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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為紅顏 不要戴,不許戴,不然別碰我。……

    酒會臨近尾聲。

    一走出宴會大廳, 夜風(fēng)溫柔拂面而過,棠妹兒又一次忍不住去看被靳斯年挽住的手。

    她覺得自己像原來突然中了□□頭獎的人,有種懸浮在空中、無法落地的喜悅感。

    她低頭掩住笑容, 卻沒注意, 靳佑之從宴會廳另一側(cè)出來, 登車離開之前, 他視線掃過他們這一邊,表情微動, 最后還是彎身上車。

    “……靳生,機(jī)會難得, 不如我們一起合個影。”主辦方發(fā)出邀請。

    靳斯年:“當(dāng)然可以。”

    主辦方幾人臉上掛著榮幸之色, 站成扇形, C位自動讓出, 棠妹兒本來想退到一邊, 哪知道靳斯年牽住她,手腕稍一用力, 棠妹兒就被帶到中間位置。

    周圍人心里有數(shù),自然臉上沒露意外,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地又往旁邊讓了讓。

    靳斯年站在棠妹兒身邊,自然托付她腰,最后細(xì)心如他, 提醒道:“看鏡頭。”

    應(yīng)酬終于結(jié)束。

    棠妹兒跟著靳斯年登車離開, 回家的路上,完全是經(jīng)歷了一場激烈的□□之后的疲憊感,她靠在頭枕上,等待頭腦降溫。

    黃伯從后視鏡看過來,問:“靳生, 今晚回哪里?”

    靳斯年問棠妹兒:“去你那,還是我回家。”

    “先送我,然后我們各自回家吧。”棠妹兒是天生做律師的料,什么事看一眼,就能預(yù)估事態(tài)嚴(yán)重性。

    “我敢說,現(xiàn)在我們車后面,跟了一堆狗仔,人人拿著相機(jī),就等著我們手拖手進(jìn)同一間屋。”

    “你放心,如果照片拍得你不漂亮,我不會讓他們發(fā)的。”

    “靳生好會開玩笑。”棠妹兒臉上擠了個假笑,然后又火速消失。“我以為我們的關(guān)系會一直保密的,沒想到……”

    靳斯年:“那你不喜歡嗎。”

    裝是裝不下去的。

    棠妹兒嘴角向上,往往旁邊挪了挪,靠上靳斯年肩膀,“喜歡,但也有一點點被嚇到。”

    靳斯年從來不是那種憑“喜歡”做事的人。

    但他還是做了。

    靳斯年:“你離婚的事,鐘家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你以為我們的關(guān)系還能瞞多久,不如大方一點,公開承認(rèn),省得鐘家疑神疑鬼,我也可以把女朋友帶在身邊,光明正大帶出來。”

    棠妹兒仰頭,目光滿是擔(dān)憂,“我是擔(dān)心你和鐘家的合作,靳生你今年的CEO是坐穩(wěn)了,確定以后不需要鐘家?guī)湍懔藛幔俊?br />
    “鐘家在紅港,地位畢竟舉足輕重,有他們?yōu)槟銐宏嚕氵能對抗靳老,如果連鐘家都得罪了,那你不就腹背受敵了……”

    她說了這么多,最后只換來靳斯年淡淡一笑。

    “棠大狀分析得很全面,但我有我的打算,不用替我擔(dān)心。”他稍微停頓,伸手撫了撫她臉頰,語氣忽然變輕。“再說,我也不想一直偷偷摸摸,讓我的Mia受委屈。”

    靳斯年的語氣透出他的平靜。

    也是這平靜,叫棠妹兒終于沒了脾氣。

    絕不是口才叫她落了下風(fēng),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心悸感——

    他不想偷偷摸摸,因為,怕她受委屈。

    ——

    尚未到夏天,咖啡廳里已經(jīng)開始吹冷氣,棠妹兒打了個噴嚏,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鐘蕓已經(jīng)遲到半個小時,人還沒有來。

    棠妹兒很有耐心,她愿意再等十五分鐘,畢竟是正室與小三的對決,她理虧在先。

    昨晚,靳斯年送她到樓下。

    怕惹麻煩,怕被討論的心理占據(jù)上風(fēng),棠妹兒不許靳斯年下車,她按他在車?yán)镉H了一個goodbyekiss,然后跑掉了。

    上樓時,鐘蕓的電話,直接打到棠妹兒的手提上。

    “我果然沒猜錯,什么大律師的身份不過是個幌子,你一直都是Simon的床伴,現(xiàn)在全港都知道Simon最疼你了,怎么樣,敢不敢出來和我聊聊。”

    棠妹兒沒拒絕,也沒答應(yīng),只是問了見面的時間地點。

    后來掛斷電話,她問靳斯年,靳斯年的態(tài)度更淡然。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絕她,隨你。”

    雖然感情上,能被靳斯年公開承認(rèn)女友的身份,令棠妹兒快樂又滿足,可她是理性動物,利益至上,她始終警惕著鐘家會反撲。

    所以,棠妹兒還是來了。

    11點過5分,鐘蕓終于露面。

    她坐下來,摘掉墨鏡,先看菜單,點了一杯楓糖拿鐵,這才給了棠妹兒一個實質(zhì)性的目光。

    “棠大狀不喝點什么嗎?”

    “已經(jīng)喝過一杯美式,實在喝不下第二杯了。”

    “棠大狀在怪我遲到咯?”

    棠妹兒微笑,“鐘小姐請我喝咖啡,已經(jīng)是我的榮幸,等一下沒什么。”

    鐘蕓十分不恥,“你的諂媚功夫了得,怪不得Simon看得上你,說說吧,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

    “比你和他早。”

    鐘蕓眼神霎時一變。

    這話極扎心,她們心知肚明,鐘蕓和靳斯年所謂的“開始”最多是指合同簽訂的日期,根本談不上什么感情開始,所以,她臉上笑容發(fā)僵,少了幾分剛才的從容高傲。

    “這種事又不是拼先來后到,我和Simon是公認(rèn)的未婚夫妻,大家是盟過誓的。”

    棠妹兒笑笑,卻不反駁。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但透著詭異的競爭感,這時,侍應(yīng)生給鐘蕓端來咖啡,氣氛被打斷。

    鐘蕓抿了一口熱飲,過了半晌,倨傲依舊,“我要是花錢買你離開Simon,你做不做?”為表誠意,她甚至補(bǔ)充道,“價格好談,一定讓你滿意。”

    棠妹兒忍不住笑起來,不是虛張聲勢,是真的被逗笑、

    鐘蕓有些惱:“哪里讓你覺得很好笑?”

    “抱歉。”棠妹兒斂了斂,“這個問題,我恰好問過靳生,他說‘她出多少,我出十倍’,兩位要是這么競價,我很快要做紅港女首富了。”

    咖啡杯頓在桌上,鐺的一聲,金黃色的液體溢出雪白杯沿。

    今早出門前,鐘齊也提醒過鐘蕓——紅港制度使然,律師這個行業(yè)本來就出精英,何況棠妹兒這種靠打贏大案上位的女人,男人都要輸給她一張嘴,想也知道這個情敵有多難纏。

    鐘蕓這下不得不信,單憑自己幾句譏諷、一點利益誘惑,想說動棠妹兒根本不可能。

    至此,她不得不拿出殺手锏,“宋藝珍的下場,我同你講過的,還記得么?”

    “你不和我合作,最后就會變成第二個宋藝珍,和上一次,Simon就算知道我做的事,他也不會把我怎么樣。”

    ——

    午夜場電影大多是限制級。

    棠妹兒以前沒注意,今天第一次看,是靳斯年帶她來的。

    偌大的屏幕,男人解紐扣的動作,被無限放慢,音樂曼妙流出,她枕在男人肩膀上情不自禁吭了一聲。

    “會被人看見吧。”棠妹兒不太放心。

    “不是已經(jīng)包場?”靳斯年手指又多添一根,不知棠妹兒是緊張還是什么,里面幾乎舉步維艱。

    他哄她,“別咬好不好?”

    棠妹兒有些分神:“可是……放映室也會有工作人員吧。”

    “那里也清過場了。”

    棠妹兒費(fèi)力撐住靳斯年肩膀,她剛要扭頭往后看,靳斯年忽然粗暴用力。

    水意滋生。

    “痛。”棠妹兒聲調(diào)轉(zhuǎn)了一個彎,半是撒嬌半是嗔怒,“戒指刮到我了,每次都這樣,真的痛。”

    她把靳斯年的手抓出來,戒指寒光伴著晶亮的糖漿,這是靳斯年剛干的好事,棠妹兒伸手拔掉他的訂婚戒指,放一邊。

    棠妹兒其實早就想這么做了,疼是借口。“不要戴,不許戴,不然別碰我。”

    靳斯年看得懂,縱著她,輕笑一聲,故意拿那只濕漉的手,放她面前。

    “現(xiàn)在沒戴戒指了,你自己把它塞回去。”

    大屏幕的劇情正熱鬧,音響傳來男女起此彼伏的聲音。

    被幸好周圍足夠黑,臉紅也不易令人察覺,棠妹兒做這種無異于自|瀆的事,起先很不適應(yīng)男人的注視,但隨著身體逐漸暖起來。

    渴望就變成了另外一回事。

    靳斯年故意表現(xiàn)懈怠,于是,棠妹兒幾乎拖著靳斯年的手,做了全程。

    最后,她在電影院抵達(dá)高|潮。

    電影結(jié)束,大燈亮起時,棠妹兒捋著裙擺,說:“第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出來約會,就是這樣收場……”

    幾分羞,幾分恥,更多是覺得不可思議。

    “所以,你在怪我嗎,你起碼有個收場,我連開場都沒有。”靳斯年站起身。

    這時保鏢送來兩人的風(fēng)衣,他率先穿好,轉(zhuǎn)身看到棠妹兒蹲在地上,背對著他。

    “你在做什么?”

    “戒指。”棠妹兒在找靳斯年的訂婚戒指,“剛才我明明放在杯托里,怎么沒了。”

    她又去扒椅子的縫隙,靳斯年單手把她拽起來,“別找了,沒了就沒了。”

    棠妹兒一愣。

    靳斯年幫她把外套披在身上,棠妹兒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你不會真的要跟鐘家決裂吧?”

    “那怎么辦呢,鐘蕓都要對你不客氣了。”

    一行人走出影院,保鏢層層打開路,都不及靳斯年一句話給她安全感滿滿,街道上行人稀落。

    棠妹兒被靳斯年牽著上車,一路忍得辛苦,只有在私密相處的時刻,她終于露出得了便宜賣乖的小表情。

    “靳生跟鐘家斗,要是輸了,可別怪我紅顏禍水。”

    “嗯。”

    “當(dāng)然,如果靳生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會全力幫忙。”

    “嗯。”

    “最后,我還要鄭重強(qiáng)調(diào),靳生你的戒指,我真的不是故意弄丟的。”

    靳斯年低頭,終于肯正眼看他懷里的、嘰嘰喳喳叫不停的小雀鳥。

    他開口道:“說到弄丟的戒指,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不如賠我一個。”

    第52章 殺傷力 幾張私房照而已,你不用這么生……

    欠錢賠錢;殺人賠命, 這樣樸素的道理,在大律師棠妹兒這,令她苦思冥想好幾天。

    所以, 弄丟的戒指, 可以照原物描賠的嗎?!

    靳斯年那天提了一句, 不知道是順口一說, 還是什么,棠妹兒整個人處在暈陶陶的狀態(tài)里, 不禁懷疑男人用意。

    他是想和自己締結(jié)有關(guān)婚姻的身份嗎——這么想未免顯得自視甚高——但戒指象征的特殊意義,又讓棠妹兒忍不住不想。

    糾結(jié), 甜蜜的糾結(jié)著。

    某一天, 棠妹兒辦完事, 剛好路過珠寶店, 實在沒忍住, 她還是走了進(jìn)去。

    從前的小孤女,哪還有昔日模樣, 一年時間,棠妹兒被靳斯年豢養(yǎng)得極好,加上金雕玉刻好樣貌,她一進(jìn)門就被人鎖定目標(biāo)。

    銷售小姐熱情滿面:“小姐想要看點什么。”

    棠妹兒直奔對戒,問她可不可以試戴。

    連預(yù)算都不用問, 銷售小姐戴著手套, 直接取來最貴的,一遍一遍地介紹來歷,然后套在棠妹兒手上。

    “如果男朋友沒時間來試,我們也可以上門測量尺寸的,改戒指很快的, 絕對不會耽誤你們的婚期。”

    棠妹兒抿唇,羞澀之余,目光小小回避了一下。

    戒指放回黑色絲絨托盤里,她說:“其實,也沒有那么著急買……是我隨便看看。”

    “不買也沒關(guān)系的,小姐你想試哪個,我再幫你拿。”銷售小姐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但眼里還是流露失落。

    棠妹兒就是這樣的人,遇強(qiáng)則強(qiáng),遇弱更弱。談判桌上,面對厚顏無恥的,她可以更加無恥,生活里面對良善人,她比誰都心軟。

    “……不過衣服換季,可能需要幾對耳飾來搭配,我看著這幾款不錯,幫我包起來吧。”

    銷售小姐大喜,“這些,全部嗎,小姐不試戴一下嗎?”

    棠妹兒微笑:“不用了,直接包裝吧。”

    滿載而歸走出珠寶店,雖然沒有買到最想買的禮物,但花了意中人的錢,爽感也不差。

    棠妹兒把戰(zhàn)利品丟到車子后座上,開車回公司繼續(xù)上班。

    說來也奇妙,棠妹兒和靳斯年的關(guān)系自從公開后,就只有八卦周刊熱鬧了一陣子,放眼去看公司里,尤其是三十二層總裁辦,氣氛安靜又和諧,就跟沒這件事一樣。

    與人精做同事,就是這點好。

    大家很知道,什么能八卦,什么不能。

    棠妹兒一路上樓,偶爾遇到打量目光,她會禮貌微笑,是正在學(xué)習(xí)站在聚光燈下的必經(jīng)過程。

    剛走進(jìn)辦公室,行政部的主管已經(jīng)等她好久了。

    對方面露難色:“棠總,你手下的露西這么久不來上班,每次請假一星期,已經(jīng)請了一個月,馬上要做考勤發(fā)薪水了,怎么處理,總要有個說法吧。”

    “已經(jīng)有一個月了嗎?”棠妹兒最近遇見太多事,已經(jīng)焦頭爛額。“這樣吧,她的薪水照發(fā),我聯(lián)系她,叫她來上班,下個月絕對不會這樣了。”

    “不上班也能發(fā)薪水,這種情況需要她上面兩級主管簽字……”對方客氣地笑笑。

    除了棠妹兒需要簽字外,再往上一級,就直接到頂了。

    棠妹兒:“我明白,你不用為難,我去跟靳生說。”

    ——

    自己和露西冷戰(zhàn)的事,棠妹兒如實告訴靳斯年,當(dāng)時,靳生的表情就像目睹兩個小學(xué)生扯頭發(fā)打架。

    無奈。

    冷漠。

    還有“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我立刻就讓你滾出去的”的平靜。

    大筆一揮簽上名,靳斯年把行政部的特批,丟還棠妹兒,“什么阿貓阿狗,你喜歡養(yǎng)就拿回家去養(yǎng),工作的地方,不該亂用特權(quán)。”

    “我明白,下個月露西一定好好來上班。”棠妹兒抱著文件,蹲在靳斯年腳邊,“靳生,別兇我,好不好。”

    靳斯年掐住她下巴,“你的朋友為什么不喜歡我們在一起。”

    肯定不能說露西也喜歡你這種話。

    棠妹兒:“露西不是不喜歡我們在一起,她是覺得我們在一起,我瞞著她,這樣很見外。”

    “……”

    當(dāng)真無聊。

    靳斯年松開手,轉(zhuǎn)而問她,“長宏電子的合作,你和他們談得怎么樣了?”

    “我上午去過他們公司,大家聊得比較順利,但他們還有幾處疑問,說想當(dāng)面見一次靳生……”棠妹兒站起身,同時快速切換身份。

    這邊跟靳斯年匯報完工作,棠妹兒把露西的特批,送到行政部。

    她的人,不上班就能領(lǐng)薪水,在別的同事看來,完全是棠妹兒恃寵生嬌的手筆,可能他們在背后會議論,但只要不議論到棠妹兒面前,她都無所謂。

    下了班,棠妹兒先給露西打了個電話,是陳芝俊接的。

    她問:“露西在家么。”

    陳芝俊:“我中午出攤時她還在,現(xiàn)在不知道了。”

    棠妹兒嘆一口氣,開車上門找人。

    陳家她很熟,敲門不開,她從鞋墊下面摸出鑰匙,直接開門進(jìn)去。住了30年的唐樓,逼仄昏暗,白天不開燈就像晚上一樣。

    棠妹兒按照記憶,繞過客廳雜物,又去擰露西房間的門把。

    吱嘎響動,一聽就是有人把門反鎖了。

    “露西,你倒底在干什么!”棠妹兒徹底失去耐心,拍門,“開一下門好嗎,你對我有什么不滿我們可以當(dāng)面談,這樣算什么呢!”

    啪啪啪!

    “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啪啪啪!

    “你說我們是朋友的,朋友有什么話不能直說!”

    啪啪啪!

    “我跟靳生的事,現(xiàn)在到處是流言蜚語,我都已經(jīng)很頭痛了,你不要再給我添煩惱了,好不好!”

    啪啪啪!

    “陳芝華!如果你一直這么躲著,不僅公司的工作保不住,我們這個朋友干脆也不要做了!”

    嘩啦一聲,房門輕晃,打開一道小縫。

    房間里的霉味,和不開窗的濁氣一并散出來,露西一張臉躲在門后,眼睛大而無神。

    棠妹兒心里一驚,“露西,你怎么了!”

    這絕不是女孩子吵架可以造成的殺傷力。

    棠妹兒推開門,閃身進(jìn)去,房間里除了有點亂,并沒有妖魔鬼怪,她拉著露西瘦到只剩一把骨頭的身體,問她,“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糖糖……”話還開口,露西先哭出來,她抱著棠妹兒,眼淚大顆大顆的掉,棠妹兒嚇得心臟端起來,再次逼問露西。

    露西哽咽:“我失戀了……”

    一個月,先談戀愛又失戀,快得讓人費(fèi)解。

    棠妹兒:“你跟誰談的戀愛啊?”

    露西哭得更大聲,號啕大哭,一直哭到氣喘,她才斷斷續(xù)續(xù)吐出對方姓名。

    “是……是許冠華。”

    頭疼,并不是說說而已,棠妹兒在聽到許冠華名字的那一刻,是真的感受到來自大腦的抗議和罷工。

    左腦放槍,右腦耍拳,兩個陣營打得不亦樂乎。

    棠妹兒扶住頭,緩緩坐下,她試圖梳理思路,“你們之前只是認(rèn)識,一共沒說過幾句話,為什么會談起戀愛……而且,許冠華不是什么好人,他根本就是個爛仔……你,你看上他什么呢。”

    露西失魂落魄,“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喜歡靳生的,后來他告訴我,你是靳生的情人,一直在看我笑話,所以,我聽了之后,又生氣又嫉妒,這才跑到你家,跟你吵了一架……”

    “從你家出來,我又遇見他,他說帶我散心,后來喝多了,我們就……”

    露西只說一半,棠妹兒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了。“你和他廝混了一個月,然后呢!”

    “他可能是覺得時機(jī)成熟了,就跟我說,讓我以后做他的眼線,把你負(fù)責(zé)的項目透露給他,這樣他可以方便踩著你上位……但是,糖糖,我沒有答應(yīng)!”

    “所以,許冠華翻臉了?”棠妹兒替她說完。

    露西震驚:“你怎么知道的?!”

    “……”

    棠妹兒:“你們根本不是談戀愛,是許冠華設(shè)了一個局,你聽他調(diào)撥幾句,就一頭撞進(jìn)去了……你現(xiàn)在和他斷了正好,以后不要再理這個爛人。”

    “可我還是處|女,從來沒談過戀愛,第一次就給了一個爛人……”露西又哭起來。

    棠妹兒過去抱抱她,“要不然我找人套麻袋打他一頓,幫你出出氣。”

    “不行……”

    “你不會真喜歡他吧?!”

    露西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是的,許冠華叫我出賣你,我不答應(yīng),后來他把我們在一起的照片拿出來威脅我,他說,如果我不聽他的,他就把那些照片灑到街上去!”

    ——

    晚上八點,許冠華接到黃伯的電話,就已經(jīng)有預(yù)感了,他只身一人前往山頂靳生宅邸。

    果不其然,棠妹兒一臉怒焰,坐在旁邊沙發(fā)里。

    進(jìn)門越過棠妹兒,許冠華站在書桌前,點頭叫了聲,靳生。

    然后他才看向棠妹兒,“今天誰惹棠大狀不高興了,好大膽子,我?guī)吞拇鬆畲蛩!?br />
    棠妹兒抱臂:“許總只要不耍花招,我的煩惱直接少一半。”

    “棠大狀真幽默。”許冠華笑著又看向靳斯年,“這么晚了,靳生叫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靳斯年在看文件,都是各個部門送上來的預(yù)算數(shù)據(jù),拎出哪一項都比眼前的事更重要。

    靳斯年沒抬頭,只是淡淡地問:“照片帶來了嗎?”

    許冠華跟了靳斯年五六年,能當(dāng)老板臂膀,不是沒有理由的,甚至不用靳斯年多問一句,他馬上把準(zhǔn)備好的東西,雙手推放到桌上。

    “不知道靳生說的照片,是不是這個。”

    靳斯年微微皺眉,連看都沒看一眼,“給她。”

    許冠華趕緊把文件袋,送到棠妹兒面前。

    棠妹兒快速打開查看,厚厚一疊,各種角度姿勢,不僅不堪入目,而且每一張都巧妙地避開了男人的臉。

    棠妹兒看了幾張,實在看不下去,重新塞回袋子里。

    她對著許冠華怒目而視。

    許冠華竟然還露了一絲得意,“棠大狀,我和女朋友玩高興了,拍幾張私房照而已,你也不用這么生氣啊。”

    棠妹兒:“露西是你女朋友嗎?我怎么記得許總有老婆的。”

    許冠華:“誰規(guī)定有老婆不可以交女朋友?棠大狀不也是靳生的女朋友嗎?”

    “你!”

    “夠了。”靳斯年揚(yáng)聲。

    他看他們完全是上位者視角,“這件事就到這里,許冠華你先回去。”

    “是,那我先回去了。”

    許冠華沖棠妹兒笑笑,毫發(fā)無傷地離開。

    棠妹兒也知道,要怪就怪露西看錯人,給壞人可乘之機(jī),但她還是憤怒難掩,“難怪許冠華有恃無恐,原來都是靳生背后縱容。”

    第53章 蠢就蠢 辦公室里談不攏的,那就轉(zhuǎn)戰(zhàn)床……

    書房里, 安靜地詭異。

    甚至可以清楚聽到金屬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透著男人果斷的決定。

    靳斯年簽好文件,撂下鋼筆, 棠妹兒一直望著他, 他這時才抬頭看過去。

    “你來過。”他平淡出聲。

    可棠妹的心臟兒無緣由地縮了一下, 跟著, 她慢慢站起來,走過去。

    這間屋很大, 一整面墻的藏書,有種歲月的厚重感, 就連書桌, 面積大得都可以躺下一個人。

    這里應(yīng)該是靳斯年非常個人的空間。

    棠妹兒走向書桌方向, 沿途經(jīng)過一個陳列柜, 里面放置著靳斯年讀書和工作后獲得各種獎狀獎杯之類。

    來不及細(xì)看, 棠妹兒只是掃了一眼:好一個社會棟梁、人間楷模,可面對這樣的靳生時, 她心中恐懼從何而來。

    棠妹兒繞過長桌,終于跋涉到靳斯年身邊,想摟抱、想撒嬌、想哭哭啼啼鬧一場的心思,在迎上靳斯年的冷面后,忽然煙消云散。

    像許冠華一樣, 她垂手叫了聲, 靳生。

    靳斯年:“跪下。”

    本該習(xí)慣靳生這道指令的,但棠妹兒還是隱隱有些狼狽,遲疑片刻,她還是依言跪在男人腳邊,這次她沒有抬頭, 而是低垂著眼瞼,不肯看他。

    靳斯年轉(zhuǎn)過椅子,一把抓住棠妹兒后腦,把她的臉扳高,果然,一張瑩白的小臉上,掛著不忿與委屈。

    靳斯年嗤笑一聲,“你說我縱容許冠華,但我卻覺得,是我把你慣壞了。”

    “靳生慣壞我?”棠妹兒情不自禁笑了一聲,“靳生要是真的站在我立場,就不會輕易放過許冠華。”

    “你只怪許冠華,怎么不說是你的朋友太蠢呢,她根本不適合坐在三十二樓,聊八卦,暗戀老板,這種事你身為上司不提醒她,那她最后只能被人玩。”

    棠妹兒微微詫異,“她暗戀你的事……你也知道了?”

    靳斯年大概是覺得可笑,“不自量力。”

    他還真的笑了一聲,眼神卻流露冷酷,“所以才說她蠢。”

    是啊,不自量力。

    好像說得不是露西,棠妹兒心頭正在發(fā)涼,笑容也摻幾分冷意。

    她輕聲說:“喜歡靳生,原來會被靳生嫌蠢啊。”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喜歡靳生,會被嫌蠢,那不喜歡不就好了。”棠妹兒望住他,眼神分明是失望。“以后我要學(xué)做聰明人,不會再惹靳生厭煩了!”

    靳斯年低頭看著她,瞳孔微微收斂。

    棠妹兒今日口紅唇色略淡,一對唇瓣抿著,胭脂紅下透出粉白的底色,呼應(yīng)她眼中壓抑的紅。

    這世界上還有比她更倔強(qiáng)的人么。

    “聰明人,”靳斯年點點頭,聲音冷到極點,“你這個聰明人記得告訴你的朋友,明天她不用來上班了。”

    ——

    第二天一早,棠妹兒沒去上班。

    她跑了趟南京街,避開陳芝俊,她把照片給露西送去。

    她一邊安慰露西事情已經(jīng)解決,一邊說,“許冠華那個混蛋,每天在靳氏進(jìn)進(jìn)出出,你回去上班看到他也很煩,不如,換一份工作——”

    露西氣憤:“為什么要我走,明明做壞事的人不是我,是許冠華,要走也該是他走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沒有殺人放火,阿sir來了都沒用,你回去上班,他肯定還要騷擾你,難道你想每天看見那個人渣嗎?!”

    露西:“這件事你沒有告訴靳生嗎,他是你男朋友,又是許冠華的老板,你去告狀,靳生一定幫你,他會站在我們這邊開掉許冠華的!”

    未經(jīng)過設(shè)計的話語最傷人。

    棠妹兒被戳中傷口,好一會兒沒說話。

    好在露西盯著她看,也看不出端倪,棠妹兒搪塞她。

    “我是覺得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告訴靳生,他一定會問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到時候,你和許冠華的那些照片……”

    露西一下打住棠妹兒。“算了算了。”

    她好歹短暫地喜歡過靳生,怎么會允許自己給對方留下糟糕的印象,露西不再執(zhí)著,轉(zhuǎn)而憂心自己未來。

    “如果不在靳氏上班,我是不是就要回那種暗無天日的小律所了。”

    棠妹兒早有準(zhǔn)備,“怎么會,我已經(jīng)幫你找了一家薪水待遇更好的公司。”

    “真的?!”

    以棠妹兒今時今日的人脈,幫露西找份工作一點都不難,靳斯年不要的人,她轉(zhuǎn)頭把電話打給光達(dá)集團(tuán)的人事部。

    對方和棠妹兒共事過,他聽了露西的簡歷,十分痛快答應(yīng)下來。

    連面試都不需要,棠妹兒帶著露西過去,直接辦理入職手續(xù)。

    棠妹兒向光達(dá)的人事經(jīng)理道謝,對方擺擺手,“棠大狀別客氣,你的介紹的人,肯定是人才,我們求之不得,而且,鄭生特意囑咐了,如果棠大狀你來了,叫我請你上去,他還想找你聊聊呢。”

    把露西安插到光達(dá)集團(tuán),最終還是驚動了鄭宏基。

    不算太意外,棠妹兒跟露西打了個招呼,然后上樓。

    貴為光達(dá)集團(tuán)的太子爺,鄭宏基身份沒到董事長,但排場很夠,層層通報之后,棠妹兒走進(jìn)總經(jīng)理室。

    鄭宏基笑著坐在沙發(fā)上,朝她打招呼,“咱們有陣子沒見了,棠大狀。”

    棠妹兒含笑坐在對面:“鄭生。”

    秘書端來兩杯咖啡,然后退出房間。

    鄭宏基也不扭捏,直接問:“怎么,和Simon吵架了?”

    “鄭生怎么這么問。”

    “你找我的人事經(jīng)理,Simon把電話打到我這里,搞了半天,就為一個小小法務(wù)的工作,需要你們兵分兩路才能拿下嗎?”鄭宏基笑容打趣。

    棠妹兒卻有點笑不出來,“原來他找過你了……”

    鄭宏基:“不過是下面的人起了點小摩擦,你真的不該遷怒Simon,還說他不向著你,他要是真的不疼你,也不會親自打電話安排這種小事了。”

    沒想到鄭宏基都知道,那么是不是說明,能讓靳斯年和朋友傾訴的事,對他而言,也很困擾呢。

    所以,靳斯年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絕情和不在乎吧……

    棠妹兒心思微動,但嘴上還是附和:“難為靳生百忙之中還想著這種小事。”

    鄭宏基:“你也知道Simon忙啦……最近他和鐘家剛起來了,幾個大項目停擺,一天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他那邊焦頭爛額,你這邊后院起火,想想也知道他有多難。”

    重點轉(zhuǎn)移,棠妹兒問:“靳生和鐘家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你不知道?”

    棠妹兒搖頭,這個問題她問靳斯年,他的回答永遠(yuǎn)是,他可以搞得定。

    “唉,不大好呢,”鄭宏基煞有其事一嘆,“他為了你,連鐘家聯(lián)姻都放棄了,鐘家是什么人,動不動就賣豬仔去東南亞的狠角色,他們要是真的翻臉,不知道紅港會不會血流成河呢。”

    棠妹兒冷笑一聲:“我以前怎么不知道鄭生講話這么夸張。”

    “沒辦法,有人請我當(dāng)月老,我總要賣力點。”鄭宏基起身,從吧臺提了一個茶葉禮盒,空投在棠妹兒面前,“上午人家送給我的,你拿回去,幫我轉(zhuǎn)送Simon。”

    棠妹兒不接:“靳生喝咖啡的,他不喝茶。”

    “上午的客人只送了我茶,又沒送我咖啡……你讓我現(xiàn)在去哪搞一盒咖啡。”

    鄭宏基笑著,語氣完全是央求,“我的姑奶奶,你消消氣,回去呢,你把這個送給Simon,就當(dāng)是一個臺階,大家一起走下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好不好?”

    ——

    茶是很好的茶,雨前龍井,據(jù)說每片茶葉都是工人一顆一顆挑選出來,然后燒上好的柴火炒出來的。

    棠妹兒覺得這種禮物送給靳老爺子正合適,送給靳斯年……可惜了。

    但她決定不了什么,還是把茶葉提了回來。畢竟鄭宏基收容了露西,這點面子她要給。

    靳斯年在開會,趁著辦公室沒人,棠妹兒把禮盒放在桌上,本來轉(zhuǎn)身就能走的,她用余光掃到窗邊那盆花。

    她不記得安過支架,現(xiàn)在花盆一圈整齊的花架,撐著細(xì)弱的枝條,這盆蘭花明顯見高了呢。

    棠妹兒走過去,拿噴壺給它澆了點水,這時門扇響動,棠妹兒放下手里壺,轉(zhuǎn)過身。

    靳斯年推門進(jìn)來的一瞬,動作明顯一頓。顯然他也沒想到棠妹兒會在。

    “鄭生讓我轉(zhuǎn)交一盒茶,放在你桌上了。”棠妹兒朝門口走來,經(jīng)過靳斯年身旁時,腳步連停都沒停。

    她目不斜視,昂首向外,手腕忽然一緊,人被靳斯年重新拉回身前,他低頭,“還在生氣?”

    “不敢。”

    靳斯年:“連看都不肯看我,還說不生氣。”

    棠妹兒:“我這種蠢人,看靳生就是褻瀆靳生,我有什么資格看靳生。”

    靳斯年笑了一聲:“你不是說想做聰明人?怎么承認(rèn)自己蠢了?”

    棠妹兒不甘,仰頭看他,筆挺的鼻尖揚(yáng)起來,“蠢就蠢了,又不是第一次承認(rèn)喜歡你,靳斯年,你大可以看不起我嘲諷我、說我自不量力,但起碼我很坦蕩。”

    靳斯年的目光越過棠妹兒的肩膀,落在窗外半城繁華里,終于無聲地笑了下。

    “我收回不自量力的話。”他把人擁在懷里,幽幽一嘆,“蠢一點才可愛,我倒希望你一直蠢蠢的。”

    那晚真正讓他動怒的,是棠妹兒類似發(fā)誓般,說自己要做一個聰明人。

    聰明人是什么?

    聰明人可以看穿他的骯臟、齷齪、滿身罪惡。

    如果棠妹兒足夠聰明,大概率是不會再喜歡他了吧。

    當(dāng)晚,在薄扶林道的床上,棠妹兒被靳斯年使勁折騰著。

    他們在這件事上無比契合——辦公室里談不攏的,那就轉(zhuǎn)戰(zhàn)床上——無所謂和解不和解,反正身體會做出本能的選擇。

    也只有在深|插慢|操的過程里,靳斯年能清楚地感受到,棠妹兒既在他的身|下,又在他的掌心里。

    第54章 情種呢 “也許我們可以更進(jìn)一步。”……

    早起, 棠妹兒在馬桶上坐了好一會兒。

    可能是昨晚被靳斯年揉得有點狠,珠珠破皮了,小解時碰到, 有點殺痛。

    所以, 她慢慢釋放, 然后又輕輕擦干, 這才算解決完。

    洗過手,棠妹兒一走出臥室, 便目睹當(dāng)代第八大奇觀——靳斯年做早餐。

    男人身穿一身白色家居服,正在島臺切面包。

    要怪就怪初夏的晨風(fēng)太有蠱惑力, 無形無相, 輕輕帶過, 亞麻質(zhì)地的衣襟緊貼男人清晰的胸線, 衣角翩飛間, 靳斯年哪還有一點商人氣質(zhì),分明是不染凡塵的謫仙。

    棠妹兒走過去, 手腕軟得像蛇,鉆入他腰間,“靳生給我做飯,好榮幸……”

    靳斯年正在切東西,手上不停, 眼睛也認(rèn)真, 分明正經(jīng)的態(tài)度,卻說。

    “把手拿出去,不然現(xiàn)在就喂你下邊那張嘴。”

    棠妹兒條然抽手。

    她笑:“靳生好可怕。”

    “去拿盤子。”靳斯年指揮,棠妹兒乖乖取來兩只冷盤。

    一盤一片涂滿花生醬的面包,平底鍋里還有煎到七成熟的雞蛋, 可棠妹兒還是吃不了一點生。

    她婉拒,“我只吃面包就好了。”

    靳斯年沒給棠妹兒放雞蛋,但命令她,“牛奶喝掉。”

    “唔,我一會兒喝。”棠妹兒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遙控器打開電視。

    早間新聞,對普通人來說是吃飯時的背景音,但對棠妹兒來說,卻有實打?qū)嵉囊饬x,比如,昨日離岸匯率暴跌,今天她可能就要多收幾張法院傳票……

    再比如,此刻重磅新聞的主角,正是令棠妹兒提心吊膽的……鐘家。

    “……紅港四大家族之一的鐘氏集團(tuán),當(dāng)家人鐘仁孝、鐘齊父子,目前已被商業(yè)罪案調(diào)查科帶走,據(jù)悉,警方已掌握諸多證據(jù),證明鐘氏集團(tuán)與東南亞軍閥之間有大額資金往來,其中是否有犯罪所得,還需要進(jìn)一步調(diào)查……”

    “如果確定鐘氏父子的犯罪事實,那么接下來鐘氏集團(tuán)將面臨退市的可能……而作為鐘氏集團(tuán)兩大債權(quán)人的光達(dá)集團(tuán)和眾合集團(tuán),就在剛剛聯(lián)合發(fā)表聲明,愿意以市價的百分之一,對鐘氏父子手中的股份進(jìn)行保全……”

    鐘家垮臺的消息,就這樣擺到面前,在一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早晨。

    棠妹兒有些不敢置信,她盯著電視屏幕,可惜新聞簡短,很快播報下一條,她依靠記憶,慢慢在心底重復(fù)——

    股份保全、以市價的百分之一、這猶如搶劫的方案,來自光達(dá)集團(tuán)和眾合集團(tuán)……所以,是鄭宏基和高茂翔聯(lián)手搞垮了鐘家?

    頭腦有過一個閃念,棠妹兒猛地轉(zhuǎn)身,去看靳斯年,彼時,他正將油亮的蛋黃抹在面包片上,然后慢條斯理地對折。

    他咬下第一口,咀嚼著,抬頭迎向她的目光,平而靜。

    棠妹兒輕聲問:“鐘家,是你搞垮的?”

    靳斯年咽下口中食物,反問:“剛才新聞里提到我了?”

    棠妹兒搖頭,“沒有。”

    “關(guān)于靳家,關(guān)于你,一個字都沒提。”

    而這才是最恐怖的。

    靳斯年和鐘蕓的婚約還在,鐘家倒臺,竟然沒人提及靳斯年。

    甚至,昨天鄭宏基還煞有介事地說,鐘家如何兇狠,紅港要血流成河的話……原來,他們是同謀。

    “到底是不是你……“棠妹兒后知后覺,走過去,盤子撂在一旁,她又癡又纏地抱住靳斯年,“是不是,是不是。”

    “是我。”靳斯年抓住棠妹兒一雙小爪子,確定沒有油后,才放任她掛在自己腰上。“不然呢,難道我真的娶了鐘蕓你才滿意。”

    “當(dāng)然不啊!”

    棠妹兒咧嘴,幸災(zāi)樂禍絕不是好詞,但她此刻還是覺得無比確幸。

    “鐘家勢力龐大,以你的處境,又很需要鐘家的幫助,所以,有的時候我挺灰心的,很怕你和鐘蕓最后真的變成夫妻,甚至,就算你公開了我,我也不敢太高興,就怕你最后還是斗不過鐘家……”

    “原來你對我這么沒信心。”

    “不是沒信心,是覺得驚險,成功固然好,如果不成功,以鐘家動輒見血的風(fēng)格,我怕你……”棠妹兒不自知地?fù)砭o他,同時亦得到靳斯年的回應(yīng)。

    靳斯年拍她后背,抱得足夠緊,他的態(tài)度卻一貫的淡然,甚至還帶著點荒誕的幽默。

    “怕什么,就算我敗了,鐘家除掉我,自然也會除掉你,我們不是還在一起么。”

    這話無端激出棠妹兒心頭一場地震:他們竟然在討論同生共死的話題。

    棠妹兒自始至終有些恍惚,看新聞看到自己身上,有種不真實的感受。

    靳斯年做這件事,是不是100%為她,不必去討論其成色,因為她確實得到了10%的靳斯年,這是事實。

    還有那句,只要我們還在一起。

    沒有什么比他們在一起更重要。

    ——

    鐘家倒臺的消息,好像一瞬間,遍布世界各個角落。

    棠妹兒坐靳斯年的車,一起去公司上班——現(xiàn)在,他們的關(guān)系人盡皆知,已經(jīng)沒有遮掩的必要了,甚至連鐘家這唯一的顧慮也沒有了。

    棠妹兒乘坐總裁專梯上樓,這一路遇到的目光,幾乎全是沖著她來的。

    就好像她本人被妲己奪舍,人人都在羨慕她可以令靳生一怒為紅顏,就連與鐘家撕破臉都在所不惜。

    事實上呢,靳生扳倒鐘家,完全是一場誘殺。

    靳斯年先放出弱者的信號,懇求聯(lián)姻保住自己在靳氏的地位,鐘家以為自己以絕對優(yōu)勢獲得的合作,必然萬無一失,就在他們大力投入的時候,靳斯年突然翻臉。

    此時,鄭、高兩家入局,攔住鐘家去路,三人形成合圍,一舉打垮鐘家,如此縝密的籌謀,至少用時一年,而棠妹兒和靳斯年認(rèn)識也不過才一年。

    她不敢自稱“紅顏禍水”,但也懶得與人解釋,只能任由大眾各種猜想。

    辦公室里。

    棠妹兒開始工作,過了一會兒,鄭宏基和高茂翔過來找靳斯年,這兩位本來就是二世祖里頗有魄力的人物,今天同時露面,引來無數(shù)矚目。

    兩人春風(fēng)得意,故意在棠妹兒辦公室門口站了一下。

    鄭宏基勾指敲了敲玻璃門,“我們中午約了Simon去福祿門吃飯,棠大狀要不要一起?”

    棠妹兒客氣:“我訂了工作餐,鄭生你們?nèi)グ伞!?br />
    鄭宏基面露遺憾,高茂翔在一旁笑著拍拍鄭宏基肩膀,“你要不叫嫂子試試,也許能把人家請出山。”

    鄭宏基嫌棄道:“Laurie,你好諂媚。”

    棠妹兒穩(wěn)住語氣,很是平靜:“兩位最近的大動作震驚全港,應(yīng)該很忙才對,不該站在我門前浪費(fèi)時間。”

    高茂翔和鄭宏基相視一笑,“看到?jīng)],棠大狀嫌我們話多了。”

    兩個人笑著離開,棠妹兒終于可以偷偷吁一口氣。

    午飯過后,靳斯年打電話叫棠妹兒去趟總裁室。

    他不是和鄭生他們?nèi)コ燥垎幔@么快回來了?

    棠妹兒帶著疑問去敲門,推門而入的瞬間,香甜的氣息立刻封堵呼吸。

    “好香啊,是什么?”

    “你自己看。”

    天氣逐漸發(fā)潮,靳斯年出去一趟,身上有些熱,他進(jìn)休息室脫掉西服外套,只穿白色襯衣走出來。

    棠妹兒剛好揭開食物包裝盒。

    靳斯年:“福祿門的酥皮蛋卷,上次看你吃的開心,順便幫你打包回來。”

    “哦。”

    趁熱帶回來,可能不止是“順便”吧。

    棠妹兒都能想象到,靳斯年打包這種小玩意的時候,鄭宏基和高茂翔作何表情。

    她暗自偷笑,拿起一根,邊吃邊用另一只手托著,反正就是不說話。

    靳斯年似乎也沒什么想說的,他坐在大班椅上,低頭繼續(xù)看文件。

    午后陽光雋永,金色鍍世界,一草一木都好珍貴,棠妹兒吃過甜食,洗了手,坐回轉(zhuǎn)椅上便有些犯困。

    不知瞌睡了多久,猛一點頭,就看見靳斯年望著她,“工作時間,你在老板面前公然劃水?”

    “對不起,靳生。”

    棠妹兒笑笑,自己也覺得有點過分,她起身準(zhǔn)備回去工作了,哪知靳斯年朝她伸手。

    “過來睡。”

    棠妹兒手在他掌心,繞過書桌,坐到靳斯年腿上。

    單薄的西褲面料,隔絕不了什么,堅實而溫?zé)岬陌校屓私?jīng)不住這一刻的溫存,她歪頭在他頸間。

    “我要在你懷里真睡著怎么辦……外面還有那么多人等著你簽字。”

    靳斯年:“你睡你的,我簽我的,誰也不妨礙誰。”

    棠妹兒嗤得一笑,反而睡意減半,她問靳斯年下午還見不見客,得到否定答案后,她索性幫他拆掉領(lǐng)帶,又解松了兩顆紐扣。

    房間里安靜極了,只有墻上鐘表一秒一秒走過的聲音。

    棠妹兒靠著靳斯年,正留戀這一刻的親昵,忽然聽到頭頂男人深沉的聲音,“你有沒有想過以后?”

    “以后?”

    靳斯年的手指輕撫她的發(fā)尾,“我和鐘家的聯(lián)姻已經(jīng)結(jié)束,重新變回單身,你呢,還準(zhǔn)備繼續(xù)給我做情人?”

    “我已經(jīng)是靳生的女朋友了啊,不對嗎?”棠妹兒心臟高懸,已經(jīng)有所預(yù)感,但來聽到靳斯年接下來的話時,還是無由地發(fā)顫。

    靳斯年:“也許我們可以更進(jìn)一步。”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密密麻麻的英文,昭然某些重要事件,棠妹兒接過來,不自覺地直起腰身,翻看幾頁下來,大致的意思是成立一家信托基金。

    靳斯年:“如果說,婚姻是一種契約,那某些契約也可以算作婚姻,甚至,它比婚姻的捆綁還要更緊密。”

    棠妹兒咬唇,想要壓下狂跳的心臟,“靳生,我好蠢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懂,那我就告訴你。”

    “這個基金運(yùn)作了我全部的身家,我想請?zhí)拇鬆钭龌饡呢?fù)責(zé)人,同時……”鋼筆剝掉殼,塞進(jìn)棠妹兒手中,靳斯年貼在她耳根,輕柔地指出簽名處。

    “請Mia做我的管家婆。”

    ——

    “搞垮了鐘家,表面上這事卻跟他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都沒有,連我這個老頭子,都不得不說,你大哥這一手,很精彩。”

    靳宗建看過秘書送來的文件,轉(zhuǎn)手遞給靳佑之。

    靳佑之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里,他剛從外面回來,寶藍(lán)色的襯衣袖緊束手腕,他接過文件,隨便翻了幾頁,又撂回茶幾上。

    “從資料上看,他們?nèi)焦戏昼娂遥硗鈨杉腋鞣謨沙桑蟾缫粋人吞掉剩余的六成……這么大一筆錢,要想裝進(jìn)口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靳斯年搞垮鐘家的利與弊,被靳佑之一語中的。

    靳宗建起身,沉吟踱步。

    “……他在瑞士的戶頭很活躍,說明一直有人幫他洗白輸送資金,只是我們不知道這條輸送資金的管道在哪里……空殼公司?還是基金會代持?這些都是可疑項目,以你大哥的謹(jǐn)慎,他不會親自出面,所以,你要派人盯緊他身邊的人。”

    靳佑之臉色不佳,只是片刻沉默,卻被老爺子一眼看透,“你在擔(dān)心Mia?怕她給你大哥做白手套?”

    “應(yīng)該不會。”靳佑之反駁。

    “這種操作,不出事還好,出事就是大事,一般臟手的活都是許冠華在做,至于棠妹兒,大哥應(yīng)該不舍得叫她冒險。”

    老爺子最近愛上看雜志,花花綠綠一本本,港媒娛記一支筆,寫盡豪門風(fēng)花雪月,什么君王一怒為紅顏,什么靳生另有真愛……靳宗建隨手拎一本,扔給靳佑之。

    “好好讀讀吧,外面的人也在夸你大哥是個情種呢。”

    第55章 賭人心 下場就只有……被吃掉……

    如今, 棠妹兒立場已經(jīng)完全倒向靳斯年,面對一直厚待她的靳宗建,棠妹兒心里其實挺慚愧的。

    所以, 她已經(jīng)有一陣沒去靳家老宅了, 工作忙是一方面, 老爺子不找她, 她便不好主動上門。

    只是沒想到,又逢周末, 老爺子親自打電話約她去海釣。

    天沒亮,棠妹兒換了身輕便的休閑裝從家里出來, 開車抵達(dá)指定地點, 靳宗建比她來得還早, 他朝她揮揮手。

    棠妹兒走過去, 老爺子皺眉, “你怎么穿得這么少。”

    棠妹兒笑著,“已經(jīng)入夏, 一點都不覺得冷呢。”

    “海上和地面又不一樣,風(fēng)一吹,會感冒的——”

    靳宗建正念著,一道健壯高大的身影從游艇艙內(nèi)走出來,他雙手撐在欄桿上。

    “怕人家冷就快點上船, 您老人家一直站在那里訓(xùn)話, 她就要被您的威風(fēng)吹感冒了。”

    沒想到靳佑之也在。

    有他插科打諢,棠妹兒緊張的心情稍微放松,她去看老爺子,靳宗建沖她撇撇嘴,一副很嫌棄孫子的模樣。

    隨即,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

    這么久沒見,真難得,這段忘年友誼還有默契。

    棠妹兒之前沒有海釣過,也不知道要帶什么出海,所以收拾了一堆用不上的東西,水杯毛巾之類,鼓鼓囊囊一大包,她提著費(fèi)力。

    登船時,搖搖晃晃的甲板,叫人站不穩(wěn),靳佑之接過她的旅行袋,棠妹兒伸手想扶欄桿,靳佑之卻先一步握住她肘彎。

    “小心。”他出聲提醒,是出于本能,但手掌握緊后,表情似有一瞬間的遲疑。

    棠妹兒適應(yīng)片刻,仿佛無所察覺,收回手臂,輕聲說:“謝謝。”

    海上風(fēng)大,游艇劈風(fēng)駛出淺水區(qū),銀鱗般的波浪,在腳下翻卷著,棠妹兒這才發(fā)現(xiàn)大海原來這么廣闊。

    棠妹兒站在甲板上,對著日出伸了個懶腰。

    靳宗建坐在小凳子上,扶著魚竿說:“張祖德的事,我聽佑之回來講了了,原來你小時候吃了那么多的苦,幸好有啞巴爺爺保護(hù),不然你也跑不大山,后來也到不了紅港。”

    棠妹兒沒想到老爺子已經(jīng)知道,神情一肅,有點動容,“啞巴爺爺保護(hù)我到最后一秒,可我卻什么都沒為他做過……”

    靳宗建:“他在天有靈,知道你現(xiàn)在這么本事,也會欣慰的。”

    生者總把對死者的思念寄托在假設(shè)中,假設(shè)他知道,假設(shè)她看得到,棠妹兒分明感受到靳宗建語氣里的哀傷,可什么安慰的話都沒說。

    棠妹兒坐回她的位置,沉默地繼續(xù)釣魚,或者說,湊熱鬧的成分更多,她的魚竿連動都不動一下,靳宗建很快有魚上鉤。

    偌大魚尾拍動著,飛出水面,秘書、保鏢等一眾人圍上去。

    大家沉浸在收獲的喜悅里。

    靳佑之走過來,手里拿著一杯熱巧遞給棠妹兒,“最近你怎么樣。”

    ,呷飲一口,頓時身上暖洋洋的,她雙手捧住杯子,說,“挺好的。”

    “我哥……”對你好不好的話,到了嘴邊,他又覺得太啰嗦,于是改口道:“鐘家現(xiàn)在倒了,你的感情終于可晾在太陽底下了,要恭喜你。”

    棠妹兒由衷地說:“本來,我在紅港沒什么親人朋友,現(xiàn)在我和他又公開在一起……還以為靳老和你都不會再理我了,沒想到……還是要謝謝你們能叫我出來玩。”

    你說恭喜,我說謝謝,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們之間不再罵來罵去,雙雙變成禮儀模范。

    靳佑之自嘲一笑,“你以為爺爺真的是叫你出來玩的?”

    棠妹兒揚(yáng)眉。

    不迫近,也不奚落,靳佑之轉(zhuǎn)身面向大海,雙肘撐在欄桿上的背影,在天海一色的晨光里,男人忽然有種清介之感,從前落拓不羈的人,也有海風(fēng)無法侵蝕的輪廓。

    “剛才談到你的啞巴爺爺,老爺子分明感動了,你完全可以借機(jī)會煽動他的思女之情,可你卻什么都沒說。”

    棠妹兒:“靳老年紀(jì)大了,我不想趁人之危,去冒領(lǐng)他的父愛。”

    “你以為老爺子看不出來么,”靳佑之扭頭,巋然的神色,是濃稠的目光,叫人無法分辨其中情緒。

    “棠妹兒,你尚有一份美好的品格,這才是老爺子沒有放棄你的原因。”

    沒有被放棄,意味著什么?

    游艇的餐廳,臨時布置了一餐,介于早飯和午飯之間,大家舉杯,共同慶祝今天豐富的魚獲。

    靳宗建心滿意足地品了一口清蒸石斑,連連稱贊廚師手藝。

    老人家的邏輯很好推導(dǎo),廚師手藝好,比不過魚好,魚再好,最終還是逃不過捕魚人之手。

    棠妹兒和靳佑之輪番稱贊,忽然,老爺子笑笑,丟出一顆重磅炸彈。

    靳宗建:“Mia,這次叫你出來,其實,是想請你做我的私人律師,人老了,總有那么一天,我把遺囑的事委托給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筷子在半空滯了一瞬,棠妹兒轉(zhuǎn)頭去看靳佑之,對方神色如常,慢慢剔除魚骨。

    他早知道了:海釣只是引子,此刻才是老爺子請她的真實目的。

    原來,這就是靳佑之所說的“沒有被放棄。”

    沒有被放棄,只是一種很謙虛的說法,擴(kuò)大解釋的話,靳宗建豪擲一生心血,就是為了和靳斯年賭一場人心。

    ——

    經(jīng)過一個早晨的海釣,棠妹兒一無所獲。

    老爺子送她一條石斑魚作為紀(jì)念,她連水桶一塊拎到山頂靳斯年處。

    時間接近中午,傭人們還在打掃,棠妹兒一進(jìn)門,便吩咐過來接手的管家,“這個做成清蒸很不錯,正好靳生喜歡吃味道淡一點的,中午煮吧。”

    管家含笑說,“是。”

    他視線掃向一旁。

    棠妹兒反應(yīng)過來,抬眸去看,她這才發(fā)現(xiàn)會客區(qū)坐著一位稀客——鐘蕓。

    水桶和旅行袋交給傭人,棠妹兒走過去。

    鐘蕓緩緩起身,迎敵一般迎向棠妹兒,“這么巧啊,棠大狀,你也來找Simon。”

    “是啊。”

    不需要人來招呼,棠妹兒先去換鞋,然后洗過手,回來看見鐘蕓眼中怒氣都要噴出來了,她客氣地問一聲,“鐘小姐找靳生有事嗎?”

    “總之不關(guān)你事!”

    鐘家父子雙雙入獄,鐘蕓到處求人高抬貴手,的確實不關(guān)棠妹兒的事。

    她提步上樓。

    眼看棠妹兒好像回到自己家,鐘蕓差點沖過去。

    管家及時把人攔住,“靳生下午趕飛機(jī),現(xiàn)在需要倒時差,他人在休息,鐘小姐請在樓下稍等。”

    “那棠妹兒怎么能上去?!”

    管家為難一笑。

    靳斯年的臥室在二樓最里面,棠妹兒推門進(jìn)來,室內(nèi)籠罩在晦暗里,一切都很安靜。

    她脫掉外面一身衣物,輕手輕腳鉆入靳斯年的被子里。

    睡夢中的人沒醒透,但還是依照習(xí)慣把柔軟的腰肢攬進(jìn)懷里。

    棠妹兒的臉悶在靳斯年懷里,“靳生,被你說中了,老爺子真的找我做遺囑律師了。”

    “嗯。”靳斯年鼻音略重,僅以單音節(jié)作為反饋。

    棠妹兒:“老爺子還說……他的兩任律師都是主動辭職,他手邊已經(jīng)沒有可用的人了……是你在背后把那些律師逼走的嗎?”

    “我需要逼走人家么。”靳斯年閉著眼,“所有人在與我作對的時候,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承擔(dān)后果。”

    “老爺子那兩個律師都是聰明人,該怎么做他們知道,不需要我做什么。”

    “唔。”棠妹兒在心里偷偷吐舌頭,“那我如果做了老爺子的遺囑律師,卻不聽靳生指揮,怎么辦?”

    靳斯年低沉地笑了一聲,睜開眼,不甚清明的眼中,帶著晨起時的欲|色,他靠近過來,“是么,你不聽指揮的么。”

    棠妹兒一愣,雙手已經(jīng)被人舉過頭頂,小臉陷入枕衾間,露在薄被外的一截手臂,淺白色在暗室招搖。

    “不聽話的小東西,下場就只有……被吃掉。”靳斯年覆|上。

    悶在被子里的氣溫爬升之快,簡直不可思議,叫人疑心是什么綿密的剛出爐的甜品,正在淌出滾|燙的溏心。

    棠妹兒縮了一下,聽話抑或不聽話,她此刻下場都只能是被吃掉,不同取決于靳斯年想給個痛快,還是鈍刀一點點的凌遲。

    男人一只大手,按住一對小手,五指扣壓十指,交纏、抵抗、最后嚴(yán)絲合縫握在一起。

    他吻她,從額頭,一點點往下,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突兀的攔路者,咬一下,卻不與之糾纏,繼續(xù)奔向他的終點。

    棠妹兒被逼得忍不住往后,可她身后哪有退路,雙手探下去,她去推靳斯年平直的肩膀,“別,靳生別做這種事。”

    “為什么不能做?”靳斯年口中含混,似是故意,以舌為刺。

    棠妹兒咬牙,慌亂間垂眸,正好看到靳斯年一雙眼。

    他眼波流轉(zhuǎn),戲謔的笑意間,匍匐在她之下的姿態(tài),帶有某種虔誠。

    這太不同尋常。

    她上,他下,這根本不是她和靳斯年之間的地位,棠妹兒能接受靳生給她的金錢和地位,也能接受為此付出的尊嚴(yán),卻不想,在她占盡這男人所有好處后,還可以被他如珠如寶地……取悅。

    沒錯,就是取悅,靳斯年正在取悅她。

    這個念頭讓棠妹兒不受控的戰(zhàn)|栗著,她不敢、不配、不想更進(jìn)一步,然而靳斯年很堅定,他鉗制住她的腿和腰,往上推。

    “放松,讓我也為Mia服務(wù)一次,好不好。”

    怎么會不好。

    棠妹兒早已失去理智,沉迷時刻,她伸手沒入男人濃密的黑發(fā)間。

    很快,起伏的薄被下,隱約傳來女人細(xì)細(xì)哭|腔。

    第56章 下半場 煙叼在唇邊,濾嘴咬到微微濕潤……

    這一鬧, 差不多就到午飯時間。

    也不知道鐘小姐什么時候走的,棠妹兒下樓吃午飯時,人已經(jīng)不在了, 不知道管家是怎么和靳斯年匯報的, 反正沒人再提起她。

    棠妹兒點唏噓。

    鐘家父子切切實實做過惡, 如今下場是他們應(yīng)得, 可鐘蕓呢,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畢竟, 她光明正大地做過靳斯年的未婚妻,沒想到謝幕時, 鐘蕓竟然連靳斯年的面都見不到。

    飯桌上, 清蒸魚很鮮美, 靳斯年多吃了半碗飯。

    棠妹兒之前已經(jīng)吃過, 所以沒怎么動筷, 她撿著燒鴨斬上裝飾的糖水櫻桃,一顆一顆吃掉。

    “挑食。”靳斯年拿餐巾擦拭嘴角, “跟小孩子一樣,每日只吃甜食,也不怕蛀牙。”

    棠妹兒沖他擠著眉毛一笑。

    吃過午飯,靳斯年就要出門了,棠妹兒送他到門口, 以前她不敢隨便過問靳生行程, 但現(xiàn)在好像也沒關(guān)系了。

    棠妹兒:“這次去哪里啊?”

    靳斯年:“瑞士。”

    “去幾天?”

    “三四天。”

    棠妹兒替靳斯年捋了捋領(lǐng)帶結(jié),有些不舍。

    靳斯年雙臂合攏,把人往懷里一圈:“瑞士的巧克力不錯,回來的時候買給你。”

    棠妹兒眼睛亮晶晶的,“靳生剛才還叫我當(dāng)心蛀牙呢。”

    “那你要不要?”

    “要!”

    靳斯年哄小孩一般, “想要就好好吃飯,我不在的這幾天,你乖一點,等我回來帶糖給你。”

    ——

    靳斯年出差走了,棠妹兒回到薄扶林道,房子好像被人搬空了一樣,寂寞的空氣蕩啊蕩的,有些無聊。

    棠妹兒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再聽到鐘家的消息時,審計入駐,鐘家正式進(jìn)入破產(chǎn)清算的程序。

    沒想到鄭宏基和高茂翔的動作那么快,鐘蕓還沒搬到救兵,一切已經(jīng)板上釘釘。

    又過一日,Ms齊給棠妹兒送來新秘書。

    新秘書是個年輕男人,有幾分學(xué)者氣質(zhì),今年碩士畢業(yè)剛剛回國,他坐露西以前的位置。

    “我叫施仁表,棠大狀以后可以叫我阿仁。”

    關(guān)起門來,辦公室只剩她和阿仁,棠妹兒請他坐下來,“我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以后你是我的人,有些話,與其讓你從茶水間里聽回來,不如我現(xiàn)在直接告訴你。”

    阿仁正襟危坐。

    棠妹兒:“我和靳生,除了有老板和下屬這層身份外,我們還有男女關(guān)系,具體很難定義,但我確實獲得很多便利,而且,我也愿意把這份便利分你一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棠大狀和我才是坐同一條船的人。”

    棠妹兒:“還有。之前我的師爺,因為跟許冠華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被迫離職,所以,你行事要注意,別學(xué)她莫名其妙栽到人家手里。”

    “大狀放心,做人做事,我會小心的。”

    至此,棠妹兒對這個新秘書已經(jīng)有七八分滿意了,恰好這時手提響了。

    棠妹兒叫阿仁先出去做事,然后電話接通——

    “糖糖!快來!我哥快要被人打死了!”

    電話尚未貼到耳邊,對面尖叫聲呲得一聲,鉆入耳蝸。

    棠妹兒頭腦轟然,趕緊問露西在哪,掛上電話,她沖出辦公室,半路又折返取上車鑰匙。

    這一路也不知道是怎么開過去的,她慌張趕到,就看陳芝俊被抬上救護(hù)車,露西在一旁已經(jīng)哭成淚人。

    棠妹兒攙著露西,和她一起跟車趕到醫(yī)院。

    這中間,警察過來做筆錄。

    原來,把陳芝俊腿打折的是吹水權(quán)的人,對方人多勢眾,還動了刀,幾個回合下來,陳芝俊變成如今模樣。

    警察問露西,雙方為什么當(dāng)街斗毆,露西哭到顫抖,直說不知道。

    棠妹兒穩(wěn)住警察,叫他們等傷者醒了再來,警察沒異議,暫時離開。

    等陳芝俊從急診推出來,他的腿已經(jīng)打滿鋼釘,雪白一條直挺挺固定在病床上。

    看著讓人揪心。

    很快,麻醉過去,陳芝俊掙扎著坐起來,一開嗓就是大罵棠妹兒。

    “掃把星!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妹妹怎么會被人拍下那種照片,現(xiàn)在還上報了!”

    “現(xiàn)在你高興了!她和你一樣臭名昭著了,從今往后只管給人當(dāng)雞,她以后不用嫁人了!”

    難堪。

    憤怒。

    可棠妹兒還是抓著露西,問她,“什么上報了?上報是什么意思?!”

    露西哭著從包里抽出一本雜志,封皮卷曲已經(jīng)不成樣子,可里面一頁一頁的內(nèi)容,似曾相識。

    棠妹兒搶過來,隨著翻動,手跟著不住地顫抖,“這些照片明明已經(jīng)收回來了,為什么出現(xiàn)又出現(xiàn)在這上面,這是什么雜志,為什么從來沒聽說過,你哪里弄來的?!”

    棠妹兒滿腹疑問,可陳芝俊只顧發(fā)火。

    “你別管哪來的,現(xiàn)在它滿世界都是了!我妹妹被人看光,你叫她以后怎么做人!你得罪了許冠華,他卻朝我妹妹下手!你說!我們一家到底做得什么孽!為什么要沾上你!”

    露西哭著:“哥,你小點聲……不要逼糖糖……她沒做錯什么,反而一直在幫我……”

    “你還幫她說話!就是她教你瞞著我的吧!”

    “如果一早讓我知道,拼了命我也要幫你把照片要回來,現(xiàn)在倒好!許冠華手里握著那些照片,還見報了——”

    棠妹兒轉(zhuǎn)身往外走。

    門口圍觀的人,呼啦散去,單人病房里,露西和陳芝俊,一個哭一個罵,她充耳不聞。

    夏天突然失溫,冷得叫人牙根發(fā)顫,做夢都沒想到許冠華這事還有下半場,精彩得讓人發(fā)笑。

    棠妹兒還是覺得自己之前太天真,完全低估了人性無恥的下限。

    一路油門踩到底,棠妹兒返回公司,她問過秘書,人在三十一樓開會,她直奔會議室,推門就進(jìn)。

    會議被中斷,眾人詫異側(cè)目。

    棠妹兒按捺著情緒,“佑少,占用你一點時間。”

    目光唰得一下轉(zhuǎn)向,靳佑之俊面微沉,沒有馬上起身,他將文件合攏,說:“休會十分鐘。”

    男人手抄褲袋,走在前面,棠妹兒跟著,兩人走進(jìn)隔壁沒人的會議室。

    放下百葉簾,低頭去看她時,靳佑之語氣柔了幾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雜志往靳佑之懷里一塞,棠妹兒問:“這是什么雜志,你能不能查得到,它印了多少本,又賣了多少本?”

    靳佑之翻了翻,沒多問,起身出去打電話,過了一會兒,他回來。

    “這種是暗|娼|淫|媒拿來攬客的雜志,沒有正式發(fā)行過,全是小作坊自己印的,這一本印了五百份,昨天到現(xiàn)在,一共賣了一百多份,我已經(jīng)把剩下的都買了,賣出去的也叫人去追了,能收回來多少,只能看運(yùn)氣。”

    棠妹兒原本憤懣到頂點,猶如一張可以殺人的弓,靳佑之寥寥幾句,挑斷她的弦,泄力般,她退了幾步,坐下來。

    靳佑之沒說話,本來可以問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安靜地看著棠妹兒,等她愿意開口。

    過了半晌。

    棠妹兒沉痛道:“……那里面是我朋友,許冠華整我整不到,就只能整我身邊的人……我明明把照片都要回來了,沒想到,他還留了一手!”

    “人怎么可以壞到這個地步,他有本事沖我來,為什么要對付無辜的人——”

    “他就是沖你來的。”

    靳佑之彎身靠坐在桌面上,“你如果只是我哥的女人,許冠華才懶得理你,可你一開始的身份和他一樣,都是為老板做事的人,算算這一年多,你搶了他多少生意,你不撈錢,卻斷了人家的財路,他當(dāng)然恨你。”

    棠妹兒:“那他連靳生也不顧忌了么?”

    “顧忌啊,所以他才趁我哥不在的時候搞事情,等人回來,他事情搞完了,繼續(xù)嬉皮笑臉認(rèn)個錯,你能拿他怎樣。”

    許冠華的套路,被靳佑之一一說中。

    棠妹兒聽了心頭陣陣發(fā)寒,“難道真的拿他沒辦法?”

    靳佑之沒接話,單手摸了根煙叼在唇邊,濾嘴咬到微微濕潤,他才撿起桌面上不知誰丟的火柴。

    拇指和食指捏住盒身,另一只手腕一抖,火焰燃燒的瞬間,照亮靳佑之深色的眸。

    他眼底的光芒,好像欲望與權(quán)力在兇狠地舌|吻。

    “你想扳倒許冠華,也不是沒辦法。”

    ——

    靳斯年的辦公室,非傳召不得入內(nèi),這幾天他出差不在,總裁室一直是鎖著的,棠妹兒借口拿文件,問Ms齊借了鑰匙。

    她進(jìn)去找了一圈,桌上、文件柜里,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靳佑之最后說的話,條然浮現(xiàn)在她耳邊。

    “……許冠華經(jīng)手了那么多項目,中飽私囊一定會留下痕跡,你只要找到他簽過字的文件,尤其是鐘家倒臺之后這段時間,看看大筆資金從哪里出入,也許就能找到證據(jù)送許冠華吃上幾年牢飯。”

    棠妹兒不是不懂,“靳佑之,你真正的意圖,不會是想借我的手幫你調(diào)查許冠華吧?”

    一口輕薄的煙霧飄然散去,靳佑之有一雙陡峭的眉眼,笑起來時,那里暗含強(qiáng)烈的荷爾蒙引誘。

    “我確實在找一副白手套,是不是許冠華,我也不確定,但這一次搞掉許冠華是我們共同的目標(biāo),要不要和我一起,你自己決定。”

    棠妹兒很清楚,扳倒許冠華,也許有聯(lián)合外人背刺靳斯年的嫌疑,所以她沒有馬上答應(yīng)靳佑之,可被渣滓毀掉生活的露西,何其無辜。

    她咽不下這口氣,總要做些什么。

    想要的文件,總裁室里找不到,棠妹兒把鑰匙還了,故作輕松地下班離開。

    山頂?shù)慕鼓昙遥桓胰シ遥詈笙M耐性诒》隽值赖臅俊?br />
    開車回到家時,外面開始下雨。

    平時,靳斯年有一半的時間都住在她這里,書房一直是他在用,桌子下面的抽屜,壁柜里的文件格……棠妹兒不清楚分類,找起來不太有章法。

    可能是太投入,也可能是窗邊噼里啪啦的雨聲,影響了聽力,房子里的腳步聲,驀然一頓。

    棠妹兒抬頭,忽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靳斯年,令她大腦一片空白。

    “你在找什么?”

    男人的聲音,將風(fēng)雨帶入這一方室內(nèi)。

    第57章 最懂事 現(xiàn)在我可以保護(hù)你了么

    陰云密布的天空, 很快黑了下來。

    書房里門口,影影綽綽的身型,透著冷峻如寒風(fēng)的蕭殺感。

    棠妹兒無端打了個激靈, 她動了動唇, “你回來了。”

    靳斯年抬手按亮開關(guān), 霎時, 明亮照得黑暗無所遁形,書桌上, 一疊文件凌亂地擺著,幾乎是沒有掩藏地泄露棠妹兒的心事。

    “你在找這個嗎。”

    靳斯年手上拿著一袋文件, 朝她走來, 每一步都踏在棠妹兒的神經(jīng)上, 最后, 他在她面前站定。

    文件袋放在桌上, 他輕聲道:“這些夠許冠華坐一輩子牢了,你如果想要, 直接告訴我就好了,不該自己偷偷地找。”

    棠妹兒站在那里,喉嚨微動,覺得無法呼吸,更加無法開口。

    最后只能沉默。

    靳斯年盯著她眼睛, 似乎沒有想象中的憤怒或者類似的情緒, 只是千里歸來后,他身上有風(fēng)仆之感。

    他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大拇指壓揉她的唇瓣,“怎么不說話?”

    蹭上些許口紅亦不在意。

    棠妹兒:“我怕說錯話。”

    靳斯年清淡一笑:“棠大狀怎會說錯話, ”稍微停頓,“再說,我們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我們,這字眼隱約有著親密無間的含義。

    棠妹兒很勉強(qiáng)地彎了彎唇,似為迎合他的說法。“上次,許冠華當(dāng)你面拿出來的照片,根本不是全部,后來他又把照片送到了淫|媒手里,讓露西大受傷害,所以我才想要收集證據(jù),出一口氣。”

    “你受委屈為什么不來告訴我。”

    告訴過你,可你卻沒有站在我這邊。

    這是棠妹兒藏在心底的話。

    只是很可惜,錯過了最初的機(jī)會,他們再難達(dá)到推心置腹的親密,棠妹兒縱使有委屈有憤怒,可話到嘴邊,她需要考慮得仍然是該不該,而不是想不想。

    理智使然,對著靳斯年,她只能說該說的話。

    “這幾天靳生不在,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刻意咬重最后兩個字,靳斯年問,“現(xiàn)在我回來了,可以保護(hù)你了么。”

    靳佑之給她提供的“幫助”,靳斯年已經(jīng)知道了吧。

    棠妹兒不出聲。

    他們的目光一起落在那袋文件上。

    “許冠華惹到你,是他不長眼,”靳斯年指節(jié)輕敲文件,“這口氣你想怎么出就怎么出,想他坐幾年牢,就給他準(zhǔn)備幾年的證據(jù),都由棠大狀來決定,這樣可以嗎?”

    棠妹兒去看他,男人眼中態(tài)度認(rèn)真,甚至有放任到她滿意的意味,可為什么,她還是有種無力感——整件事的決定權(quán)并沒有真正放在她手里。

    就好像,靳斯年遞出來的空白支票,她真的可以隨意填寫,還是,只為測試她敢不敢獅子大開口而做出的試探呢。

    “許冠華未經(jīng)他人允許,擅自傳播對方隱私照片,構(gòu)成侵犯他人名譽(yù)罪;按照《刑事罪行條例》通常情況下會判他監(jiān)禁6個月,另處罰金和精神損害賠償。”

    “還有嗎?”

    “陳芝俊被打傷,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里,許冠華的手下聚眾傷人,已經(jīng)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在法醫(yī)出具傷情鑒定報告后,應(yīng)當(dāng)由法庭酌情量刑。”

    靳斯年盯著她,燈光下,女人有著是柔霧般的皮膚,五官卻清晰美麗,嘴唇上的顏色被他揉掉了,卻依然有著薔薇般的淡色,好像連氣味都一樣,馨香有刺。

    他的目光漸漸發(fā)冷,帶有某種審視。

    棠妹兒心生畏懼,還以為又要面對靳斯年隨之而來的性懲罰,但他的凝視只維持了很短暫的時間。

    男人低頭一笑。

    他身上還穿著薄款黑色長風(fēng)衣,轉(zhuǎn)身脫下來,隨手搭在沙發(fā)上。

    從蘇黎世機(jī)場起飛,中途輾轉(zhuǎn),連夜飛回紅港,一共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他沒合過眼,一直在想要怎么哄回他的Mia。

    也許又像上次那樣,棠妹兒會鬧,會生氣,伶牙俐齒咬上他一口也說不定,但都沒有。

    靳斯年看得懂,家里“最懂事”的孩子,往往自己會選擇盤子里最小的蘋果。

    不需要他費(fèi)心,棠妹兒也一樣,總能給老板提供最優(yōu)解——這一次高舉輕放,是她自己選擇對許冠華點到為止。

    靳斯年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隨著距離拉開,他的背影正在從視線中消失,而存在感仍舊強(qiáng)烈地讓人移不開眼。

    “棠大狀既然已經(jīng)宣判,我明天就叫許冠華和他的人去警局自首。”來自靳斯年平淡的語氣。

    從棠妹兒的角度望過去,他仍是斯文矜貴的君子和寬容大度的伴侶。

    不然,他不會特意在門口停留,囑咐她。

    “我?guī)Щ貋淼那煽肆Ψ旁诓妥郎狭耍吧俪砸稽c,不止是牙,可可堿攝取太多也會影響睡眠。”

    ——

    棠妹兒確實睡得不好,一夜下來好似鬼壓床,在將醒未醒時,身體痛苦掙扎。

    可早上起來,究竟做了什么夢,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棠妹兒坐起身,雙手抹了一把臉,緩了片刻,掀開被子下床洗漱。

    雙臺盆的水池上,靳斯年那側(cè)擺著新買的剃須刀片,尚未拆封,棠妹兒這才想起,昨晚靳生沒在這過夜。

    他把許冠華的文件留下就走了。

    除此之外,他還留下了巧克力,原封不動擺在桌上,棠妹兒從臥室走出來,看到之后,也只是把它塞到櫥柜頂。

    不怎么想上班,忽然有點怕看到靳斯年,兩人在冷戰(zhàn)嗎,好像不是,但要說他們之間嫌隙,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棠妹兒磨蹭了一會兒,十點才出門,抵達(dá)辦公室,阿仁對她道,早安。

    “好像不早了吧。”棠妹兒不自覺嘆口氣。

    “是不早了,”阿仁跟著進(jìn)來,“剛才許冠華、許總來過,見大狀你不在,叫我?guī)г捊o你。”

    棠妹兒放皮包的動作一頓,轉(zhuǎn)身,“他說了什么?”

    “感謝棠大狀高抬貴手。”阿仁稍稍壓低聲音,“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警局了。”

    棠妹兒點點頭。

    靳斯年手下的每一個人都像是被他精準(zhǔn)操控的機(jī)器,只要他下令,就有人舍身赴死,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能連她在內(nèi),也是靳斯年的死士。

    棠妹兒自嘲地笑一笑,不想在這件事上再費(fèi)精神。

    上午簡單處理過文件,無事發(fā)生。

    中午時間,棠妹兒去醫(yī)院看望陳芝俊,沒進(jìn)病房,她把露西叫到花園里,大致問了問情況。

    露西:“他還好,腿養(yǎng)一養(yǎng),兩個月后就能痊愈,上午警察來過,還帶來一個好消息,不止打我哥的人去自首了,連刊登我照片的淫|媒也被抓了。”

    “聽說,那些雜志早被神秘人買走了……糖糖,我知道的,是你又幫了我一回,我哥錯怪你,你別怪他啊。”

    “你哥說得對,我卷入是非,身邊人都跟著受害,之前也有人提醒過我,但我不聽,現(xiàn)在連累你們。”

    露西有些著急:“我哥昨天是氣糊涂了!你不要這么想,有機(jī)會過上更好的生活,換誰都會爭取的,你往上爬沒有錯。”

    “可爬得過程,讓我覺得有點累,甚至害怕自己下一秒會掉下去。”

    “是你自己嚇自己吧……男朋友身份顯赫,又疼你,放眼紅港,最有資格恃靚行兇的人就是你,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緊張,你只要好好享受靳生的愛就夠了啊。”

    棠妹兒眼皮跳了跳,“你說愛……”

    露西下一句立刻接上:“對呀,有情飲水飽,有愛自然天下無敵。”

    棠妹兒笑了一下。

    “你別笑,天下無敵只是一種比喻,”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齷齪事后,露西仍然堅定維護(hù)自己的信仰。“我要說的是,只要你愛他,他愛你,就算世界末日來了,他都要試著替你擋一擋,你還有什么可怕的。”

    棠妹兒笑意漸漸收斂。

    她想問,鑒定一個人的真心這么難么,如果世界末日不來呢,她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愛到對的人。

    午休時間結(jié)束,陳芝俊要換藥了,護(hù)士來找露西。

    棠妹兒:“你去吧,別說我來過,你最近請假多,鄭生那邊,我會幫你打招呼的。”

    露西點頭,“你給我們那么多錢,我們能照顧好自己。你去忙吧,不用總惦記我們。”

    人生永遠(yuǎn)是一個人的路,偶爾同路,大家結(jié)伴走一程,已經(jīng)是莫大緣分,露西進(jìn)去時,轉(zhuǎn)身朝她揮舞手臂,棠妹兒笑著回應(yīng)。

    分岔路口上,這可能是她們最后一次對望,露西有自己平靜而快樂的人生,她不該再去打擾。

    棠妹兒知道自己以后不會再來了。

    夏風(fēng)如果有顏色,那一定是綠色,吹來一陣濃郁的盎然生機(jī)。

    棠妹兒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臂,在草坪上站了好久,可能天生冷感,與朋友告別后,身心反而輕盈。

    她往外走,低頭去皮包里掏車鑰匙的瞬間,一個人從正前方?jīng)_過來,腰上猛地一痛……

    棠妹兒捂住腹部,彎身緩了一會兒,醫(yī)院警衛(wèi)趕緊過來扶她。

    “小姐你沒事吧。”

    棠妹兒搖搖頭,然后兩人回頭去看,剛才撞她的女人,沒事人一樣,正蹲在地上撿橘子。

    也不知道是誰丟在地上的,橘子皮剝了一半,剩一半大概是壞了,果肉發(fā)灰,可那女人撿起來,直接塞到嘴里,一邊吃一邊贊,好好好。

    警衛(wèi)嘆了一口氣,“這女人整天瘋瘋癲癲的,小姐你別理她。”

    棠妹兒本來也無心責(zé)怪,只是一眼認(rèn)出這個女人,眼神變了變。

    一年前,李敏琪死在靳佑之床上,鬧得滿城風(fēng)雨,這個女人,仗著自己是李敏琪的母親,又是拉橫幅又是潑豬血,后來沒了動靜,棠妹兒以為她已經(jīng)開始新生活了,沒想到在這里遇見。

    棠妹兒問:“她是什么時候瘋的?”

    警衛(wèi):“一年了吧,小姐你認(rèn)識她嗎?”

    “我知道她,她女兒的事去年上過報紙。”

    “對對,沒錯。”

    警衛(wèi):“這女人和她哥哥拿她女兒的事到處宣傳,靳家為了堵她的嘴,給了不少錢,哪知道,錢一到手,她們兄妹又反目了,天天打天天打,有一次打到腦袋,人送到醫(yī)院就傻了,她哥哥卷錢跑掉,現(xiàn)在就剩她。”

    “她住在對面的過街通道里,有時候餓了,就過來找點吃的。”

    棠妹兒對李家的底子很清楚,人性惡,就算獲得金錢,也會被反噬。

    哪有母親會叫十幾歲的女兒出來賣,她對李太遭遇不太同情,只是隨口問了警衛(wèi)一句,“她家的事,你好像很清楚。”

    “因為有人給我錢,叫我每天給她買份便當(dāng),順便照看她一下。”

    棠妹兒有些意外:“叫你照顧她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警衛(wèi)撓頭,他也不太清楚,“反正那個人高高大大皮膚黑黑的,一看就是練家子,哦,對,他右手少根手指。”

    在棠妹兒見過的人里,唯一少根手指的,是靳佑之身邊的金剛。

    當(dāng)時她還疑惑過,少根手指的人出槍速度會變慢,這樣的人不該做保鏢的……如果現(xiàn)在再來看,靳佑之連李太都能暗中照顧,那金剛少跟手指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點意外,靳佑之為人乖戾,身后竟然有慈悲的影子。

    再結(jié)合昨天,靳佑之昨天策反她時說的話,他對自己的動機(jī)如此坦白,不見算計,反倒透著一種磊落勁。

    她神思不由地輕微動搖,走出醫(yī)院,忍不住打電話給他。

    “我想找你談一談,你在哪。”

    “酒吧。”

    棠妹兒停頓了一下,“我現(xiàn)在過去……你方便嗎。”

    她在想什么,被靳佑之一下識破,他譏笑,“方便,我穿著褲子呢,為什么不方便。”

    第58章 不要鬧 “想買醉去別處,這里不做你生……

    酒吧中午不營業(yè), 暗淡的光線下,椅子翻倒,倒扣在桌面上, 好像一片安靜的午夜森林。

    如果不是提前打過電話, 棠妹兒根本不敢進(jìn)來。

    她再次確認(rèn)了酒吧的名字, 然后舉步進(jìn)入, 腳步聲率先驚動了金剛,他從沙發(fā)上立刻站起來, 出聲喊了一句,棠大狀。

    棠妹兒沖他笑笑, 不自覺掃過他缺了一根小拇指的右手, 然后繼續(xù)往里走。

    靳佑之聽到聲音, 掀開布簾, 從后面走進(jìn)吧臺, 他問,你喝點什么。

    棠妹兒:“我不懂, 你看著弄。”

    皮包放在一邊,她坐上高腳凳,單手撐著下巴,看靳佑之調(diào)酒。

    二少爺沒有太多表演欲,也沒有花枝亂顫的技巧, 更多的是, 優(yōu)越出身積累下的游刃有余,幾塊冰,幾樣飲品,混合在搖杯里,雙手捏合, 上下翻轉(zhuǎn)出嘩啦嘩啦聲。

    一杯粉紅色三角推到棠妹兒跟前。

    靳佑之:“嘗嘗。”

    棠妹兒抿了一口,又涼又爽的口味,還有一點點檸檬香氣,回甘時讓她不自覺地瞇了瞇眼,“這里面有酒精嗎,沒喝出來呢。”

    靳佑之低頭收拾杯盞,“你開車喝什么酒,想買醉去別處,這里不做你生意。”

    棠妹兒有些好奇,“你是這里老板么?”

    “干什么,打聽我身家?”

    棠妹兒:“之前不知道是誰,跟我炫耀自己9%的靳氏股份……”她雙手舉了一下,“不問了還不行。”

    靳佑之表情平平。

    像他這種少爺,昨天公司開會,今天玩票開酒吧,有什么可稀奇的。

    棠妹兒默默又飲了一口,說:“你說叫我跟你合作調(diào)查許冠華,我確實心動過,也回去翻了靳生的書房,但是,抱歉,我可能幫不到你了,希望你理解。”

    靳佑之揚(yáng)眉:“我哥知道了?威脅你了?”

    “他知道了,但是沒威脅我,甚至,他還把許冠華的把柄都給了我,是我只挑了最輕的罪名,叫許冠華去自首了。”

    “最輕的罪名,判幾年?”

    “六個月。”

    “你還真是仁慈。”

    棠妹兒聳聳肩,“如果他聘我做他的辯護(hù)律師,我還能幫他把罪行減到4個月。”

    沒想有想象中的失望或者憤怒,靳佑之笑了,還幫她鼓掌。“任何時候都不忘律師操守,棠大狀好敬業(yè)。”

    “靳佑之你在糗我。”

    “好,那我認(rèn)真點。”

    靳佑之點評她的行為,“你不肯幫我就算了,明知道我在查許冠華,你把他送進(jìn)去住幾個月,相當(dāng)于保全他了,人家趁機(jī)放個大假,然后悠悠哉哉出來,繼續(xù)被我哥重用……棠妹兒你辦的事,可真離譜。”

    棠妹兒沮喪扶額:“何止離譜,簡直卑微到家,就算只追討6個月的刑期,我都怕他不高興,怕他嫌我做得過分……”

    “可能還不止這一樁,好多事,明知道不對勁,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天平一直一直朝他傾斜。”

    而這個他,指的肯定不是許冠華。

    對面安靜了一下。

    靳佑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一口不夠,又飲一口,最后一口含在嘴里,是他的習(xí)慣,眼睛緊盯棠妹兒,喉結(jié)滾動,方才咽下。

    他舔了舔唇,輕聲一嗤,“他把你操得那么舒服么。”

    棠妹兒愣住。

    昏黑的環(huán)境,蕭索的氣氛,她目光里分明是被意外刺傷后的詫異,像一頭純潔的鹿。本來她以為掙扎在泥潭里,命運(yùn)是窒息而亡,卻在臨死前,被人猛踩了一腳。

    靳佑之很快后悔。

    其實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是面子讓他強(qiáng)撐著,接住棠妹兒的視線,“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沒必要和我聯(lián)手,你的天平,喜歡偏向誰就偏向誰,更沒必要告訴我。”

    許冠華的事,在上位者眼里大不過一粒芝麻,絕對不是這個惹惱靳佑之。

    棠妹兒帶著挫傷的自尊心,充滿迷惑地望著他。

    “你在生氣嗎?”

    “可笑。我為什么要生氣?我沒生氣!”

    “你沒生氣?剛才大家還在好好說話,你突然就變臉——”

    靳佑之向前,伸手扣住棠妹兒腦后,一扳,她被迫貼向他的臉,和靳佑之本人一樣,他的氣息帶著濃烈的威士忌味道。

    “那好,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生氣了,人人都夸你聰明,棠大狀你來告訴我,我為什么會生氣!”

    棠妹兒一怯,她還沒見過靳佑之吃活人。

    “你一會兒說自己沒生氣,一會兒又說生氣,我真的不知道。”她被弄暈了,但也只能一句話一句話的往回捋,“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天平傾向哪里,但你說自己不是好人,我覺得你在賭氣。”

    靳佑之冷笑一聲,條然松手:“呵,我在賭氣。”

    棠妹兒:“我今天在街上遇到李太,就是李敏琪的媽媽……”

    靳佑之眸色一暗。

    棠妹兒:“……李太流落街頭,是你在暗中照顧她,可見你沒那么差。”

    靳佑之冷笑:“我害死她女兒,然后一天給她一百塊,我沒那么差——難道還是個好人了?”

    把自我放逐偽裝成對死者的漠視,棠妹兒忍不住替他心酸。

    她說:“你在自責(zé)嗎……李敏琪會死,完全是個意外,別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作為你的辯護(hù)律師,我非常清楚,你是無辜的。某種意義上說,你也是受害者!”

    靳佑之呼吸一頓,努力使自己看起來不受任何觸動,然而卻無法忽略一個事實——靳佑之鑄起的心理堡壘,被棠妹兒輕易搗爛,他任她來去自如,可這個女人、這個該死的沒心肝的女人卻一心只想當(dāng)他大嫂。

    烈酒澆在火焰上,妒火騰起的瞬間,燒光他的理智。

    “棠妹兒,你平時就是用這副嘴臉討好我哥的嗎?”

    “我不是討好你,我是如實闡述,你沒那么糟,不需要自我貶低——”

    “你這不是闡述,是諂媚,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像誰……就是李敏琪,那個婊|子諂媚我的時候,和你現(xiàn)在一模一樣。”

    棠妹兒深吸一口氣,“婊|子婊|子婊|子,你為什么總要說這種傷人的話?!”

    她一把扯過皮包,站起來。

    “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你在許冠華這件事上幫了我,而我卻軟弱地沒有選擇幫你,我很抱歉,想來和你說一聲Sorry,你呢,不知道戳到你哪里,莫名其妙地罵人。”

    靳佑之看著正在離開的人影,纖細(xì)堅決,走到一半,她又折回來。

    “知道嗎,從我認(rèn)識你的第一天開始,我最討厭的,就是你的態(tài)度,有話不會好好說,粗魯囂張,不可理喻!”

    靳佑之:“那你就滾!”

    酒吧過道狹窄,聽到動靜的金剛,剛站起來,與迎面出來的棠妹兒差點撞一起。

    他身手迅速,后背緊貼墻壁讓了過去。

    一道身影氣沖沖從他眼前經(jīng)過。

    “棠大狀!”金剛叫了她一聲,對方連理都不理,直接摔門離開。

    與此同時,另一邊,吧臺方向傳來一陣玻璃爆碎聲。

    金剛看看里面,又望望外面,吶吶自語道:“她喜歡斯文人嘛,看看你,叫你裝一下,裝不到三分鐘又破功,能怪誰……”

    ——

    從酒吧出來,棠妹兒本來不想回公司的。

    今天遇到太多人太多事,她腦袋里一直嗡嗡的,感覺像要爆炸一樣,她想回家休息一下,但車開到半路,阿仁打電話叫她回去開會。

    棠妹兒把車靠到路邊,“我記得今天下午沒有會議的。”

    阿仁:“本來沒有,但靳生臨時組織了會議,叫大狀你務(wù)必參加。”

    棠妹兒趕回公司,會議已經(jīng)進(jìn)行過半,她敲門進(jìn)去,頂住眾人目光坐到角落。

    她回避掉靳斯年的目光,靳生卻偏要叫她,“棠大狀,請把你手上的項目給大家介紹一下。”

    棠妹兒:“……”

    發(fā)自心底一聲嘆氣,然后她娓娓道來。

    整個會議又持續(xù)了一個小時,所謂各部門的溝通,幾乎都在走過場,沒什么實質(zhì)內(nèi)容,許冠華靜悄悄地倒臺了,本來人心惶惶的,生怕連累自己,今天這個會議開下來,大約有定心丸的作用,高層們終于松了一口氣。

    散了會,大家說笑著往外走,棠妹兒卻被靳生單獨(dú)叫到辦公室匯報。

    還有什么可匯報的呢。

    今日講話內(nèi)容可以選總統(tǒng),說得多,說得空,說得棠妹兒喉嚨都在著火。

    而靳斯年呢,一只雪茄才剛剛剪開,他坐在大班椅上,望住她。

    棠妹兒講話中斷,放下文件,她轉(zhuǎn)身去茶幾上端來水晶煙缸。

    “靳生。”

    點一滴煙灰,落在棠妹兒用雙手捧著的容器,靳斯年掀開眼,“人消失了一天,就沒什么要說的么?”

    棠妹兒保持著托捧的姿勢,站得筆直,“靳生之前從來不管我去哪的。”

    靳斯年:“你之前也從來不會跟我這么講話。”

    連時間都跟著留白。

    棠妹兒默了一瞬,別開眼,她低頭看著手里花紋繁復(fù)的缸體,專心用目光描繪上面的條線。

    靳斯年一把拿過煙缸,雪茄按在里面,一整個撂在桌上。

    好像已經(jīng)不知道還能再做點什么,他起身迎向她,將她囚困于雙臂之間。

    靳斯年說,“許冠華這一頁,就算翻過去了,不要再鬧,嗯?”

    他雙臂再度用力,身體被緊束的壓迫感,切切實實。

    她半仰著頭,“那就翻過去,我聽靳生的。”

    能感知到問題,但無法觸及到問題的本質(zhì),全然的無力感在作祟。

    靳斯年目光幽深幾分,一手?jǐn)堁皇痔舾咚哪樜橇松先ィ粑c呼吸相融,但她的唇有些冰,他含了好久,才把它再度溫暖起來。

    好像最后的火種般寶貴。

    分離些許,靳斯年捧著她的臉,垂頭看著她的眼睛,“你想要什么,又對什么不滿意,下次直接告訴我,能給你的我不會吝嗇。”

    第59章 撞吉日 “對,我豬狗不如。”……

    手掌卷起, 又展開,控制不住地心顫,使她再次抬手, 回抱過去。

    靳斯年呼吸微重, 似乎在這無聲片刻得到回答。

    “我很想你。”他捧著她, “我走了這么多天, 你呢。”

    不給她一絲回避的機(jī)會,她與他面對面, 如果要承認(rèn),也只能閉上眼, 才能不顯得自己更軟弱。

    “我也是。”

    看不見, 但感受得到, 靳斯年的氣息靠過來, 輕如羽毛的吻, 掃過她的臉頰,一點一點落在她的眼皮上。

    細(xì)微的癢, 還有聽不出情緒的語氣,“……準(zhǔn)備一直都不睜開眼看看嗎。”

    忽然她被一把抱起,短暫的走動后,脊背微涼,她被置在炭灰純色的床褥間, 身體微陷, 靳斯年撐住大部分身體,懸于她上方。

    他微微歪頭,單手扯松領(lǐng)帶,“幫我摘掉。”

    棠妹兒依照指令,目光只到他喉間, 伸手,做過很多次了,這個動作她做得輕巧而熟練,可還是會無端緊繃。

    當(dāng)絲綢面料抽出衣領(lǐng),細(xì)膩的摩擦音,瞬間叫她潮濕。

    靳斯年不應(yīng)該知道的,但他的眸色變深了,每一次他在這件事上最沉迷的時刻,就是這樣的表情,既需要,也被需要。

    合身的那一刻,她心中褶皺,被他一寸寸熨帖、掌控。

    他說:“Mia,睜開眼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愛你的,而你又是多么熱情地在回應(yīng)我……”

    他還說:“沒有任何人比我們更契合,你是我的,重復(fù)一遍,說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需要竭力穩(wěn)住,才能讓聲音不會更破碎,棠妹兒抱著他,一邊重復(fù)一邊嘆息。

    算了吧,翻過去這一頁吧。

    實在是這個男人的懷抱太迷人,背靠它,她幾乎得到了一切,從沒落空過什么,偶爾的失望,只要她肯低頭,事后也都得到了彌補(bǔ)。

    毋庸置疑,靳斯年一直是個好情人好老板,就好像,贏錢的時候,賭徒絕對不會離場——棠妹兒還想再搏最后一把,看能不能贏到她心底最渴望的結(jié)果。

    黑夜即將降臨,愛的微光,忽然變得盛大,再等等,也許可以照亮整個世界。

    短暫的分離對催情有奇效,他們在休息室里來了好幾次,因為太癡纏,身體不想分開,索性在這睡了一夜。

    床褥亂七八糟不能看了,棠妹兒前一天的套裝也不能穿了,扯散在地毯上,昭然昨日的混亂。

    靳斯年穿著浴袍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胸|衣攔路,他沒有跨過去,而是彎身撿起。

    靳斯年從后面勾住棠妹兒的腰,抬臂,黑色系帶往她鏡前一掛,“這么快穿好了?”

    棠妹兒臉頰微微發(fā)熱,快速掃了一眼那塊布料,“一會兒同事們來上班,我出去的時候和他們碰上不太好。”

    她對鏡正在戴珍珠耳釘,頭微微側(cè)著,雙手對付一顆細(xì)小的釘扣,正是關(guān)鍵時刻,靳斯年偏要去親她脖頸。

    “不要,好癢。”她不自覺聳起一邊肩膀。

    靳斯年淡笑著,他親她躲,親到才收手。

    “晚上一起吃飯?”他問。

    棠妹兒回答:“嗯。”

    “想吃什么?”

    “我都行,靳生決定吧。”

    靳斯年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他看著她戴好一邊,又戴另一邊,忽然說,“把頭發(fā)留起來吧。”

    話題跳轉(zhuǎn)太快,棠妹兒笑容凝滯了一下,“為什么又要我留起來?”

    “還是長頭發(fā)看起來更溫柔。”

    棠妹兒笑了笑,“不想留了,我都習(xí)慣短頭發(fā)了,這樣也挺好的。”

    她抬眸去看,可以從鏡中直直看到男人的眼睛,暗藏叫人看不懂的深色。

    片刻,靳斯年平淡一笑,“隨你了。”

    ——

    又是認(rèn)真工作的一天。

    許冠華走了,但他留下來的攤子實在太大了,棠妹兒和另外一名律師,把他的工作拆分掉,各自認(rèn)領(lǐng)了一部分,剛剛確定好工作量,就到下班時間。

    辦公室的門開著,棠妹兒揚(yáng)聲叫,阿仁。

    “幫我聯(lián)系這張紙上的幾個負(fù)責(zé)人,明天早上叫他們來我辦公室,我要認(rèn)一下臉。”

    手中的紙頁被抽走,一涼又一熱,轉(zhuǎn)瞬塞了杯奶茶,棠妹兒詫異抬頭,發(fā)現(xiàn)靳佑之站桌前,他正笑著把玩那張紙。

    因為沒有及時通報,阿仁垂手站在門口,露出一臉為難。

    棠妹兒:“你怎么來了?”

    “來給你斟茶認(rèn)錯。”他笑得云淡風(fēng)輕,仿佛昨天的事沒有發(fā)生過。

    靳佑之轉(zhuǎn)手把紙遞給阿仁,“給,你先出去。”

    阿仁接過來,去看棠妹兒神色。

    棠妹兒淡淡道:“沒事了,阿仁,你先下班吧。”

    “是。”

    等人走了,靳佑之拉開椅子,大大咧咧坐下來,“你的新秘書不錯啊,英俊瀟灑,是你喜歡的型。”

    棠妹兒剛要喝一口甜的潤潤喉,哪知道靳佑之張嘴就是辣肺的話。

    “你別亂說好不好!”

    靳佑之投降,“好好好,不惹你生氣,行了吧。”他小臂交疊撐在身前,“昨天是我粗魯、是我冒犯,棠大狀別生氣,以后我會改。”

    “你確定不是在耍我,而是真的誠心來道歉?”

    “百分百誠心。”靳佑之點頭,帶著幾分沉痛。

    棠妹兒:“那好,我也想跟你認(rèn)真溝通一下。”

    靳佑之 :“棠大狀請說。”

    “靳佑之,你每次罵人,都挑最臟的話,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我作為女性,聽了你那些話,很難堪的,你知道嗎。”

    “對不起,我錯了。”

    棠妹兒:“而且,昨天你的脾氣,來的太奇怪了,我沒說什么你就爆炸了,還說自己是爛人,我?guī)湍戕q解,你又罵我。”

    “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說得就是你。”

    “對,我豬狗不如。”

    棠妹兒哭笑不得,“我不是想罵你,你也不用一味全認(rèn)下……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昨天你為什么生氣,你可以解釋的。”

    “如果是我真的說話傷害了你,我愿意跟你道歉。”

    靳佑之不著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起身離開書桌。

    落地窗邊的花架上,一盤的濃綠色的盆栽,整齊排成行,棠妹兒到處幫別人種蘭花,她自己的辦公室里擺的卻是仙人球。

    手指按在刺上,感受那痛意,十分清晰。

    靳佑之扭頭,沖棠妹兒笑了一下,“昨天你沒說錯什么,是我的問題,不怪你。”

    棠妹兒抿了抿唇,是尊重的態(tài)度,“好吧,你不想說也ok,我是很認(rèn)真地拿你當(dāng)朋友的,希望大家不要有誤會。”

    問題就在這里。

    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做你天平上升的那一側(cè),更不想成為你傾訴愛情之苦的垃圾桶,我不喜歡我不愿意我不高興。

    可又不得不裝。

    我假裝模糊性別,和你斗嘴吵架,假裝濫交放縱看不上你,最要命的,當(dāng)我假裝輕松地說出我哥對你做的那些事時,實際內(nèi)心,我他媽也瘋了一樣想把自己埋在你的身體里!

    這荒謬的關(guān)系,惹人發(fā)笑。

    靳佑之聲音微微沙啞道,“謝謝棠大狀肯當(dāng)我是朋友。”

    棠妹兒不知道要怎么接這一句。

    公司正在下班,辦公室外面?zhèn)鱽砀鞣Nsee you的聲音,熱熱鬧鬧,是倦鳥歸林的愉快氣氛。

    靳佑之本來也想走了,這時一個老洋人過來敲門。

    棠妹兒看過去,眼中有驚喜,她起身,“Mr路易斯,你怎么來了?”

    路易斯是棠妹兒的英文老師,她幫靳佑之引薦了一下,大家客氣頷首之后,靳佑之仍舊站在窗前,聽著他們用英文交流。

    路易斯:“我這里有幾本書,你應(yīng)該很感興趣,所以給你送過來了。”

    “是什么書?”棠妹兒接過來,順勢翻看。

    路易斯:“都是金融相關(guān)的書籍,是美國華爾街很有名的投資家寫的……”

    “……上次你問我,Welfare Foundation(基金)和Trust Fund(信托)的區(qū)別,我發(fā)現(xiàn)自己解釋得好像不太對,你知道的,這些名詞已經(jīng)超過了語言的范疇,我怕誤導(dǎo)你,所以,選了一些金融領(lǐng)域的書,看能不能幫到你。”

    靳佑之耳根微動,目光掃過那兩本書,面色發(fā)沉。

    棠妹兒道謝:“麻煩你特意給我送過來,其實下次上課,你拿給我也一樣的。”

    “我在這邊辦事,路過這里,不算特意過來……再說,像你這么認(rèn)真的學(xué)生不多了,我當(dāng)然也要做個認(rèn)真的老師。”

    路易斯還有事,聊了兩句,他就告辭了。

    棠妹兒送他出去。

    只剩一人的辦公室里,靳佑之單手抄兜,靜默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棠妹兒回來,他問:“你英文學(xué)多久了?”

    “之前大學(xué)里也學(xué)過,但效果都沒有私教好,我跟Mr路易斯學(xué)了大半年了,英文對話已經(jīng)沒問題了——”

    “看文章呢,看得懂嗎?”

    “普通文章能看懂,但太專業(yè)的……還是不太明白。”

    棠妹兒本來挺驕傲的,但轉(zhuǎn)念一想,她面對的可是靳佑之。

    這個混蛋看著不學(xué)無術(shù),但她在監(jiān)獄里看他履歷的時候,還是被靳佑之的學(xué)歷嚇了一跳。

    “好啦,在你們從小讀貴族學(xué)校、英語當(dāng)母語講的大少爺們面前,我的一點小進(jìn)步,實在不算什么,千萬別笑我,好嗎。”

    靳佑之沒有笑。

    這時,桌上電話響了,棠妹兒拉過座機(jī),接起來,喂了一聲。

    “棠小姐,靳生叫我提醒你,晚上你們一起吃飯,我已經(jīng)開車到公司樓下了,你隨時可以下來。”

    “哦,好,我馬上下來。”棠妹兒掛斷電話,開始收拾桌上文件。

    處理完的放一邊,沒有處理完的,她酌情分類,一部分放入文件柜,剩下的放進(jìn)皮包里。

    今天她拎一只黑色鱷魚皮的公文袋,隨身小包是一只金色鏈條的小肩包,等她整裝完畢,棠妹兒給靳佑之飛過去一個眼神。

    “我要下班了。”

    靳佑之“嗯”了聲,跟在后面往外走,但還是沒忍住——

    “棠妹兒。”

    棠妹兒回頭,“怎么了?”

    靳佑之站在那里,他抄在褲袋里的手指,先攥緊,又不動聲色地松開。

    短短幾秒鐘,閃過他數(shù)不清的猶豫——要不要告訴她,我提過的白手套,找到了,就在剛剛。

    什么信托文件,什么英文合同,憑借你的信任和愛慕,他哄你簽過的字——是靳斯年親手綁在你身上的炸彈。

    今天是黃道吉日,刀柄從天而降,遞到靳佑之手上。

    如果想得到棠妹兒,就應(yīng)該先拆散他們,靳佑之的理智告訴自己,手起刀落,現(xiàn)在就是橫刀奪愛的好機(jī)會。

    動手啊,快動手……斬碎靳斯年的偽裝,還有棠妹兒的美夢,你還在等什么……

    “到底怎么了?”棠妹兒面帶疑惑,催促他。“你要跟我說什么?”

    深深的呼吸做肺腑循環(huán),片刻后,靳佑之笑了一下,“冇啊,冇事。”

    第60章 食之味 “沒有這張臉,這雙腿、這腰………

    棠妹兒乘坐總裁專梯下樓, 黃伯早已等在車旁,見她過來,他提前一步, 為棠妹兒拉開車門。

    后排座位上沒有人, 棠妹兒坐進(jìn)去問:“靳生呢。”

    “靳生下午外出, 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家了, 我接棠大狀你過去與他匯合。”

    “哦,晚飯去哪里吃。”

    “就在家里吃。”

    爭執(zhí)過, 又和好,在這樣的時間節(jié)點上, 紅酒牛扒燭光晚餐才是正配, 沒想到, 靳斯年約了她一頓便飯。

    晚高峰時段, 有些堵車, 在交流道多等了兩個紅燈,三十分鐘后, 車子泊入山頂宅邸的車坪上。

    管家過來開門,棠妹兒把兩只皮包一并交給他,然后往客廳走,靳斯年剛好從二樓下來,她問, 是什么味道。

    “應(yīng)該是你家鄉(xiāng)的某種香料吧。”

    靳斯年只是請了一個做貴省菜的廚師來家里, 沒想到他帶來的食材過于新鮮,又腥又辣的味道,猶如生化武器原地爆炸,味道從廚房飄到餐廳,隨后彌散在整間屋中。

    靳斯年從一樓躲到二樓, 聽見動靜下樓來,只見棠妹兒一臉陶醉,眼睛盯著廚房。

    “一會兒就能吃了,你不用這么急吧。”靳斯年走過來。

    棠妹兒心思都在別處,“我想去看看今晚吃什么。”她抬腿要走。

    “Mia。”他叫她。

    人總要有點良心,棠妹兒返身回來,親了親他臉頰,作為回報。

    “謝謝靳生。”

    靳斯年勾了一下嘴角,是滿意的神色。

    難得吃到家鄉(xiāng)味道,棠妹兒挑食的毛病暫時治好了,她吃了不少,靳斯年雖然吃不慣,但今晚以她喜好為主,他也嘗試著動了幾筷,但被辣到失語。

    原來,出汗、紅耳根、太陽穴爆筋并不是靳斯年在床上的專屬,吃辣也可以達(dá)到同樣性感的效果。

    吃過晚飯,兩人在花園里散步,避過除草的工人,他們?nèi)滩蛔≡谝活w結(jié)了果球的木荷樹下接吻。

    被太陽曬熱的樹干,溫度還在,棠妹兒脊梁貼上去,感覺自己像兩面慢煎的一片蘋果。

    果肉被高溫烤得發(fā)軟,一點點溢出汁|水,猶如靳斯年的手,在她襯衫下做的事。

    天剛剛黑,深紫色的天幕邊緣透著一線天光,將夜不夜。

    棠妹兒仰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呼吸尚未完成一圈循環(huán),就迫不及待側(cè)頭去找靳斯年的唇。

    只是飯后甜品的水準(zhǔn),沒做到底,但棠妹兒真絲襯衣皺得厲害,她索性脫掉,只穿一件黑色吊帶背心。

    溫?zé)岬娘L(fēng)吹過來,催得人慵懶。

    泳池邊的躺椅上,棠妹兒頭貼在靳斯年大臂,問他:“廚師你從哪里找來的。”

    “做得不地道么?”

    棠妹兒說:“不是……其實這位大廚做的菜,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里,我一次都沒吃過。”

    “那你吃什么長大的?”

    “洋芋,就是你們所說的馬鈴薯,通常,我會用一小顆馬鈴薯,蘸一大碗辣椒末,咽下去的每一口都讓我依依不舍。”

    好像是第一次聽棠妹兒講她成長的細(xì)節(jié)。

    不像苦難的介紹,卻像一部美食紀(jì)錄片。

    靳斯年笑了一聲,“除了窮,你小時候看似挺快樂的。”

    “嗯,啞巴爺爺給了我很多溫暖。”棠妹兒感念片刻,才說,“小時候人家當(dāng)我是小狗,看我可愛,會施舍我食物,是后來,長大之后的這副皮囊給我惹了很多麻煩。”

    “我看這副皮囊挺好的,不然你拿什么在紅港立足。”

    “我靠才華立足。”

    “沒有這張臉,這雙腿、這腰、這一對……你的才華我根本不想要。”

    他故意輕佻地向下瞥,半露的雪球,在男人黑色襯衣包裹的胸膛下,已經(jīng)擠壓變形。

    棠妹兒雙手去捂他眼睛,“靳生原來你這么庸俗的。”

    兩人同時輕笑一聲,靳斯年拉下棠妹兒的手,把人往懷里攬了攬。

    靳斯年:“反正這個廚師我準(zhǔn)備留下了,你想家的時候,叫他給你做辣椒洋芋吃。”

    “嗯。”

    避開繁華霓虹,山頂上的星子格外明亮,云絲慢慢流淌,明日大概是個好天氣。

    “靳生你的小時候呢,有人說你挑食嗎。”棠妹兒一時有感,問出口的話未經(jīng)大腦,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趕緊抬頭去看靳斯年。

    好像沒有觸到什么了不得的雷點,靳斯年淡淡開口,“傭人們不敢評價我,長輩們、也不會在意我是不是挑食。”

    長輩們是一個很寬泛的詞,除了他作為外室的生母,大約還囊括了祖父、父親和真正的靳太。棠妹兒在想。

    她有些后悔,不該把話題引到這里,但強(qiáng)行結(jié)束,似乎也不好。

    她斟酌著不太敏感的問題,問“那你最喜歡吃的菜是什么?”

    “你要給我做嗎?”靳斯年是開玩笑的語氣。

    他們都知道,棠妹兒廚藝一般,對此也沒什么上進(jìn)心,可她卻說,“你講出來,我就可以做,只要好好準(zhǔn)備,不信弄不好……等你生日的時候做給你,怎么樣。”

    靳斯年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棠妹兒差點忘了:“在一起這么久,還不知道你生日是哪一天。”

    她撐著身體,坐起來,面向他的一側(cè),耳垂上的珍珠,瑩瑩潤澤。

    勝過天上的星。

    靳斯年的情緒翻涌了一下,“我的生日……還很遠(yuǎn),到時候告訴你。”

    到時候,如果你還想幫我過生日的話。

    ——

    今年夏天好像沒下過幾場雨,氣溫就轉(zhuǎn)涼了。

    棠妹兒從靳家老宅出來,忽然感知到秋天,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單薄的開司米裹在身上,根本擋不住山間的風(fēng)。

    風(fēng)衣忘在屋子里,她返回去取,沙發(fā)扶手上除了衣服,老爺子坐在那里,背影一動不動。

    棠妹兒雖然是老爺子欽定的遺囑律師,但這么久過去,老爺子并沒有和她談過具體內(nèi)容,不知道是不是不夠信任的緣故,她偶爾上門來,仍然在做無關(guān)緊要的事,陪老人家種花,亦或是讀報紙。

    今天也一樣,棠妹兒幫老爺子串佛珠。

    她年輕,眼神好,穿好的珠串松緊合適,老爺子拿到手里一掂,十分高興。

    此刻,老爺子手里正握著那串珠子,沉陷沉默中,不知在想什么。

    紫檀珠粒撞擊寂寥的聲響。

    棠妹兒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擾,她站了一會兒,老爺子慢慢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了她。

    “你怎么沒走?”

    “我的外套忘記拿了。”棠妹兒走過去,拿到衣服。“您如果沒事吩咐,那我先回去了。”

    老爺子叫住她,“我近期想去一趟昭明園,Mia,你幫我安排一下吧。”

    昭明園葬著靳小姐,又要到她的忌日了,棠妹兒明白老爺子的悲傷從哪來,所以她沒多問,直接說好。

    “我一會兒就給昭明園的負(fù)責(zé)人打電話,約好時間,我陪您去。”

    老爺子沒說什么,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沉默著。

    棠妹兒放輕腳步退出來。

    棠妹兒沒有開車回家,下山的路口打轉(zhuǎn)向,她直接去了靳斯年那。

    無他,靳斯年那里有她喜歡的廚師,所以最近她都在靳斯年家吃晚飯。

    靳斯年有應(yīng)酬不回來也沒關(guān)系,棠妹兒吃完就走,有點把他家當(dāng)食堂的意思。

    今天,她前腳進(jìn)門,靳斯年的車緊跟著駛?cè)胪ピ骸?br />
    棠妹兒到門邊迎他,接過司機(jī)遞過來的文件袋,她問:“今天靳生怎么回來這么早。”

    “怕你吃窮我,所以回來看著你。”

    靳斯年脫掉外套往里走,棠妹兒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會開玩笑的靳生了,她跟在后面,莫名想笑。

    “吃一點東西而已,我不知道原來靳生這么小氣的。”

    幼稚的斗嘴,在靳斯年這里,只有一回合的機(jī)會,他揉了揉棠妹兒的頭,直接上樓沖洗。

    三十分后,靳生洗完澡,晚餐正式開始,一邊菜色精致清淡,一邊濃油赤醬,餐桌上涇渭分明,棠妹兒和靳斯年各吃各的,算是相安無事。

    晚餐后的時間,才是靳斯年寸土必爭的環(huán)節(jié)。

    棠妹兒被他從后面穿進(jìn)來的時候,內(nèi)心是懊惱的,她喏喏地說,“我愿意道歉……”

    靳斯年把她肩膀往下按,完全臣服的姿勢,從他的角度看她,沖擊視覺極大,“今晚你表現(xiàn)得很好,為什么道歉。”

    “因為,我剛剛說靳生小氣。”

    靳斯年笑了一聲,“究竟是我們兩個誰小……”說著,他竟然牽著她的手,逼她去摸兩人關(guān)聯(lián)的地方。

    手指觸到的一瞬間,羞恥感簡直爆炸。

    一直以來,棠妹兒看不到畫面,所以不清楚女人侍奉男人這一說法的真實含義,直到她摸到,才對諂媚一詞有了充分了解。

    靳斯年緊盯那里,故意放慢進(jìn)速,看她一點點變化。

    “有人吞到鼓腮,你說是你小,還是我小。”

    棠妹兒火速抽回手,頭埋羽毛枕,恨不得溺死在男人目光里。

    今晚只做了一次,因為棠妹兒自尊心受傷,說什么她都不想再來一次,靳斯年笑笑,不逼她。

    入睡比平時早,睡得也沉,所以凌晨4點管家來敲門的時候,棠妹兒還以為天亮要上班了。

    她惺忪著睡眼,坐起來,問,“怎么了。”

    靳斯年已經(jīng)披上晨縷,回身看她一眼,“不清楚,我去看看。”

    他沒叫她繼續(xù)睡,這就很反常。

    臥室門開一道縫,走廊里的光切進(jìn)來,靳斯年在光束中站了一下,管家請他移步書房。

    秋夜透著蕭瑟,森涼的好像不止是溫度,還有恐懼。

    棠妹兒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靳斯年離開時的腳步,透著殺意。

    過了一會兒,靳斯年回來了,神色沉靜,不用他說,棠妹兒的手提也帶來了消息——

    “你好棠大狀,我是靳老的秘書,請你現(xiàn)在立刻趕到養(yǎng)和醫(yī)院,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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