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雪佛蘭的速度在減緩了一瞬后又再次提了上來,赤井秀一的目光通過后視鏡瞥向遠遠被甩在身后的白色身影。
如同殘破的娃娃一般。
馬自達和保時捷都停在了那人的身邊,沒再追上來。
卡梅隆膽戰心驚地透過后車窗看去,夜色深沉,視野受限,其實也看不出什么。
“赤井先生,他……不會被摔死了吧?”
赤井秀一:“不會。剛剛車子的速度已經降了下來,他跳下去的時候也有護住自己的要害翻滾泄力,不會死。”
但重傷是逃不了了。
這算什么?特意裝成人質幫他撤退就是為了把自己搞成重傷嗎?
卡梅隆斟酌了下,猶豫著問:“赤井先生,那個人……是喜歡你嗎?”
這個猜測很合理啊!!
如果不是喜歡,為什么又是在打斗中手下留情,又是自愿當人質,還說什么“第一位的摯友”(這話他都對赤井先生說不出口),甚至冒著可能會死的風險幫赤井先生截停追擊者(雖然有部分原因是他不想被FBI抓走,但卡梅隆自問他無論如何做不到這種程度)。
這很愛了啊!
赤井秀一沉默了,他竟然找不到反駁卡梅隆的理由。這個原因確實能解釋萊蒙這一系列的反常舉動。
因為想見他,才會在明知這次會面很可能是個陷阱的情況下依然赴約;為了確保自己不被抓走,叫了被騙到愛慕自己的琴酒和波本來支援,但又怕他真的受傷而自愿成為人質。
或許是心有不甘,才會故意在和琴酒的通話里做出和他的曖昧模樣,像小貓伸出爪子撓兩下那樣給他添點兒不痛不癢的堵。
再往前細究,萊蒙從一開始就對他的態度最特別,那些隱秘的偏愛赤井秀一不是沒有注意到。
而且萊蒙格外在意他和明美的關系,總是說些希望兩人能白頭偕老的怪話。
那時候只當他是個怪人,未曾深想。赤井秀一真的沒想到,于萊蒙而言,自己竟是他第一位的摯友。
那時的神色,在那么危急、生死攸關的時刻,謊言沒有必要。
所以是因為知道他不會喜歡同性,才后退一步,默默祝福嗎?
赤井秀一表情復雜,他默默把剛剛意外拽下來的藍色御守收進口袋。
……等下次見面,再好好還給他吧。
唉,真是一份令人感到棘手的感情。
在道路轉彎處,雪佛蘭一個大漂移,車身傾倒,被打開的車門順著突然的力道關上。赤井秀一通過后視鏡看到了另一輛馬自達。
這輛車……是不是跟了他有一陣了?
“卡梅隆,坐好。”
……
給圓光樹這個身份購置車輛時,諸伏景光一下子想到了警校時的事情。
那時候受鬼冢教官所托,幾人幫忙停放他人寄存在警校的車,就是一輛馬自達RX-7FD3S,他的幼馴染zero特別喜歡,后來去組織臥底時,zero便添置了同款車型。
諸伏景光也很喜歡這款馬自達,但是為了避免被組織察覺到他和幼馴染有太多相似之處,他最終選擇了另外的車型。
后來假死離開組織,那輛車大概也早被組織回收,變成了廢品。
無端想起那時候的事,等回過神,諸伏景光已經下了訂單。一輛黑色的馬自達RX-7FD3S。
他確實仍然喜歡這款車型。
無論是諸伏景光還是諸伏高明的身份,都沒有在看到知花裕樹受傷時停下的資格。諸伏景光看到幼馴染的車子停在了那里,他相信zero會照顧好小樹,沒有猶豫,將油門一踩到底追在萊伊那輛車的后面。
那個男人竟然把小樹害成那個樣子,不可饒恕!
諸伏景光狠狠咬牙,在組織里練出的車技此時派上了用場,車窗外景色飛速閃過,車輪幾乎和柏油路擦出火花。
副駕駛的諸伏高明看向此刻頂著一張陌生的臉生氣的弟弟,微微嘆氣,“景光,冷靜,窮寇莫追。”
聽到哥哥的聲音,諸伏景光暴起的情緒漸漸降下來。
對,哥哥還在車上,他不能把哥哥牽扯進這些事。
黑色馬自達慢慢在街邊停下,諸伏景光看著那輛雪佛蘭逐漸駛遠,兩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朝身邊看去。
“抱歉,哥哥,一碰到小樹的事情我就容易失去理智。”
諸伏高明沒有說話。
和本以為已經死去的弟弟再次見面,初時的巨大喜悅退去后,只剩下那些不堪的想法像被潮水拋上岸的魚一樣在陽光下暴曬。
——我當然感同身受。
他一樣如此。
弟弟就在身邊坐著,諸伏高明卻滿腦子都是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白衣服沾滿血跡的銀發少年軟軟地倒在馬路上,一截雪白的手腕盛著流動的月光,像玻璃般脆弱易碎。
他又一次看著他在自己眼前受傷,卻什么都不能做。就好像他能帶給對方的只有噩運。
“景光。”諸伏高明叫了弟弟的名字,卻沒想好該說些什么。
諸伏景光微微趴在方向盤上,看著哥哥。
“我之后會去確認一下小樹的狀況,無論怎樣都會告訴哥哥的。我知道對高明哥來說,小樹也像弟弟一樣,你一定會擔心他。”他頓了下,隨后若無其事地別開目光,“哥哥,時至今日,我依然很喜歡小樹。如果有一天小樹愿意和我在一起——”
“哥哥會祝福我們的吧?”
……
[【傷害回避】已生效,已為使用者免除80%的傷害沖擊。]
聽到技能生效的聲音,知花裕樹很是驚喜。
【傷害回避】可隨機免除使用者受到的50%~100%的傷害沖擊,按照他一貫的運氣,知花裕樹原本做好了50%的準備,沒想到居然是80%!
所以說人真的不會一直倒霉。
80%的傷害沖擊被免除,知花裕樹跳車滾了一圈只是蹭破了一些皮,看著流了不少血,其實并沒有傷筋動骨,要不了幾天就能好。
之所以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短暫強化】的副作用。
不過這個身體虛弱的副作用也就是讓他有點腿軟腳軟,問題不大。
知花裕樹還想著等琴酒和波本過來的時候做個鬼臉逗他們一下,讓他們知道自己只是在耍FBI玩。
但是等兩人真的下了車靠近他的時候,半趴在地上的知花裕樹微微抬眸看了眼兩人的臉色。
知花裕樹:“……”
背后忽然就起了冷汗。
有種偷boss東西,剛進對方房間就被逮個正著的感覺。
好難看的臉色。
這時候做鬼臉會死的。
知花裕樹輕緩地移回目光,叫起系統,讓懵懵的阿統迅速幫他切斷能量供應,如愿昏睡過去。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按照約定,三個小時后,系統給知花裕樹接上了能量供應。
系統:[一段時間不見,你又在作什么死?]
剛被敲醒就看到孩子滿身血,系統差點cpu報廢,一不小心就回憶起一些知花裕樹過去的豐功偉績。
果然還是得看著他。
好在它和母星提交的申請已經通過,接下來就可以不用那么節省能量了。
不過這個消息還是等等再告訴知花裕樹,不然這小崽子還不知道要接著作什么大死。
知花裕樹不高興了,[我才沒有作死,我很認真地在尋寶。]
只要等萊伊成功逃脫的消息傳到宮野明美的耳朵里,這個任務就算完成了。他超努力的好吧。
知花裕樹正躺在[小樹苗]醫院的病房里,他睜開眼,先看到了雪莉。
穿著白大褂的少女手里拿著記錄本,瞥了他一眼,神色十分復雜,似乎有些……憐憫?
“你醒了啊。”
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憐憫的味道更重了。
他醒過來不好嗎?知花裕樹感到奇怪。
雪莉按住試圖起身的知花裕樹,“躺著別動,待會兒給你上藥——哦,不是我給你上,是他們。”
他們應該是指琴酒和波本。
知花裕樹偷瞄了一眼,琴酒的臉色還是陰沉得可怕,波本稍微好一些。金發男人還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好像沒那么燙了。”
那是自然,接上能量供應,燒很快就能退去。
不過都三個小時過去了這兩個人怎么還在!
知花裕樹顫著嗓音小聲說:“雪、雪莉,我自己上藥也可以的。”
雪莉的目光更加憐憫,攤了下手,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
知花裕樹快哭了,“雪莉你才是醫生吧,要不……”
“我不要!”不想死的雪莉快速說,“我還有別的事,有情況你們再叫我。哦對了,病房隔音很好,如果要叫我,記得按床頭的鈴。”
茶發少女對兩個男人點了點頭,無情地走出了病房。
知花裕樹欲哭無淚。
怎么連可靠的雪莉小媽媽都放棄他了,再搶救一下啊!而且這時候為什么要強調病房隔音好?!——雖然這是當時改裝醫院的時候他特別要求過的。
琴酒冷笑了一聲,“這時候知道怕了,剛剛怎么敢直接跳下車?”
看到萊蒙就那么沒有生氣地倒在地上時,琴酒真的氣到差點吐血,幸好波本稍微檢查了一下,確認他沒有受重傷。
看起來是憑借高超的技巧和運氣避開了要害。
盡管如此,琴酒也氣得夠嗆。
有機會救下他的時候裝看不見,偏偏選擇最孤立無援的時候自殺式地逃脫。
就算真的被FBI抓回去又怎樣,還怕他找不到辦法把他救回來嗎?
竟然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還不如牢牢地鎖起來,看他還敢不敢這么做。
知花裕樹被琴酒可怕的目光嚇得一哆嗦,咬住下唇,又被波本掐住下巴迫使他松口。
金發男人語氣溫柔,“別咬。別擔心,只是給你上點藥。你身上的擦傷都處理過了,但是還有一些淤傷得好好揉開才行。”
知花裕樹稍稍被安撫住。
琴酒在心里對裝模作樣的波本一陣嗤笑,明明心里和他一樣怒火中燒,想把人狠狠教訓到下不來床,卻還是能壓著怒火,人模狗樣地哄著人放下戒備。
心臟的情報人員。
鑒于兩人都清楚現在最緊要的是給知花裕樹處理傷,順便嚇嚇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盡管互相看不順眼,也短暫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琴酒忍住了沒把波本直接扔出去,波本也忍住了,讓琴酒來主導這場教訓。
知花裕樹身上那身被血弄臟的衣服已經換成了病號服,也不知道是誰換的。
現在那身病號服的上衣被剝了下來。知花裕樹軟著手腳只能讓人為所欲為。
雪白的皮膚上紅痕和淤青淤紫縱橫交錯,一部分是跳車導致的擦傷,還有一部分是和萊伊的戰斗中被對方打出來的。
知花裕樹的痛覺閾值很高,除掉他有意無意想撒嬌的時候,一般的傷很少會讓他覺得疼,但他皮膚白,很容易留下痕跡。
紅紅紫紫的底下還有些久遠的淡色傷疤。那是屬于原本的知花裕樹的傷痕。
知花裕樹抽取的獎勵【香檸檬身體乳】是有祛疤功效的,但因為那款身體乳留香特別持久,用一次能抵將近一年,知花裕樹用了幾年也才用了一丟丟,身上的疤幾乎一點也沒淡下去。
不過知花裕樹自己并不在意這個。
但琴酒用藥油給他揉開淤青的時候,手指似乎總有意無意碰過那些痕跡。
大手滑過腰窩,力道加重。
那里也有傷嗎?
知花裕樹捂住嘴,擋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嚶嚀。他覺得不太對勁,這真的只是在上藥嗎?
[阿、阿統——]
系統:[我知道,非禮勿視,我先下了。]
它也覺得老是不好好愛惜身體的知花裕樹得被好好教訓一下,它沒有那個功能,只能讓人類來了。
[不是,阿統!]
銀發少年嗚咽了下,臉頰升起薄紅,因為知道琴酒在生他氣,自知理虧不敢反抗,也沒有力氣反抗,只能伸手去抓好像更好說話的波本的手求救。
“波、波本,我知道錯了。”
波本溫柔地抓著他的手,淺金發被白熾燈的光照著,柔順地在眉眼間垂下弧度。蜜色皮膚天然帶著溫暖的顏色,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落入男人早就鋪設好的陷阱。
“但是你當時聽到我在鳴笛示警了吧?為什么還是跳下去了?”
在琴酒揉開淤傷造成的疼痛中,波本只輕柔地拂開知花裕樹被汗水沾濕的鬢發。琴酒古怪地看了這男人一眼,越發覺得情報人員惡心了。
“別擔心,只是問問你,我不會生氣。”
知花裕樹暈乎乎地被引導著說了實話。
“因為我很厲害,不會有事的。”
第102章
銀發的單純小狐貍還不知道已經踩中了獵人的陷阱,依然振振有詞。
“事實勝于雄辯。厲害的萊蒙選手成功逃離了FBI的魔掌,只是擦破了點皮。”趴在床上任琴酒在他背部上藥的知花裕樹作出深沉臉,“些許風霜罷了。”
知花裕樹真情實感地覺得自己很厲害,視野所限,完全沒看見背后兩人表情的變化。
安室透被他氣笑了,眼前人雪白的皮膚上遍布可憐的紅痕和青紫,他這邊心疼得要命,而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剛剛還軟著嗓音說“知道錯了”,此刻就一副“我真厲害”的模樣,一口氣梗在喉間。
他哪里是知道錯了,分明是趨利避害,先潦草地認個錯,以為事情翻篇了就馬上原形畢露。
恐怕還在洋洋得意。
以為他們看不出來,他是故意想放走FBI嗎?以他往日的性格,被挾持的時候怎么可能那么乖,不把FBI手咬掉都算是他今天吃太飽。
還有那個可惡的FBI!知花裕樹都幫他們到這個地步了,他居然還眼睜睜看著他跳車。
是,就算是知花裕樹自己要跳,他那么厲害一個男人難道就想不出阻止的辦法嗎?!
一肚子鼓脹無法發泄的氣被壓在海面之下,面上安室透仍然是一臉的似笑非笑。
降谷零可以在這時候罵知花裕樹不懂得愛惜自己,波本卻不能如此,何況是在琴酒面前。
但波本自然有波本的處理辦法。
安室透瞥了眼琴酒,見對方臉色沉得可怕,卻沒有要說話的樣子,只坐在另一側床沿慢條斯理地給知花裕樹揉按腰側的淤青。
呵,裝模作樣。
好在病床夠大,并不顯得擁擠。
目光重新落回床上,安室透拎起知花裕樹纖細的手腕。完全使不上力氣的手腕軟軟垂落,好似被狠狠蹂躪過的模樣。
安室透冷哼一聲,“只是擦破點皮?”
他微微俯身,知花裕樹感覺到熱燙的氣息從身后覆上來,一只蜜色皮膚的手落在臉側,這個姿勢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男人身下。
背肌舒展,滿是強勢的壓迫感。
明明只是被抓住了一只手的手腕,知花裕樹卻感覺渾身過了電一樣,更軟了。也使得揉按到小腿的那只屬于黑的手更明顯。
他不敢被安室透發現自己走神了,咬牙將注意力拉回手腕。
男人大拇指的指腹重重碾過他手腕內側,“那你自己動一下試試?”
身下的人瞥過來不服輸的目光,手指微微攥起,抖了抖手腕,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去。
“嗯?你剛剛動了嗎?”
知花裕樹:“……”
可惡金漸層!
知花裕樹覺得委屈,他本來就沒有受很重的傷,用不上力氣只是因為【短暫強化】的副作用,但又沒辦法說,搞得好像是他的錯一樣。
而且就算受傷又怎樣,他都算好了,死不了的。
安室透垂眸,剛剛他便隱隱察覺到知花裕樹似乎四肢使不上力氣,如今果然得到驗證。
這不像是受傷所致,更像是被下了藥。
“你中了FBI的藥?”
知花裕樹一愣,果斷點頭,“沒錯,都是壞FBI!”
對不起萊伊,反正你已經背很多黑鍋了,再多背一個也沒什么……兩清了兩清了!
只要你能活著,下次見面還是好朋友!
他跟著罵了FBI反倒讓安室透更加生氣。
“FBI這么對你,你還幫他逃走?!”撐在臉側的手掐住了下巴,降谷零的惱怒和關心在嘴邊轉了一圈,吐出的是波本陰狠沉郁的怒氣。
“知花裕樹,誰允許你又在身上留下別人的印記?”
比起愛意和珍惜,這話聽起來更像是自己所有物被染指的憤怒。
而降谷零真正想問的,是你能不能好好愛惜自己——在琴酒和知花裕樹兩個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垂下的淺金發遮掩下,眼眸里才泄露出幾分真實情緒。
他應該等到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再好好和知花裕樹溝通,可看著他這副樣子,實在忍不住罵幾句。
而一直皺眉忍耐等波本做完惡人的琴酒聽到這番話,唇線微微勾起了一下。
別人的印記。
情人節那天他也刻意在萊蒙身上留下了印記,波本一定看到了吧。
手下揉開淤青的力道忽然沒能控制好。
他當然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揉到了哪里,床上正和波本對峙的人微微哆嗦了下,快速扭頭捂住嘴悶下低吟,又裝作是想打哈欠的樣子,以為沒人能發現他的敏感。
安室透:“……”
他瞪了琴酒一眼,警告:“你下手輕一點。”
知花裕樹看不到的目光里傳達出更復雜的意味——我知道你在偷偷摸摸干什么,收斂點。
琴酒冷笑一聲,“關你什么事。”
琴酒也煩得要死,原本以為的兩人約會變得奇奇怪怪,遲早會被他弄死的萊伊先不說,這個波本也賴著不走。
琴酒頭一回這么希望一個組織成員是臥底或者叛徒,這樣他就有了理由直接崩了。
但波本心這么臟一個情報人員,控制欲比他還強,說他是臥底實在不像。
嘖,麻煩。
琴酒的這個回復反倒提醒了知花裕樹。銀發少年苦巴巴皺在一起的眉頭忽然舒展。
對哦,他明明是波本的前輩,和黑同級,黑都不怕波本,他干嘛要怕他!
渾身酸軟的知花裕樹強撐著支起一點身體,回眸看向剛剛還騙他說不會生氣的可惡金漸層。
“黑說的對,波本,這關你什么事?我自己的身體,我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我又不怕疼,我就算把自己折騰死——啊!”
知花裕樹呆住,震驚地睜圓了眼睛,仿佛水洗過的灰色眼瞳有點茫然,似乎不敢相信剛剛發生了什么。
波本掌摑了他。
從車上跳下來滾了一圈后,知花裕樹身上到處都是蹭傷,沒幾處特別完好的皮膚,屁股那里算一處。
現在那里也不完好了。
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病號服褲子布料,突兀地痛了下,然后是微微的熱度上升的感覺。
并不算重的力道,但他皮膚白容易留下痕跡,那里肯定浮起了指印。
安室透一怔,也沒想到自己會打下去,實在是被氣昏了頭。
被當做無價之寶看待的人輕易把“死”字掛在嘴邊,就像他不管不顧從車上跳下來時一樣。
如果不是運氣好,他完全有可能脖頸折斷、頭骨碎裂……他明知道當時他就在后面不遠處看著。
看著他如何摔出來,如何沒有聲息地倒在那里。
這個沒良心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他去檢查他的身體狀況時是如何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的。
光是想象可能會失去他這件事都足夠將他逼瘋。
但安室透并不后悔打這一下。
他知道,因為過往的經歷,知花裕樹其實不清楚到底怎么正確地愛自己、愛別人。他想教會他,而教導,有時候很難和懲罰脫離開。
如果不讓他記得疼,這個膽大包天的人下次絕對還敢繼續玩命。
安室透調整呼吸,看上去就好像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他冷哼了下,說了句“不是不怕疼嗎?”,完美扮演著一個掌控欲過高的……變態形象。
安室透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被琴酒嘲諷似的瞥來一眼。
——下手輕一點?
管好你自己吧,控制狂。
知花裕樹緩了一陣子,大腦才完全理解了“波本剛剛掌摑了他”這個事實。
因為從相識以來,波本在他面前都很溫柔,盡管他老是吐槽波本道德水平不高,但那些從來不會針對知花裕樹,所以他才沒有防備波本會對他這樣。
雖然以他目前的狀況,就算防備也還是會被打吧。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應該委屈、生氣的,但是對上波本那雙狗狗般的紫灰色下垂眼,他只覺得心虛、膽怯。
甚至想趴下去,翹高一點,讓他再打幾下,直到他消氣。
不對不對,好可怕!這是什么公安新開發的精神控制類招數嗎?
邪惡金漸層恐怖如斯!
而邪惡金漸層默默地將襯衣袖子一點點挽了起來,看起來像是準備大干一場。
不是吧?真的還要打?
知花裕樹驚恐地捂住屁股。
——我不要屁股開花!!
知花裕樹撈住琴酒的手臂撲到他懷里,眨巴幾下眼睛,可憐兮兮地告狀,“黑,他打我。”
琴酒從剛才起就在等著這一刻,和他很久以前的料想一樣,有波本這種心黑的情報人員做對比,萊蒙一定會自己走到他的懷里,要不是萊蒙現在四肢用不上力氣,說不定今天還能看到波本血濺當場。
那他一定會把今天列為紀念日。
知花裕樹將近一米八的身高,骨架卻不算大,腰窩更是恰到好處地凹進去,琴酒不止一次地想過做的時候,兩只手掐住他的腰,等他顫顫巍巍想逃的時候再撈回來猛地進犯得多爽。
琴酒的身體比知花裕樹大了一圈,他輕松把人圈在懷里,手指扣在腰上,啞著嗓音道:“別怕。”
他的目光往下,停在病號服的褲腰處,往下是剛剛被打過的地方,此刻貼著他的腿,似乎是還有點疼,知花裕樹沒有完全把重量壓下來,一半的重量落在他胸口。
琴酒眸色變深。
打下去的感覺應該更爽。他早就想試試,不過早就知道萊蒙會因此生氣。讓情報人員當壞人,他來安撫的感覺也不錯。
他揉了揉知花裕樹的腦袋。
真乖。
挽起袖子只是想看看有沒有真的傷到知花裕樹的安室透:“……”
所以說這家伙真的欠教訓!
抬頭看看抱著你那個人的表情啊笨蛋!!怎么能把琴酒當成好人?!!
琴酒瞥了努力壓抑火氣的金發男人一眼,貼在知花裕樹耳邊問:“要不要我幫你殺了他?”
雖然殺掉波本,后續會非常麻煩,但如果萊蒙想要,他會為他實現。
他手里拿著伯萊塔,那是最后跳車的時候知花裕樹從名叫卡梅隆的FBI手里搶回來的——知花裕樹肯定不能讓黑送他的東西被FBI拿走。
知花裕樹心頭一跳,微微偏頭躲了點,“不、不用了。等我好了,我會自己報仇。”
“但他下手太重了。”大手不滿地將腦袋按回來,嗓音低沉,“疼嗎?”
安室透忍不住了,“琴酒,你少在那里挑撥離間,我只是讓他長長記性。”
琴酒還是一副令人作嘔的好人樣,“你弄疼他了。”
安室透罵道:“呵,你是他媽嗎,這么慣著他。”
掐在腰上的手驟然用力,觸及了被萊伊踢出的淤傷,知花裕樹悶哼了下,悄悄忍下去。
琴酒和安室透頓時停下來,看向他。
安室透顧不上再罵琴酒,“還在疼嗎?”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又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控制欲太強。
孩子不懂得愛惜自己可以慢慢教,也沒必要一定靠疼痛長記性。
這種事如果被hiro知道肯定要罵死他。
安室透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但知花裕樹已經很了解他了,一看就知道這個人在后悔反省。
他一下子又可以了。
不再忍痛,故意讓眼淚啪嗒嗒往下掉。人還往琴酒懷里又縮了縮。
“好痛,波本太壞了。不要看見你。”
第103章
鬧騰了一陣子,知花裕樹也困了,琴酒和安室透沒再折騰他,放他躺回病床上休息。
真是累極了,一會兒便沉沉地睡去。
今晚萊伊叛逃的事情還沒完,琴酒還得去找boss匯報這件事。
萊伊很受boss看中,是近幾年最出色的組織成員之一,結果居然是FBI的狗,boss絕不會輕易饒了他,接下來估計會持續下令追殺萊伊。
琴酒當然樂見其成。
“Boss之后可能還會派人向你詢問情況,你知道怎么說吧。”今晚的事情組織這邊一共只有三個參與者,boss不會只聽他一面之言,大概率會再從波本這邊了解信息。
就像當時在洛杉磯追殺山口高志的任務一樣。
任務要求原本是需要萊蒙親手殺掉山口高志,但最后是由琴酒代勞的。琴酒覺得這并不能說明萊蒙就對組織不忠心,他不過是有些沒用的善良而已,他親自找出了山口高志的位置已經足夠了,只是boss太敏感。
年紀大了的人就是容易想的多。
那時候琴酒還是靠一個人情才換得波本替萊蒙隱瞞,結果一段時間過去,善用蜂蜜陷阱的情報人員自己也掉進了萊蒙的彀中,這回倒是不用再欠人情了。
但更讓琴酒覺得頭疼。
仿佛藏在最深處保險柜里的珍寶被入室搶劫犯盯上了。
殺也沒法殺,只能看著他在眼前晃悠。情報人員就是人品低劣,明知道是別人的東西也想搶。
琴酒冷冷地瞥了波本一眼。后者對上他的目光,臉上依然掛著那個煩得人想撕開的假笑。
“放心,我知道怎么說,不會讓萊蒙被牽扯進去。”金發男人似乎有意挑釁他,“誰讓我很喜歡他呢。”
惡心。
琴酒挑起嘴角,“是嗎,但他剛剛可是說了,不·要·看·見·你。”
波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琴酒舒服了。
……
知花裕樹一口氣睡到了日上三竿。
【短暫強化】的副作用要持續三天,身體還是軟軟的使不上什么力氣。而且過度勞累的肌肉這時候才開始后知后覺地變酸,光是從床上坐起來這個動作就難受得他眼泛淚花。
屁股上被打的那一下其實只是當時輕輕痛了下,就算是氣急,波本也不可能真的傷到他。
他的目的是教訓他,而不是弄疼他。
但知花裕樹才不管那些,他說還在痛就是在痛。
知花裕樹也沒有真的生波本的氣,身為組織最聰明的人,他怎么會不知道波本只是關心則亂。但是,只要抓住了這個道德制高點,波本就不敢再教訓他不顧自己安危的事情。
計劃通!
而且他當時也是真的稍微有被嚇到。雖然力道不重,但一下子就勾起了一些bdsm的回憶。
那時候挨的巴掌才是真痛,能把屁股打到紅腫熱燙。
所以就算心底相信波本有分寸,不會舍得弄疼他,也會害怕的啊!
總之,就是金漸層太壞了!
從早起就不給波本好臉色。
雖然把波本特意給他做的西班牙馬鈴薯蛋餅吃完,熱紅茶也喝得一滴不剩,但是一句話也不和他說。
這是非常殘忍的冷暴力。
雪莉面無表情地給他檢查身體,“外傷不是問題,養幾天就好。但是你的身體數據一直都很混亂,很難分析出來FBI到底給你用了什么藥。考慮到那個該被放干凈血做成干尸的男人的目的,大概率是安眠藥那類,只是因為你的特殊情況才出現了特別反應。目前看來沒有大礙,觀察兩天看看會不會被代謝干凈。”
她最后頓了下,瞥了眼杵在旁邊認真聽講的金發男人,強調:“這幾天注意不要有任何性行為。”
波本愣了下,隨后輕笑著點頭:“不愧是hell angel的女兒,真是細心,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知花裕樹:?
是錯覺嗎,金發男人每次進入波本狀態的時候人格底線就會進一步降低,好像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
這家伙該不會私下真是喜歡玩bdsm的D/OM吧?
又一次對上紫灰色的眼睛,知花裕樹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安室透:“……”
這個變態的標簽在知花裕樹那里暫時是別想撕下來了。
安室透將他特意開車回別墅那邊拿過來的游戲機放到知花裕樹的枕頭邊,“別光躺著睡覺,有力氣了就起來玩會兒游戲。”
還是不搭理他,但眼神忍不住地偷偷往游戲機上飄。
發現他在看,又冷哼一下轉到另一邊。
意識到這樣又把屁股暴露給了他,又連忙捂住,兇巴巴地轉回來。
可愛得過分了。
安室透微微松開點領口透氣,覺得自己在這里他還要生悶氣,便拿上了吃干凈的餐盤出去。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研究室,和旁邊的小型醫院由一道門隔開。研究室有單獨的廚房,研究員們平日想自己做飯的話就可以使用。
安室透就是借用研究室的廚房給知花裕樹做了早飯。
他端著餐盤進去的時候,雪莉正在里面煮咖啡。
看著那位以神秘莫測名聲在外的情報人員安安靜靜地清洗餐盤,感覺還有點樂在其中,雪莉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知道hell angel?”雪莉問道。
Hell angel,那是她媽媽曾在組織里流傳的稱謂,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再提及。
不過波本作為情報人員,知道這個也不奇怪。
“嗯,不僅知道,我還見過她。是位很溫柔漂亮的女士,令我印象深刻。”波本停下手里的動作,對她勾了勾唇角。
雪莉冷哼了下。
這男人長著一張格外顯年輕的臉,看不出年紀,但估計不會超過三十歲,怎么會見過她媽媽?
估計只是想討好她,指望她在萊蒙那里幫他說點好話。
但不得不承認,波本夸得她心情很舒暢。
而且光從表面看,波本這家伙總比琴酒要好一些。
雪莉總感覺琴酒會是那種玩膩了就把人殺了的類型。
現在他還在興頭上問題不大,但他那種男人怎么可能長情,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逐漸失去興趣。
萊蒙可不是那個變態男人的對手,她得幫萊蒙找個后手。
“少在我這里來這套。”雪莉將煮好的咖啡倒進量杯,端起來抿了口,“所以呢?你怎么惹他生氣了?”
古怪的表情轉移到了安室透的臉上,他等著少女咽下這口咖啡才說:“把他屁股弄疼了。”
“咳咳!”雪莉放下量杯,嗆咳著罵道:“你們竟敢在我的研究室……”
不對,昨晚琴酒也在這里,以那個男人的脾氣,怎么可能允許自己看上的人在眼前被人……
三個人一起也不可能,雪莉不會小看組織里這些男人的占有欲。
那就是在這之前的事情。
看來她之前的強調果然有必要。現在琴酒不在了,誰知道波本會不會在病房里繼續。
她知道有些情報人員私下玩得最臟最花了。
波本的人品先不說,人是長得真好看,肯定少不了往他身上撲的。
雪莉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Top killer和情報人員,萊蒙就不能招惹幾個正常的嗎?
哦,組織里沒有正常人,那沒事了。
唯一正常那個蘇格蘭還死了。
安室透誠懇求教:“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別那么生氣嗎?”
態度很好,雪莉的表情慢慢軟化。
她從冰箱里拿出一瓶飲料。
有時候雪莉覺得萊蒙這個人是有點騙錢的本身在身上的。
隔壁的地下醫院成立后,迅速在里世界打響了名聲,因為私密性強、安全度高、設備專業、醫生靠譜,很多里世界的人慕名而來。
萊蒙便趁機在隔壁賣起了她以前研制出的多口味營養液。
成本并不高的營養液裝進瓶子和易拉罐變成了s牌特供能量飲料,因為口味豐富(且奇怪)而大受歡迎。
雪莉身為技術股東也得到了大筆分紅,于是閑得沒事的時候她就對飲料進行了新的改良。
其中一款是專門為萊蒙做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特制飲料檸檬茶。
但雪莉摸不準萊蒙在飲料上的偏好,一直沒有拿給他。
“嘗嘗看這個。”
謹慎的情報人員略微猶豫后稍微抿了口。
“怎么樣,符合他的口味嗎?”
安室透想了想,“他應該喜歡更甜一點的口感。”
雪莉:“那加點糖?”
安室透搖搖頭,“單純的甜會破壞已有的口感,有蜂蜜嗎?那種綿密的甜或許更合適。”
雪莉找出一罐蜂蜜,看著蜜色膚色的金發男人皺著眉頭認真地在那里一點點試驗甜度。
如同面對著能改變人類世界的科學研究一般,而目的只是找出那個人或許會喜歡的分界線。
萊蒙又看不到,他沒必要演戲。
雪莉慢慢放下心。
至少此刻。
他超愛的。
……
另一邊,知花裕樹正在和終于鬼混回來了的系統生氣。
知花裕樹:[哼,你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為你另有新歡,不要我了呢。]
系統大呼冤枉:[萊蒙大人明鑒,小統對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鑒!]
知花裕樹又哼了聲,操縱手下的小人狠狠吃下一串金幣。
系統:[其實我這次真的是有正事。]
知花裕樹嗯哼了聲表示自己在聽。
[我前段時間將我們已經找回的寶物做好了清單,發回給向母星的時候附帶提交了申請,說明了我們這邊的情況,希望母星那邊能提供一些支援。]
[所以申請通過了嗎?]
[嘿嘿,當然!誰會忤逆萊蒙陛下?]
系統也不知道這個申請能不能通過,怕空歡喜一場,所以直到申請通過才敢和知花裕樹說起這件事。
知花裕樹知道系統在哄自己,還是忍不住笑了下,停下游戲,[所以那邊提供了什么援助?]
系統賣了個關子,直到知花裕樹忍不住開始催促,才說:[小樹,你可以提前復活啦!]
游戲機從手心掉了下去,知花裕樹愣住了。
[小樹?]半晌沒等來反應,系統疑惑地叫了聲。
床上的人終于回神,猛地彈起來,像條魚似的來回撲騰,伴著嗚哩哇啦的傻叫和傻笑。
[小樹小樹冷靜啊!!]
完了!孩子樂傻了!
撲騰的魚完全聽不見了,直到樂極生悲,發軟的四肢支撐不住,翻出了床沿,啪地摔到地上。
知花裕樹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捂住發痛的屁股。
——我、我的尾椎骨啊!
系統:[呵。]
……
安室透端著特調蜂蜜檸檬茶回到病房,推開門,一怔。
本以為會在打游戲的銀發少年趴在床上,腰肢塌下去,屁股尖微微翹起。
聽到聲音抬眸看過來一眼,又把腦袋埋回枕頭里。
蔫搭搭的。
安室透把檸檬茶放在床邊桌子上,猶豫著問:“還在痛嗎?”
過了一會兒,以為又要被無視時,發出悶悶的聲音。
“痛死了。”
安室透抿了下唇,“……能讓我看一眼嗎?”
已經過了一晚上還在痛,他實在有點擔心。
沒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知花裕樹的羞恥閾值迅速拔高,經歷的事情多了就這點好處。
他趴在枕頭上,生無可戀,“你看吧。”
安室透走回門口把門鎖好,又走回來,“失禮了。”
他按住纖瘦的腰肢,手下的肌肉驀地一緊,又緩緩放松下來。
這是一種信任的表現,安室透心里變得一片柔軟。
他往下扯掉一點衣服,露出軟肉,雪白的皮膚上紅彤彤的痕跡刺得人眼疼。
安室透開始懷疑人生。
原來他昨晚那一下打得這么重嗎?
銀發少年委屈巴巴地扭頭叫了他一聲“波本”,咬著嘴唇說:“好疼。”
安室透瞳孔地震。
花明明這么乖——
他還是人嗎?!!
第104章
知花裕樹是故意撒嬌的。
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波本又喜歡他,這么可憐巴巴地看過去,不信邪惡金漸層還能狠得下心繼續責怪他。
似乎效果太好了,金漸層滿臉自責,看上去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其實那倒也沒有必要。
知花裕樹盯著波本的手,生怕他真的打上去。
“……抱歉,是我沒控制好力道,不,是我不該用這種方式……花,你打回來吧。”
知花裕樹:嗯?
他往上一看,眼珠子轉了轉,明白過來。
波本不知道他剛剛摔下了床,恐怕還以為是他昨晚打出來的,難怪看到他又摔到屁股居然沒有繼續教訓他。
他現在手根本用不上多少力氣,肯定不可能打回去。
知花裕樹自然有別的詭計,他垂下掛水珠的眼睫毛,裝模作樣地說:“波本是壞人,我不是,我不會讓波本痛。”
哼,愧疚死了吧波本!
可憐的波本被萊蒙大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知花裕樹把腦袋悶回枕頭遮住控制不住翹起的嘴角,顫著肩膀嗚嗚咽咽地說:“都怪波本,波本太壞了。”
安室透被他哭得心顫,顧不上再回憶自己究竟用了幾分力道,“……嗯,都怪我。花,先給你上點藥?能好得快些。”
知花裕樹馬上拒絕:“不要,我自己來。不要波本幫忙!”
開什么玩笑!此刻褲子只被拉下來一點,露出了點屁股邊緣,要是全拉下去,被波本發現這是新傷痕就完啦!
現在還用不上力氣的萊蒙大人只能變成案板上的魚肉被可怕的金漸層翻來覆去爆炒!
太恐怖了。
安室透沒有堅持,傷在這種地方不想被別人碰很正常,更何況他還是罪魁禍首。他把藥放在知花裕樹手邊,背過身讓他自己弄。
剛剛那一下摔得很結實,知花裕樹碰到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疼。
不過他心情很好,這點疼也完全不影響。而且還借此小小報復了波本,一點點痛直接忽略不計。
系統:[冷靜下來了?剛剛你太興奮了,我話還沒說完呢。]
知花裕樹:[嗯嗯,阿統,你說。]
系統:[我剛剛說你可以提前復活,是因為母星那邊支援了一個治療儀器。你可以將儀器戴在身上,等儀器慢慢將你的身體機能完全修復就可以重新變回健康的,和許許多多普通人一般無二的正常小樹了,但是——]
知花裕樹的心提起來,一般來說,這種“但是”后面的話才是真正的重點,而且通常不太妙。
[但是儀器修復身體需要時間,在這個過程中你會陷入類似植物人一樣的昏迷狀態,直到身體完全恢復才能醒過來。根據我對你身體的評估,恐怕需要1到2年的時間。]
一兩年的時間以M741星云的時間維度來看不過是眨了下眼,但放在地球人類的身上可算得上不短的時間。
系統沉沉地說:[小樹,你要自己決定要不要用這個,什么時候用這個。]
知花裕樹等了一會兒,沒聽見系統繼續往下說,他驚訝:[然后呢?就這?]
他還以為怎么了呢,比起能夠重新擁有活著的健康的身體,這點阻礙算什么啊?還沒有組織的任務難。
系統小聲嘀咕:[什么叫就這,變成植物人兩年很麻煩的好吧。]
它倒毫不意外知花裕樹會選擇使用這個儀器,盡管嘴上不說,但它知道知花裕樹一直都在悄悄期盼著活過來的那天。
既然知花裕樹決定要提前復活,它這邊就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地節省能量了。
看著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系統心疼地順手幫他修復了。
感覺到身體各處隱隱約約的疼痛全部消失,知花裕樹一下子就猜到了是系統在幫他,[阿統你真好,我最喜歡你了!]
系統忸怩地應了聲[嗯。]
知花裕樹這邊太過安靜,聽不到聲音的安室透漸漸地升起擔憂,“花,你還好嗎?”
傷口雖然好了,但【短暫強化】的副作用還沒消失,知花裕樹穿好衣服,翻了個身坐起來,“沒事啦!”
安室透回頭就看到知花裕樹在朝著他笑,像是忘了剛剛還在和他生氣,興奮地撲騰了兩下,“波本,你看,我全好啦!”
安室透卻莫名心里一沉,走過去輕輕抓住他的手擼開袖子,發現昨天那些擦傷都已經愈合了七七八八。
就像當時他易容成蘇格蘭時身上中的槍傷一樣。
詭異的恢復能力,安室透并不覺得這是好事。明明剛剛屁股還痛成那樣,眨眼居然就好了。
但知花裕樹正開心,他沒有潑冷水。
金發男人端起床頭的蜂蜜檸檬茶遞給他,“這是雪莉為你做的特制飲料,嘗嘗看?”
知花裕樹接過來嘗了一口,眼睛刷地亮了。
甜絲絲的,真好喝!
嗚嗚雪莉真好啊。
安室透也笑了下。
不管怎么說,能開心就好。他實在見不得對方無精打采的模樣。
至于昨天的事,雖然知花裕樹拿自己冒險有錯,但要不是FBI想對他動手,他也不會出此下策……可惡的FBI!
安室透揉了揉知花裕樹的腦袋,銀發少年咬著檸檬茶的吸管抬眼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有一絲疑惑,“怎么了?”
“剛剛收到了朗姆的消息,在問我昨晚發生的事情。我得先離開一下,晚上再來看你。”
知花裕樹點點頭,“嗯,你去吧。”
安室透忍不住低頭吻了下他的眉心,啞聲道:“等我回來。”
……
知花裕樹躺回床上,拿被子悶住腦袋,掏出手機。
在蘇格蘭和諸伏高明的手機號之間反復猶豫了一會兒,點開蘇格蘭的號碼,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我沒事,別擔心。如果諸伏警官還在你旁邊,請也告訴他我沒事,也許他會相信昨晚只是我和朋友在演戲,都是假的,我只是演技太好太逼真O-O——萊蒙]
剛發出去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回復。
[諸伏警官那邊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好好養傷,我很心疼。——光]
知花裕樹的目光在“心疼”兩個字上頓了好一會兒,感覺眼眶涌起一點熱意。
哪怕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也有人在悄悄關心他,他再也不會是孤單一人了。
蘇格蘭真好。
諸伏警官也會心疼他嗎?他會相信演戲的說辭嗎?諸伏警官很聰明,知花裕樹覺得這樣騙不過他。那諸伏警官意識到他這個人混亂、黑暗又麻煩后,是不是就會討厭他了?
知花裕樹嘆了口氣,正要放下手機,忽然又有一條短信傳進來。是諸伏高明的消息。
[不可以因為我看到了你真實的一面,就又一次想拋下我。]
欸?
知花裕樹趕緊拿起手機,激情打字。
[我沒有!!]
青天在上,這是誹謗!
等了十幾秒也沒等到新的回信,知花裕樹按捺不住,又一次打出視頻電話。
……
放棄追蹤萊伊后,諸伏景光開車將諸伏高明送回了長野縣的公寓。天色已晚,諸伏景光干脆也在公寓里留了一晚。
以前身為蘇格蘭的時候怕被組織的人注意到,他連長野縣都很少靠近。如今變成圓光樹,基本已經遠離和組織有關的一切,也就不必再小心謹慎到那種程度。
出于和知花裕樹的約定,諸伏景光本不打算向哥哥透露太多細節。
結果剛一進門,諸伏高明便問道:“景光,你是從那個組織假死脫身了嗎?”
“……哥哥你連這個也知道?!”
雖然從小就知道哥哥料事如神,但輕輕松松又被看破仍舊讓諸伏景光十分無奈,總有種無論他多少歲,在哥哥面前都是長不大的弟弟的感覺。
諸伏高明一下子就看穿了弟弟在想什么,不過他不打算解釋太多。
假如讓景光知道他之前因他的“死”非常傷心,景光肯定免不了自責內疚——這沒有必要。
比起過去的事情,他更關心現在。
“今晚挾持小樹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那個……”諸伏景光在猶豫是否該讓哥哥知道和組織有關的事情。
諸伏高明嘆氣,“景光,就算你不肯告訴我,這件事牽扯到小樹,我也一定會去查的。”
諸伏景光:“……哥哥真的很關心小樹。”
沒事,沒事,哥哥關心弟弟嘛,很正常。
“我知道了,我會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哥哥的。”
為了避免哥哥將來無意中被卷入組織相關的事情,諸伏景光著重挑揀了對已知的組織成員的描述,尤其強調:“哥哥以后如果看到今晚開著保時捷的那個銀色長發的男人,一定要繞著他走!他是組織里最頂尖的殺手,代號為琴酒,為人非常冷血殘忍。”
諸伏高明沉思,“但那個人看起來似乎和小樹關系很親近。”
諸伏景光頓了下,艱難地說:“嗯,他……喜歡小樹,而且和小樹已經相識很多年了,小樹很信任他。”
諸伏高明俊秀儒雅的臉上蹙起眉峰,“我明白了,你繼續說。”
諸伏景光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和哥哥一起梳理了關于組織的已知信息。
臨近天明的時候,諸伏高明忽然說:“這么說的話,小樹最開始被抓走,并不是被直接抓去了你臥底的那個組織。”
從時間線來看,中間存在一定的時間差。這說明知花裕樹是后來才加入了那個組織。
“嗯,我以前試著旁敲側擊地問過小樹他加入組織之前的事。但他說自己不記得了,因為我在組織里的定位是狙擊手而不是情報人員,也不好再去找其他人打探,所以我也不知道在加入組織之前小樹到底在哪里……zero或許知道,但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問他。”
諸伏高明暗暗把這件事記在心里。
臨近中午的時候,諸伏景光終于收到了知花裕樹報平安的消息。
他松了口氣,把短信和回復都給哥哥看了眼,“高明哥,你也不用再擔心了,不過看樣子,小樹恐怕不希望高明哥知道這些……”
諸伏高明又沒說話。
諸伏景光心里生出忐忑。
當時在車里那個問題,哥哥并沒有回應他。
——如果有一天他足夠幸運到能得心上人青睞,哥哥會祝福他們嗎?
諸伏景光默默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沒意識到茶水太燙,舌頭頓時麻了一下,然后聽到哥哥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是有人撥進了視頻電話。
諸伏景光心里頓時生出極端不妙的預感,上次有這種感覺的第二天,他的臥底身份暴露了。
諸伏景光抬眸看向哥哥,后者垂著眼眸,像是在刻意避開他的目光,音樂自顧自響了幾秒后電話終于被接通。
他的心上人軟著嗓音叫哥哥的名字。
“高明哥,我冤枉呀——”
“我最喜歡高明哥了!”
第105章
一句話脫口而出,電話那頭還沒什么反應,系統先古里古怪地重復了遍:[最喜歡?]
呵,不是最喜歡阿統了嗎?
知花裕樹哄它:[系統,你又不是人,干嘛跟人類比,我最喜歡的人類有很多,但最喜歡的統只有你一個!]
系統覺得他得好好學學“最”這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這話倒說得不錯。它和小樹每天朝夕相伴,這些人類怎么比得了。
他們只是小樹的玩具罷了。
[系統,高明哥怎么不回我?]電話安靜的事情有點久,視頻上顯示出的那邊的畫面只對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知花裕樹心里有些忐忑,[是我不該這么說嗎?]
《十個小妙招幫你經營朋友圈》上是這么教的呀:愛說喜歡的人才討人喜歡。
難道他不討高明哥喜歡了嗎?
諸伏高明那邊手機的畫面上,銀發少年不安地垂下了眼睫。
諸伏高明看著他,把翻轉的鏡頭切回來,屏幕上映出自己的臉。他感覺到弟弟景光望過來的目光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得有些……幽怨,和小時候發現小樹更喜歡他的時候一樣的眼神。
諸伏高明平靜地說:“我知道,我是你最喜歡的哥哥,對吧?”
知花裕樹連連點頭,“是啊!最喜歡高明哥了!”
諸伏高明嘆氣,又淺淺笑了下,“算了,小樹,好好養傷,剩下的事情等你養好身體再說,好嗎?”
知花裕樹乖乖的,“高明哥,我真的已經沒事了,你看——”
知花裕樹扒下領口給對方看。鏡頭忽然靠近一片雪白,還有一點粉色凸起閃過去。
昨晚諸伏景光駕駛的馬自達并未緊緊跟著前面行駛的車輛,所以車里的兩人都沒有看到知花裕樹跳車那一幕,只看到了他昏倒在地上的場景。諸伏高明也拿不準知花裕樹到底傷勢如何,只是從對方視頻中透出的精神來看似乎傷得不重。
鏡頭拉近了后,能看到雪白的皮膚上有一些淺淺的血痂,確實并無大礙。
安下心的同時,諸伏高明不由喉嚨一緊。
那些雪白的皮膚映在眼底,變了味道。
……小樹似乎總會忘記他面對的不是單純的哥哥,這個人也會對他產生那些不可言說的想法。就算男性的身體大同小異,可心上人裸露的皮膚無疑會在心理層面帶來強烈的刺激,進而引起生理層面的反應。
愛一個人,理所當然會想要更親密的接觸——這本身即是人類表達愛意最浪漫的方式之一。
諸伏景光也坐不住了。
說什么呢?!
小樹在給高明哥看什么?
“好了,小樹。”諸伏高明啞著嗓音道,“把衣服穿好。”
“哦。”
知花裕樹莫名其妙地低頭看了眼,他就只露了個胸口而已,怎么感覺高明哥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
去游泳大家還只穿條褲衩呢,而且上次誤觸視頻通話他甚至連褲衩都沒穿。
不過上次是個意外,高明哥這種文化人的類型大概很保守,恐怕受不了他這種不拘小節的風格。
懂了,以后見高明哥多穿點。
諸伏高明看著知花裕樹慢慢把領口整理好,松了口氣,“等我下次去東京,再去見你。不要躲著我,好嗎?”
知花裕樹被他這么溫柔地詢問,迷迷糊糊地就點頭應了好。
知花裕樹覺得諸伏高明真是太倒霉了。被道具的debuff騙得喜歡上了他,小心翼翼反反復復地怕被他拋下,一句《十個小妙招幫你經營朋友圈》教的“喜歡”就能輕松哄好。
碰到他這么個大壞人的高明哥真的太倒霉了。
貪心的大壞人肯定不會放過送到嘴邊的獵物,“那到時候見,高明哥。”
視頻通話被切斷,房間又陷入安靜。
諸伏景光掩飾性地灌了一大口茶,“……小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哥哥呀,嗯,真好。”
他垂下眼眸盯著桌子看,無意識地數著桌布上的花紋個數。
諸伏高明:“但我對他的感情已經和少年時不一樣了。”
諸伏高明不想再隱瞞弟弟。
假如弟弟已經和小樹在一起了,他自然會將這些心思藏在心底,一生都不讓其他人知曉;然而小樹對他也并非全無感覺,盡管那種感情離他想要的還存在許多距離,但只憑著這些許光亮,無論接下來還要走多少步,他也會堅定地走下去。
他深愛那個人……那份感情不會比弟弟來得少。
諸伏景光:“……”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小樹……要不你還是繼續討厭男同吧?!這情敵也太多了!
他忍不住控訴:“哥哥以前不喜歡男性的吧?!明明第一次聽我說長大了想要小樹做妻子的時候很驚訝,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轉眼自己也這樣了!
諸伏高明表情古怪:“那時候小樹才多大,我如果那時候就有了這種感情,你就該把我抓進監獄了。”
諸伏景光沒被哥哥這個并不好笑的笑話逗笑,悶悶地說:“我不會把小樹讓給哥哥的。
諸伏高明蹙了下眉頭,“他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景光,慎言。”
諸伏景光低聲喃喃:“……所以說哥哥最可怕了。”
完全是小樹最喜歡的那個類型啊!
東大畢業生,頭腦聰明,學識淵博,為人知節守禮、正直善良,沒有一點被黑色污染的痕跡,長相身材也都是一等一的……諸伏景光都想不到哥哥能有什么地方不討人喜歡。
諸伏景光:喜歡哥哥和喜歡小樹都是一件非常絲滑自然的事情。
他現在的心情就和前兩天在千代田醫院走廊上遇到的護士小姑娘差不多。
護士小姑娘:“不好了,我喜歡的演員A和演員B被狗仔拍到一起約會了!不要啊!我是他們各自的唯粉,但沒辦法接受他們組cp啊!!”
他現在只能慶幸哥哥文質彬彬,沒有健身的愛好,所以沒有小樹喜歡的柔軟大胸肌,而且哥哥還不知道——
他要面對的情敵可不只是弟弟……
從這個角度看,他和哥哥之間的爭搶某種程度上來看也能算內訌了。
……
諸伏景光不便在諸伏高明身邊久留,中午的時候便離開了長野。諸伏高明下午來到警察本部。
大和敢助打量了他一會兒,“不對勁。很不對勁。”
諸伏高明淡然地任他打量。
上原由衣腳下一推,裝了滑輪的椅子往后滑了些許,她仰著腦袋打量了兩人幾眼,小聲問:“哪里不對勁了?”
大和敢助:“他今天一直在笑。”
大和敢助一手搭上諸伏高明肩膀,“看來這次去東京收獲很豐富啊。”
上原由衣眼睛一亮:“是告白成功了嗎?把人騙……不,追到手了?”
諸伏高明無奈:“那還差得遠,只是感覺到了……在他心里,我很重要。”
大和敢助迅速放下手搓了搓手臂。
太肉麻了!
孔明墜入愛河居然是這種樣子的!!
諸伏高明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上原由衣:“……”
雖然早猜到諸伏警官是那種純愛派,但沒想到他談個戀愛這么純情。這都多久了,居然才只到了這種地步。哪怕是換高中生來,這會兒也親上了!
“諸伏警官,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務必告訴我。”上原由衣真的很擔心按這個慢吞吞的進度,諸伏高明在躺進墳墓前能不能嘗到心上人的味道。
諸伏高明面對上原由衣的時候態度和緩了許多,“多謝。我確實有件事想請教你。我過幾天還要再去一趟東京和他見面,打算帶點禮物去,你有什么推薦嗎?”
大和敢助在一邊沉思了一會兒,“不對,孔明,我覺得你沒說實話。這么開心真的只是因為這個?”
他這句話說得嗓音有點大,惹得辦公室的其他人也看過來。
大和敢助微微瞇起眼,拿出審犯人的架勢。
諸伏高明不想被更多人關注,在大和敢助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近乎羞窘地承認。
“我發現他比起弟弟,似乎更喜歡我,夠了嗎?”
“嘖,恭喜啊。”大和敢助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目光里寫著:你小子整得真花。
諸伏高明額頭暴起青筋。
大和敢助還在繼續點火:“我聽說有些男人,喜歡的人只是笑了下,他就連孩子名字都起好了,孔明,你對此怎么看?”
上原由衣實事求是地說:“他生不了,諸伏警官不會有這個煩惱。”
諸伏高明:“……”
連上原都被敢助這家伙帶壞了!!
……
另一邊,研究所病房。
知花裕樹放下手機,跟系統商量使用修復儀器的具體時機。
所謂的儀器其實只是一枚戒指,戴到手上就能自動鎖死,不用擔心昏睡中被人取下。但即便如此,長達一兩年的昏迷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不過幸好有系統在。
如果有萬不得已的情況,系統可以幫忙關掉儀器,把他叫醒。
但這個修復進程一旦被打斷就沒辦法再接上了,所以最好還是不要讓這種情況發生。
一人一統討論著討論著,話題拐到了今晚吃什么上。
決定了晚上要吃意面后,【NPC心愿手環】又蹦出提示。
[太好了!您幫助NPC實現了她的心愿,獲得了一次向先知之魂提問的機會。]
看來是萊伊成功逃脫的消息終于傳到了宮野明美的耳朵里。
知花裕樹當即消耗了這次提問機會,向先知之魂詢問了下一個寶物的出沒地點。
[今天下午8點04分8秒,東京多羅碧加樂園門口西邊第三棵樹上。]
居然就是今天!
現在是下午1點多,距離預告時間還有6個小時,從這邊趕到多羅碧加需要1個小時左右。雖然四肢用不上大力氣,開車還是沒問題的,知花裕樹在腦海里刪除掉了把黑或者波本叫來陪他的選項。
至于雪莉,她還是不能開車的未成年。
知花裕樹又睡了一覺,下午5點的時候爬起來換衣服,之前那身衣服染了血沒法穿了,波本從家里給他帶了別的衣服。
但是那個幸運御守也找不到了。
知花裕樹來回翻了好幾遍,不得不放棄。
他心情有點低落,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求來的御守,但他很喜歡,就這么忽然丟了實在有些不舍。
可也沒有辦法,他一向倒霉,或許就是因此才留不住幸運御守。御守大概是去找更靠譜的主人了。
嘛,那祝它好運(惡狠狠)!
知花裕樹順利地從多羅碧加樂園門口找到了目標寶物,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研究所的研究員們今天很早就下班了,屋子里燈都關了,但走廊里燈還亮著。
知花裕樹推開病房門,耳朵敏銳地捕捉到黑暗中傳來的呼吸聲——
屋里有人。
第106章
知花裕樹按下門口的開關,啪嗒一下,驟然亮起的燈光驅散了一室黑暗。
他愣了下。
會在這時候來病房找他的,他以為不是波本就是黑,在開燈前就計劃好要怎么為自己沒有好好休息狡辯了。
來的人確實是黑,只是他身邊還有一位不速之客。
老人靠在沙發上閉眼假寐,等燈光亮起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
是組織的boss。
知花裕樹心底升出些許驚訝。
因為身體原因,boss常年需要輸液,專業的醫療團隊一直守在別墅為他檢查身體,用各種方法為他延緩衰老,他近幾年已經很少出門了。
距離知花裕樹上次見他,也隔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知花裕樹暗暗瞥去幾眼,明顯感覺到boss比上次見面更蒼老了許多,甚至眼球都渾濁了。
算了,糟老頭子年紀都這么大了,恐怕沒幾年好活,以后不偷他茶葉了。
“Boss大人,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老人兩手搭在拐杖上,慢騰騰地說:“聽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你知道,我一向最疼你。”
知花裕樹馬上叉起腰,得意洋洋地看向安靜站在老人身邊的琴酒,試圖用目光讓這瓶落后一步的酒感到羞愧和拜服。
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后者也不為所動,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挑了下眉梢。
“你眼睛不舒服?”
知花裕樹:“……”
討厭的黑。
他悻悻地收回目光,眨眼間又收拾好情緒。
“我知道boss最喜歡我!我又聽話又能打,還會賺錢抓臥底,組織離了我還怎么轉?Boss,什么時候讓朗姆退休,我來當二把手,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定會帶領組織做大做強,走向輝煌!”
Boss:“……這個事我們之后再說。”
他摩挲了下拐杖把手,忽然看了眼身旁銀色長發的冷酷殺手,“你和琴酒的關系似乎變好了。”
琴酒心里一緊,淡淡垂眸,"我只是懶得理會笨蛋。"
Boss咳嗽了兩下,耷拉著眼皮,用老年人特有的腔調慢慢說:“是嗎?”
“不是。”知花裕樹馬上接話,“黑在撒謊,他明明很喜歡我。喜歡得無法自拔了。”
琴酒:“……”
想反駁,但沒開口。他瞥了眼boss的臉色。
Boss:“……”
都產生臆想了,得趕緊給這孩子看看腦子了。
被打斷了一下,boss把原本要說的話咽回去,話題轉入今天要說的正事。
“我看了雪莉交上來的報告,說你中了FBI的藥,這兩天身體用不上力氣。我非常憂心,害怕組織未來的肱骨之才就這么被陰險狡詐的FBI造成不可逆的損傷,所以特意讓阿美莉卡那邊的研究團隊聯系了頂級的醫生為你做一次全面檢查。”
老頭子一邊說話一邊咳嗽,混濁的眼球微微一轉,盯著白凈漂亮的少年露出慈愛的表情,但因為那酷似烏鴉的長相而顯得分外詭異。
“醫生那邊時間很緊,你今晚就和琴酒一起過去吧,機票我已經讓琴酒買好了。”
“這么急嗎?”知花裕樹一愣。
Boss笑了下,“朗姆總說時間就是金錢,這話確實有點道理……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
15小時后,知花裕樹和琴酒一起降落在阿美莉卡紐約的機場。阿美莉卡的研究人員已經在機場等著了,接上兩人直接到了組織位于紐約的研究所。
知花裕樹的手腕戴上了智能監測手環,實時顯示著他的心率、血壓、血糖等數據,無論是時而30時而130的心率,還是時而40時而260的血壓都昭示著這具身體的不同尋常。
第一次遇見這種數據的醫生嘖嘖稱奇:“嘿伙計,你依然是個活人對嗎?這太神奇了!”
知花裕樹臉色白了一白,“呃,嗯。”
琴酒在旁邊冷冷道:“少說廢話。”
Top killer的殺氣不是蓋的,好奇的研究員和醫生們頓時噤了聲,安靜地準備檢查儀器。
知花裕樹暗暗松了口氣。
他心知肚明再怎么檢查也只能檢查出一些虛假的數據,可boss堅持不懈地讓研究員們以他為標準進行研究。
難怪銀色子彈項目這么多年幾乎毫無寸進。
知花裕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看了眼手環上亂跳的數據,多虧系統無微不至的幫忙與照顧,雖然死了這么多年,但自從變成微活狀態后,知花裕樹其實經常會忘記這件事,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又跑又跳又吃又喝,晚上也不必把自己關在恒溫棺材里(盡管他挺喜歡那個),表面上看和活人也沒什么區別。
但紊亂的數據提醒他,他確實不是個正常人。
一只手忽然蓋住了手環的屏幕,知花裕樹順著那只手往上看,對上了琴酒微微蹙起的眉頭和冷冰冰的綠眼睛。
“這有什么好看的?”在來來回回匆忙而過的研究員和醫生們偶爾投來的注視下,他壓低聲音威脅般地說,“再看,我就在這里親你。”
知花裕樹愣住。
一位普通路過的研究員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將近兩米的黑衣男人緊緊攥著漂亮銀發少年的手腕,從她的視角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覺得那個背影凌厲得像一道撕開空間的裂縫,將白熾燈的光都吸了進去,周身兩米自動形成真空帶。
該去通知檢查可以開始的醫生抬頭瞄了一眼,便假裝有事要忙的樣子匆忙離開。
銀發少年是那位大人下了直接命令要重點關注的對象,但看目前的狀況,沒有人會懷疑他可能馬上會死在黑衣男人的手上。
研究員聽說過琴酒的大名,但這是第一次見他。
男人比想象中更恐怖,不知道那個少年怎么招惹了他。
無論如何,要是少年死了,他們這些人也活不了,研究員鼓起勇氣走上前,正好聽到少年清冷溫柔的喃喃。
“……我的唇瓣親起來的感覺和你親過的其他人一樣嗎?”
研究員:??
這是在干什么?你們兩位到底是什么關系?
男人的身體僵住了,光從背影就能看出來他絕對是生氣了啊!!
她開始后悔上前了。
就算少年死了,他們這些人也活不了,但起碼不是今天就死啊!
“黑,等我做完檢查,你再親我一次,然后回答我這個問題。”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少年以一種機器人一般的口吻這樣說道。
然后他歪了下腦袋,研究員對上一雙溫暖的灰色眼瞳。
“身體檢查就麻煩你們了。”
“嗯?哦哦,不麻煩,不麻煩。”
研究員在他的笑容里暈乎乎地想:他也太好看了,像銀白色的……蝴蝶一般。
目光偏移,又對上想殺人一般的綠眼睛,她打了個顫,大腦迅速降溫。
那雙綠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研究員感覺他似乎像是在思考要不要順手殺了她這個聽到太多的人。
不要不要!她上有五個乙游老公要養,下有三個女兒待哺,不要殺她啊。
關鍵時刻,飆升的腎上腺素讓她張開嘴。
“你們兩個的銀發一長一短,看起來好般配。”
少年已經跟著別的引路的研究員離開了,沒有聽到她這句話,剩下的只有琴酒。
他淡淡瞥來一眼,又收回目光,抬腳跟上了少年。
研究員松了口氣。
……
想要盡快復活的念頭變得前所未有地強烈。
知花裕樹想要活過來,想要作為真正活著的人重新去感受這個世界。
和千千萬萬普普通通的人一樣,他也不會有什么差別。
或許那正是他一直期盼著的由無數平淡日常所組成的,奇跡般的未來。
檢查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血液檢查、尿液檢查、影像學檢查、心臟檢查……都是一些常規檢查。
這些檢查在霓虹那邊也能做,知花裕樹沒看出有什么特意來阿美莉卡做這些的必要。
難道boss在懷疑雪莉沒有記錄真實數據?那個多疑的糟老頭子確實可能這么想。
在等待最后一項檢查的間隙,知花裕樹朝琴酒問道:“黑,你知道boss為什么這么急著讓我來這邊做檢查嗎?”
“不知道。”
驟然得知boss這個決定時,琴酒也有些驚訝。
不過boss做下的決定向來不容忤逆,而且他也擔心陰險的FBI在萊蒙身上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腳,所以雖然驚訝,他還是很快應了下來。
反正做些檢查又不是壞事。
最后一項檢查是神經系統檢查,包括腦電圖和神經傳導測試。
知花裕樹坐在等候區慢悠悠打了個哈欠,坐了這么久的飛機又直接趕來做檢查,他真是有些困了。
琴酒心底暗暗嘖了聲。
還是那么嬌氣。
他正要把人按到自己肩膀上休息會兒,知花裕樹忽然朝他看過來。
“黑,boss最疼的是我。”
琴酒:這話你也信?怎么偏偏往床上騙就這么難。
“……嗯。”
知花裕樹垂下銀白色的睫毛。
“那個時候,boss把我撿回組織,我真的很感謝他。我有時候會想,如果你和boss沒有出現,我現在又會怎樣呢?就算僥幸沒有死透,大概也會很孤獨。我喜歡組織……”
琴酒無言以對。
“最后一項檢查準備好了,萊蒙先生,請這邊來。”
知花裕樹回過神,起身跟著穿白大褂的醫生和研究員一起走入檢查室。
雖然并非這方面的專業人員,但常年做檢查,知花裕樹不會認不出來,檢查室里的儀器并非是腦電圖和神經傳導測試要用的儀器。
系統做出判斷:[這好像是腦機接口設備,設備本身沒有危害,但……]
知花裕樹按照研究員的指示往床上躺。
系統驚訝:[欸,小樹,你都察覺到不對了還要做嗎?]
知花裕樹:[當然要做。這是boss的要求,我自然要滿足他,我是boss最看重的實驗體,他肯定不會讓我死的。]
研究員在對儀器進行最后一輪檢查。
知花裕樹看到儀器上印著一個小logo,顯示該設備屬于辛多拉公司。
他隱約聽說過這家公司,似乎是阿美莉卡很有名的IT公司。
這么說的話,這臺設備屬于腦機接口設備的可能性確實很大。
系統:[可是……]
唉,它家小樹還是太單純太善良了。
知花裕樹陰險一笑。
[等接口接上就啟動修復程序,讓我來給boss好好上一課!]
系統:[……]
孩、孩子長心眼了是好事。
[但是你變成植物人后不擔心boss會直接放棄你嗎?]
知花裕樹:[根據我對老頭子的了解,他不會的,他在我身上花了太多時間精力,他一定會更想搞清楚我身上發生了什么,更何況我不是真的變成了植物人,恰恰相反,在身體修復過程中我的身體數據應該會逐漸接近正常數值,他恐怕會覺得這次是歪打正著推進了研究進程……兩年的時間應該在他的耐心范圍內。]
知花裕樹考慮得很全面,系統放下心。
[而且黑就在外面,他會保護好我的身體的……應該吧。]
系統撓了撓不存在的頭,[但是你變植物人之前不用和他、還有你其他朋友說一聲嗎?]
知花裕樹驚訝,[這個不能說吧?]
系統想了,[那倒也是。]
知花裕樹:[反正最多兩年我就醒了,到時候再和他們解釋。我的朋友們都很好很好,他們肯定不會怪我的Ov<]
系統被知花裕樹說服了,[好,堂堂萊蒙大人,復活進程——啟動!]
第107章
切斯特頓·艾迪是辛多拉公司的技術人員,這臺名為butterfly的腦機接口設備便是他所在的小組研發的成果。它擁有極高的時間和空間分辨率,能實時記錄大腦的神經元活動,進而完成對大腦數據的采集。
經過反復實驗,設備的成功率已經穩定在了99%以上,搭配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術,他們可以實現對人類大腦的深度探索。
在社長的安排下,他來到這家研究所輔助這里的研究員們使用這臺設備,來采集某個人的大腦數據。
至于這些數據被采集后要被如何應用,切斯特頓并不關心。
這本該是很輕松的工作,花上一個小時就能完成。
然而設備連接上之后,從未想過的意外發生了。
“艾迪先生,沒有檢測到任何神經元活動!”
切斯特頓:“不要慌,檢查一下設備連接是否有誤。”
“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問題!”
“我來看看。”合作的醫生相川佑介繞過儀器走到床前,檢查了受檢者的心跳和瞳孔,“心跳很亂,考慮到他既往的情況,應該屬于正常范疇,但瞳孔渙散,可以判斷他失去了意識。是你們儀器的效果嗎?”
切斯特頓有些茫然,“我們以前從未碰到過這種狀況,一般來說在受檢者保持清醒的狀態下數據才更準確。”
相川佑介轉向助手,“給他點刺激,看看能不能把人弄醒。”
他面色沉凝,心臟重重地墜下去。此刻身處這間屋子的都是他的人,而他們都清楚,自己是在執行那位大人非常重視的一次私密任務,萬一出了差錯……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無論他們使用什么樣的方法都沒辦法將銀發少年喚醒,就好像他的意識在儀器啟動的那一刻被黑洞吸走了一般。
相川佑介下了命令:“重新給他檢查一遍身體,確認一下除了失去意識外有沒有別的問題。”
“是!”
……
檢查室外的走廊上,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逝去,琴酒的內心逐漸生出些許煩悶。
怎么這項檢查需要這么久?
足足兩個小時后,緊閉的門才打開,相川佑介從里面走出來。看到門口守著的銀發男人,他愣了下,隨后露出客套的笑容,“琴酒先生,您可以先去酒店等著,這邊的事情沒那么快結束。”
Boss給出的命令只是讓琴酒把萊蒙送進研究所,他沒必要一直等著。
琴酒沒有理會這個問題,他瞥了眼相川佑介的身后。銀發少年安靜地躺在床上,幾個醫生手忙腳亂地推出一架輪床,正要把人挪上去。
琴酒繞過相川佑介邁進去,“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醫生們被銀發殺手的凌厲殺氣震在當場,沒人敢吭聲。
相川佑介擦了下額頭的冷汗,暗暗在心里抱怨那位大人干嘛派琴酒過來,這男人太難相處了。
“是這樣的。萊蒙先生忽然出現了不明原因的昏迷,我們正打算重新給他做一遍檢查。”
不明原因的昏迷?
琴酒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死。
銀發男人靠近輪床,幾個醫生迅速后撤幾步,互相對視了了幾眼,誰也不吭聲。
琴酒低頭將萊蒙打橫抱起,輕輕放在輪床上。
“行了,快點去檢查。”
相川佑介松了口氣。
嚇死人了,他還以為琴酒要趁萊蒙昏迷直接把人殺了,而且他居然從對方抱起人的動作里感覺到了些許溫情?
他真是瘋了。
……
相川佑介確實是要瘋了。
病床上的銀發少年和三天前的狀態一樣,沉沉地睡在那里,對外界的刺激沒有任何反應。
年邁的老人拄著拐杖站在窗前,混濁的眼球轉動,垂下去盯著床上的人看。
相川佑介默默屏息。
這是他的大老板,國際跨國犯罪組織的boss烏丸蓮耶,給錢大方,要命也大方。
相川佑介覺得很冤枉,他幾個月前才拿到萊蒙的資料,這次也是第一次接觸他,檢查身體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道怎么會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辛多拉公司那邊也連夜對設備進行了好幾輪的測試,確定設備沒有什么問題。
經過反復研討,大家一致認為是萊蒙身體的特殊情況連接上腦機接口設備后產生了特別反應,這才導致他的意識暫時消失。
這其實怪不到他們身上。
就怕大老板不這么想。
良久之后,老人操著蒼老而沙啞的嗓音慢慢說:“既然他的大腦里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意識,那之前的計劃……是不是能提前進行了?”
相川佑介早猜到了大老板會有這個想法,裝模作樣地沉默了一會兒表現自己很重視地思考過,才說出早就準備好的答案。
“烏丸先生,恐怕不行。他現在的狀態近似于持續性植物狀態,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植物人。根據PET掃描結果來看,他的大腦并未受到損傷,目前還無法肯定到底是什么導致了他的昏迷,也無法確認他的意識能否回來。
“那個計劃的前提是一具健康的、做好了承接準備的身體……他現在這樣的狀態肯定不行。要確保萬無一失,最好還是等他醒來,按原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
烏丸蓮耶涼涼地瞥了他一眼,“他什么時候能醒?”
相川佑介擦了下額頭的冷汗,苦著臉說:“……這個還有待觀察。”
氣氛冷了下去。
相川佑介小心翼翼地提議:“您如果著急的話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先換個身體……”
被老人浸著寒意的目光一瞥,相川佑介噤了聲。
“別人怎么能比得上他。”老人感慨般輕聲道,“我最疼愛的就是他。”
相川佑介:“……”
那他還怪倒霉的。
不過相川佑介不管這些,錢給到位,他什么都敢干。
烏丸蓮耶嘆了口氣,“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或許可以嘗試把能夠提前的部分提前……”
……
昏迷的知花裕樹被秘密關在了研究所的最深處,層層門禁加持,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只有零星幾個研究員在來回走動。
一身黑衣的銀發男人靠在走廊的墻上,垂著眼眸。哪怕是放在阿美莉卡也足夠高大的身材和陰鷙的氣息照舊令人退避三舍,妮可拉·唐卻在稍作猶豫后走上前去。
“琴酒先生,這是今天早上給萊蒙先生做檢查的數據結果。”
琴酒微微抬了下眼皮,發現是前幾天那個被他放了一馬的亞裔研究員。
妮可拉·唐見他有反應且沒有生氣才敢繼續說:“今天的數據比前幾天有規律了許多,身上的幾處外傷也好得很快,目前的狀況還算穩定,您不用太擔心。”
“誰擔心了?”銀發男人冷著臉反駁,手上卻誠實地接過檢查單,一點一點認真地看過去。
妮可拉·唐:“……”
男人,天塌下來都有你嘴頂著。
里面的門響了下,妮可拉·唐驚了一下,快速裝作有事的樣子轉身離開。
琴酒抬了抬眼眸。
烏丸蓮耶在相川佑介的攙扶下從里面走了出來。
琴酒斂起眸子站直了身體,“boss。”
烏丸蓮耶看了他幾眼,“琴酒,待會兒陪我回霓虹吧,這邊已經不需要你了。”他頓了下,“有問題嗎?”
琴酒馬上說:“沒有。”
老人扯動嘴角的皺紋,露出近似于笑的表情,“我還以為你和萊蒙吵得時間久了,真的產生感情了。”
琴酒面無表情,淡淡地說:“您說笑了。”
烏丸蓮耶點點頭,“那就好。琴酒,你知道,我最欣賞你的地方,就是你從不會被感情這種可笑的東西左右情緒。別讓我失望。”
他又轉向相川佑介,“萊蒙這邊有情況的話隨時通知我。”
“放心吧,烏丸先生。”
琴酒又朝關上門的房間暗暗瞥了一眼,才跟上boss的步伐。
直到這個時候,他還以為萊蒙只是短暫昏迷一陣子,既然身體狀況很穩定,大概要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
這個要不了多久,一等就是20個月。
……
一年半后,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研究所最深處的房間里。
屋子里沒開燈,黑暗中儀器運轉的聲音滴滴答答,操作臺上偶爾閃爍幾下提示燈的光芒,忽明忽暗地映出少年淺淡的一點輪廓。
沉睡的銀發少年微微動了下指尖,緊接著銀白色的睫毛顫了顫,慢慢掀開、合上,再掀開。
呼吸沉沉地吐了出來。
他怔怔地望向黑暗中的天花板,好半天沒有再動彈。
監控室里的研究員竹田俊太通過夜視監控儀器注意到了這一幕,他沒當回事。
植物人存在睡眠-覺醒周期,在覺醒期,植物人偶爾會睜開眼,但那不代表他們恢復了意識,只是一種生理上的無意識反射。
之前也出現過這種狀況,竹田俊太以為這次也是一樣。
他是幾年前加入研究所的,一年前加入了這個項目,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另一個人輪班監測屋里那個少年的狀態,在對方出現異狀時及時通知負責人,也是他的上司,雪莉。
其實挺無聊的,因為少年大部分時候就那么沉沉地睡著,毫無反應。
他不知道少年為什么這么受重視,但不得不承認少年確實是個頂頂好看的人。
躺在那里,仿佛昏倒在海岸邊的漂亮人魚,有時候他看著監控畫面都能看入迷,然后心里就會有點傷感。
不知道這么好看的人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身體的各項指標由紊亂逐漸變得越來越正常,氣色也和一般的昏迷這么久的植物人不一樣,紅潤而有光澤,偏偏就是醒不過來。
簡直真的像童話故事里中了壞巫師魔咒的公主了。
而且還是很招男人惦記那種公主。
這一年多的時間,經常有一個銀色長發的男人和淺金發的男人來看他。兩人代號分別是琴酒和波本。
竹田俊太不關心也不在乎他們的名字,身為研究所普普通通的研究員,他離研究所背后那個組織的距離很遠。
為了性命著想,他也不想離太近。保持距離挺好的。
但竹田俊太敢拿自己的屁股擔保,這兩個男人絕對在惦記里面那個少年的屁股。可不是嘛,每次給少年清洗身體,都是這兩人輪流親力親為。
誰知道他們把監控頭擋住之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如果兩人都來不了,就會由他的上司雪莉代勞。
女孩子就文明多了,只是拿濕毛巾輕輕地幫人擦擦露在外面的皮膚。
看得多了,竹田俊太的臉上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些和年齡不符的慈愛笑容。
這才對嘛,臭男人離漂亮人魚遠一點!!
竹田俊太嘆了口氣,繼續盯著監控屏幕看,看著看著,眼睛越瞪越大。
不、不對,睡美魚怎么在動?他還下床了!等等,等等,睡美魚醒了!
竹田俊太手忙腳亂地跑出去,狂拍雪莉的門。
“雪莉小姐!雪莉小姐!”
里面正在等實驗結果的雪莉拉開門,蹙眉,“怎么了,這么慌?外星人終于入侵地球了?”
“不、不是!那、那個人醒了!”
雪莉一頓,馬上說:“去看看!”
她拿上手機,和竹田俊太交代,“小聲點,別聲張。”
竹田俊太也壓低聲音:“您放心,我懂的,我一看見他有動作,馬上先來通知您了。”
茶發少女三步并作兩步往前走,一只手先快速給波本發了條消息,然后撥出一個號碼。
萊蒙所在的觀察室在最深處,兩人花了點時間才走到。開門的時候,電話也接通了。
雪莉看著屋里的景象愣了下。
電話里傳出琴酒冰冷的聲音,“什么事?”
雪莉清了清嗓子,“咳,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她頓了下。
“好消息是萊蒙醒了。
“壞消息是他不見了。”
第108章
知花裕樹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漫長而黑暗的夢境,夢境里黑霧彌漫,他在霧里走了很遠很遠,遠到令他逐漸感到有些疲憊。
然后他聽到了系統叫他的聲音。
霧氣逐漸散去,他被聲音吸引,輕盈地向上飄去。
在睜開眼的前幾秒,他整個人還是懵然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種感覺很奇妙,眼前的世界浸沒在黑暗中,他能夠感覺到一具熱騰騰的、充滿活力的身體。
他能夠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身體,卻沒想好該如何掌控它。
系統的聲音很興奮:[小樹,修復進程總共花了20個月,比預計的最晚時間早了4個月,還不錯嘛,對不對?]
[嗯……]知花裕樹無意識地應了下。
隨著意識的逐漸回歸,大腦中的空白被他過往經歷的一切一點點填滿,這讓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顫了幾下。
好像是對身體發出的第一道指令,他慢慢移動目光,適應了黑暗的眼睛開始觀察四周。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景象,這里是實驗室。
嶄新的胃應該不會有任何毛病,知花裕樹卻生出淡淡的反胃的錯覺。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手臂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又跌回去了一下。
系統連忙解釋:[別著急,這是正常現象。剛修好的新身體還很脆皮,等你的精神和它磨合好就行了。你先好好養一段時間。]
知花裕樹緩了一下,再次撐著床板起身,細瘦的手腕仿佛一截玉似的。隨著他的動作,病號服的領子朝一側滑落些許,骨骼分明的鎖骨在雪白的尖下巴下若隱若現。
赤裸的腳踩在地板上。
好涼。
知花裕樹微微瞪大了眼睛。
和以前的感觸有著很明顯的不同,仿佛橫亙在他和世界之間的那層薄霧終于被抽走了,他實實在在地踩在了這個真實的世界之上。
好奇地踩了好幾下。
然后搖搖晃晃地起身,摸索著走到了門口。
實驗室的門從外向內打開需要指紋和瞳孔密碼驗證,從內向外則不需要。這讓知花裕樹的離開變得很簡單。
只需要按照系統的指示避開監控,很輕易就離開了研究所。
研究所位處深山,初夏時節的傍晚溫度很涼,冷風吹得銀發少年打了個寒噤。
他趿拉著從研究所翻出的一次性拖鞋朝深林里走去。
系統不解:[小樹,你干嘛偷偷跑走啊?你剛復活,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
知花裕樹叉起腰,[忽然醒過來,肯定要被當成珍稀動物圍觀,少不了又要來回做檢查,太煩了,先讓我自己玩會兒再說。]
系統:[但是……]
知花裕樹嗚嗚哭起來,[連最愛我的阿統都不讓我自己玩了!小樹太傷心了!!]
系統馬上改口:[沒有,玩!必須好好玩!讓你復活就是讓你好好玩的!]
知花裕樹輕輕勾起唇角,擦掉眼角的眼淚,笑著說:[好耶!]
系統:[……]
它是不是有點太慣著孩子了?
[你根本沒有在哭,對吧?]
知花裕樹頓了下,大聲嘲笑:[沒錯,阿統被騙啦!]
系統大叫:[壞小樹!]
壞小樹一步一步地走在密林里,有系統這個絕對靠譜的導航在倒不用擔心迷路,只是天太黑了,不得不一點點辨認腳下的路。
令知花裕樹稍顯驚訝的是,他是在紐約的研究所昏迷的,卻是在東京的研究所醒過來的。
系統把自己知道的情報告訴他:[你昏迷兩個月后,組織就秘密將你轉移回了東京,負責你的研究員也從相川佑介變成了他和雪莉兩個人。]
[原來如此。]
過了一會兒,知花裕樹疑惑:[相川佑介是誰?]
系統:[……就是你昏迷前最后給你做檢查那個醫生。]
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冷,打第三個噴嚏的時候,知花裕樹開始后悔沒有從研究所多順件衣服出來了。
這身體現在也太脆皮了,這么點冷居然就受不了了。
可惡,一定要讓這具身體明白現在到底誰才是它的主人!
知花裕樹抽了抽鼻子,[離市區還有多遠?]
[按你目前的腳程,大概再走2個小時吧。你要到東京去找誰嗎?]
知花裕樹想了想,[去找蘇格蘭吧,很久沒吃他做的飯了。]他興奮起來,忍不住打了噴嚏,[我現在可是活人了,說不定再吃他做的東西味道也會不一樣呢!]
系統沉默了。
他現在就希望蘇格蘭能狠下心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愛惜身體的樹,都是活人了還敢這么折騰自己!
它冷著壓根不存在的臉說:[是啊,可能會不一樣。天氣預報說今晚東京有雨,你最好快點走。]
……
研究所那邊,雪莉冷靜地對著電話說:“這件事瞞不了多久,明天早上相川佑介過來就會發現。”
琴酒吐出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殺意與惱怒,“是誰帶走了他?”
雪莉:“我們正在看監控錄像。”
竹田俊太苦著臉,手指搖搖晃晃地拖進度條,一邊想該把自己的墳墓買在哪兒,一邊顫著嗓音說:“是、是他自己離開的。”
昏迷了快兩年的植物人晃了兩下身體居然就能自己走路了,這合理嗎,這科學嗎!
要不把墳買在北海道吧,那里便宜點。
竹田俊太的聲音同樣透過聽筒傳到了另一邊,琴酒在短暫沉默后冷笑了下。
昏迷了快兩年,剛醒過來就敢偷溜,他最好祈禱自己別太快被他逮到。
雪莉還在火上澆油:“他刻意避開了監控,不知道是往哪個方向走了。”
琴酒狠狠咬了咬牙,深呼吸壓下翻騰的想把人馬上抓回來爆炒一頓的怒意,冷靜地說:“我還在阿美莉卡,回去需要時間,你先把這件事告訴波本,讓他去找人。你也安排幾個人沿著研究所周圍找找看,兩個小時后找不回來就把事情報告給那位大人,拖得時間太久他會生疑。”
琴酒現在還沒弄明白boss到底想從萊蒙身上得到什么。
長生不老。
沒錯,這正是組織追求的終極目標。而萊蒙確實是組織迄今為止得到的最接近成功的實驗體,但嚴格來說,他并不是組織實驗的成果,沒人知道他在那座島上是經歷過什么才得到了現在的結果。
這完全有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特例與奇跡。
這么多年來,組織嘗試復制出第二個案例,但從未成功過。
但boss依然沒有放棄萊蒙這條線。
琴酒不懂這些研究上的事情,只是殺手敏銳的直覺告訴他boss對萊蒙的態度似乎有一些說不明的微妙變化。
他和波本互相配合,將雪莉送回了研究萊蒙的項目組,就是想借雪莉的手搞明白boss到底想干什么。
但因為萊蒙一直處于昏迷之中,boss那邊也沒有別的動作。
而萊蒙一旦醒來,boss肯定會有反應。
琴酒特意將研究所一半多的人慢慢換成自己的人,就是希望能在萊蒙醒來后搶占先機,免得他不明不白被拿去搞什么危險的實驗,沒想到這個笨蛋竟然自己偷偷跑了!
昏迷了這么久,肌肉都萎縮了,還敢一個人大晚上的往山林里跑,他是真不怕自己不小心摔在哪里,摔斷了胳膊腿,昏倒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直到被樹林里的野獸吃得一干二凈。
就應該把他鎖在床上,屁股打腫,看他還敢不敢再這么干!!
男人氣得手背青筋暴起,煩躁地將手機扔到一旁。
現在是紐約時間早上5點13分。
他去隔壁把伏特加薅起來,冷冷道:“馬上回國。”
硬被人從美夢里薅醒的伏特加:“啊?現在嗎大哥?”
琴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行?”
伏特加:“……馬上!”
這股仿佛老婆帶著孩子跟人跑了還把家里房子都炸掉一般的怨氣是怎么回事啊?萊蒙昏迷時間太久大哥終于欲求不滿了?
……
晚上十點的時候,伴著一聲悶雷炸響,嘩啦啦的雨從天際落下。
松田陣平終于寫完了案情報告,穿上外套,拿起門口的雨傘,關門走人。他已經結束了在搜查一課的交流學習,回到了爆炸物處理班,生活逐漸回到了它曾經該有的模樣。
就像……就像那個人從未出現過一樣。
松田陣平撐開雨傘,噼里啪啦的雨滴瞬間砸向漆黑的傘面。他邁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不久前松田陣平剛買了車,只是今早出門前下了小雨,他忽然有了雨中漫步的興致,所以今天便沒有開車。
下班的時間太晚,街上只剩下零星幾個步履匆匆的行人,偶爾有車輛駛過,車燈打出細密的雨絲,又伴著車輪甩出的飛濺的水花轉瞬即逝。
衣服難免濺上些許泥濘,松田陣平沒有在意。
黑色的鞋子踩進聚成一洼的小水坑,離開后水面蕩起漣漪,又被淅淅瀝瀝的雨水濺花,倒映在水面中的這座城市微小的縮影也隨之如同鏡面般破碎。
在那難以彌合的破碎鏡面中,黑傘停住了。
昏黃的路燈燈光和雨水一起落在傘面上,伴著冰涼的夜風搖搖晃晃。
傘面之下,擎著傘柄的白皙手指指節緊緊用力,手背青筋鼓起。
在嘩啦啦的雨聲下,是被掩蓋的、驟然變得劇烈的心跳。狂亂更勝天邊雷鳴。
黑卷發男人的目光隔著層層雨幕落在街道的另一邊。
銀發少年渾身濕漉漉地蹲在街邊,一只手將一只臟兮兮的小貓抱在懷里,另一只手舉著一把透明雨傘。
昏黃的路燈同樣打在他身上,和雨絲一起勾出一道朦朧的光邊。
路燈似乎出了問題,一閃一閃,少年也因此忽明忽暗。
這絕對又是一場夢,松田陣平心想。
他不會來見他。
第109章
雨越下越大。
一輛淺綠色的出租車快速駛過,飛濺起的水花落下后,街對面的少年和貓都不見了,只剩下街燈仍像卡住的機器般一閃一閃。
松田陣平回過神,自嘲似的笑了下。
果然是夢啊。
自從上次在萩原家分別后,已經有近兩年沒有見過他了。無論是他還是萩的消息,甚至是萩媽媽的消息,都沒有收到過回復。
倘若只是換了號碼還好,但松田陣平很清楚知花裕樹不是那樣說不聯系朋友就忽然一聲不吭消失的類型。
就算真的是不想理會他和萩,他也不可能對萩的媽媽那么狠心。
一開始察覺到聯系不上他時,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試著找了他一陣子,但這家伙往日便神出鬼沒,唯一和他有聯系的千代田醫院也說他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現在的事情都是代院長在處理。
兩人實在是擔心他的安危,準備將他的事情當作失蹤案件上報時,收到了一封信。
沒有地址郵戳和寄信人,但里面的字跡很眼熟,來自他們那位畢業后就消失無蹤的同期——諸伏景光。
信的內容很簡單,告訴了他們知花裕樹沒有事,只是近期都無法和外界聯系,讓他們不要擔心,也不要插手,安全為上。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沒有相信知花裕樹沒事那句話,只是既然來信的是諸伏景光,他們至少知道公安在關注這件事,知花裕樹不是孤立無援的。
那之后兩人就放棄了繼續尋找。
也是沒有辦法,身為爆處組的警察,他們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稍有不注意,還可能會牽扯到無辜的人。
成年人,無論有多不情愿,都得故作成熟。
松田陣平捏著傘柄轉身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抬了兩下腳,又頓住。頎長的黑色身影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投下一道陰影。
陰影的盡頭停著一只小灰貓。
“喵~”
嗯?這只貓不是……等等,難道那不是夢?
松田陣平猛地抬頭,在雨幕里四處尋找。
“喵喵~”小貓又叫了兩聲。
“你在叫我嗎?”從沒養過貓的松田陣平猶豫著問。
小灰貓往前走,走兩步就回頭看他一眼,松田陣平跟上去,被小灰貓帶著在前面轉了個彎。
這是條小巷,一戶人家的屋檐凸出了一截,銀發少年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那把透明雨傘滾在一旁。
他渾身都濕透了,身上的病號服緊緊貼著身體,赤裸的兩只腳沾了泥濘,身子微微發著抖。后背弓起了點弧度,兩條手臂抱著膝蓋,臉埋了進去。
松田陣平頓時想起了當時為了貼合知花裕樹的愛好而強迫自己看的那些書里的形容。
——心臟像被綿密的針碾了過去。
身體的行動快過了大腦,松田陣平三兩步走過去,迅速脫下外套包住了他,將人緊緊抱在懷里。
發著顫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心口貼上來的有力心跳聲讓松田陣平終于確認。
這不是夢。
……
透明雨傘是路過某個地鐵站時好心大哥送的。
沒錯,溜出來的時候忘拿錢包了。
知花裕樹看著街上來來回回的出租車,心里那叫一個饞。不過就算有錢,其實他也不能坐出租。
因為他的特征太明顯了,絕對會被記下來,要不了兩天就會被組織的情報人員找到。
知花裕樹按照系統導航的路線,專門挑人煙稀少的路走。這場大雨雖然帶來了刺骨的寒意,但也給他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雨天人少,視線還容易被雨傘遮擋,有效降低了他被人目擊的概率。
就是真的好冷啊……
系統有點生氣:[都說你現在還在脆皮期,還敢這么折騰自己,生病了就老實了。]
“阿……阿嚏!”知花裕樹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那雙一次性拖鞋早在半路就報廢了,現在腳又涼又痛,難受歸難受,也挺新奇,畢竟活著才能感覺到這么真實的痛感。
這話知花裕樹當然沒敢和逐漸罵罵咧咧的系統說。
忍不住逗貓的時候又因為操縱新身體不熟練把腳崴了。
系統馬上在腦海里大哭大叫:[嗚嗚嗚嗚好痛好痛,小樹你崴得厲不厲害,嗚嗚嗚這該死的雨把我的樹淋成什么樣了!小樹要不然我們借個電話,打給蘇格蘭讓他來接你吧。]
崴腳的時候知花裕樹自己沒感覺很疼,但系統哭得太凄慘了,讓他覺得自己不跟著哭兩下好像很沒良心。
于是知花裕樹也把腦袋埋下去嗚嗚哭了幾聲。
系統哭得更大聲了。
知花裕樹:“……”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又死了。
系統的提議肯定是不行的。
借電話也會被人記住,都走到這里了,實在沒有必要。歇一會兒,他再堅持一下就能到米花町了。
知花裕樹打算等系統哭夠了再跟著停下。雨聲太大了,他沒聽到混在其中的腳步聲,直到一陣溫暖的氣息兜頭包裹住了他。
是檸檬的味道。
誰這么有品味,用檸檬味的洗衣液香水。
知花裕樹晃了晃腦袋,從那團衣服里把眼睛鼻子下巴都拔出來。
那個人正緊緊抱著他。
知花裕樹掙了幾下,對方微微松開些許,讓他看到了他的臉。
知花裕樹呆呆地啞著嗓音說:“松田警官?”
銀白色的濃密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眼尾暈開魚尾巴似的一片紅。
松田陣平用大拇指的指腹擦過他的眼角,抹掉那點淚漬。男人的手很熱,指腹有著常年拆彈形成的薄繭。
銀白色睫毛不堪承受般顫了顫。
“哪里受傷了?”他沉聲問。
知花裕樹下意識答:“崴腳了。”
松田陣平的手指往下,捏住他的腳腕來回晃了晃。
又濕又涼。
腳腕處只有輕微腫脹,踝關節活動范圍基本正常,看起來不算嚴重。
“痛嗎?”
知花裕樹搖頭。
松田陣平點點頭,“雖然不嚴重,也得盡快處理。先回家再說,我來背你。”
黑卷發男人背過身去,蹲在地上,黑色西裝外套套在了知花裕樹的身上,他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白襯衫,襯衫下結實的肌肉隱隱約約透出來。
他微微側過臉來看著他,“快上來。”
是命令式的語氣,知花裕樹下意識聽從,伏在了男人的背上。
后知后覺地說:“抱歉,松田警官,把你衣服都弄濕了。”
帶著濕氣的吐息噴灑在脖頸,松田陣平顛了顛背后的人,將他的姿勢調整好。
“笨蛋,你要道歉的事情多了,但這個可不算在內。”
……
松田陣平把知花裕樹和那只小灰貓一起帶回了家。
他背著知花裕樹,騰不出手來抱貓,但這貓很有靈性,他說了聲“跟上來”便乖乖地自己跟上了。
知花裕樹是第二次來松田陣平的這棟公寓,它看起來比上次更加冷冰冰了,起居室幾乎找不到什么人類生活的痕跡。
沙發是皮質的不怕被水弄濕,松田陣平先把知花裕樹放下去,“稍等,我去給你放熱水洗澡,很快就好。”
走進衛生間前,卷發男人又頓住,看過來,兇巴巴道:“乖乖待在那里,不許消失不見。”
“哦。”知花裕樹乖乖的,“我又沒有任意門,不會消失的。”
雖然一開始的計劃是去蘇格蘭那里,不過這邊也沒差別。最主要的是,他剛剛差點就凍迷糊了!
剛要凍迷糊就碰到了靠譜的松田警官,沒準兒復活后他的幸運E屬性也跟著刷新了!
以后就是幸運樹了,嘿嘿。
“阿嚏!”知花裕樹禁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松田陣平馬上從衛生間出來,打橫將他抱起。
浴缸里放了一池熱水,松田陣平直接把人放了進去,但是將受傷的那只腳的腳踝擱在了外面,單獨拿浸了涼水的毛巾纏了幾圈。
“今晚這里先別碰熱水,不然會腫得更厲害。”
一只腳搭在浴缸沿上,為了避免整個人倒進水里,知花裕樹不得不拿兩只手撐住浴缸底。
“可是這樣我怎么洗澡呀?”那身病號服還穿在身上,這樣子他連衣服都沒法脫。
“我來幫你。”松田陣平毫不猶豫地說。
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就拜托你了,松田警官。”知花裕樹沉聲道。
浴室里熱氣蒸騰,洗手池上的鏡子逐漸被氤氳的水汽糊上一層白霧。
松田陣平看了眼水下的那身病號服,上面沒有任何表明所屬的文字,動手去解扣子前,黑發警官抿了下唇。
“如果你需要我蒙上眼的話,我可以戴著眼罩幫你洗。”
知花裕樹:“沒事,我相信松田警官的人品。”
松田陣平無奈,“這和人品沒有關系。”他不想知花裕樹稀里糊涂地被冒犯,認真解釋,“小樹,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卷發男人在浴缸前半跪下來,一只手輕輕捏著腳跟固定動作,另一只手拿毛巾細致地將腳上沾的泥濘擦去。
濃密的黑色睫毛垂下,鳧青的眼瞳中透出的目光沿著腳踝一點點爬到被水汽熏熱的臉龐上。
將近兩年未見,銀發少年似乎更加好看了,仿佛明珠上的灰塵被徹底擦去,在浴室朦朧的光下漂亮得驚人。
顫動的眼睫如同一只只振翅欲飛的銀色蝴蝶。
松田陣平的呼吸被蝴蝶翅膀攪亂了,心跳也跟著紊亂不堪。
“這么久沒見,我對你的喜歡與日俱增,就像是炸彈的倒計時即將來到最后一秒,只差一線就會被引爆。被這樣的我看到你的身體,只要我還沒壞,就一定會有反應。”
比兩年前更成熟許多的警官冷靜地將自己攤開,嗓音沙啞。
“我不想嚇到你,也不想……讓你覺得惡心。”
第110章
知花裕樹的身子又往溫熱的水下沒了些許,撐著浴缸底的手微微發顫。熱乎乎的水把身體都泡軟了,腦袋也有些發脹,知花裕樹甚至都沒太聽清松田陣平在說什么。
他咕嘟嘟吐出兩口氣泡,掙扎道:“松、松田警官,撐不住了……”
松田陣平連忙跨進來一條腿撈起他,人倒進他懷里。成年男性的重量砸下來,卷發警官也支撐不住往后一倒,跌坐在浴缸里,兩只手不忘將懷里的人穩穩固定。
穩定下身體后,松田陣平連忙抬眸一看,松了口氣。
那只受傷的腳依然穩穩地搭在浴缸沿上,沒被熱水沖到。
但這個姿勢……
銀發少年的上半身被他兩條手臂圈在懷里,肩膀貼著鎖骨,后背嚴絲合縫地抵著前胸,柔軟的兩瓣正好貼在那里,水汽里包裹著淡淡的甜香。
“唔……”活動中難免碰到傷處的知花裕樹低吟了聲。
松田陣平的身體完全僵住,“……”
身體力行地證明了自己絕對所言非虛。
還沒習慣新身體傳來的敏銳痛意的知花裕樹注意力都在受傷的腳踝上,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身下的變化,只是下意識扭了扭被抵得不太舒服的身體。
“松田警官你把什么東西帶進浴缸了?警棍嗎?好硬……”
知花裕樹都要伸手把硌人的警棍拿出來了,被卷發警官一把攥住手腕。
“……別動。”
知花裕樹這才反應過來。
哦哦,是那個了。
“抱歉,我緩一下就好……”
聲音還算平穩,但黑色卷發下耳根已然通紅。
沒有人想在心上人面前這樣失態。
這該死的身體也太不爭氣了!是讓你立起來的時候嗎?呼,下去,下去……話說小樹的身體也太軟了,這個樣子就能被他完全圈住,往下一點就能掐住腰,而且好香……
知花裕樹眨巴兩下眼睛,從松田陣平懷里抬起點腦袋,實事求是地說:“松田警官,真的能好嗎?你好像更大了。”
松田陣平現在想把自己埋進水里清醒一下。
“咳咳!”知花裕樹喉嚨癢癢的,沒忍住咳了幾下,他再次提出那個被拒絕過很多次的提議,“要我幫忙先弄出來嗎?”
不出所料又被拒絕了。
多稀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上趕著要和人做。
這個世界的好人含量實在太高了,知花裕樹現在都想不明白自己聽到心聲的時候干嘛那么慌。
這群家伙根本就是只敢心里想想。
說不定他做好擴*,戴著道具,把自己打包好送人床上,都會被擦干凈,重新穿好衣服再被教訓一頓。
黑那家伙例外,他絕對是那種會直接進來的類型。
松田陣平微微蹙起眉頭,“我先快點幫你洗干凈,不然你會感冒的。”
反正人已經跌進浴缸了,這樣動作更方便,松田陣平也就沒再出去,直接在浴缸里幫知花裕樹簡單洗了洗。
過程中,知花裕樹一直不被允許扭回頭看他,雙方的肢體接觸被減少到最少。
身為拆彈專家的松田陣平很擅長做各種手工活,知花裕樹覺得幫人洗澡大概也算一種手工活。
他被洗得很舒服,那雙手輕柔地幫他揉按過肩膀、脊背,連著走了幾個小時的疲憊被盡數消解,知花裕樹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慢慢往后靠著松田陣平手臂的力道放松了身體,眼皮越來越重,直到再也睜不開。
察覺到懷里的人睡著了,松田陣平哭笑不得。
明明都知道他立成那樣子了還敢就這么睡過去,到底是太相信警察還是太相信他?
快速幫人洗完,松田陣平試著叫了幾聲“小樹”,懷里人也沒什么反應。
大概是太累了,腳底都擦破了,也不知道那樣走了多遠。
卷發男人臉上露出一個被爆處組的下屬看到會發出尖銳爆鳴甚至請人驅邪的柔和混雜著心疼的表情。
看到被扔在浴缸外的那件沒有標志的病號服,松田陣平的眉頭又再度蹙起,收攏了抱著人的手臂。
拿浴巾裹起來抱進房間里,松田陣平找了件自己的睡衣給他換上,換了下腳踝的毛巾,又把那頭柔軟的銀發吹干。
所有的事情弄完,已經將近凌晨兩點。
松田陣平垂眸將知花裕樹額前的碎發撥開,安靜看了一會兒。
睡夢中的知花裕樹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微微睜開一點眼,視野里黑發男人神色溫柔地將掉下去些許的被子拉上來。
“晚安。”知花裕樹嘟嘟囔囔地說。
黑發男人俯下身,傳到知花裕樹耳朵里的聲音有點含糊。
“……收點利息。”
他感到額頭被什么濕軟溫熱的東西很輕地碰了下。
……
第二天早上天沒亮,知花裕樹便從夢中驚醒了。他緩了會兒神,起來試了試腳踝,崴得不嚴重,已經基本沒什么感覺了。
知花裕樹不想過多打擾松田陣平,自己可是大壞蛋,又是從實驗室偷跑出來的,無論是被紅方發現他和松田陣平在一起,還是被黑方發現都很麻煩,確認腳踝沒有什么問題后,他做賊似的從衣柜里拿了件松田陣平的衣服換上,打算悄悄溜走。
剛摸到玄關就被松田警官逮個正著。
明明天還沒亮,卷發男人卻莫名其妙洗了個澡。渾身只圍了條浴巾,結實的胸肌和腹肌上水珠滾落,沒入腰間束著的浴巾下。
一只手正拿著毛巾擦頭發,或許是熱氣熏的,臉頰薄紅,更襯得眼瞳烏黑。
男人愣了下,繼而表情沉下去。
明明是個警察,松田陣平那身氣質卻非常黑道大佬。知花裕樹覺得至少是比他看起來更像跨國犯罪組織的邪惡犯罪分子。
波本在松田警官面前都要退避三舍,或可一戰的只有黑。
很久之前,知花裕樹有一次和松田陣平一起出去的時候,碰到過朝中學生收保護費的小混混。
松田陣平只是瞥過去一眼,對方便迅速滑跪,“饒命啊大哥!我不知道這是您的地盤!”
穿著黑西裝,兩手插兜的松田陣平頓時一蹙眉,“哈?”
小混混嚇得渾身一抖,轉向一旁憋笑的知花裕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這、這位一定是大嫂吧!大哥眼光真好,二位真是太配了,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知花裕樹愣了下,小混混扭頭就跑。
兩人誰都沒去追,那時候還不知道松田警官對他抱著怎樣心思的知花裕樹沒將小混混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扭頭提議:“松田警官,微笑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樣有利于警察工作的開展,是每一個從事服務工作的人應該掌握的技能,你最好學一下,微笑服務。”
他拿兩只食指戳住臉頰往上擺了個笑臉演示給松田陣平看,后者卻只瞥了一眼,便兇巴巴地拿帽子扣住了他的臉,直到去扶老奶奶過完馬路的萩原研二趕來阻止了幼馴染辣手摧樹。
知花裕樹覺得松田警官應該是至今也沒學會微笑服務,在對方可怕的表情下,他定住身體不敢動彈,眼睛卻不由自主往對方胸口瞟了眼。
經常穿防爆服果然很鍛煉身體。
松田陣平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先是說:“你發燒了。”又問他,“又想一聲不吭地消失?”
知花裕樹哪敢說話。
他被抱回床上,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生病了。
知花裕樹:[居然是生病了!我還以為活人就是這樣熱氣騰騰的呢。]
系統心累:[小祖宗你先別折騰了,好好休息一陣子吧。]
知花裕樹暈乎乎地說:[我知道了,阿統,我會好好休息,你不要討厭我喲,我最喜歡你了。]
系統哼了聲,開始懷疑這個“最”里到底有多少水分。
松田陣平拿了退燒藥喂給知花裕樹,又端了杯熱牛奶讓他喝下去。
“就算要走,也先把病養好。”
知花裕樹昏昏沉沉地說:“松田警官,你怎么不問我這兩年去干什么了?你把我留在家里,會給你自己添麻煩的。”
松田陣平把被角嚴嚴實實掖好,銀發少年像春卷似的被卷起來,因為發燒臉頰紅紅的。
春卷樹拔出一只手攥住松田陣平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指指節,認認真真地警告:“我是個大壞蛋,我很壞很壞,你應該討厭我,而不是喜歡我。”
松田陣平回握住他的手,輕輕摩挲。
“如果你愿意告訴我,我會聽。不麻煩。我偏要喜歡大壞蛋。早飯想吃什么?”
生病的腦袋轉得不太快,知花裕樹呆呆地怔了下,不明白話題怎么忽然拐到了這個方向,“三明治吧。”
“那就乖乖再睡一會兒,等會兒睡醒就能吃了。”
……
知花裕樹這一病就病了一星期,松田陣平任勞任怨地照顧他。
知花裕樹心里特別愧疚,爆處組的工作特別忙,松田陣平為了照顧他,不停壓縮睡眠時間,黑眼圈都出來了。
他倒是想悄悄溜走,但松田陣平仿佛有讀心術,只要他冒出這個想法,卷發警官就會直勾勾盯著他看。
也不說話,但滿眼都是:又要不辭而別?
知花裕樹良心作痛!
他實在很怕給松田陣平添麻煩,又怕直接離開傷害到對方,兩邊拉扯不出個結果,直接把人急得眼淚汪汪。
“松田警官好壞……”
松田陣平將他連人帶被子抱在懷里,放在大腿上,先試了試體溫,才慢慢說:“笨蛋,我愿意照顧你,你好好享受就是了。我喜歡你,我樂意成為你的依靠。別說只是照顧生病的你,就算真的為你而死……”
知花裕樹忽然抬頭,拿唇瓣堵住了他的話,牙齒撞上了柔軟的唇。
停頓了一下又分開,知花裕樹垂下眼眸,輕聲道:“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松田陣平的喉結滾了滾,舌頭舔過已被濡濕的唇瓣。
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他把人按在床上,兩只手拉高舉在頭頂,低頭狠狠吻下去。
一旁的手機鈴聲響了,“萩原研二”的字樣顯示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