒,謝姝也睡不著了,她作勢就要起身披上披風,誰知因為下榻的動作有些急,她枕頭邊的話本子也跟著掉落下來,發出“咚”的一聲響,帝王擔心是她摔著了,大步過來,便看到地毯上的話本子,他修長的手指將話本子拾了起來。

    秦煜一目十行,一眼就看到“嬌嬌心肝兒,快讓爺疼疼你”,帝王指尖一頓,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她平日里都在看什么,視線再往下看,那內容更加露骨,什么“你水/怎么這么多”。

    謝姝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話本子,臉色唰的紅了起來,哪怕已經重活一世,面對這樣而情形她也做不到完全的淡定,她抿了抿唇,硬著頭皮解釋:“這是孟女官給臣女的。”

    見女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帝王眉目向上挑了挑,不置可否的笑笑,她膽子一貫就大,倒是做了貴妃之后,溫婉了許多,可是……

    想到前世她是在他懷里香消玉殞,帝王笑容淡了淡,心里隱隱傳來一陣抽痛,他將話本子合起來,擱在一旁的紫檀木桌上:“看來孟女官教導有心了。”

    她這般用心學,想必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想要他的身體何嘗不是一種喜歡。

    謝姝一瞬間再次紅了臉,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孟女官教導臣女確實有心。”謝姝深深吸了口氣,擺出名門貴女的姿態:“臣女只是用來打發時間,并沒有別的意思。”

    “朕知道了。”帝王見狀微微頷首,溫聲道。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今晚對眼前的女子格外的縱容跟溫和。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梅兒帶著擔憂的聲音:“姑娘,您是醒了嗎?”

    里頭氣氛有些沉默,謝姝用余光看了這人一眼,見事情已經瞞不住了,謝姝輕聲道:“梅兒,你砌一盞茶進來。”

    反正是他夜闖香閨,失了身份,錯又不在她身上,重活一輩子,謝姝也想開了,不是她的錯就不該被賴在她身上,還有輔佐君王成為盛世明君,帝王若真是明君,也不用她輔佐,他若不是明君,她輔佐又有何用。

    小姑娘彎彎的眸子像狡黠的小狐貍,帝王用余光看她一眼,沒說什么。

    “是,姑娘。”見姑娘開口,外頭的梅兒微微松了口氣,她剛剛怎么聽到了陛下的聲音,梅兒煮了一盞梅子茶進來,剛推開門進來就見自家姑娘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那人身姿挺拔,氣度雍容不凡,梅兒瞬間就驚訝住了,差點就將手中的托盤給扔了,然后等觸及男人俊美的臉龐,那抹驚訝便成了驚嚇,梅兒“撲通”一聲跪下:“奴婢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怎么會在半夜來忠義侯府,還是來小姐的閨閣,這根本不合規矩。

    就在梅兒膽戰心驚的時候,帝王淡聲開口:“免禮。”

    梅兒戰戰兢兢的上前奉茶,見她被嚇得不輕,謝姝便讓她先去歇著,但梅兒哪敢去歇著,她說她去門口守著,謝姝輕輕點了點頭。

    已經折騰了一刻鐘,謝姝還是摸不透他的來意,又不想等天亮,所有人都發現帝王來了她的閨閣,那她有嘴也說不清了,思及此,謝姝只想帝王趕緊離開,她心里這般想,面上還是婉約如水,給帝王奉上一盞茶:“陛下請用茶。”

    帝王伸手將紅玉茶盞接過,接過的同時還不忘用自己的指腹碰了碰姑娘的手背,他溫聲問:“謝姑娘,你喜歡梁三公子嗎?”

    他這話問得貌似有些多余,但若不問,梁恒這個人始終讓他如鯁在喉。

    帝王眉目淡淡,他還是想起來的太晚了,不然不會多一個梁恒出來。

    謝姝難掩驚詫,所以他半夜闖入她的閨閣就是為了問她喜不喜歡梁恒,他若真這般體貼她,當初怎么直接拿著立后圣旨來了忠義侯府,現在圣旨都已經下了,他又來問她是不是喜歡梁恒,而且還深更半夜的來她閨閣問她,姑娘覺得很荒謬,于是淺笑道:“立后圣旨已下,臣女若是說‘喜歡’,難道陛下會收回其旨意?”

    她是知道如何戳人心窩子,帝王深深的看她一眼,若她真說了喜歡梁恒,他也不會怎么對她,但是梁恒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然不會。”

    她就猜到會是這樣,她都做不了主,他還非要問她,謝姝是真不明白他為何要在深更半夜來忠義侯府問這個,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嗎,坐了一會兒,謝姝腦子也有些混沌,困得眼角有些酸澀,想掉眼淚。

    “那謝姑娘心悅朕嗎?”帝王見她眼皮都開始睜不開,也不忍心再折騰她,抿了口茶,問。

    氣氛突然有些沉默,這個問題似乎比上一個問題還要問答,若是謝姝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可能為了日后的榮寵而選擇去哄帝王,但偏偏她什么都記得,那句“心悅于他”她是如何也說不出口,而且他今晚很奇怪,問的問題更是奇怪,這種問題,前世的昭楚帝連聽到都要嗤之以鼻,因為他心里只有江山社稷,沒有這些情情愛愛,謝姝心緒復雜,加之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時沒有說話,只默默的揣緊了手中的茶盞。

    帝王是何等敏銳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為難,若是以前,他可能會介意,帝王將手中的茶盞擱下,目光認真的看著謝姝,語氣不急不緩,道:“謝姑娘,朕心悅于你。”

    謝姝捏著茶盞的手輕輕顫了顫,他今晚是真被人奪舍了不成,這些話根本就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何況前世他根本就不喜歡她,今生又只與她見過幾面,他怎么還忽然與她說“心悅于她”,這不滑天下之大稽嗎,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相較于女子的震驚,秦煜表現的就要淡定一些,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后面接著的話就很好說了,秦煜嗓音溫和,一字一頓的道:“今早朕已經讓太后遷居西苑頤養天年,等你入宮,無人欺負你。”

    太后遷居西苑頤養天年……

    前世到她死太后娘娘尚且還在作妖,今生就這么遷到了西苑去了,難道太后有做什么觸犯了帝王底線的事情,至少在謝姝印象中,帝王與太后表面關系還算融洽,不然太后也不會這么作妖,就連前世他處置楚國公府的時候,也沒讓太后娘娘遷居西苑頤養天年,怎么現在都變得不一樣了,謝姝腦子都跟不上來了,他今天不會真得吃錯藥了吧。

    趁她還在思索的時候,帝王又補充一句:“謝姑娘,帝后大婚,你若是還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或者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也可說與朕聽聽。”

    知曉了楚國公府的狼子野心,帝王不見得能一直容忍楚國公府,楚國公府在父皇那時就已經做了不少錯事,只是全部被掩蓋住了,想尋到楚國公府的錯處,那真是輕而易舉。

    謝姝抬起眼簾,他這話倒像是在跟她承諾什么,她大概意識到了哪里不對勁了,那便是今晚的帝王將姿態放得很低,先前哪怕他也是重生的,他在她面前也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仿佛一切的錯都是別人的錯,他是什么都沒有做錯,以至于謝姝有時候都會忘記這人在她臨終前說對她有所虧欠,因為不管是下立后圣旨,還是通過盛華公主見她,她都只有接受的份,因為他就是唯我獨尊,絲毫沒覺得自己哪里有問題,但是今晚帝王脾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再也沒有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他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謝姝沉思的時候,帝王看著她,溫聲笑道:“皇后的鳳冠霞帔下個月就會送到忠義侯府,謝姑娘就安安心心的做朕的皇后。”

    他會讓她寵冠六宮,也會對她一心一意。

    前世欠她的,今生他都會還給她,后宮不會是困住她的枷鎖。

    他會讓她比嫁到丞相府還要歡喜。

    帝王再次看她一夜,讓她今夜好生歇著,他先回宮了,謝姝打起精神,起身恭送帝王離開。

    帝王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忠義侯府,等帝王離開,梅兒才重新走了進來,結果就見自家姑娘坐在那發呆,梅兒小聲問:“姑娘這是在想什么呢?陛下他深夜前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囑托姑娘。”

    不然梅兒實在是猜不到陛下為何要深更半夜來小姐的閨閣,要是陛下沒有重要的事囑托給姑娘,那就是陛下想小姐了,可再思念,那不能等白日嗎,這大晚上,還是……

    謝姝揀了一件帝王說的“最重要”的事情告訴梅兒:“陛下說下個月禮部會送鳳冠霞帔過來。”

    夜晚陣陣涼風從窗牖外吹進來,吹得人神志清晰,所以陛下深夜來小姐的閨閣便是為了告訴小姐這件事,這件事陛下完全可以讓李公公過來告訴姑娘。

    “原來如此。”梅兒點了點頭,輕聲問:“小姐,現在也不早了,您要不還是再歇會兒吧。”

    再不歇息,天色都要亮了,因為是半夜從床榻上起來,謝姝整個人困得厲害,眼尾處浮著一層薄薄的粉紅,她今晚已經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去思考帝王那些奇奇怪怪的話跟他那奇怪的態度。

    梅兒扶著小姐重新歇下,然后到門口的屋檐下守著她,至后半夜,謝姝又迷迷糊糊的做起了夢,人也有些沒有歇息好,等梳妝的時候,梅兒特意用了些胭脂,讓小姐有更好的氣色,在與孟女官學習規矩之前,謝姝打算先去正堂給爹爹還有娘親請安。

    今日忠義侯府的正堂除了忠義侯夫婦在,謝淮予跟謝淮安也在。

    “女兒給爹爹,娘親請安。”等謝姝帶著梅兒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謝姝朝著忠義侯夫婦盈盈福了福身。

    “我們姝兒真是有心了,快起來吧。”忠義侯最是疼愛這個女兒不過,忙讓她起身。

    于是謝姝站起了身,云氏又問她有沒有用過早膳,小姑娘輕輕點了點頭,云氏便溫婉一笑,拉著她在一旁的圓椅上坐下。

    等她坐下來,忠義侯捋了捋胡須,溫和的問:“姝兒,陛下昨晚可是來了忠義侯府?”

    幾個孩子之中,忠義侯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小女兒,因此對她的上心程度也遠遠多于另外兩個兒子。

    忠義侯府的侍衛武功不及陛下,所以陛下來忠義侯府是沒驚動任何人,但忠義侯府有暗衛,暗衛之所以沒有出面,是因為他看出來了那個人是陛下,才沒有出面,而是去跟忠義侯稟報。

    忠義侯本來是準備帶著暗衛來梅花苑,但帝王來了沒半個時辰就離開了,這才沒有及時過去,因為姝兒是準皇后娘娘,陛下想來單獨看她,好像也能說得過去,只是有些東西,忠義侯還是要問清楚。

    見父親已經知道了,謝姝輕輕點了點頭:“是。”

    得知陛下昨晚是真進了姝兒的閨閣,云氏不由埋怨一句:“陛下也真是的,怎么大晚上闖入姝兒的閨閣,他若真這么急著見姝兒,大可白日來見,何必非要大半夜的來見。”

    云氏一生氣,忠義侯馬上就過來哄她,倒是謝淮予想到了別處,他一副清風霽月的氣度,問謝姝:“姝兒,陛下昨晚可是跟你說了什么重要的事?”

    因為謝淮予很了解當今陛下,他在女色之上非常淡漠,比起陛下是因為想妹妹才來的忠義侯府,謝淮予寧愿相信陛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囑咐他妹妹,所以才不顧及規矩。

    聞言,忠義侯夫婦也看向謝姝。

    謝姝被盯得微微垂了垂眸,輕聲道:“陛下跟我說,禮部下個月會鳳冠霞帔過來,讓我安心入宮做皇后。”

    忠義侯夫婦對視一眼,萬萬沒有想到陛下深夜闖入姝兒的閨閣,便是為了說這一句話,這直接讓李公公過來傳不就成了,忠義侯夫婦有些不解。

    謝淮予看了一眼容色嬌美的妹妹,他總覺得陛下不是單獨為了這一句話才來的忠義侯府,但好像除了這個,也沒有其他的解釋。

    許是因為昨夜在姑娘面前說了那一番話,帝王第二天心情倒是不錯,神色稱得上是“和顏悅色”,以至于早朝時氣氛很和睦,但眾大臣還是面面相覷,不明白陛下是因為什么事高興成這樣。

    因著太后娘娘被遷到西苑頤養天年,楚國公府一直處在風口浪尖上,御書房跟慈寧宮不睦眾大臣早就知道,但因太后娘娘是陛下生母,明面上肯定都過得去,誰知陛下一道旨意就讓太后娘娘遷到西苑去,這讓眾大臣摸不清楚狀況,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想接這個機會對付楚國公府。

    但眾大臣如何想也不影響周子軒心情很好,他與帝王在御書房的涼亭中對弈,周子軒開口:“說起來太后娘娘最近也沒作什么夭,陛下怎么突然讓太后娘娘搬去西苑了?莫不是為了謝姑娘。”

    宮里的事,周子軒也是略知一二,太后娘娘為了楚國公府的榮華富貴可是連親生兒子都可以舍棄的人,但當年先帝到底是沒有廢儲君,太后娘娘又是陛下的生母,為了不引起天下人議論,御書房與慈寧宮表面上的和睦還是能維持得住,這下是連表面上的和睦都維持不住了,周子軒也很好奇帝王為何突然要對太后娘娘出手。

    帝王在旁人面前就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他將白子放在指尖上把玩,嗓音慵懶清揚:“是,也不是。”

    “陛下這是何意?”這下倒是輪到周子軒不解了,周子軒笑著問。

    帝王:“送太后去西苑頤養天年,可以平衡前朝與后宮的勢力,也能讓她更加安心的入宮。”

    說來說去最后還是為了謝姑娘能更好的入宮,因為楚國公府的大小姐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太后娘娘肯定是對即將入宮的太后娘娘沒有好臉色,所以要是太后娘娘沒有被遷到西苑頤養天年,那謝姑娘入宮,肯定是要受到許多委屈。

    周子軒笑了笑:“微臣就說陛下是因為謝姑娘才下了這么一道旨意,陛下還說不是。”

    在立后圣旨沒有傳遍整個京城的時候,周子軒還在猜測陛下心儀的女子到底是誰,他將這京城所有名門貴女的名姓都想了一遍,硬是猜不到是誰,后來他還覺得陛下是不是在故意誆他,其實根本沒有那個女子,直到陛下立謝姑娘為皇后的時候,周子軒才意識到陛下說的那個心上人是謝姑娘。

    忠義侯府的謝三小姐,那還真是擔得起“世家貴女”這個名頭,這不一下子就對上了,將太后送到西苑去頤養天年,陛下還真是會為謝姑娘考慮,到底還是忠義侯府的姑娘有福氣。

    周子軒:“謝姑娘不日就要入宮,微臣先恭賀陛下得償所愿。”

    帝王臉龐俊美,點點頭,她入宮為后,確實是讓他得償所愿。

    ***

    十月底,忠義侯府庭院中的銀杏樹的樹葉泛著黃,忠義侯府一大家子都在正堂,正熱鬧的時候,管家匆匆進來,臉上全是笑意:“老爺,夫人,禮部送皇后娘娘的鳳冠霞帔來了。”

    第43章 第 43 章 “帝后大婚。”(上)

    ==第四十三章:鳳冠霞帔==

    忠義侯夫婦連忙讓管家請禮部的進來, 禮部來的人正好是謝姝的外祖父跟禮部侍郎,他們身后還跟著一行人,每個人手里都端著托盤, 托盤上面放的是鳳冠霞帔, 其鳳冠跟鑲著鳳凰的珍珠耳翠險些亮晃了人的眼睛。

    禮部侍郎笑意吟吟的走上前來, 跟謝姝介紹:“謝姑娘好, 這是禮部為謝姑娘立后準備的鳳冠霞帔,還請謝姑娘過目。”

    說到這個, 禮部侍郎還頗為感慨,要知道陛下幾個月前剛想選秀那會兒, 禮部初擬了一份名單, 他這位好友許是因為心疼外孫女兒,還將自己外孫女兒, 也是謝三小姐的名字從花名冊剔除了, 后來不知怎的,陛下又不打算選秀了,原以為這事就結束了, 誰知道陛下又突然立謝三小姐為后,這還真是兜兜轉轉,皇后的位置到底還是屬于謝三小姐。

    禮部侍郎話音一落,后面的人連忙將鳳冠霞帔呈上來, 首先呈上來的是象征皇后之位的鳳冠,鳳冠是用赤金鳳凰跟東海進貢的東珠打造的, 吊墜則是用點翠打造, 此冠為點翠九龍鳳冠,看著便鮮艷奪目,耀眼的緊。

    緊接著便是帝后大婚皇后娘娘穿的正紅色朝服, 是由京城最有名的十位繡娘,加宮尚居的八位繡娘一起繡制而成,采用的是上好的綢緞跟香云紗,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鳳凰,將其展開,呈現鳳凰于飛的形狀,前世因為謝姝只是貴妃,所以大多時候衣裙顏色都是芍藥粉,謝姝的膚色白嫩如雪,正紅色的鳳袍稱得她極為大氣,膚白貌美,溫婉嫻雅。

    等確定鳳袍尺寸沒有問題,繡娘將其托盤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邊黃梨木桌上,再緊接著便是用鳳凰形狀打造的各種首飾跟玉墜,其中還有一對琉璃合歡玉佩,并蒂而開,禮部侍郎笑著與謝姝解釋,說這對玉佩乃陛下親自挑選,意為帝后情深,和和美美。

    這下輪到謝姝驚訝了,他上次已經送過她一對玉佩,怎么這次又送,而且不管是上次他突然闖入她的香閨,還是這次送玉佩,都顯得這么奇怪,不像是他能干出來的事情。

    “多謝李大人。”

    柳如霜看著這琳瑯滿目的鳳冠霞帔跟珠翠首飾,不由捏緊了拳頭,謝姝當上皇后,還真是雞犬升天,將忠義侯府所有的姑娘都給比下去了。

    可明明她的才學也不比謝姝差,所有人都好像將她給忘了,不管是做帝王的妃嬪,還是一樁好的婚事,都輪不到她頭上。

    柳如霜心里恨得滴血,云氏本來扭頭看女兒,誰知就看到柳如霜眼神的嫉妒,她心緒不免有些復雜,收回視線,她之前對這個外甥女一直極好,畢竟柳如霜是婆母娘家的侄女,婆母在世的時候就一直叮囑她要好生對待柳如霜,這么多年,柳如霜在忠義侯府過的可是養尊處優的日子,但要這樣養出來個仇人,云氏肯定是不愿意在她身上再廢一點心力。

    小孩子的想法卻是很簡單,謝清妍看到這些亮晶晶的首飾,笑著去拉謝姝素白的手,笑瞇瞇道:“這些首飾還有鳳冠可真好看,三姐姐戴著肯定像仙女。”

    禮部侍郎溫和笑笑,若非陛下是一國之君,那任憑誰娶到謝姑娘,都是對方的福氣,謝姑娘的容貌與才學在京城已經是無人能及。

    也只有忠義侯府這樣的人家才能培養出來這么好的姑娘,不管是忠義侯府的大公子還是二公子,亦或者是謝三小姐,都極其出色。

    禮部尚書是謝姝的親外祖父,也是個脾氣極其儒雅的人,他笑著叮囑了謝姝幾句入宮的事宜,然后說謝姝的外祖母跟尚書府的幾位表哥跟表姐都很想她,讓她有時間去禮部尚書府住上幾日,謝姝淺笑著點了點頭。

    云氏未出閣的時候便是禮部尚書府最受寵愛的姑娘,在家中她上頭的幾個兄長就極為寵愛她,當初忠義侯娶云氏的時候,還廢了很大一股勁,禮部尚書府愛屋及烏,對謝姝這個外孫女兒也很寵愛,謝姝與禮部尚書府來往一直很密切。

    再說楚攸寧知道太后娘娘搬去西苑頤養天年之后,整個人都要昏過去了,要知道她跟楚國公府能依靠的便是姑母了,昔年楚國公府之所以能成為本朝第一世族,在京城里占據一席之地的原因便是因為她們府里出了一位皇后娘娘跟儲君,而等皇帝表哥登上皇位之后,她們楚國公府更是如日中天,因為她們家是陛下的舅家,可是姑母一旦失了勢,那她們楚國公府肯定也比不上當年。

    不知從何時起,楚攸寧覺得自己特別不順,皇后娘娘的夢碎了不說,還被皇帝表哥賜婚給兵部尚書府的公子,然后又是姑母被送到西苑“頤養天年”,楚攸寧坐在椅子上緩解了好一會兒,才決定帶丫鬟去宮里看姑母。

    比起繁華巍峨、金碧輝煌的慈寧宮,西苑卻安靜的很,而且看著就很荒涼,楚攸寧一進來就紅了眼,飛快的撲到太后懷里:“姑母,攸寧來看您了,皇帝表哥他怎么能這么狠心,您好歹是他的生母,他怎么能這樣對姑母您。”

    “攸寧怎么來了。”太后看到楚攸寧高興的很,但一聽到她的話,太后臉色就灰白起來,恨得咬牙切齒:“哀家何嘗不覺得皇帝狠心,就算哀家之前做的事有些不合皇帝的意,好歹哀家是他的生母,哀家做的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他,但是皇帝呢,他不僅不領哀家的情,還將哀家送到了西苑,你說哀家怎么就生了這么個兒子。”

    再怎么說她也是皇帝的生母,皇帝這么對她,當真是一點孝敬之心也沒有,皇帝也不怕天下人議論。

    難不成姑母真沒機會再回慈寧宮了,楚攸寧心都要涼了,面上卻還是要安慰姑母:“姑母別傷心,皇帝表哥興許只是一時受人蠱惑,等皇帝表哥想明白了,就會迎姑母回慈寧宮,不管怎么,皇帝表哥身上還是流著姑母您的血。”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太后娘娘,還是安慰自己,總之,楚攸寧是盼著姑母能早點回到慈寧宮,只有這樣,她們楚國公府的地位才更加穩固,她也有人可以撐腰了,楚攸寧至今還心存一絲希望,那就是不嫁到兵部尚書府去,姑母要是一直待在西苑,那她豈不是只能老老實實的嫁到兵部尚書府去,這怎么成。

    忠義侯府已經出了一位皇后,憑借著忠義侯以及謝大公子在朝中的地位,她們楚國公府第一世家的地位很有可能會被超越。

    楚攸寧話里話外都在說是因為謝姝蠱惑了帝王,才導致帝王六親不認,連自己的生母都給送到西苑去,太后一聽,整個人更加生氣了:“都怪謝姝那個賤人,若不是因為她蠱惑了皇帝,皇帝也不會讓哀家遷居到西苑,她還未入宮就將皇帝迷得七葷八素,這若是入宮還得了,江山社稷豈不是都要毀在她手里。”

    好像自從謝姝與皇帝見了面之后,皇帝就跟中了邪似的,一門心思的維護著謝姝,先是不選秀,然后突然立謝姝為后,再是將自己的親生母親給送到這么荒涼偏僻的地方來頤養天年。

    幸而宮里還有她殘留下來的眼線跟勢力,假以時日,她肯定要重新回慈寧宮。

    太后在心底冷笑一聲,然后輕輕摸著楚攸寧的額頭,愛憐道:“攸寧啊,哀家對你就跟親生女兒一眼,既然皇帝已經給你賜了婚,那你就安心嫁到兵部尚書府去吧。”

    在她看來,皇帝就是個生性冷漠無情的人,她拿攸寧當親生女兒,當然不舍得她入宮受這個苦,但是楚攸寧顯然已經不這么想,她以為姑母與她說這話的因為姑母自身難保,所以不想再幫她。

    楚攸寧心里恨得滴血,面上卻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將頭枕在太后姑母的膝上,如泣如訴的開口:“姑母,攸寧是真心喜歡表哥,若是不能嫁給皇帝表哥,攸寧寧愿去死,攸寧不喜歡那李四公子,也不想嫁給他。”

    “你這丫頭,皇帝他這么冷漠無情,冷心冷肺,就算哀家幫你入了宮,皇帝也不會真心待你,你還不如嫁給那兵部尚書府的四公子,至少對方是真心待你。”太后“誒喲”一聲,她是真的很心疼這個侄女,所以不想她說這話。

    真心待她又怎么樣,又不能給她帶來無上的榮華,她若嫁給皇帝表哥,那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到那個兵部尚書府的李公子,楚攸寧一臉的不屑:“姑母,你不明白,攸寧從小就喜歡皇帝表哥,攸寧對皇帝表哥的心,永遠都不會變,就算攸寧嫁給了兵部尚書府的李公子,攸寧的心還是會在皇帝表哥身上,所以姑母還是莫要再勸我了。”

    說罷,楚攸寧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本不存在的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這傻孩子,皇帝都這么對你了,你還這么喜歡她,皇帝也真是的,對他一片癡心的他記不住,哀家真心為他他將哀家送到西苑來,那謝姝什么都沒為他做,他還巴巴的將皇后之位送上去,哀家是真不明白皇帝在想什么。”太后憐愛的摸了摸楚攸寧的手,嘆了口氣,道。

    “姑母。”楚攸寧再次撲到太后的懷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熟不知因為帝王要拔除楚國公府的勢力跟宮里的眼線,所以西苑的太后早已被人監視,今日太后與楚攸寧的對話也被暗衛稟報給了帝王,帝王神色連變都沒變,直接擺手讓暗衛先退下。

    李公公見狀上前給帝王倒了盞茶,恭恭敬敬的跟陛下說起謝姑娘來:“陛下,謝姑娘已經去了禮部尚書府,聽說禮部尚書府后日要舉辦賞菊宴呢。”

    禮部尚書是謝姑娘的外祖父,氣度儒雅,對朝廷也是盡心竭力,陛下對禮部尚書一直極為倚重。

    陛下與謝姑娘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了,李公公猜測這次禮部尚書府舉辦賞菊宴,陛下是會過去的。

    李公公已經猜中了陛下的心思,帝王確實打算去禮部尚書府,但是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眉目皺了皺:“梁恒也要去?”

    李公公沉默了下,謝姑娘已經都成為皇后娘娘了,陛下怎么還不是放心,熟不知帝王之所以這么在意梁恒,是因為梁恒是他與姑娘今生之間唯一的變數,在姑娘入宮之前,他肯定不能讓她跟梁恒單獨見面,她每次看到梁恒那魂都要丟了。

    李公公試探道:“梁三公子應該是會去吧。”

    禮部尚書府應該是給京城各家都送了帖子,丞相府肯定是收到了帖子。

    “宣梁三公子入宮。”帝王將朱筆蘸了墨汁,在選址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忍”字,面上云淡風輕,不緊不慢道。

    ===

    再說謝姝來到禮部尚書府之后,日子過得比在忠義侯府還要愜意,因為禮部尚書府的長輩對她極其疼愛,白日里送到海棠居的糕點跟羹湯就沒停過,而且因為擔心她晚上一個人住會不自在,尚在府中待字閨中的二小姐云含綺每天晚上心里會來陪她,云含綺是那種敢愛敢恨的性情,與謝姝很合得來,她又很會講段子,每次都將謝姝逗得笑個不停。

    連著幾日,京城都是晴空萬里,等到禮部尚書府舉辦菊花宴的時候,京城的天氣更是讓人覺得愜意,因為禮部尚書府跟忠義侯府是親家,那準皇后娘娘不就算是禮部尚書府的表姑娘,所以京城世族沒有不給禮部尚書府面子的,禮部尚書府又是很講規矩的人家,門口有長輩在張羅,小輩倒是躲在后邊的涼亭上下棋,打葉子牌。

    盛華公主今日也來了禮部尚書府,等問清楚謝姝跟云含綺在哪里,盛華公主府馬上就帶著人過來了,她又蹦又跳的來到謝姝面前:“姝姐姐,我好想你。”

    謝姝笑容明艷璀璨,嗓音也清靈,跟那百靈鳥似的,她笑著說她也很想公主,盛華公主挨著謝姝跟云含綺坐下來,幾個姑娘聚在一起,那是有說不完的話,尤其是幾人性子又相仿。

    禮部尚書府的幾位公子也都是有涵養的人,他們在邊上的涼亭下棋,都做到了目不斜視。

    各世家的人陸陸續續的來了禮部尚書府,然后都先去正堂喝茶寒暄,禮部尚書府的幾個公子看看時辰,說他們先去正堂,讓幾位妹妹說完話之后也去正堂,免得失了禮數。

    正等幾人準備去正堂的時候,一個身著紫色襦裙,看起來還有幾分嬌俏天真、又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女子走了過來,女子年紀看起來也就像剛過及笄之年,來人謝姝是再熟悉不過了,盛華公主身旁的蘭心提醒道:“公主,南郡王府的小郡主來了。”

    南郡王府小郡主徐若,便是前世選秀新進宮的三名秀女之一,也是剛開始與謝姝最為交好的妃嬪,在她跪求謝姝幫她爭寵的時候,謝姝沒有幫,其實謝姝幫過只是引起了昭楚帝的不滿,她就記恨上了謝姝,然后想通過下毒來害人,只是被帝王識破了,在帝王處置她的時候,她又反過頭來求謝姝替她在帝王面前求情。

    以至于謝姝在重新見到徐若的時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徐若笑瞇瞇的走入涼亭中,跟盛華公主打招呼:“表姐。”

    南郡王是藩王,說起來盛華公主也有好多年沒有見徐若了,她與徐若是表姐妹沒錯,但二人多年不見,這姊妹的情誼肯定趕不上她與姝姐姐的情誼,但盛華公主面上對徐若還是很客氣:“徐表妹怎么進京了?”

    “這還不是因為陛下跟謝姑娘大婚,各藩王入京朝賀,所以父王就帶我入京了。”徐若喜笑顏開,一副小女兒的姿態,跟盛華公主撒嬌:“表姐,這兩位姑娘是?”

    徐若剛過來的時候便看出了謝姝的身份,誰讓謝姝的容貌比花兒還要嬌艷,她之所以沒有直接上前是因為擔心暴露自己的心思,畢竟父皇帶她上京城可叮囑過她了,讓她一定要與謝姑娘處好關系,這樣她進宮的可能性會大一些,所以她來的時候她已經想好了,她要與謝姑娘做姊妹,好順利入宮,但又不能那么快的表露自己的心思。

    因為父王說謝姑娘在世家貴女里面身份算是高的,但還是不及宗室跟藩王之女,陛下他既然愿意立謝姑娘為后,那肯定還是喜歡謝姑娘的,她要是想入宮,首先討好的不該是陛下,而是謝姑娘,徐若最擅長的就是裝出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樣,她相信像謝姑娘這種沒有心思的人肯定看不出來。

    盛華公主見她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一旁的姝姐姐跟云姐姐身上,還覺得有些奇怪,這位表妹被南郡皇叔捧在手心里寵著,一向是眼高于頂,不與京城貴女們接觸,今日怎么這么主動,倒像是奔著姝姐姐跟云姐姐來的:“這二位分別是忠義侯府的三小姐謝姝跟禮部尚書府的二小姐云含綺。”

    “原來是姝姐姐跟云姐姐,我與父王進京之前便有聽說姝姐姐生得極其貌美,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果然如是,要是我能有像姝姐姐這樣的親姐姐就好了。”徐若亮閃閃的眼眸盯著謝姝,想要去牽謝姝的手。

    云含綺就在旁邊偷偷的打量這位徐小郡主,她怎么覺得這位徐小郡主就是奔著姝兒表妹來的,貌似徐小郡主對姝兒表妹比對盛華公主還要熱情。

    難不成姝兒表妹身上有什么可以讓徐小郡主所圖,還是她想多了。

    謝姝跟只展翅欲飛的蝴蝶,非常輕巧的避開了謝姝想要牽她的手,她輕聲道:“多謝徐小郡主夸贊,只是臣女上頭只有兩個哥哥,下頭也有了小堂妹,怕是不能做徐小郡主的姐姐。”

    徐若臉上的笑容一僵,她都已經誠心誠意的想要跟對方成為好姐妹,誰知道對方竟然這么對她。

    若憑家世,她的身世絕對在謝姝以上,她這般對她,難道是因為她準皇后娘娘的身份,她還沒入宮就這么恃寵而驕,難道不怕引來陛下的不喜。

    但是還不等徐若不高興,帝王身邊的李公公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他笑呵呵的走上前:“謝姑娘,陛下請您過去。”

    陛下也來了……

    徐若下意識抬頭。

    “皇兄今日也來了禮部尚書府?”盛華公主迫不及待的問。

    “陛下是來了禮部尚書府。”李公公笑著一甩拂塵:“謝姑娘,您這邊請。”

    徐若眼里閃過一絲嫉妒,陛下來了禮部尚書府都不忘見她,看來父王說得沒錯,陛下確實喜歡謝姑娘。

    李公公引著謝姝來到一處菊花環繞的涼亭,帝王就在這座涼亭姿態清貴的飲著茶,謝姝上前跟他見禮:“臣女見過陛下。”

    她怎么每次見到他興致都不是太高,明明剛開始還笑得這么燦爛,帝王微微頷首了下:“謝姑娘起來吧,在朕面前,謝姑娘不必多禮。”

    待她落座,帝王嗓音溫和的問:“這些日子,謝姑娘在家中都在做什么?”

    在帝王面前,謝姝連回答都一板一眼起來:“臣女在家中除了跟孟女官學規矩,便是練習琴棋書畫。”

    他的貴妃還真是個才女,帝王無聲的笑了笑。

    帝王將已經煮好的熱茶推了一盞到女子面前,

    悠悠問:“謝姑娘就沒什么話要問朕?”

    謝姝沉默了下,輕聲道:“陛下處理奏章辛苦,可要多注意身體。”

    “謝姑娘是在關心朕?”帝王微微挑了挑眉,一股暖流在心尖流淌,或許她記不起來前世沒什么不好,他對她多用心些,她對他也總有幾分在意。

    謝姝輕輕咬了咬唇,悶著頭喝茶,這人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前世昭楚帝也不這樣。

    帝王已經得到答案,笑了笑:“謝姑娘性子良善,容易受人蒙騙,跟誰交好,跟誰做閨中密友,都要多留個心眼。”

    他會護著她,但他不能時時刻刻的在她身邊護著她,她這樣良善的心性,若不多留個心眼,很容易被人欺負。

    今生她不能再像前世那樣受傷害,帝王眸光沉了沉。

    謝姝知道他說的是誰,她也沒打算跟徐若做閨中密友,帝王分明就是重生了,謝姝其實有些想拆穿他,說不定拆穿了她就不用入宮了。

    但這念頭剛起,就聽帝王沉聲問:“謝姑娘,禮部準備的鳳冠霞帔你可還滿意?”

    思緒一下子被打亂,謝姝只得輕輕點了點頭:“臣女很滿意。”

    ===

    葭月初八,恰好是帝后的大喜之日。

    第44章 第 44 章 “帝后大婚。”(下)

    ==第四十四章:帝后大婚==

    帝后大婚, 是京城一大盛事,京城從一個月前就熱鬧不已,忠義侯府更是早早的就開始張燈結彩, 極為喜慶。

    大婚前日, 盛華公主特意來忠義侯府陪謝姝, 晚上兩個姑娘自然是歇在一塊, 內室中除了謝姝跟盛華公主,還有孟女官與謝清妍, 孟女官是在盤點明日大婚所需要準備的東西,謝清妍則是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聽兩位姐姐說話, 聽得很入神。

    但是聽了沒一會兒, 謝清妍小腦袋就跟小雞啄米一樣在那點啊點,明顯是困了, 謝姝見狀溫柔的笑了笑, 讓梅兒先帶謝清妍去歇息。

    謝清妍揉了揉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那三姐姐跟公主姐姐也早些歇息,我明日再來陪三姐姐。”

    “清妍妹妹快去睡吧。”謝姝輕輕點了點頭, 淺笑道。

    謝清妍于是乖乖巧巧的跟著梅兒走了,夜色寂靜,楹窗上早已貼上了大紅色的“喜”字,大婚的氣氛很濃厚, 盛華公主笑瞇瞇的問:“姝姐姐,你緊張嗎?”

    謝姝正托腮看著窗外的景色, 聞言她莞爾笑了笑, 微微搖了搖頭:“不緊張。”

    她說的是實話,因為前世她入東宮婚禮當天也很隆重,再說人還是那個人, 她有何緊張的。

    盛華公主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就說姝姐姐很厲害,要是換成我大婚,我肯定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公主若是成婚,要緊張也是對方緊張。”謝姝笑著打趣一句。

    這些日子,盛華公主與謝淮予的關系明顯親近了不少,今日盛華公主來忠義侯府,謝淮予還親自去府門口迎盛華公主,盛華公主簡直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盛華公主被這話打趣得紅了臉,“哎呀”一聲:“姝姐姐說的話我聽不懂。”

    嘴里說“聽不懂”,臉色卻已經紅了,盛華公主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端著一盞茶飛快的抿了口,她問:“姝姐姐,你們府上那位表姑娘是不是喜歡淮予哥哥呀?”

    其實姑娘家在這方面總有特別的敏銳力,盛華公主早就發現了,每次謝淮予跟那位表姑娘同時出現的時候,忠義侯府那位表姑娘的視線就黏在了謝淮予身上,一副含嬌帶怯的模樣,若是這樣還說她對謝淮予無意,盛華公主肯定是不相信的。

    旁人喜歡謝淮予,盛華公主肯定無力阻止,但要想做她的駙馬的人,肯定要對她一心一意。

    “興許吧。”謝姝想到柳如霜,輕聲道一句:“不過公主放心,兄長肯定是一心一意之人。”

    “我想問的不是這個。”盛華公主咬了咬唇,有些害羞,伸手捂住自己發紅的臉頰。

    明明明日就是姝姐姐跟皇兄的大婚之日,今晚要說也應該是要說姝姐姐跟皇兄,怎么這話題都扯到她身上去了。

    孟女官清點完明日需要的物品,笑著看著這一幕,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孟女官發現謝姑娘不僅聰慧,而且性子也好,又討人喜歡,希望謝姑娘的入宮能給皇宮帶來更多的生機。

    就在這時,外頭守著的梅兒笑著走進來:“小姐,夫人來了。”

    云氏溫婉含笑的走了進來,謝姝看到娘親,起身喊了聲:“娘親。”

    盛華公主如今也不掩飾自己對謝淮予的喜歡,加上姝姐姐即將嫁給皇兄,盛華公主對云氏的稱呼也從“謝夫人”變成了“謝伯母”。

    盛華公主跟謝姝是閨中密友,云氏對盛華公主與對親女兒無異,所以對于盛華公主跟謝淮予之間的關系,云氏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原來長子口中的“心上人”指的是盛華公主。

    明日便是帝后大喜的日子,云氏這個時候過來分明是有體己話要與謝姝說,所以云氏一進來,盛華公主跟孟女官就先去休息了,因為明日天還未亮眾人就要起來。梅兒奉上兩盞茶,也闔上房門退下了。

    “一眨眼姝兒都要出閣了,娘親都還未反應過來。”云氏溫柔的目光注視著這個被千嬌百寵的小女兒,其實不管是云氏,還是忠義侯,都舍不得女兒這么早出閣,可誰讓女兒要嫁的是一國之君,云氏跟忠義侯再不舍,也不能跟陛下對著干。

    謝姝嗓音柔婉,說會照顧好自己,讓娘親不要為自己擔心,云氏欣慰的笑笑,這個女兒從小到大就沒讓她們做父母的失望過:“我們姝兒長大了,姝兒,你現在還排斥入宮跟陛下嗎?”

    是否排斥入宮跟陛下……

    在剛被立為皇后的那一個月,謝姝也會在心里問自己,她其實對梁恒也沒有男女之情,那她為何這么排斥那人跟入宮。

    后來謝姝明白了,因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那人做事從來不會與她商議,而且不管做什么決定都覺得自己是對的,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仿佛忘記了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有前世,不管是前朝大臣還是后宮的那些人,都是一邊罵她是紅顏禍水擠兌她,一邊有事又要來求她,她還不能表現出一點不高興。

    她是真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

    可是那人覺得他給了她皇后之位已經是給了她天大的恩賜,他對她的彌補好像就是給她皇后位置,然后將前世一直找她麻煩的太后娘娘遷居到西苑。

    見女兒一直不說話,面色還有些復雜,云氏就在心里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女兒素白細膩的手背:“姝兒,娘親說句不該說的,陛下不管是容貌還是能力謀略在當世都是難以有人與之媲美,姝兒當初想嫁到梁家不也是想著梁家關系簡單,另外覺得自己可以與梁三公子培養出夫妻感情來。那你與陛下也是夫妻,姝兒入宮之后便是皇后,你跟陛下未必培養不出夫妻感情來,至于太后娘娘,如今太后娘娘已經遷居到西苑,恐怕已經自顧不暇了,自然分不出心思來對姝兒你做什么。”

    云氏說這么多就是希望女兒能想明白,女兒明日便要入宮,可謂是與陛下朝夕相處,陛下是什么人,若是他察覺到姝兒不是真心入宮,且不說姝兒要遭罪,就說梁丞相府也會遭到陛下的猜忌。

    “娘親的意思我都明白,娘親不用擔心。”見娘親憂心忡忡的叮囑自己,謝姝回過神,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娘親。

    云氏欣慰一笑:“姝兒明白就再好不過了,除了你兩位哥哥,娘親就你這么一個女兒,不管姝兒嫁給誰,娘親都希望姝兒姻緣能夠幸福美滿。若無意外,你二哥明年也會入朝,姝兒且放心,你的父兄永遠是你的后盾,要是陛下以后不分青紅找白的欺負你,那我們忠義侯府也不是好惹的。”

    謝姝輕輕點了點頭。

    見狀,云氏掃了一眼屋內的陳設,壓低著聲音問:“對了,孟女官可有教姝兒如何侍寢,還有一些閨中密事?”

    謝姝乖巧的點了點頭,又想到她最近看的那些話本子,還有那天晚上被那人瞥見的話本子:“這些孟女官都有教過。”

    “既然孟女官都教了,那娘親就不再囑咐了,這個是娘親讓郎中調制的一款藥膏,姝兒且拿著。”說著,云氏便從袖口里拿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遞到謝姝手上。

    謝姝大概猜到這個青色小瓷瓶里放的是什么,但還是想確認一下,她試探問:“娘親,這是?”

    “這還不是因為陛下在女色之上極其淡漠,娘親怕陛下初曉男女之事會不知道分寸,弄/傷了姝兒,這支藥膏有消/腫止疼之效,姝兒且拿著,有備無患。”云氏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女兒,低聲道。

    驗證了心中的猜測,又不好辜負娘親的心意,只好將小瓷瓶收了下來。

    見女兒將其收下來了,云氏就放心了,云氏在腦海中回想一下,看看還有沒有遺漏沒有囑咐女兒的,發現沒有之后云氏便囑咐女兒早些歇息:“明日為姝兒梳妝的是兵部尚書府的李老夫人以及你外祖母,姝兒明日還要早起梳妝,今日就早些歇著吧,娘親就先回去了。”

    “娘親慢走。”謝姝也站起身,準備送娘親出去,結果就被云氏攔下了:“娘親又不是不知道路,姝兒你還是早些歇息吧,娘親明日再來看你。”

    云氏一走,梅兒就走了進來,她服侍小姐去沐浴,待小姐睡下之后,梅兒才出去。

    ==二更==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腦海中一直想著事,謝姝前半夜都沒有睡著,后半夜好不容易睡著,又開始做起了夢,前世的情形與今生發生的事情輪換在她腦海中出現,她也睡得不是很安穩,等到天色快要亮的時候,謝姝才睡著。

    而天色剛亮,整個忠義侯府就亮起了燈,下人有條不紊的忙活著,兵部尚書府的李老夫人跟謝姝的外祖母也早早的來到了忠義侯府的正堂,云氏朝小丫鬟使了個神色,小丫鬟連忙去梅花苑,梅兒便進去喚小姐起身,扶她到菱花鏡前坐下。

    那正紅色的鳳袍穿在謝姝身上,稱得她膚色雪白,傾國傾城,盛華公主跟謝清妍在旁邊看得目不轉睛。

    李老夫人跟云老夫人被人引到梅花苑,其實京中德高望重的老夫人除了云老夫人很李老夫人,還有梁丞相府的梁老夫人跟楚國公府的楚老夫人,但這個節骨眼上,梁老夫人跟楚老夫人肯定不合適,所以為謝姝梳妝的人成了云老夫人跟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在看到這位準皇后娘娘的第一眼眼中便閃過一絲驚艷,難怪陛下會擇謝三小姐為皇后,謝三小姐這容貌跟氣度真的當得起“大家閨秀”四個字,太過端莊溫婉。

    “臣婦見過皇后娘娘。”

    “李老夫人,外祖母請起。”乍然聽到“皇后娘娘”這四個字,謝姝還有些不適應,她讓梅兒扶李老夫人跟云老夫人請起。

    因為大婚一日都沒有歇的,所以云氏早就吩咐小廚房熬了一蠱燕窩送到梅花苑去,好歹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陸陸續續的,那些與忠義侯府沾親帶故、以及想來觀禮的人家都到了,忠義侯府氣氛熱鬧的很,眾人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相較之下,皇后娘娘謝姝還是最淡定的,她眉眼清婉,唇角帶著淺淺的笑容,明媚動人。

    這個時候都能保持不急不躁,連李老夫人都開始對其刮目相看了,李老夫人笑著夸贊一句:“皇后娘娘這般美麗動人,陛下看到肯定都舍不得挪不開眼了。”

    銅鏡前的謝姝容貌清婉如水,眉若點漆,云髻高挽,頭戴點翠九龍鳳冠,耳墜是帶著鳳凰狀的流蘇耳墜,與姑娘今日的妝容相得益彰,華麗精美的鳳袍為她平添了幾分傾國傾城跟明媚。

    別說宮里的帝王,連盛華公主看著都覺得有些挪不開眼,盛華公主笑著舉起手:“本公主作證,皇兄看到姝姐姐肯定舍不得挪不開眼。”

    眾人皆笑了起來,尤其是謝清妍,笑得最歡。

    云氏作為忠義侯府的主母,需要在前院招待客人,只能時不時的來梅花苑看下女兒,看著銅鏡前明媚大方的女兒,云氏也有些挪不開眼,或許老爺說的是對的,依著姝兒的才學跟心性,是適合入宮做娘娘的。

    想到女兒今日就要入宮,云氏心里幾番感慨,幾番不舍,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

    前院各大臣向忠義侯道賀,都在稱贊忠義侯府教女有方,培養出來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忠義侯謙虛笑笑,說自己不敢居功,女兒能被封為皇后是皇恩浩蕩,忠義侯府一貫低調,眾大臣又不是不知道,所以絲毫不感到奇怪。

    等到皇后娘娘的儀仗,迎皇后娘娘入宮的正使南陽王跟副使禮部尚書到了忠義侯府門口,忠義侯府門口就更加熱鬧了,鞭炮聲此起彼伏,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梅花苑派出去的丫鬟很快就回來了,說迎親的正使、副使跟迎親的隊伍都來了,丫鬟繪聲繪色的說著外面的熱鬧:“宮里來迎親的隊伍比一條巷子都要長呢,外面圍觀的百姓已經將忠義侯府們前的路堵的水泄不通。”

    “恭喜皇后娘娘新婚大吉。”眾人連忙向謝姝道賀。

    “婢子恭喜皇后娘娘新婚大吉,與陛下百年好合。”孟女官是宮里的人,自然要隨行在側,她恭恭敬敬的向謝姝行個大禮,笑著道:“吉時到了,婢子扶娘娘去正院吧。”

    沒成想兜兜轉轉,她還是入了宮,謝姝垂了垂眼睫,輕輕點了點頭。

    盛華公主倒還好,畢竟她是皇室公主,可隨時入宮,倒是謝清妍,她從小就養在忠義侯府,與謝姝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三姐姐要是入了宮可能就不怎么回來,謝清妍眼里都蓄起來了淚,想要抱三姐姐,見三姐姐身旁都是人,又不敢上前,謝姝見狀輕輕摸了摸她的小揪揪:“三姐姐入宮之后,清妍妹妹若是想要見三姐姐,可以讓嬸嬸帶清妍妹妹入宮。”

    謝清妍這才破涕為笑,跟三姐姐拉了個鉤鉤。

    謝姝被眾人簇擁著來到忠義侯府的正院,此刻忠義侯府的正院除了忠義侯跟云氏,還有謝淮予與謝淮安兩位兄長,還有其他的大臣。

    對著從小寵到大的女兒,饒是忠義侯,都忍不住紅了眼,他強壓著情緒,一臉溫和的囑咐她:“姝兒如今已經是皇后娘娘了,日后要好生輔佐陛下,與陛下和和美美。”

    云氏也接著囑咐了幾句,其實她要囑咐女兒的,昨晚已經囑咐過了,云氏一臉不舍的拍了拍女兒的小手。

    南陽王跟禮部尚書就站在邊上,也不催促,但是總不能誤了吉時,忠義侯朝長子看了一眼:“淮予,你送姝兒出忠義侯府吧。”

    “女兒拜別爹爹,娘親。”

    謝淮予點點頭,送拿珍珠團扇遮住面容的小妹妹出府,然后趁無人注意的時候,謝淮予嗓音清潤的補充了一句:“妹妹,若是陛下以后欺負你,你就派人跟兄長說一聲,兄長一定會站在你身邊。”

    謝姝笑彎了眼,小聲說了個“好”,一旁二十又五的南陽王俊眉微揚,謝三小姐都已經是皇后娘娘了,這天下誰敢欺負她,這別的人家要是能出一位皇后娘娘不知道有多高興,忠義侯府倒是格外不同。

    一眾人送謝姝到府門口,孟女官上前扶著謝姝,南陽王跟禮部尚書走在鳳輦的兩側,吉時一道到,鳳輦起,敲鑼打鼓跟噼里啪啦的鞭炮上再次響起來,眾人齊齊跪下:“恭送皇后娘娘。”

    已經坐上鳳輦的謝姝險些紅了眼,眾人站在忠義侯府門口,目送皇后儀仗跟后面跟著的幾百名侍衛離開,帝后大婚,隆重程度不言而喻。

    皇后娘娘的儀仗從宣德門進去,按照規矩,洞房花燭夜之前,謝姝要去乾清宮與帝王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孟女官扶著謝姝走到乾清宮的麒麟石階下面,笑著開口:“皇后娘娘,婢子就送到您到這里了,陛下在大殿等您一起接受百官朝賀,娘娘不用緊張。”

    謝姝輕聲應了,她兩手端著團扇,遮住自己姣好的面容,一步一步的朝著乾清宮的大殿走去,團扇之下,她清眸是少有的迷茫,前世她心心念念所求的便是皇后之位,可還沒等到立后冊封當日,她就死了,今生因為他也重生了,所以她最開始就被立為皇后,明明這一切都很順遂,可她卻有些迷茫。

    乾清宮大殿,年輕帝王也是身著一襲大紅色金紋龍袍,氣度雍容風華,他面色看起來非常平靜,但無人知道,他此刻心緒也非常復雜,因為他昨晚幾近未眠,他想到了很多有關她的事情,因為若不是他的大意,她上一世就該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重生了,他還有許多機會可以彌補她,她不記得那些過往沒關系,從今往后,他只會比前世更加寵著她,愛著她,今生他們一定會是帝后和睦,兒女雙全,帝王有這個底氣。

    在女子身穿鳳冠蝦霞披,手握團扇,一步一步往乾清宮內殿走的時候,帝王也緩步下來,負手,眸光一瞬不瞬的看著朝他走來的女子。

    大殿之中所有大臣的視線都落到了謝姝身上,謝姝迎著年輕帝王的目光,俯身向他行個大禮:“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請起。”帝王語氣難得的溫和,親自將她扶了起來。

    他溫熱的手心觸上女子柔軟細膩的手背,準備牽她去上首,結果發現她的手心一片冰涼,帝王有些意外的挑眉,回眸看她一眼,她這是太過緊張,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帝王牽著謝姝來到上首坐下,李公公笑瞇瞇的將皇后墨寶跟鳳印遞到謝姝身上,謝姝將其接過,與此同時,朝中所有大臣都齊齊叩拜:“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乾清宮接受文武百官之后,孟女官扶著謝姝回到坤寧宮,坤寧宮的裝飾可謂是雕梁畫棟,擺滿了各種進貢的賞玩,壁上還掛了那些個名家的字畫,梅兒跟孟女官扶著謝姝在拔步床上坐下,拔步床上的被子是鴛鴦被,簾帳是鴛鴦帳,象征著并蒂歡好,孟女官想到皇后娘娘這一日都沒怎么用膳,正想著讓人準備一些膳食過來,帝王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眾人:“見過陛下。”

    “起來吧。”帝王看都不看殿中的其他人,直接走到了謝姝面前,他今日因為穿的是紅色龍袍,氣度看起來格外的風華絕代,容貌也越發顯得俊美逼人。

    “奴婢就說陛下看到皇后娘娘肯定要挪不開眼。”內務府安排的教養嬤嬤見狀笑著開口:“請陛下,皇后娘娘喝交杯酒。”

    坤寧宮的侍女馬上端上兩盞交杯酒,遞給陛下跟皇后娘娘,帝王目光暗沉的看著眼前的女子,端起侍女遞過來的酒,謝姝有些受不了帝王的視線,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端起了另外一盞酒。

    因為要交杯,二人的身子離得很近,帝王擔心姑娘坐不穩,喝交杯酒的時候,還將大手搭在謝姝的細腰上,輕輕摩挲了下。

    教養嬤嬤笑道:“奴婢恭祝陛下,皇后娘娘百年爾爾,夫妻和睦。”

    帝王大手一抬,沉聲道:“賞。”

    眾人:“謝陛下賞。”

    帝王:“你們都下去吧。”

    第45章 第 45 章 “大婚之夜。”

    ==第四十五章:洞房花燭夜==

    “皇后, 你很緊張?”宮人們魚貫而出,等到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帝王才眸色幽深的問。

    不知為何, 她今日看起來很不對勁, 若說緊張那也有可能, 畢竟她現在還只是剛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 但帝王總是忍不住猜忌,萬一她的不對勁并不僅僅只是因為緊張呢。

    現如今京城已是冬月, 殿中早已燒起了金絲炭,謝姝白嫩的臉頰浮現一層淡淡的粉, 看起來很動人, 也很誘人,她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臣妾不緊張。”

    帝王早已見識到了她“口是心非”的好本領, 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那你餓不餓?朕讓御膳房準備膳食。”

    他總不能讓她入宮之后過得還不如在忠義侯府。

    謝姝本來不餓, 但單獨與他待在這內殿,她總是有些不自在,順勢點了點頭。

    見她這么乖, 帝王心尖一軟,再次看了她一眼,現今這一切都是在按照他預想的方向在走,他很滿意。

    一刻鐘后, 各種各樣的膳食被呈到謝姝面前,宮人們候在一旁, 宮廷用膳的規矩是“食不言”, 帝王用玉筷為她夾了兩個醉酒蝦,謝姝身子一僵,輕聲開口:“謝陛下。”

    帝王不喜歡她與自己這般客氣, 今生,他是盼著她能恃寵生嬌,因為他會一直包容她,一直縱容她,秦煜輕笑一聲:“皇后,夫妻之間,不必客氣。”

    宮人們笑著低下頭,陛下跟皇后娘娘感情這么好,也是江山社稷之福。

    等用完膳,宮人奉上茶水跟新鮮的柑橘,月光澄澈,殿中染著龍鳳花燭,眼見女子大有一副要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帝王無奈的看她一眼,吩咐一句:“扶你們娘娘去沐浴吧。”

    這次入宮,謝姝將她貼身的四個丫鬟都帶上了,梅兒是這四個小丫鬟中最機靈的,也是伺候謝姝時間最多的人,所以由梅兒扶謝姝去沐浴。

    大殿后面有白玉做的溫泉池,溫泉池的泉水上面鋪滿了玫瑰花的花瓣,香氣淺淡,女子膚如凝脂,身子白嫩如雪,見小姐一言不發,梅兒試探著開口:“小姐不用太緊張,陛下他看起來脾氣很溫和。”

    因為從今早李老夫人跟云老夫人來為小姐梳妝到現在,小姐興致都不是很高,可要說小姐興致不高吧,小姐臉上又帶著笑,梅兒摸不透自家小姐是什么心思,只能輕聲勸。

    謝姝聞言,輕輕地“嗯”了一聲,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了。

    謝姝沐浴的時候,年輕帝王正姿態清貴的品著手中的茶,他眉眼帶著風華,仿佛是在期待今晚的洞房花燭夜,連唇角都向上揚了幾分。

    等梅兒扶著謝姝進來,帝王緩緩起身,修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再進去沐浴。

    他出來的時候只著一襲輕薄的褻衣,衣襟微微敞開著,膚色白皙,玉骨天成,聽到動靜,謝姝微微抬起眼,接著飛快的收回了目光,在她看來,帝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副好皮囊。

    見女子還害羞起來了,帝王很滿意自己的“杰作”,他鳳眸帶著幾分深邃,緩步朝她過去,將她圈在懷里,濃烈的龍涎香縈繞在謝姝鼻間,帝王溫聲問:“怎么坐在這里?”

    這是她們第一次這么近的接觸,謝姝身子僵得特別厲害,幾乎是在端坐著,她勉強笑笑:“臣妾還不是很困。”

    帝王察覺到她的動作,將她往懷里帶了幾分,在他面前,她不用這般溫婉端莊。

    其實帝王昨夜也是幾近一夜未眠,但他也不是很困,于是大手攬著女子纖細的腰身,提議道:“要不朕陪皇后下會兒棋,下完你我再歇下。”

    謝姝輕輕點了點頭,想著能多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于是洞房花燭夜,二人面對面的下起了棋,這下棋技藝是一方面,心性也是一方面,帝王在與人下棋的時候,就無人能贏得過他,謝姝前世也與帝王下過許多次棋,除非帝王故意承讓,否則謝姝贏不過他,今日謝姝也沒打算贏過他。

    想著就這樣將時間慢慢磨過去也很好,誰知帝王在故意承讓,第一局,謝姝贏帝王半子,第二局,謝姝贏帝王一子,第三局,照樣還是她贏。

    謝姝:“……”

    這棋若再往后下,也是沒有意思了,但為了消磨時間,謝姝還在堅持著,她愿意堅持,帝王卻不愿意堅持了,帝王似笑非笑的覷了她一眼:“皇后這是要與朕下一晚上的棋嗎?”

    他們已經成為夫妻,這房總是要圓的,她就算要躲避那也不成不是。

    一下子被戳中了心思,謝姝紅了臉,加上帝王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謝姝捏著白色棋子的手都在用力,她知道她入了宮,圓房之事肯定是避免不了,孟女官之前在忠義侯府也教了她許多,謝姝沉默了下,率先上了床榻,一上榻她就用鴛鴦被將自己蓋好,像是一只將自己藏在被窩里的小兔子。

    帝王見狀緊隨其后,大手一揮,鴛鴦帳垂了下來,遮擋住了龍鳳花燭的燭光,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所有的感覺也變得更加敏銳。

    謝姝呼吸都有些緊張,緊緊咬著唇瓣,帝王憑借著感覺扯開她腰間的玉帶,指腹沿著她細膩光/滑的皮膚游走,帶動她的情/欲,他甚至都未問姑娘孟女官教導她的她可都學會了。

    鴛鴦被的下面還擺著各種桂圓、紅棗跟花生,帝王擔心她疼,便用手拖住她纖瘦的脊背,這時,殿中的氣氛格外的繾綣旖旎。

    可等帝王的吻快要落下去的時候,謝姝卻是輕輕偏過頭,她如黛的眉眼輕輕蹙著,人顯得有幾分嬌柔,但好像也有些不舒服,帝王見狀沒有生氣,溫聲問:“皇后怎么了?”

    謝姝知道今晚她有些不對勁,但她確實有些不太舒服,小腹隱隱有些抽痛,她嗓音清婉的與帝王打著商議:“陛下,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不還是等明日再……”

    是不舒服還是不愿……

    “皇后既是不舒服,那今夜就早些歇著吧。”帝王笑容微微淡了幾分,他等這一日已經很久了,可誰讓他不僅喜歡她,而且還有愧于她,若是他沒有想起前世種種,他還可以當場質問她,今晚他卻是失去了質問的資格,所以帝王僅僅是笑容淡了幾分,倒是沒有生氣,他低眸看她:“皇后,朕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去適應,朕不想逼你,也希望你不要逼朕。”

    她當初險些與梁恒定親的事情,他還記得,他不與梁家跟梁恒計較是因為他知道姑娘對梁恒對梁恒并無男女之情,可要是梁恒擾亂了她的心,他不會放過這么一個人。

    難道不是他一直在逼她嗎……

    謝姝瞪大了眼,完全沒想到這人每次都在賊喊捉賊,何況她確實是不舒服,謝姝再次蹙了下眉,剛啟唇:“陛下,臣妾……”

    若是平日,帝王很愿意聽她開口,畢竟他對她有足夠的耐心,可今晚,帝王實在是不想見她與自己虛以委蛇,他們是夫妻,本來就是有什么說什么,可她與自己說話總是要繞好幾個彎。

    □*□

    謝姝下意識的想掙扎,卻被他摟得更緊,他不僅親她的唇瓣,還咬她的唇瓣,但掌握了分寸,一吻落畢,帝王放開懷里的女子,盯著她那嬌艷不已的臉,謝姝被吻得身子都軟了,氣喘吁吁的,眸中沁滿了水霧。

    她儼然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只想早些歇息,這一吻讓帝王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他指腹在她愈發嬌艷的唇齒間摩挲了下,嗓音低沉:“現在也不早了,皇后還是早些歇下吧。”

    謝姝昨夜就沒怎么睡,今日也折騰了一日,人確實已經累得不行,困意再次涌上來,她眼睫一直在顫,輕輕點了點頭。

    懷中女子的呼吸聲漸漸變得清淺而均勻,等確定她完全睡著,帝王才下了榻,給自己倒了盞涼茶,平復體內涌上來的情/潮,連著喝完兩盞涼茶,帝王眉目中的炙熱才褪去,讓重新上榻將溫香軟玉抱入懷中。

    隔日,帝王還是如往常一樣,早早的就醒了過來,只不過今日與往日不同的是他懷里多了他心儀的女子,帝王深沉的眉目染上笑意,在她額頭上親了下,帝后大婚后三日,帝王不用上朝,于是帝王吩咐梅兒等人照顧好皇后娘娘,自己帶人去了坤寧宮大殿,雖說女子入宮之前,帝王已經將那些個眼線都拔了,但有一事他還是不太放心。

    帝王去大殿沒多久,謝姝緊接著也醒了,入目便是喜慶的正紅色,她輕輕眨了眨眼,有些混沌的思緒開始回籠,她想起來了,她已經入宮了。

    謝姝輕喊了一聲“梅兒”,梅兒早就在殿外守著,聽到謝姝清婉的嗓音,梅兒急忙沖了進來:“娘娘,您醒了。”

    謝姝輕“嗯”了一聲,她醒來身邊就已經沒了人,她輕聲問:“陛下可是回御書房處理奏章了?”

    其實帝王不在,謝姝會更自在些,所以他不在,她輕輕松了口氣。

    梅兒笑著說一句:“回娘娘,陛下這會兒在大殿呢。”

    “而且不知為何,陛下還派人請來了太醫院的崔御醫,好像是讓崔御醫查驗一下香爐里的香料有沒有對娘娘身子不好的呢。”

    “你扶我起身吧。”謝姝有些詫異,這抹詫異讓她忘記了昨晚的事情,他好端端的讓御醫查驗香爐里的香料干什么。

    梅兒急忙上前扶娘娘起身,宮人們魚貫而入,端銀盤的端銀盤,為謝姝挽發畫妝容的宮人來替謝姝挽發畫妝容。

    因著今日是大婚第二日,宮人為謝姝穿上正紅色海棠曳地拖長裙,另外的宮人為她畫了桃花妝容,額間貼上海棠花鈿,看起來格外的嬌艷。

    謝姝直接帶著梅兒去坤寧宮的大殿,大殿比寢殿大上一倍,也更加富麗堂皇。

    謝姝直接帶著梅兒走進去,嗓音輕柔的問:“陛下這是要做什么?”

    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想到讓人查驗殿中香爐里的香料,難道大殿中香爐里香料不對。

    帝王難得脊背一僵,回眸,朝她走了過去:“怎么這個時候醒了?”

    “天色已經不早了,臣妾平日里也是這個時候起身。”謝姝嗓音輕柔,說話間,她眸光已經看向了香爐:“陛下,這香爐是有什么問題嗎?”

    “皇后身子弱,朕擔心有些香料會對皇后的身子無益,所以才讓御醫檢驗一下這香爐里的香料,若是有什么香料不好可以換另外一種香料。”她對前世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帝王也無從與她解釋,隨意編出一個理由,安撫道。

    ==二更==

    謝姝又望了一眼那個鎏金做的香爐,直覺告訴她,帝王這話只是在安撫她,實際根本就不是這個原因,那是什么原因呢,女子在心里思索。

    “原來是這樣。”

    見她沒有追問,帝王指腹在她嬌嫩的臉頰上刮了刮,倒是松了口氣。

    因為陛下跟皇后娘娘都在,崔御醫還有些緊張,他穩著情緒分析這香爐里的香料,過了好一會兒,崔御醫才分析出來,緊接著,崔御醫朝帝王拱了拱手:“陛下,皇后娘娘,這香爐里面并沒有什么損傷女子身子的異香。”

    帝王目光沉沉,鳳眸睥睨般的看了崔御醫一眼:“那可有茴香等香料?”

    崔御醫已經細細的分析了這香爐里面的香料,陛下的弦外之意他早就聽明白了,所以他分析的時候也格外仔細,這香爐里面確實是沒有傷害皇后娘娘身子跟影響皇后娘娘受孕的香料,若是有,他肯定能看出來。

    “也沒有。”于是崔御醫搖了搖頭:“要是陛下還是不太放心,可以讓太醫令來幫忙查驗一下。”

    帝王便讓崔御醫取了香料,讓太醫院其他御醫再查驗一遍,崔御醫恭恭敬敬的領了命。

    今日是帝后大婚的第二日,按照規矩帝后要去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請安,但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早已遷居到西苑,只是再如何遷居,太后娘娘還是陛下的生母,這個把握就不好把握,眼見著時辰都要到了,孟女官朝謝姝使了個眼色,謝姝于是輕聲問:“陛下,今日陛下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嗎?”

    帝王知道她想問什么,嗓音甚是淺淡的開了口:“母后已經移居到西苑頤養天年,她不喜歡熱鬧,日后你都不用去她那兒給她請安。”

    李公公在心里暗想,這話若是被太后娘娘聽見,太后娘娘肯定又要氣暈過去,不過話說回來,太后娘娘一直不喜歡皇后娘娘,陛下此舉也是不想皇后娘娘受太后娘娘的委屈。

    謝姝本來也不想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因為就算她去給對方請安,對方也不會領她的情,帝王都已經開了口,她自然不會巴巴的要去給太后請安。

    謝姝:“臣妾明白了。”

    帝王輕聲一笑,她若是什么時候能明白自己對她的心意,那她才是真正的明白,小姑娘還是不太開竅。

    午后,帝王去御書房處理奏章,謝姝則是在坤寧宮午憩,昨夜二人雖未圓房,但昨天白日忙活了一日,謝姝身子還是有些累,加上她癸水可能要來了,午后她便在殿中歇息了,宮人們都恭恭敬敬的候在外頭。

    晚上,帝王來坤寧宮陪她用晚膳,照常歇在了坤寧宮。

    一時,皇宮上下都知道陛下跟皇后娘娘感情異常恩愛,可誰能想到陛下跟皇后娘娘之間都還未圓房。

    帝后大婚第三日,是朝中那些大臣的夫人入宮來給謝姝請安的日子,因著是眾位夫人來向皇后娘娘朝賀,帝王沒有在場。

    但看到富麗堂皇的坤寧宮,眾夫人便知道皇后娘娘在宮里過得很好,尤其是云氏,狠狠松了口氣。

    眾位夫人被迎到坤寧宮門口,梅兒進去替她們稟報:“皇后娘娘,各家夫人都到了。”

    謝姝已經坐在了正殿上首的鳳椅上,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溫婉大方,聞言,她輕聲道:“快請各位夫人進來。”

    眾位夫人被梅兒迎到大殿里面來,眾人進來之后不敢四處張望,恭敬的向謝姝行了個禮:“臣婦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謝姝嗓音輕柔:“賜座。”

    “謝皇后娘娘。”幾位夫人按照身份的高低坐在下首,除了云氏跟其他夫人,今日梁夫人何到了,因為梁夫人身上有誥命在身,她若是不去那肯定不合適。另外,現在名義上她還是皇后娘娘的干娘,她不來也不行。

    看著上首溫婉端莊的皇后娘娘,梁夫人就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老爺說的沒錯,謝姑娘確實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她們丞相府高攀不起,這些日子,小兒子確實過得不太好。

    “梅兒,上茶。”

    眾夫人抿了口茶,笑著與謝姝寒暄起來。

    “我們剛開始從宮外進來的時候,就聽那些個內侍說陛下跟娘娘感情很是和睦,現在來了坤寧宮,總算知道那些個內侍為何會這般說了,坤寧宮這般富麗堂皇,足以見陛下對皇后娘娘的看重。”

    “誰說不是呢,不管是這偌大的坤寧宮還是其他方面,陛下對皇后娘娘已經足夠用心,這還真是讓人羨慕。”

    眾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弄得謝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寒暄了一上午,中午云氏被留在坤寧宮用了個午膳,親眼見到女兒在宮里過的日子,云氏也就放心了,臨走之前,她說她下次入宮來探望謝姝將謝清妍帶上。

    謝姝淺笑著點了點頭。

    梅兒親自送云氏到宮門口,等她再回坤寧宮,就見娘娘正靠在美人榻上,娘娘手里還翻著一本書,像是話本子,但是娘娘的注意力明顯不在那話本子上面,像是在發著呆。

    其實謝姝是在想那個香爐里的香料的事,若說帝王只是突發奇想讓御醫檢驗那里面的香料,好像也能說的過去,但謝姝老是覺得不應該是那樣,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前世她宮殿里面的香爐里的香料就有問題,所以帝王這次才對她宮里的香料這么上心。

    梅兒朝謝姝走了過去,正要給娘娘蓋上一個毯子,謝姝卻先一步開口:“梅兒。”

    “娘娘。”梅兒回頭看娘娘,道:“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謝姝讓梅兒去御書房給帝王送一盤云片糕,梅兒見自家娘娘這么關心陛下,忍不住笑了笑:“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

    恰好今日御膳房也準備了云片糕,梅兒仔細的裝好了一碟子,然后去了御書房,李公公便在御書房外面,他大老遠的就看到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心思一凜,急忙朝梅兒走過去:“哎呦,梅兒姑娘怎么來了?”

    “回李公公,皇后娘娘想著陛下處理奏章辛苦,便讓奴婢給陛下送一碟子糕點,奴婢是奉娘娘的命令過來了。”梅兒笑著跟李公公解釋。

    李公公大為詫異,其實在先帝那會兒,就有不少妃嬪靠給先帝送點心,送阿膠湯來爭寵,但是皇后娘娘又不需要爭寵,想必皇后娘娘此舉只是擔心陛下處理奏章太辛苦了,所以才讓下人送來糕點。

    李公公:“皇后娘娘有心了,那梅兒姑娘先回宮跟皇后娘娘復命吧,老奴替你將糕點送進去。”

    梅兒:“多謝李公公。”

    李公公笑容滿面的提著糕點就進去了。

    “她讓人送的?”聽說坤寧宮派人送來糕點,帝王有些意外,唇角也向上勾了下,這其實不太像她能做出來的事情,但她這般關心自己,帝王心里還算愉悅。

    李公公笑著點了點頭:“是呢,這糕點還是皇后娘娘貼身婢女親自送過來的。”

    帝王一向不喜歡糕點,今日卻特別給面子,他微微頷首:“呈上來吧。”

    李公公忙將盒子揭開,糕點散發著香氣,里面裝的是一碟子云片糕。

    帝王眉梢微挑,將朱筆放下,他打量了一眼碟子中的云片糕,目光微微一沉,問:“來人可有說什么?”

    第46章 第 46 章 “皇后也不想辜負這春宵……

    ==第四十六章:春宵==

    若說這云片糕, 那帝王可太熟悉了。

    上一世,也是跟現在一樣的冬日,帝王正在御書房處理奏章, 然后李公公推門進來, 笑瞇瞇的開口:“陛下, 貴妃娘娘來了。”

    “讓她進來。”帝王有些許的意外, 抬眸看了眼殿外,天氣這么冷她還過來, 也不怕凍著,她身邊的宮人都是做什么吃的。

    李公公“誒”了一聲, 出去迎貴妃娘娘進來, 謝姝纖腰盈盈不堪一握,溫溫柔柔的走入殿中:“臣妾參見陛下。”

    看到她, 帝王臉色好轉一半, 慢條斯理的笑了笑,走過去扶她:“貴妃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臣妾聽下人說陛下這幾日一直忙著處理奏章,都沒有好好用膳, 所以臣妾給陛下帶了糕點。”謝姝溫聲細語,纖腰裊裊的走上前來。

    “貴妃,朕不喜甜食。”帝王倒是不想辜負她的好意,只是他一向不喜歡甜食, 于是笑了笑:“你若是喜歡,那你……”

    對眼前的女子, 帝王已經給足了耐心與縱容, 若換成別的妃嬪,帝王可能都不會放人進御書房。

    謝姝心里有些遺憾,望著自己親手做的云片糕, 她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面上卻是溫婉,輕聲問:“那臣妾親手做的糕點陛下也不喜歡嗎?”

    “你親手做的?”帝王朱筆一頓,微微笑了笑。

    一旁的梅兒連忙替自家娘娘解釋:“是啊,陛下,這一盒子糕點都是我們娘娘親手做的。”

    帝王:“貴妃有心了。”

    因著是她親手做的糕點,帝王甚是給面子的嘗了兩塊,味道確實不一般,謝姝彎了彎眸,顯然很高興:“那陛下喜歡嗎?”

    帝王啞然失笑,看她一眼,突然有些分不清楚她是在故意折騰他,還是真想問他這個問題了,不過她這番心意難能可貴,于是帝王略微想了一下,頷首道:“喜歡。”

    但他這句“喜歡”顯然帶著一股深意了,因為旁人不知道這聲“喜歡”是在說糕點還是在說深受他寵愛的親手做糕點的貴妃。

    記憶回轉,以至于帝王輕蹙著眉看桌面上擺放的精致的云片糕,她為何要在新婚第二日給他送這么一盤云片糕,這到底是巧合還是……

    帝王正想著的時候,李公公笑著開口:“皇后娘娘身邊的梅兒姑娘說,娘娘擔心陛下處理奏章太過辛苦,所以讓梅兒姑娘給陛下送糕點過來。”

    帝王心一沉,連說辭都是一模一樣,她莫不是在故意試探他。

    一想到這個可能,年輕帝王眸子暗了暗,心里突然產生一抹慌亂。

    因為他已經有了上一輩子的記憶,那她也有上輩子的記憶其實是沒什么好奇怪的。

    若說她也記起了前世的事情,那一切顯然是說得通的,誠如靜慧大師所說,她前世在宮里過得并不好,所以她不想入宮,那她為何突然要嫁給梁恒呢,她上輩子與梁恒都沒什么交集,難道是因為她記起來了,所以她想嫁給梁恒。

    越往后面想,帝王眉目皺得愈深,心里更是一陣慌亂,這是帝王一次嘗到害怕的感覺,她若是什么都不記得,憑借他對她的心意跟寵愛,他相信她會喜歡上自己,他們今生一定會是夫妻和睦,鶼鰈情深,可她若是什么都記起來了……

    直到李公公的聲音傳入耳畔——

    “陛下,陛下。”

    帝王深深提了口氣,新婚燕爾的喜悅突然沖散了不少,他淡淡道:“朕知道了,擱著吧。”

    帝王沒有去嘗那云片糕,而是端著桌上的玉盞嘗了一口盞中的茶,他自做儲君起,就已經學到了萬事崩于前,巋然不動,現下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這世上糕點這么多,萬一她送他云片糕只是個巧合,亦或者是御膳房今日剛做了云片糕,她就讓人給他送了云片糕,在事情未弄清楚前,他還是不能“自亂陣腳”,不能先慌了神。

    許是因為心里揣著事,尤其是這事還與女子有關,帝王連處理奏章都靜不下心來,眉目輕蹙著。

    他在思索她到底知不知道。

    “陛下,周少將軍來了。”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李公公笑瞇瞇的從殿外走進來,道。

    帝王伸手揉了揉額頭,嗓音低沉,緩不見底:“宣。”

    “是,陛下。”李公公恭恭敬敬的請周子軒進去:“少將軍,您請進。”

    周子軒作為帝王的好友,一邊搖著折扇,一邊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微臣參見陛下。”

    “子軒請起。”

    周子軒便笑瞇瞇的站起身,他今日入宮也是恭賀陛下跟皇后娘娘新婚大喜,不過等周子軒觸及到帝王的神色,周子軒稍稍愣了愣,他怎么覺得陛下興致不是太高,周子軒略帶試探的問:“陛下與皇后娘娘這新婚燕爾的,微臣怎么覺得陛下興致不是很高。”

    陛下之前不就是想娶謝姑娘,現在陛下不是好不容易娶到,按理來說陛下都娶到了謝姑娘,昨日又與皇后娘娘春宵一夜,陛下今日應該很高興才是。

    “興許是因為朝中的那些老東西總是讓朕煩心吧。”帝王嗓音不疾不徐,淡淡道。

    “該不會是楚國公府的人吧?”周子軒微微皺了皺眉,朝中有些大臣的確是讓人煩心,尤其是楚國公府的那群人。

    不過陛下以雷霆手段將太后娘娘遷居到了西苑,現下楚國公府也沒有以前那般囂張,周子軒一臉戲謔的問:“陛下讓太后娘娘遷居到西苑是為了皇后娘娘吧?”

    因為太后娘娘之前一心盼著自己侄女楚攸寧做皇后,誰知最后登上后位的是忠義侯府的三小姐謝姝,太后肯定會心存不滿,若是太后還待在慈寧宮,肯定會以長輩的名義欺負皇后娘娘,所以周子軒一下子就能猜到帝王之所以讓太后娘娘搬到西苑,為的就是保護皇后娘娘。

    帝王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愛卿今日話太多了。”

    “微臣今日來其實是為了恭賀陛下與皇后娘娘大喜,這一把簫跟一把琴是微臣為陛下跟娘娘準備的新婚賀禮。”周子軒指了指身后侍衛手中的錦盒,說罷,周子軒就朝帝王拱了拱手,今時不同往日,他也不敢在這耽擱了帝后恩愛:“微臣先行告辭。”

    帝王:“李常海,你送一下少將軍。”

    “是,陛下。”李公公笑瞇瞇的伸長手臂:“少將軍,您這邊請。”

    李公公將周子軒送到御書房門口,周子軒笑說道:“李公公留步。”

    李公公“誒”了一聲。

    “她在做什么?”等內侍將賀禮送到坤寧宮,帝王又接著處理奏章,但越處理他就越有些心煩意亂,因為有些想法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忍了忍,帝王沉聲問。

    “回陛下,皇后娘娘今日身子好像有些不舒服,這會兒正在休息呢。”內侍態度恭敬的跟帝王解釋。

    “她哪里不舒服?”年輕帝王眉目一下子蹙了起來,站起身。

    內侍小聲道:“皇后娘娘好像肚子有些不舒服。”

    難道昨夜她說的“身子不適”并不是借口,她是真的不舒服,帝王眉目輕皺,將手負在身后,緩步往殿外走:“請御醫。”

    見帝王要去坤寧宮,李公公連忙讓人準備御駕,小太監大喝一聲——

    “陛下擺駕坤寧宮。”

    而坤寧宮這邊,梅兒回來與謝姝稟報,說她已經將云片糕交給了李公公,謝姝便輕輕點了點頭,她早已猜到帝王是重生的,可除了他最開始請她見面,問她有沒有做什么奇怪的夢,他后來在她面前并沒有表露他也有前世的記憶,但是他總是對她步步相逼,然后賊喊捉賊,這讓謝姝有些受不住。

    所以謝姝才會讓梅兒去送那么一盤糕點,她想告訴帝王他也有前世的記憶,也想問他一句,他前世說對不住她,想彌補她還做不做得數。

    謝姝想的非常入神,直到梅兒端著紅棗桂圓姜茶過來,她才稍稍回過神,小腹的疼痛感一陣接著一陣,讓人有些難以招架,梅兒知道自家娘娘癸水一直不太規律,但每次來的時候,都很招罪,梅兒將手中的紅棗桂圓茶端上去:“娘娘,這是御膳房準備的紅棗桂圓姜茶,娘娘快嘗一下,小心燙。”

    謝姝不喜歡姜的味道,當即蹙了蹙眉,梅兒見狀趕忙勸:“娘娘,這姜茶對娘娘身子有益,還可緩解娘娘腹中的疼痛,娘娘千萬要喝下。

    腹中疼痛一陣接著一陣,讓謝姝疼得蹙起了眉,她輕輕點了點頭,小口小口的喝著姜茶,熱茶入腹,她面色紅潤不少,腹中的疼痛也得以緩解,等她將茶喝完,梅兒連忙收拾茶盞,

    正要出去,迎面就碰到陛下,梅兒嚇得驚慌失措,急忙行禮:“奴婢見過陛下。”

    帝王隨意的擺了擺手,帶著崔御醫走進去,恰好與女子盈盈如水的眸光對上,帝王面色緩和,不緊不慢道:“崔御醫,你替皇后娘娘診下脈。”

    “下官參見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崔御醫從藥箱里拿出診脈的手帕,然后仔細的開始替娘娘診脈,謝姝沒有想到帝王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人都有些懵了,崔御醫隔著手帕仔細的替謝姝診著脈,診完脈,崔御醫站了起來:“陛下,皇后娘娘這是體質陰寒,所以身子才會虛弱,請容下官下去為皇后娘娘開個方子,皇后娘娘連喝幾貼藥就會好。”

    帝王朝李公公使了個眼色:“你帶崔御醫下去開藥方。”

    “以后崔御醫每隔一日來給坤寧宮為皇后請下平安脈。”

    “下官遵旨。”崔御醫恭恭敬敬的跟帝王行了一禮,他能看得出來,陛下對皇后娘娘極其在意,他伺候的時候更要當心些。

    崔御醫很快就開好了藥方,煎藥的時候帝王就在內殿陪著謝姝,等到梅兒將湯藥呈上來,

    謝姝再次蹙了下眉,她是真喝不下了,帝王眸光本來就一直在她身上,見狀帝王挑眉問:“皇后是打算等朕喂你喝?”

    謝姝一聽這話,不知道想到什么,臉色一下子紅了起來,她端起白玉盞,將里面的湯藥一仰而盡,幸而這湯藥拿過來的時間已經是溫熱的了,沒有很燙,帝王見狀眉梢一蹙,大掌撫摸著她的背:“慢些。”

    他喂她喝個藥就這么讓她難受,她把藥喝得這般急。

    如果說帝王在收到云片糕的時候開始懷疑她是否也想起來了,那么在見到她對自己無意識的躲避,帝王已經有五分確認了,因為前世她入東宮那一年,她對自己可沒有這么躲避,畢竟他又不能吃了她。

    思及此,帝王滾了滾喉結,眸色再次沉了沉。

    就在這時,謝姝冷不丁的開口問:“陛下方才可嘗了臣妾讓人準備的云片糕?”

    帝王淺笑一聲,表現出來的模樣雍容淡定,極為從容:“嘗過了,味道不怎么樣,日后還是讓御膳房多做些姑娘家愛吃的糕點。”

    謝姝輕輕蹙了蹙眉,這怎么跟她所想的不一樣,他上一世不是很吃云片糕,那他為何不問她為什么準備云片糕,還是他不想自己知道他也重生了。

    但謝姝很快就沒辦法想這些事情了,因為帝王溫熱的指腹已經滑/進了她的褻衣里面,替她輕輕揉著小腹:“皇后可好一些了?”

    與此同時,遠在西苑的太后一直等著謝姝跟帝王來給自己請安,誰知道等到日頭落山,也不見那二人來給自己請安:“皇帝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哀家到了西苑就不是他生母了,他與謝姝都不來給哀家請安是何意思?”

    張嬤嬤笑著寬慰:“許是陛下跟皇后娘娘有事耽擱了,所以才沒來給太后娘娘請安。”

    “他們能有什么事,下午不就是那些個大臣夫人來宮里覲見皇后娘娘,難道是那些大臣的夫人沒有過來,她謝姝有時間見那些大臣的夫人,難道就沒時間來給哀家請安了?”太后聽的越發想冷笑,冷聲問。

    張嬤嬤就不說話了,太后娘娘雖然是長輩,但是如今掌管后宮、母儀天下的人是皇后娘娘,加上皇后娘娘有陛下撐腰,陛下沒說什么,那誰還敢說什么。

    要不是太后娘娘拎不清,為了楚姑娘一門心思的跟陛下作對,也不會遷居到西苑來頤養天年,有些事情太后娘娘還是看得不太明白。

    見張嬤嬤不搭話,太后輕哼一聲:“哀家就知道皇帝狠心,哀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這么冷血無情的兒子。”

    這話張嬤嬤更不敢接了,只低著頭,任由太后娘娘在那埋怨。

    ===

    因著來了癸水身子不舒服,謝姝在坤寧宮窩了幾日,因為如今帝王后宮只有她一人,加之太后娘娘在西苑,所以無人能打擾到她。

    冬月十五,窗外的月亮很圓,京城已經開始飄起了鵝毛小雪,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帝王儀仗在亥時一刻到了坤寧宮前。

    帝王身姿挺拔清俊,外面披了一件墨色狐裘大氅,臉龐看起來極其俊美,見帝王進來,謝姝欲福身,帝王卻是將大氅隨意的放在一邊的雕花木桁上,伸手將她扶了起來:“皇后免禮。”

    “謝陛下。”

    帝王微微一笑,擺手讓眾人都退下,等到殿內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帝王嗓音喑啞,低沉的問她:“皇后,今夜月色這么好,皇后是不是也不想辜負這春宵?”

    哪怕她很有可能已經想起了前世的一切,他還想再掙扎一下。

    第47章 第 47 章 “避子湯+雙掉馬。”……

    ==第四十七章:掉馬==

    謝姝順著帝王的眸光看向窗外, 她那一雙清眸,瀲滟如水,今晚的月亮確實很圓, 可是……

    不知為何, 謝姝一顆心緊了緊, 腦子也開始混沌起來, 她遵循著身體的本能,抿唇開了口:“陛下。”

    其實在她入宮那一刻, 有些事肯定是避無可避了,只是她心里總有一根刺在, 這根刺沒有拔除, 她心里就會有所排斥。

    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年輕帝王這時候也走上前來,輕攬著她纖細的腰, 聲線極其溫和:“怎么, 皇后還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說與朕聽聽。”

    他哪里看不出來她不愿意,只是想到她可能已經有了前世的記憶,帝王就不想再等了, 有些東西還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如果他們日后的每一日都能像現在這般恩愛,他可以一直掙扎,帝王狹長的鳳眸暗了暗,如此想著。

    楹窗前, 身姿挺拔的帝王攬著懷里的女子,二人一起看窗外的明月, 帝王就這么一邊漫不經心的看著窗外圓圓的月亮, 一邊等著懷中女子的答案。

    答案很顯而易見,因為秦煜是一國之君,為帝王者, 他說什么當然是什么,誰能想到今天晚上會發生什么。

    秦煜喉結滾了滾,忽然覺得今晚殿中的金絲炭燒得太旺了些。

    謝姝模樣清婉,清眸一眨不眨的看著窗外那輪明月。

    其實謝姝從小就跟家中哥哥一起受夫子教導,她容貌雖然柔和,性情卻很堅定,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若是一直沉溺在前世所受的那些委屈在,那受苦的人只會是她,因為旁人根本不會在意,所以她才在新婚第二日讓梅兒送了一盤糕點給御書房的帝王,因為她想問帝王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她不想一直被動接受,也不想他每次都是那副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的態度,好像他給了她點寵愛,她就要感恩戴德,那她活得跟前世還有什么區別。

    于是謝姝嗓音溫柔的問:“陛下,臣妾想問你一個問題。”

    “皇后說吧。”帝王低眸看她,指腹輕輕揉了揉她如黛的眉眼,溫聲問。

    今晚氛圍很好,她問什么,他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臣妾最近時常做夢,在夢中的臣妾并不是陛下的皇后,而是陛下的貴妃,只是在最后,陛下讓臣妾做了這個皇后,不知道陛下有沒有做到這個夢?”

    謝姝就不信了,她已經說得這么直白,他還聽不明白,明明在那次在映月樓,他還問她有沒有做個什么夢,他問的那個夢不就是在說這個夢嗎。

    她這一句話將帝王心里的僥幸散得一干而盡,她真得什么都知道。

    但是帝王僅僅只是笑容一凝,修長的手指頓了頓,便擲地有聲的道:“朕從未做過這個夢。”

    猶如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他若是一直不想承認,那她能怎么辦。

    謝姝眼睫輕輕顫了顫,瀲滟如水的眸子就這么與他對視著。

    帝王心臟略向上提了幾分,狹長的鳳眸也這么與她對視著,最后還是謝姝先受不住這樣的目光,率先移開了目光,他是打算就這么修飾太平的與她過一輩子,還是打算就這么裝一輩子,裝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他心里可能還在想,反正他已經給了她上輩子最愛的皇后之位,她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罷了罷了,他若真想裝什么都不記得,那她配合便是,誰讓對方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謝姝眉眼輕輕眨了眨,容顏清麗婉約,輕聲道:“那陛下先去沐浴吧。”

    “那朕先去沐浴。”許是知道她緊張,帝王覷她一眼,起身去了后面的溫泉池。

    半個時辰后,鴛鴦羅帳垂下,二人赤誠相對,一人膚色瑩白如雪,肌膚嫩得像上好的綢緞,一人膚色白皙,肌理分明,許是因為有些“激動”,秦煜胸肌都微微鼓了起來,因為是肌膚相貼,謝姝甚至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兩人誰也沒說話,仿佛是在等著對方開口,最后是帝王先開了口,他嗓音溫和,又帶著幾分低啞與磁性:“可害怕?”

    “臣妾不怕。”二人前世又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謝姝微微抬了抬下巴,小聲道。

    見她臉色紅得像果子,卻還在硬撐,帝王慢條斯理的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朕會溫柔/一點。”

    說著,帝王的吻徑直落了下去,落到了她的額頭、眉眼,鼻尖,最后是唇角。

    他吻的動作極其溫和,但手里的動作卻不是這樣,他手臂環住她纖細的腰,將她強勢的往自己懷里帶,然后完完整整的覆蓋住她,狹長的鳳眸注視著她的眉眼。

    他的瞳孔漆黑深邃,謝姝與他對視的時候很容易被他的瞳孔給吸進去,帝王的皮囊確實是極其好看的,就在她愣神的這一瞬間,帝王掐住的腰,瞬間將她占/滿。

    也是這一瞬間,謝姝忍不住蹙起了眉,眼角有淚珠滑落,帝王見狀身體一僵,都不敢動了,她這是疼了。

    可他越是停下,這種感覺就越磨人,謝姝直接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這是她上輩子在床笫之間慣有的一個動作,帝王每次只要動作重/了,或者是輕/了,姑娘都會下意識的拽住他的袖子。

    他方才已經停了下來,那肯定是沒有重了,所以她的意思是……

    年輕帝王面龐已經起了一層薄汗,五官顯得愈發俊美,見她著急,也不多加忍耐,猶如久旱逢甘霖,雨水越來越多。

    女子面色潮紅的厲害,眸光也像含了一層水霧,粉面含情,她輕輕咬著唇,喉間溢出一聲聲嬌吟。

    帝王聽著她那嬌吟聲,整個人顯得愈發“情動”,動作更加不溫柔了,但是等看到她輕蹙著眉,好像是有些承受不住的時候,帝王動作又慢慢變得溫柔起來。

    他好像是跟著女子的感覺在走,她覺得舒坦,他動作就開始孟/浪起來,但要是她蹙著眉,像是哪里不舒服,帝王便又開始溫柔起來,他今晚格外的照顧她的感受。

    殿中燭光搖曳,動靜久久沒有停歇,相較于殿外的寒風凜冽,殿內溫暖如春。

    李公公等人候在外面,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么都沒聽見,直到里面傳來帝王沉著的嗓音——

    “來人。”

    聽到帝王的聲音,婢女們連忙進去,簡單的收拾了下寢殿,然后準備一壺熱茶,至于謝姝,她早已累得暈了過去,是帝王將她打橫抱在懷里,放到后邊的溫泉池,親自替她沐浴。

    等到二人都收拾之后,已經是后半夜了,帝王眉目慵懶,給自己倒了盞茶之后又給女子倒了半盞茶,親自喂她喝下,謝姝迷迷糊糊的將帝王喂的茶給吞咽下去,帝王見狀心尖一片柔軟,輕拍了拍她的脊背:“快睡吧。”

    謝姝今晚也累了,更是無力折騰了,她睜開眼看了他一眼之后,又閉上眼。

    帝王見她對自己如此依賴,眸光格外的溫柔,若是不將前世的事情挑明,他們能每日夫妻和睦,如今日一般恩愛,他愿意偽裝一輩子。

    隔日早朝,帝王一臉饜足,連脾氣都變得格外溫和,以往大臣們若是犯了什么錯處,帝王向來是一言不發,等著那大臣自己想通自己犯了什么錯,往往弄得是人心惶惶,但今日眾大臣明顯發現陛下變得有耐心了,可以說是分外溫和,因為大臣們若是說錯什么,做錯什么,帝王還會提點下,對于那些犯了錯誤的大臣,帝王也只是小懲大誡。

    因此今日早朝的氛圍格外的好,眾大臣更是重重的松了口氣,要是每日早朝都能像今日的早朝一樣,那該多好。

    早朝結束,眾大臣三三兩兩的出宮,在外面,眾大臣心里就沒什么顧忌,其中一個大臣笑著開口道:“陛下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

    另外一個大臣連忙接話:“那可不是,有皇后娘娘在宮里,陛下心情肯定都好了。”

    眾大臣突然想起來皇后娘娘已經入宮有小半個月了,看來陛下是因為皇后娘娘心情才這么好,說起來陛下之前可是不近女色,如今這般,想來陛下對皇后娘娘很是喜歡。

    照現在這架勢,忠義侯府已幾近可以與楚國公府比較了,幾個大臣回頭看了一眼后面儒雅隨和的忠義侯,只覺得忠義侯府未免太過有福氣,培養出來一個這么好的女兒。

    謝姝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暖洋洋的日光從外面照進來,弄得謝姝眼眸都睜不開,她喉嚨又干又澀,面色嬌艷的像海棠花,梅兒聽到動靜,從殿外走進來,她先是喂娘娘喝水,等娘娘稍微緩過來一些,笑瞇瞇的向謝姝道賀:“奴婢恭喜娘娘。”

    大婚當日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因為娘娘身子不舒服,娘娘跟陛下沒有圓房,梅兒還為此提心吊膽了好幾日,沒想到陛下跟娘娘昨日就圓房了,梅兒很會自己娘娘高興。

    雖說娘娘入宮已是中宮皇后,但在這深宮之中,還是要有陛下的寵愛,這樣下面的人才會更加心悅臣服。

    ==二更==

    時值寒冬,朔風凜冽,京城連下了三日的雪,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萬籟俱寂。

    帝王天未亮便去上朝,謝姝伺候他起身之后也沒急著用膳,而是再在美人榻上窩了一會,直到盛華公主歡快的聲音從殿外傳進來,謝姝才坐直了身子:“嫂嫂,我來看您了。”

    “奴婢見過盛華公主。”盛華公主風風火火的闖入殿中,梅兒等人連忙向盛華公主見禮。

    “都起來吧。”盛華公主一進來就發現坤寧宮與平日不同了,除非雕龍畫棟、碧瓦朱紅,殿中的紫檀木桌上還放了一個巨大的夜明珠。

    等盛華公主‘大搖大擺’的坐下,謝姝輕聲問:“公主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這還不是好久沒有見到姝姐姐,所以來皇宮看望下姝姐姐,姝姐姐最近過得怎么樣?”盛華公主一臉親昵的上前挽住謝姝的小手,笑瞇瞇的問。

    因為她記得母后是不怎么喜歡姝姐姐,但現在母后搬去了西苑,天高皇帝遠,母后又不能對姝姐姐做什么,盛華公主覺得姝姐姐在宮里過的日子應該還算不錯,畢竟后宮妃嬪就只有姝姐姐一人,也無人來給姝姐姐找麻煩,姝姐姐也不用去慈寧宮給母后請安。

    就是不知道姝姐姐跟皇兄感情怎么樣,不過方才盛華公主過來的時候,聽宮人們的意思,皇兄對姝姐姐極為寵愛。

    “我在宮里一切都好,公主近日可一切都好?”謝姝嬌懶明媚的撐著額頭,嗓音輕輕軟軟的,格外娓娓動聽。

    “姝姐姐又不是不知道,那偌大的公主府就我一個人,我在宮外過得要多瀟灑有多瀟灑。”盛華公主下意識回答,但回答之后盛華公主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她記得姝姐姐也很喜歡宮外,止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話,盛華公主笑瞇瞇道:“不過馬上就是除夕國宴了,明年上元燈節,姝姐姐可以讓皇兄帶你出去放花燈,到時候姝姐姐也可以出一趟宮。”

    反正她覺得皇兄肯定會聽姝姐姐的話,姝姐姐要是說她想去看花燈,皇兄定是迫不及待的帶姝姐姐去。

    如今距離除夕都沒有一個月了,謝姝忽然有些感慨,覺得這日子過得太快了,她微微抿了抿唇:“多謝公主美意,到時候我會與陛下提這件事。”

    “那可太好了,說不定那日上元燈節我跟皇兄還有姝姐姐都會遇上呢,那到時候一起放花燈祈福好了。”盛華公主一聽,整個人更加激動起來,她笑得極為開懷,道。

    要是到時候能有淮予哥哥,那就更好了。

    謝姝笑著應下,說到時候要是能出宮,大家就一起過上元燈節。

    盛華公主在坤寧宮陪謝姝說了一上午的話,中午用完膳,盛華公主就出了宮,她倒不是不想早宮里陪著嫂嫂,而是因為她今天還約了“別人”。

    就在盛華公主走后沒多久,梅兒端著一盞烏漆漆的湯藥進來,因為擔心燙嘴,她還輕輕吹了吹,但是她眉目之間也藏著擔憂,這藥方是小姐在入宮前半個月找郎中抓的,這事別的不怕,怕的就是陛下知道,陛下要是知道肯定會動怒,梅兒一邊祈禱陛下一定不要發現,一邊將手中的藥盞遞給娘娘:“娘娘,藥熬好了。”

    謝姝素白纖細的手指將藥盞給接了過來,她將里面的湯藥一飲而盡,見梅兒眼里滿是擔憂與不安,謝姝輕聲安撫她,開口道:“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她既入了宮,那侍寢肯定是避無可避,但她還沒有做好當母親的準備,所以不想這么早懷上子嗣,或許等她想通之后,她就不會再喝這個藥了。

    反正上一世她入宮之后也是沒有懷上子嗣,唯一一次被御醫診出來的“有孕”是因為御醫診錯脈了,只要無人在他面前提及,他肯定不會知道。

    可誰知道有些事就是那么巧合,根本無法讓人預料。

    與此同時,帝王的御書房,帝王一邊處理奏章一邊問李公公:“她這會兒在做什么?”

    在一旁為陛下磨墨的李公公一下子就知道陛下是在問誰,這個李公公早就讓人打聽好了,李公公笑道:“這會兒應該是盛華公主在陪娘娘吧,老奴聽說盛華公主今日上午入了宮,眼下正在坤寧宮陪皇后娘娘。”

    盛華公主與皇后娘娘可是閨中密友,即便皇后娘娘沒有嫁給陛下,她與盛華公主在一塊兒,肯定有許多話要說,更何況皇后娘娘還嫁給了陛下,二人聚在一起,要說的話肯定更多。

    帝王淡淡的“嗯”了聲,吩咐道:“午時之后,請謝愛卿謝淮予入宮。”

    李公公:“是,陛下。”

    從幾個月前起,盛華公主與謝國公府大公子謝淮予關系就越來越親密,陛下這個時候宣謝大公子入宮,該不會是為了他跟盛華公主的婚事吧。

    如果是,那也是皇室的一件大喜事,謝大公子在京城一眾公子中,也是極為出色,清風霽月,能力不凡。

    三日后,京城的這場大雪終于停了,因著帝王要上朝,謝姝也醒了,她起身服侍帝王穿衣,在她為帝王系玉帶的時候,帝王看到她那冰肌玉骨上面淡淡的粉痕,是他昨晚留下來的,帝王神色有幾分不自然,挪開眼。

    “朕去上朝了,你再睡會兒。”上朝之前,帝王低聲對她道。

    哪怕昨夜經歷了幾場歡好,謝姝面對他還是表現的有些不自然,她微微退后幾步,纖腰裊裊道:“陛下慢走。”

    帝王微微挑了挑眉,她就沒有一點舍不得他,秦煜在心底無奈的笑了聲,希望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他能有幾分喜歡,帝王道:“朕晚上陪皇后用膳。”

    謝姝輕輕點了點頭。

    殿中其他人隨之俯身叩拜:“奴婢恭送陛下。”

    帝王一走,殿中靜滯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謝姝讓下人們先退下,然后梅兒端著湯藥走進來,這是提前備好的湯藥,想著早一些不容易被人發現,還好坤寧宮上下唯娘娘馬首是瞻。

    謝姝輕輕點了點頭,正要將紫色的玻璃茶盞接過來,忽然聽到帝王沙啞的嗓音從殿外傳進來:“皇后,你這是在喝什么?”

    謝姝心口一窒,盼望自己聽錯了,但是那低沉沙啞的嗓音,不是帝王還能是誰,謝姝深深吸了口氣,佯裝鎮定的看過去,他怎么去而又返。

    每日上朝的時辰都有規定,今日又不是休沐,他怎么又回來了,謝姝腦子一片混亂,但還是強裝鎮定,她問:“陛下怎么回來了?”

    “朕忘了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皇后,所以去而又返,沒想到皇后給朕這么一個大驚喜。”帝王擺手讓下人們都去外面守著,隨后慢悠悠的朝女子走過去,等到殿中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帝王似笑非笑道:“皇后可以先回答朕的問題,據朕所知,崔御醫給皇后開的方子都是膳后用,難道這次是崔御醫改了方子,這方子膳后用不成,非得侍寢之后用?”

    他全部都猜到了……

    謝姝一時無言,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對方又是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他不問她是何理由,就想將所有的錯都給怪到她頭上。

    謝姝原本想解釋的話卡在了喉嚨處,她沒有與帝王解釋,而是道:“陛下既然已經猜到了,那為何還要問臣妾?”

    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副姿態,帝王微微皺了皺眉,她喝那個湯藥,難道還會是他的錯不成,那藥又不是他賜給她的,帝王道:“朕是不想你有事瞞著朕。”

    他們剛大婚,在子嗣上面,帝王并沒有逼她,她年紀還小,不想這么早做娘親也正常,可她卻存心隱瞞于他,他今日要沒有去而又返,她還打算將這件事瞞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他不發現她就一直瞞著。

    一想到這個可能,帝王神色也冷了下去,眸底無一絲溫情。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謝姝被他盯得分外不自在,仿佛透過眼前的他看到前世的昭楚帝,但凡上輩子她哪件事做的不好,包括他讓她全權負責選秀之事,她不愿,他就用這樣的目光盯著她,好像一切的錯都是她的錯,何止是他忍不下去了,她也要忍不下去了。

    入宮后的一個月的溫情仿佛一下子被撕裂開來。

    謝姝輕輕咬了下唇,就這么清婉堅定的抬頭看帝王:“那陛下呢,陛下就沒有事情存心在瞞著臣妾嗎?”

    第48章 第 48 章 “帝后爭執,挑明關系。……

    ==第四十八章:帝后爭執==

    “朕有何事瞞著你?”聞言, 年輕帝王薄唇微抿,低聲道。

    他到現在還不想承認,謝姝忽然有些想笑, 溫柔的姿態也有些維持不住了, 她一字一頓問:“陛下當日約臣妾在映月樓相見, 問臣妾近日有沒有做過什么奇怪的夢, 臣妾當時便猜到陛下想問的是什么夢,因為臣妾在兩年前落水時便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尤其是在陛下登基的那一個月里,臣妾幾乎每天都會夢到前世的場景, 那日臣妾之所以說‘沒有’, 是因為臣妾從兩年前就打定主意不再入宮,臣妾擔心陛下會趁機讓臣妾入宮。”

    帝王沒料到她會這樣說, 眉目微沉, 一言不發。

    原來她那個時候就有了前世的記憶,難怪她剛開始面對他的時候那般畏懼,他還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因為畏懼他的身份才會如此,沒想到她早就有前世的記憶了,帝王喉結滾了滾,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他將手負在身后。

    “還有那日臣妾跟大哥回府的路上,春錦姑娘與春熙姑娘出現在臣妾跟大哥面前, 說想在臣妾身邊伺候臣妾, 這也是陛下安排的吧?以及那次臣妾與盛華公主一起入宮,御膳房呈上來的那些糕點,都是承乾宮擺放的最多的糕點。”謝姝見他不說話, 深深吸了口氣,還是不想表現的太過歇斯底里,她嗓音柔婉的質問:“陛下到這個時候還要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嗎?”

    她的嗓音雖然柔婉,但說的話跟鋒利的刀刃一樣往人的心里刺,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帝王之所以不想挑明這件事,便是想通過粉飾太平來維持表面的夫妻和睦,但女子已經將事情挑明,帝王自然不會再掙扎,他眼神暗了幾分,沉聲回答:“朕確實什么都記得。”

    前世是他對不住她,今生他會盡全力彌補,就怕她不愿給自己機會,帝王自年少為儲君起,便運籌帷幄,很少陷入如今這個境地,這是他第二次嘗到“慌亂”的感覺,為的都是眼前這個女子。

    眼見女子就這么清婉堅定的看著自己,帝王伸手按了按眉心,補充一句:“不過朕是在那日在忠義侯府見到你之后才慢慢記起來的,這件事朕瞞著你是朕不對,朕向你道歉。”

    最后一句話帝王說得極其認真,也極其溫和。

    聞言,謝姝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腦子也混沌,她輕聲反問一句:“那陛下知道臣妾為何不想入宮嗎?”

    帝王:“為何?”

    有些話說出口之后好像就沒這么難了,謝姝眸光縹緲的看向別處,嗓音輕細的訴說著她的前世,訴說著她一直想說出來的事:“臣妾上輩子自及笄之年入東宮,便想著一心一意輔佐陛下,臣妾自問做好了自己應盡的本分,后來陛下登基為帝,陛下封臣妾為貴妃,臣妾從東宮搬到了承乾宮,當晚陛下召臣妾侍寢,問臣妾會不會委屈,臣妾說自己不委屈,那其實是臣妾的真心話,因為臣妾并不在意皇后之位。”

    帝王喉結再次滾了滾,他知道上輩子的她受了很多委屈,所以哪怕她用這么淡定的語氣開口,帝王都能聽出她話里的委屈。

    因為女子的性子很好,性情也良善,所以她將那些委屈都給自己受了,不過最應該怪的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在她前世死在他懷里的時候,帝王第一次嘗到了何為后悔,說句錐心之痛都不為過,他最后將皇位傳給宗室的那個孩子,也是因為她很喜歡那個孩子,帝王一時沒有說話。

    “臣妾自入宮做貴妃之后,就受到太后娘娘的百般刁難,但是太后娘娘是陛下的生母,臣妾只不過是陛下的妃嬪,說白了只是個妾,所以不管太后娘娘如何對臣妾,臣妾都該受著,因為太后娘娘是長輩,對此臣妾也沒有絲毫怨言。后來陛下率兵出征,臣妾隨陛下同去,也幫了陛下的忙,臣妾覺得臣妾在做陛下妃嬪這件事上,臣妾問心無愧。可即便如此,朝中大臣依然對臣妾不滿,埋怨臣妾靠使用狐媚手段迷惑了陛下的心,讓陛下耽于美色,不能雨露均沾,后宮新選進的妃嬪也對臣妾不滿,因為臣妾沒有幫她們獲得恩寵,而陛下也對臣妾不滿,怪臣妾將您往外邊推,還怪臣妾沒有能力掌管后宮。”

    見她說的眼角都紅了,帝王薄唇微抿,忍著沒有去擦她的眼淚,等著她將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發泄出來她心里可能還好受些,帝王眸光溫和的看著她,解釋道:“朕沒有對你不滿。”

    他那時只是愛而不自知,本來聽那些大臣勸他雨露均沾,他就已經心存不滿,誰知她還將他往別人的懷里推,他這才心存不滿,后來昭楚帝才明白,那是因為他擔心她不喜歡自己。

    可是謝姝好像要將自己積攢的那些情緒都給說出來,因為情緒有些激動,她眼眶甚至都紅了,說出話的嗓音也不那么溫柔,甚至多了幾分沙啞:“臣妾那時候就在想,既然臣妾已經承受了那么多不滿與怨怪,那臣妾就要坐上這個皇后,這樣臣妾至少得到了一樣屬于自己的東西,誰成想最后臣妾還是沒有等來立后大典。臣妾原以為前世的一切隨著臣妾的離世而塵歸塵,土歸土,臣妾不喜這宮里的生活,是以從一開始臣妾就沒想著入宮,但是陛下一道圣旨讓臣妾做了這個皇后,在立后的時候,陛下絲毫沒有問過臣妾的意見,那臣妾現在做什么,是否還要經過陛下的首肯?”

    帝王到這時才恍然,難怪從來沒有向他請求過什么的她會跪在他面前向他要皇后之位,因為她那時已經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可是旁人只看到了她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卻沒有顧忌到她的感受跟委屈,就連他這個枕邊人也是,他明明已經屬意她為皇后,卻因為想拔除楚國公府跟太后的勢力,沒有在她開口的時候就立她為后。

    帝王深深的閉了閉眼,他虧欠她良多,這時他算是明白了她為何想要服用避子湯,帝王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第一次放低了姿態,沉沉道:“前世,是朕對不起你。”

    “皇后,朕會彌補你。”

    見他放低了姿態,謝姝也沒有剛才那般激動,其實女子方才情緒一直都很平和,只是她嗓音雖然平和,但卻能讓人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她的委屈:“陛下說的彌補是立臣妾為皇后,還是做什么都不顧及臣妾的意愿?一遇到事就站在至高無上的點來質問臣妾,仿佛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錯,也不問問臣妾為何會這樣做。”

    她這次說的是避子湯的事情。

    正是因為如此,謝姝才會無能為力,因為在帝王那里,她的想法其實并不重要,不管是什么事,她只能被動的承受。

    前世是,今生亦是。

    帝王上前一步,伸手攬住她的腰,指腹溫柔的揉了揉她的眼角,溫聲道:“你想要什么,朕都會給你。”

    他突然就變得好說話起來,將這些事情都挑明之后,帝王心里的僥幸一下子就沒了,但那抹僥幸沒了之后,他對女子更多的是心疼,也有深深的自責跟后悔,因為他確實對不住她。

    他自問給了她許多寵愛,讓她寵冠六宮,但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她受了許多欺負跟委屈,只是她將那些欺負跟委屈都咽了下去,在他面前卻總是溫溫柔柔的。

    殿外的李公公提醒陛下上朝時間到了。

    這時殿中的氣氛已經沒有方才的劍拔弩張,尤其是帝王,眸光沒有最開始的“冷凝”,他道:“皇后,你年紀還小,你不想這么早懷上子嗣,朕能理解,但是避子湯傷身,皇后還是不易再喝,朕會讓御醫再開一種藥,皇后不用管。”

    他就這么妥協了,謝姝有些意外,她原以為他不會妥協,剛想開口,帝王看她一眼:“朕先去上朝,中午朕會來陪皇后用膳。”

    “臣妾恭送陛下。”謝姝嗓音有些沙啞,輕聲道。

    “老奴見過陛下。”殿外的李公公見帝王出來,連忙道。

    他偷偷的覷了覷陛下的臉色,見陛下臉色沒有剛開始的和顏悅色,李公公心里一咯噔,方才他好像就聽到陛下跟皇后娘娘的爭執,陛下跟皇后娘娘這才成婚一個月,怎么就起爭執了呢。

    按理來說,陛下脾氣溫和,皇后娘娘脾氣溫柔,不應該會起爭執啊,他們怎么會起爭執呢。

    帝王將手負在背后,面色平靜的上了龍輦,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是驚濤駭浪,心情極不平靜,她本來就受了那么多委屈,若是她知道她前世這么早香消玉殞是因為……

    “娘娘,您沒事吧?”帝王御駕離開,梅兒急急忙忙進來,她們方才在殿外離得遠,也不知道陛下跟娘娘在殿中到底說了什么,但是她方才見陛下臉色很不好,就急忙進來了,但好像娘娘面色也不太好,梅兒問:“陛下可是生氣了?這事全怪奴婢,要是奴婢晚些將湯藥送進來,陛下也不會發現。”

    梅兒非常懊惱,以前陛下上朝便直接去上朝了,今日卻是……

    “我沒事,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吧。”謝姝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將那些憋在心口的話說出來之后,她人也輕松下來。

    至于那人如何想,她也管不著了。

    梅兒:“是,娘娘。”

    “去坤寧宮。”因著女子將前世的事情直接挑明,帝王上朝的時候一直想著她的話,有些心不在焉,等回御書房,帝王道:“請御醫過來。”

    第49章 第 49 章 “在帝王面前恃寵而驕。……

    ==第四十九章:伺候==

    等御醫過來, 帝王擺手讓所有人退下,李公公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殿外,此番陛下請御醫過來, 想必是為了皇后娘娘, 但具體是因為什么事, 李公公也不得而知。

    正在李公公沉思的時候, 崔御醫從里面走了出來,崔御醫的臉色貌似也不太好, 李公公心里再次一個咯噔,客氣道:“崔御醫, 您慢走。”

    “李公公留步。”想到方才陛下的話, 崔御醫精神都恍惚了,帝后是沒錯, 但是陛下方才所言, 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利于江山社稷嗎。

    崔御醫一走,李公公就走了進來, 他看了眼一直不說話的陛下,試探著問:“陛下,這道賜婚圣旨還要送到忠義侯府嗎?”

    其實陛下今日是準備在早朝上宣布忠義侯府謝大公子與盛華公主的婚事,但不知道剛剛在坤寧宮, 陛下與皇后娘娘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剛剛在早朝上, 陛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這婚事自然也沒在早朝上宣布。

    “先擱著吧。”帝王淡淡的睨了李公公一眼,嗓音辯不出情緒, 李公公正要過來替陛下磨墨,卻聽陛下道:“不用磨墨,午時朕去坤寧宮用膳。”

    李公公愣了一下,陛下今日上午是不打算處理奏章了,這是以前前所未有的事情,但見陛下臉色不是太好,李公公就心懷疑慮的退下了。

    御書房殿門闔上的那一刻,帝王微微闔上眸子,想起了她說的那些話。

    方才上朝的時候,他將她的話拿來細細斟酌了好幾遍,忽然便意識到了他究竟做錯了什么,因為他是一國之君,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下之人無不臣服,所以他做什么鮮少過問她的意思,若是他對她無意也就罷了,但她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妻子,他卻以高高在上的帝王姿態去對著她。

    帝王自嘲的牽了牽嘴角,也不怪她不想入宮,還私自服用避子湯,他都沒用丈夫的姿態去待她,還要強求她去跟他演夫妻情深,帝王眉梢一時皺緊,他怎能如此混賬。

    還有她入宮之后一直在太后與他這里周旋,秦煜甚至還記得上一世太后動不動就給她找麻煩,他后來是處置了楚國公府,也處置了太后,但她遭受的委屈無從抵賴,更甚至因為太后,還有他的疏忽,為此她丟了一條命,年輕帝王喉嚨的莫名的有幾分干癢,眉頭皺得很緊,他竟然將她做的那些都當成理所當然,他思緒清明,順著女子那些委屈的話語將上輩子的一切再給順了一遍,他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

    自以為是,不顧及她的感受。

    不過立后那件事,帝王也是沒有與她商議,就直接帶著立后圣旨去了忠義侯府,這事帝王并不后悔,因為如果他不這么做,她就要嫁給別人了,她要什么,他都會給她,但離開他嫁給別人,這不成。

    因著是寒冬臘月,殿外景色霧蒙蒙的,以至于殿中極其昏暗,帝王俊美的臉龐在這昏暗的殿中顯得有些晦澀不明,但他的眸光極其清明。

    就算那時他沒有恢復記憶,她嫁給了梁恒,他也會將她搶過來的。

    至于坤寧宮這邊,謝姝安安靜靜的窩在美人榻上,那些話她其實沒有打算說,誰讓那人老是以那樣的姿態對著她,她又不是軟泥做成的性子,上輩子這樣就算了,這輩子她才不要這樣。

    不過她本以為依著那人高傲的性子,在她說完那些話之后就會甩袖離去,謝姝輕輕抿了抿唇,昨夜二人鬧得本來就晚,加上早上又起了這么一道爭執,困意瞬間涌上心頭,女子眼皮聳拉著,慢慢閉上眼,睡容很恬靜。

    在乾清宮外候著的李公公時時刻刻注意著時辰,今日陛下心情不怎么好,他們做下人的可要好好伺候,眼見著時辰就要到了,李公公輕咳一聲:“陛下,時辰到了。”

    “嗯。”內殿傳來帝王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

    帝王儀仗很快擺駕坤寧宮,帝王來的時候,坤寧宮已經擺好了膳食,因為御膳房的人提前知道陛下要來,因此膳食準備的格外精細。

    “陛下駕到。”

    “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眾人連忙向帝王見禮。

    謝姝剛想起身,帝王便走了過來,鳳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在朕面前,皇后不必多禮。”

    一股難以言喻的氛圍在二人之間蔓延,最后還是帝王先收回眸光,二人各懷心思的用完膳,侍女們上前奉上新鮮的荔枝跟果茶,冬日京城當然沒有荔枝,這荔枝是入宮朝賀的藩王進貢的,除了深受陛下重用的大臣之家,這進貢的荔枝幾乎都送到了坤寧宮。

    即便皇后娘娘只入宮一月,眾人還是能感受到陛下對皇后娘娘的寵愛與喜歡。

    帝王掀了掀茶蓋,抿了口茶,讓眾人都退下:“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連忙應“是”,齊齊退下:“是,陛下。”

    等眾人都退下,殿中再次恢復了安靜,帝王眉目斜飛入鬢,鳳眸微沉,他一臉認真的注視著眼前的姑娘,溫聲道:“皇后,朕還有一事與你說,你聽了之后不要太過激動。”

    不管是以前,還是今生與她短暫相處的幾個月,他鮮少見她掉眼淚,早上起爭執那會兒她就已經忍不住紅了眼,說話的嗓音都啞了,現在帝王已經不想再惹她掉眼淚了。

    但有些事已經擺在明面上了,他也不想對她有所隱瞞,更何況有些事她就該知道,帝王是習過兵書的,兵書里就有說,這路若是走到盡頭,走不下去了,或許釜底抽薪,才能換來一線生機。

    帝王很確信,他想要面前的女子,也想要她的心。

    “陛下請說吧。”謝姝小口的抿了下酸酸甜甜的果子茶,她想說的已經說了,至于帝王要說什么,那是他的事情,謝姝清眸瀲滟,態度較之昨晚,略有些冷淡。

    帝王唇角繃緊,抿成一條直線。他知道前世的事情就是一個懸在他脖子上的刀,一旦落下,他們連表面上的夫妻恩愛都維持不住,但是帝王并不后悔,因為就算他粉飾太平,假裝不知道她也是重來一世的人,就這么相安無事的過一輩子,他也只會得到她這個人,而得不到她的心。

    秦煜嗓音低沉,一字一頓道:“其實你前世之所以這么香消玉殞,并不完全是因為常年優思。”

    謝姝:“……”

    她清眸瞪得很大,但也僅僅只是片刻,她便猜到了一些東西,她深提口氣,問:“是因為太后娘娘?”

    她一貫就聰慧,見她猜出來了,帝王也沒有意外,只是伸手握住她冰涼、略有些僵硬的指尖,然后將靜太妃死后太后是如何取得那個能讓女子終身不孕的香料,又是如何提防她懷孕,還往里面多添了兩位香,還有買通了太醫院跟承乾宮的人,悄無聲息的對她下了黑手,西域擅長制作香料,很多香料乃是西域皇室之禁藥,若非靜太妃擅長制作香料,也不會讓人無所提防。

    難怪她前世一直沒有懷上身孕,原以為是沒有那個緣分,沒成想是這樣。

    謝姝下意識的將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回憶起前世楚國公府覆滅之時,太后說的那一番話,原來她那時就告訴了她,她會置她于死地,她竟還沒有聽出來,姑娘微微蹙了蹙眉:“所以那香料不僅會讓臣妾無法懷上身孕,也對臣妾的身子有影響。”

    帝王:“確實如此。”

    “不過那些傷害你的人朕一個也沒放過,你且放心。”

    為帝王者,性情本就涼薄,因為血緣的關系,上輩子昭楚帝沒想對楚國公府跟太后趕盡殺絕,但太后跟楚國公府觸碰了底線,帝王也沒有放過她們就是了。

    猶記得上一世他去送太后最后一程的時候,太后痛心疾首,捂住自己的心口道:“皇帝,你為了一個女子連自己生母都不顧及,就不怕遭報應嗎?還有你舅父一家,為了你能夠坐穩皇帝這個位置又付出了多少,你這般做可有念及血脈親情,那謝姝就這么好,好到你可以為了她罷朝七日,好到你好賴不分,她人都已經死了,皇帝就不能看看攸寧嗎,你要是不喜歡攸寧,那還可以擇別的女子入宮不是嗎。”

    “母后,朕后悔了。”昭楚帝在太后開口的時候,一直一言不發,忽然道。

    他后悔沒有早一點讓她做皇后,后悔沒有保護好她。

    帝王走之前留下一句:“母后與楚國公府做的事情,已同謀逆,朕一樁一件的都記著,今日朕過來,也是來送母后最后一程。”

    太后的表情一時變得很猙獰,先是咒罵帝王冷血無情,這江山遲早要毀到那個女人頭上,

    然后又大肆咒罵謝姝是紅顏禍水,這樣的人怎么能做皇后,甚至是元后,不怕惹天下人笑話。

    ……

    ==二更==

    這時,謝姝已經完完全全明白了,她一早便知道太后不喜歡她,卻沒想到她會要自己的命,也怪她太過掉以輕心,說不怨怪那肯定是假的,謝姝深吸口氣,問:“所以陛下讓太后娘娘遷居到西苑,也是因為這個?”

    “是。”帝王沒有否認,伸手掐住她的腰,將她攬在懷里,放低了語氣:“朕會護著你,不會讓任何讓任何人欺負你。”

    哪怕那個人是他生母,也不成,他自己,那更不成。

    原以為將前世的事情挑明就已經夠讓人腦子混沌了,這下謝姝腦子更加混沌,而且混亂,她抬起眼,與帝王打著商量:“陛下能讓臣妾靜靜嗎?”

    “朕去沐浴,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姝兒,不要胡思亂想。”帝王鳳眸狹長,目光溫和,道。

    他擔心她會想太多。

    這是帝王第一次喊她小名,以前他不是喊她“貴妃”,便是“皇后”,雖說也喊的極其溫和,到底不及此刻繾綣。

    秦煜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堂堂一國之君,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為一個女子俯首稱臣,這種感覺實在太過奇妙,帝王搖頭失笑。

    一個時辰之后,帝后才沐完浴,上了床榻,今夜氛圍很好,帝王沒想欺負她,他將她抱到懷里:“對了,還有一事,朕想與皇后商議。”

    以前他不知道要如何考慮她的感受,現下他知道了。

    謝姝瀲滟如水的眸子動了動,示意他開口。

    “前陣子盛華入宮尋朕,說她已經有了心上人,朕細問之后,她說她的心上人是你忠義侯府的大公子,朕也有問過你兄長的意思,你兄長也說他喜歡盛華,朕想著他們兩個既然兩情相悅,不如就成就此良緣,皇后是何意思?”帝王修長的指腹撫摸著她柔順的烏發,溫聲問。

    聞言,謝姝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她扶著帝王的手臂撐起來,清婉開口:“臣妾覺得要成全兄長跟盛華公主。”

    畢竟上一世盛華公主跟兄長就錯過了,她還記得盛華公主來找她的時候哭得不行,帝王見她激動的一下子坐了起來,微微皺了皺眉,扶住她的身子:“怎么這般激動?”

    她今日早上都沒有這般激動。

    謝姝此刻也顧忌不了這么多了,她直截了當的問:“陛下難道不知盛華公主上一世便喜歡哥哥?”

    盛華上一世就喜歡謝淮予,上一世太后指婚盛華跟禮部尚書府的二公子,盛華當時還在坤寧宮喝醉了,當然,姑娘也陪著她喝醉了。

    帝王聞弦知雅意,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朕知道了,明日早朝,朕就會在早朝上宣布盛華跟你兄長的婚事。”

    “多謝陛下。”

    帝王一直不太喜歡她對自己這般客氣,他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她,嗓音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姝兒,前世是朕的疏忽,也是朕沒有顧忌你心里在想什么,是朕對不住你,以后朕會護著你,不會讓你再受莫須有的委屈,你想要做什么,朕也會答應,只一點,你不許離開朕,也不用在朕面前偽裝,你在閨閣時是怎樣,在宮里就怎樣。”

    她剛嫁入東宮那會兒便是天真浪漫,很貪玩,那才是她該有的性情。

    謝姝一時沒有說話,因為她們的關系本來就不是這樣。

    她不開口,帝王就一直盯著她,謝姝被他盯得有些無奈,只能點了點頭:“臣妾明白。”

    反正她也裝不下去了,他不愿意讓她裝,那她就不裝了。

    隔日,帝王就在早朝上宣布盛華公主與謝淮予的婚事,各大朝臣面面相覷,忠義侯府已經出了一位皇后娘娘,這是又要出一位駙馬啊,這下,忠義侯府在京中的地位可是直接趕超楚國公府了。

    “微臣多謝陛下。”謝淮予一貫清風霽月,這是他第一次在早朝上面失態,他按捺住心口的悸動,向帝王拱了拱手,道。

    等下朝之后,眾大臣攔住謝淮予跟忠義侯,笑吟吟的向謝淮予道賀,恭賀他成為駙馬,盛華公主乃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妹妹,能做盛華公主的駙馬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還得是皇后娘娘的親兄長。

    而圣旨也很快送到了盛華公主府,盛華公主一接到這個圣旨就跟只小麻雀一樣進了宮,梅兒拂開簾子,跟自家娘娘笑道:“娘娘,盛華公主來了。”

    謝姝:“快請公主進來。”

    “嫂嫂。”盛華公主隨著梅兒走進來,她眉眼是掩飾不住的歡快,道:“皇兄已經將我跟淮予哥哥的婚事昭告天下了,皇兄說是因為嫂嫂為我跟淮予哥哥說話,他才答應成全我跟淮予哥哥,盛華特意來坤寧宮向嫂嫂道謝。”

    “公主跟兄長兩情相悅,你們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謝姝還怔了一下,大抵是沒有想到那人會這么說,但見盛華公主這般開懷,她莞爾一笑,輕聲道。

    “嫂嫂最好了。”盛華公主親昵的撲到謝姝懷里,笑得可開心了。

    能跟淮予哥哥在一起,盛華公主沒有遺憾。

    ===

    距離年關越來越近,皇宮上下張燈結彩,午后,內務府的姜總管過來,問謝姝除夕國宴的安排,這一頓安排下來,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辰,謝姝用完晚膳便翻開話本子,梅兒眼尖的發現,最近娘娘好像要更加恣意一些,姿態也更加清婉了。

    酉時三刻,帝王儀仗還沒過來,謝姝便去沐了浴,沐完浴她便要歇息了,梅兒頗為驚訝:“娘娘,您不等陛下過來嗎?”

    謝姝將話本子給擱下,抬頭望了望天邊的月色,嗓音清靈:“陛下要來那是陛下的事情,本宮要歇息了是本宮的事情。”

    梅兒覺得娘娘這話仿佛也有道理,便扶著自家娘娘去歇息了,只希望陛下不要不高興,畢竟,這好像有些不合規矩。

    帝王儀仗是在戌時一刻來的坤寧宮,帝王身著一襲墨色金紋長袍,外罩月白色狐裘大氅,身姿極為挺拔,像畫中走出來的一樣,梅兒帶人上前行禮,見里面的燭光非常昏暗,帝王問:“你們娘娘呢?”

    她今晚不會打算將自己拒之門外吧,帝王衣袖攏緊,不動聲色的朝內殿看了一眼,脊背都僵了。

    梅兒擔心陛下生氣,連忙回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已經歇下了。”

    李公公有些意外,今日陛下處理奏章好像也不是太晚,皇后娘娘怎么就歇下了,明明今日上午養心殿就派人說陛下今晚會過來。

    李公公偷偷的覷了帝王一眼,卻見陛下好似松了口氣,頷首道:“朕知道了。”

    帝王讓人候在外面,他進去之后將狐裘大氅解開,緩步走向拔步床,謝姝原本想早些睡,但也沒睡著,見他過來便喊了聲,秦煜指腹刮了刮她鼻尖,聲線低沉,帶著幾分笑意:“皇后這是在與朕恃寵而驕?”

    第50章 第 50 章 “朕伺候皇后。”(一更……

    ==第五十章:恃寵而驕==

    這人怎么還賊喊捉賊了, 謝姝輕輕蹙了蹙眉,細聲細氣的道:“陛下若是覺得臣妾恃寵而驕可以不用來。”

    他這是連說一句都不成了,帝王唇角牽了牽, 有些好笑:“皇后恃寵生嬌, 朕很喜歡。”

    說罷, 帝王收了逗弄她的心思, 去后邊沐浴去了。

    冬日的夜晚很長,也很安靜, 謝姝很想睡,但一時半會又睡不著, 帝王沐浴之后只著一件很單薄的月白色褻衣, 露出白皙的鎖骨,看起來格外的風流俊雅, 見她水盈盈的眸子望著粉色帷幔發呆, 帝王扯出一抹淡笑,走過去:“怎么了?”

    她現下確實沒有先前那般拘束,帝王也不想她每次在他面前都這般拘束跟客氣, 現在這樣就很好,人已經在他身邊了,至于心,帝王相信自己有那個能力得到。

    謝姝搖了搖頭, 輕聲道:“臣妾今日累了,想睡了。”

    這是變相的拒絕了。

    帝王笑意微微僵了幾分, 他們才成婚一個多月, 正是新婚燕爾的好時候,帝王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肯定盼著能與心愛的女子多幾場歡好, 前些日子她來了癸水,帝王就素了好幾日,今日若再……

    秦煜若有所思,還不等他答話,女子就先一步閉上眼,假裝自己已經歇下了。

    若是前世的帝王,可能抱著冷一冷她的心思,起駕回養心殿了,但今生的帝王,斷斷不會如此。

    “皇后既是累了,那就睡吧。”帝王熄了兩盞燭光,動作清貴雅致的上了床榻,然后伸手將她攬在懷里,他慢條斯理的在她耳畔道:“今晚朕伺候你。”

    謝姝耳垂被他弄得有些癢,試圖掙扎起來,卻被他牢牢的按在懷里,帝王身姿清瘦但挺拔,力量豈是女子可以撼動的,女子簡直不敢相信這般“厚顏無恥”的話會從帝王嘴里說出來。

    她被他抱在懷里,就這么瞪著他,但這眸光落在帝王眼里,倒像是嬌嗔,惹得他愈發情動,秦煜略有些冰涼的唇瓣落了下去,落在了她嬌嫩的唇瓣上,姑娘家唇齒間的馨香惹人采擷,帝王的手臂順勢往上,不急不緩的揉著姑娘纖細的腰,這種感覺很舒緩,惹得謝姝的困意更減了一半。

    這人怎么能這么不規矩,謝姝眼眸都被弄/得水盈盈的,她素白的小手撐著帝王堅硬起伏的胸膛,想將他推開,卻不料帝王情緒更加激昂,他喉結劇烈滾動,大手握住她素白的小手,將她的手更用力的往他的胸口按,面上卻是冠冕堂皇,薄唇挪了下位置,但依舊在她唇瓣上流連,問:“姝兒不是困了,怎么不睡?”

    他這樣,她怎么睡。

    謝姝被他吻得臉頰都暈出紅來了,她有些別扭的別開眼,清婉的嗓音這時候顯得有些硬邦邦的:“陛下放開臣妾,臣妾就睡了。”

    “你且安心睡,朕會將你伺候得舒坦。”修長的指腹撫摸著她正在出汗的額頭,帝王語氣慢條斯理,道。

    他一本正經的說,謝姝卻不敢聽了,她將頭偏到一旁,已經不打算說話了。

    □*□

    寢殿中地龍燒得很旺,但不及鴛鴦帳中的溫度高,帝王濕熱的吻順著女子瑩白的脖子往下親,謝姝覺得很熱,腦子也混沌。等她再次反應過來,她身上的衣裳已經被完全褪下,而帝王的吻已經落到了她的小腹上,謝姝眸光瞬間沁出水霧,有些失神。

    她甚至看不到帝王俊美的臉龐,見他的吻還要沿著小腹往下,謝姝瞬間反應過來,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了,脊背瞬間僵住,小腿也蹬了一下,她弱聲道:“陛下不要。”

    她之前看過許多話本子,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還是不太習慣這個。

    她臉皮薄,帝王顯然知道,大抵是知道她在緊張什么,帝王安撫的輕拍了拍她的小手,與她的手指十指交叉,語氣更是溫和:“皇后不必緊張,朕有分寸。”

    以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他是不用如此取悅一個女子,但如果這人是她,帝王求而不得,也愿意伺候她。

    思及此,帝王也沒有猶豫,沿/著散發芳香的方向去尋,尋到之后,他沒有表現的特別猴急,而是像品嘗美酒佳肴一樣,慢慢的去“嘗”,慢慢的去“品”。

    謝姝的手心被他緊緊的抓住,腦子在這一瞬間一片空白,清眸含了許多水霧,眼尾都紅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欺負”狠了。

    好像是沿著一條通幽的小道去找那處溫泉,帝王表現的格外有耐心,也很溫柔,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只是在品嘗“美酒佳肴”的時候,帝王還是有些分神,她身子的每一寸,都像她這個人一樣,香香軟軟,惹人采擷。

    不知過去了多久,帝王抬起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擦拭的動作極為緩慢,但又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尊貴。

    謝姝秀靨帶著幾分暈紅,整個人提不起一點力氣,她緩了好一會兒,剛恢復點力氣便想去沐浴,帝王先給自己倒了盞茶,又給她倒了盞茶,喂她喝完之后,帝王略有些幾分心疼的撫了撫微蹙的眉眼:“還渴嗎?”

    反正他是不渴。

    “臣妾想去沐浴。”謝姝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極力維持著鎮定,道。

    “朕抱你去沐浴。”見她真要惱了,帝王眉梢微微上揚,伸手將她抱到懷里。

    這一折騰,已經是后半夜了,這下女子是真困了,哈欠連連,眼皮都在打架,帝王見狀沉聲道:“快睡吧。”

    謝姝乖乖巧巧的點了點頭,一直等到她睡著,帝王才偏頭看她一眼,闔上眼。

    接下來,一夜無夢。

    ===

    隔日,帝王還是卯時去上朝,臨近年關,后宮事情多,前朝事情也多,君臣議事議到中午,下朝之后,謝淮予準備回府,誰知李公公追了上來,李公公笑呵呵道:“謝大人,你且留步。”

    “李公公,可是陛下有何吩咐?”謝淮予有些詫異,擔心陛下是有朝政上的事情要吩咐給他,謝淮予連忙問。

    “陛下今日中午在乾清宮設宴,皇后娘娘跟盛華公主也在,陛下說要是今日謝大人無事,一家人可以一起吃個飯。”謝大公子不僅是皇后娘娘的親兄長,還是盛華公主的駙馬,因此李公公對他極為客氣,李公公笑著道。

    一家人……

    這怕是看在妹妹的份上,謝淮予姿態清風霽月,笑著道:“那就有勞李公公帶路了。”

    “謝大公子這邊請。”李公公放低了姿態,客氣道。

    于是謝淮予隨著李公公去了乾清宮,而乾清宮這邊也是極為熱鬧的,因為除夕國宴馬上就要到了,各大藩王入宮朝賀,其中南陽王府送了一只渾身雪白、乖巧軟糯的小奶貓到宮里,說是送給皇后娘娘的,帝王猜到姑娘應該會喜歡,便留下了。

    果不其然,謝姝在看到小奶貓之后愛不釋手,將小奶貓緊緊的摟在懷里,小奶貓對謝姝也很依戀,頭大而圓,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像是在觀察周圍的動靜,不止謝姝喜歡,就連盛華公主還有梅兒等人都非常喜歡,尤其是盛華公主,已經忍不住摸了摸小奶貓雪白透著粉的毛毛,道:“娘娘,它好可愛啊。”

    “皇兄這也太會哄嫂嫂高興了吧。”

    帝王不置可否。

    “這貓既是嫂嫂的貓,不如嫂嫂為這只貓兒取個名字吧?”盛華公主一邊動作輕柔的摸著貓兒的毛發,一邊問。

    這倒是難到了謝姝,謝姝看著匍匐在她懷里的小奶貓,沉吟片刻,笑道:“那便叫小湯圓吧。”

    小湯圓……

    年輕帝王琢磨這個名字,這會不會太過寵溺了些。

    “嫂嫂怎么取了這么可愛的名字。”盛華公主也笑。

    不過這只渾身雪白,眼睛圓溜溜的小奶貓確實很像湯圓,乖乖糯糯的,還很戀著嫂嫂,它都趴在嫂嫂懷里不愿出來了。

    帝王余光見她笑得眉眼璀璨,便知道這個禮物是送到了她心上,唇角微微勾了勾,她高興就成。

    “陛下,謝大人來了。”正在這時,李公公帶著謝淮予進內殿。

    “微臣參見陛下,皇后娘娘。”謝淮予恭恭敬敬的向帝王跟自家妹妹見禮。

    “愛卿免禮。”帝王抬了抬手:“賜座。”

    李公公連忙為謝淮予搬來一張凳子,笑瞇瞇道:“謝大人,您請坐。”

    謝淮予低眸朝李公公道了聲“謝”,謝姝將懷中的小貓兒抱起來,跟謝淮予打了聲招呼:“哥哥。”

    “皇后娘娘一切都可還好?”自從妹妹入宮,謝淮予也有好長一段時日沒有見到妹妹了,乍然見到妹妹,謝淮予眸中還是難掩疼愛,他問。

    這是他們家中最小的妹妹,家里長輩都很擔心她在宮里過得不好,但見她面色紅潤,云鬢步搖華貴,懷里還抱著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貓,便知道她在宮里應該一切都好,看來坊間的傳言沒有錯,謝淮予眼里閃過一絲欣慰。

    謝姝輕輕點了點頭,說自己一切都好。

    兄妹兩人已經許久沒見過面,帝王之所以留謝淮予在宮里用膳,也是想讓她見見家人,她總說他不在意她想什么,帝王也意識到對她多有疏忽,自是想要借機彌補。

    等兩兄妹寒暄完,帝王才讓人擺膳,帝后坐在上首,盛華公主與謝淮予坐一塊,盛華公主耳根都紅了,但是這頓膳食吃得格外愉快。

    用完膳在宮里歇會兒,盛華公主跟謝淮予便一起出了宮。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見到家人高興,還是因為新有了一只小貓兒,今日姑娘眉眼里始終帶著笑意,她高興,帝王唇角也不由勾了勾。

    不過很快帝王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這一整日幾近有一半的時間,姑娘都在抱著懷里的小奶貓,眼見她下棋都要抱著小貓,帝王倏然開口:“皇后。”

    “嗯?”謝姝有些詫異的歪了歪頭,問。

    帝王笑笑,瞥了一眼她懷中的小貓兒,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小湯圓應該要睡了,要不還是讓宮人將它抱下去吧。”

    謝姝一愣,想著時辰確實不早了,便準備將懷中的小奶貓遞給梅兒,誰知小奶貓待在謝姝懷里不想走,還“喵”了好幾聲,像是在撒嬌。

    于是謝姝再次將它抱了回來,瀲滟如水的清眸看向帝王。

    帝王神色已然淡了幾分,忽然覺得他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有一日淪落到要跟貓爭風吃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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