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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崔御水知道顧小碗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心?也軟,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什么都沒說?,然后也冷下臉,同那女人傳達顧小碗的意思。

    她才說?完,顧小碗又添了一句t?:“給她們一盞茶的時間商量!碧а劭戳丝茨谴蟾贡惚愕呐撕托∨儯皬?部落里逃出來,在那危機四伏的林子里她們都要活下來,如今我?們給了活路,她應該不?會拒絕,你問完也出來,這天太熱了,咱喝個椰子回?來,想來結果也有了!

    崔御水’嗯‘地應了,又與?女子告知了一聲,逐同顧小碗一并去鑿椰子。

    至于?這些女子,便關在此處。

    因她們到底算是衣不?蔽體,縱使現在是有芭蕉葉擋著,但甘老大仍舊覺得?不?妥,勒令男子們到跟前來。

    但女子他就管束不?得?了,尤其是貪玩的小姑娘們,這會兒端著自己家的椰子碗,盛著滿滿一碗飯或是面條,上面堆滿了各類色香味俱全的菜,便坐在一旁的樹根長凳上吃飯。

    一邊吃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這些膚色略黑,且一幅營養不?良的同齡蠻人女孩。

    語言是不?相通,可食物卻是共同的,這些蠻人女子倒還好,可是小孩子們卻抵不?住口舌間控制不?住的唾液,一個個垂涎欲滴地望著大家手里的碗筷。

    那為首的女子自是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只不?過她除了只掃視小姑娘們手里的飯菜之外,更多的還是打量她們露在衣襟外面的手和脖子,很光潔,與?她們這些蠻人女孩兒身上是不?一樣的,沒有半點疤痕。

    就仿佛這些小孩兒,從?來沒有被繩索捆綁,沒有被荊刺鞭子所抽搭過一般。

    如果,這里的人,真的如她們所言,不?會對女人動手,那做牛做馬她也甘心?情愿留下來。

    她活到現在,用中原人的話來說?,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她既然當初慫恿她們和自己逃出來,那就該要履行承諾,保護她們。

    現在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她想試一試。

    所以女子動了心?,她開了口,小聲地朝幾個成年的同伴問:“你們,想留下來么?”

    這幾個女子里,除了懷孕為生?產那個,余下的幾乎都是女兒跟在身邊,此刻就眼巴巴地看著對面中原小女孩的碗筷。

    這些女孩兒吃得?飽穿得?好,沒有成為男子的奴隸,碗里還有那么多肉,可見方才那個漢人女子沒有哄騙她們。

    而退一步說?,就算是哄,那讓她們這幫人在臨死?之前能吃一頓飽飯,死?了也值得?吧。

    但是她們拿不?定主意問話的棉是怎么想的。所以覺得?開口想留下來,有一種背叛了她的感覺,因此十分猶豫。

    又說?那個一開始被顧小碗抓住的女子,的確是這幫蠻人的頭領,叫作棉。

    她既然敢于?抗爭,將女子們從?部落里帶著逃出來,可見也非尋常女子能相提并論的,如今見大家眼里有為難之色,自然也猜出了她們的想法。

    因此也沒有再多問了,便做了決定,“信她們一次吧。我?們盤人里有好人,但也有黑心?惡腸人;他們漢人里自然一樣,我?們不?能因為金巫師,便也將她們都當做壞人!

    而且,如果是被他們自己的人抓住后,絕對不?會只是綁著她們的,此刻的她們身上,已?經被抽打得?不?見半點好皮肉了。

    其他人一聽她的話,眼里明顯露出驚喜來。

    接下來,便都等著顧小碗和崔御水。

    做了決定,反而沒了早前的惴惴不?安,只巴不?得?她們快些來。

    顧小碗也是守時的人,崔御水仍舊緊隨她的身后。

    兩人還未走近,便看到這幫人眼里的期待,心?里哪里還不?明白,到底她們還是選擇了生?機。

    果然,棉一看到她們,便開口道:“我?們同意。”

    雖早已?猜到了,但親耳聽到,崔御水眼里還滿是喜色,轉頭朝顧小碗:“她們答應了。”

    顧小碗也早有了準備,當下掏出一個小瓶子,“那告訴她們,吞下這里的藥丸,便解除她們的束縛,然后吃飯洗漱穿衣!

    她們的身上不?干凈,甚至因為長時間在林子里摸爬滾打,本就有種難聞的臭味。更何況身上的傷勢又處理得?簡單粗暴,她看到其中一個小女孩的一只腿肚子上,全都是腐肉,也是虧得?這寨子里種滿了蠅蟲不?喜的草藥,不?然只怕早圍滿了蠅蟲。

    再有這樣的潮濕炎熱的環境里,細菌更是容易滋生?,那就越發?要注意自身的衛生?。

    為此,一開始建造寨子的時候,就先砌個了池子來,將那些纖維柔軟的樹枝都捶打泡發?,用來自作如廁的手紙,茅房也比廚房要先建造出來。

    崔御水看到她手里的藥瓶子,就知道和瘋子他們一開始吃的是一樣的,自也不?要顧小碗專門開口,便與?棉說?。

    本來還以為對方會拒絕,沒想到竟然答應得十分爽快。

    仿佛不?曾將這毒藥放在心上一樣。

    不?過后來崔御水問棉,她說?的確沒有放在心?上,她們這些人能活一日?就是一日?,而且林子里危險叢叢,沒準活不?到毒發?的那一日?。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眼下吃了藥,顧小碗也叫旁邊看熱鬧的小姑娘們去喊了汪嫂子和金花香過來,讓她們倆去給這些人準備衣裳,以及吃完飯后帶她們去東邊的井邊洗澡等。

    而棉等,自沒再鬧什么幺蛾子,幾乎顧小碗這里怎么安排她們就怎么執行。

    但在吃上熟食的飯菜后,眼里還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當然,她們也不?是第一次炒熟蒸熟的肉,而是部落里資源匱乏,食物作法又單一,佐料還少,作為奴隸的她們,甚至是鹽都極少吃到。

    所以這樣一頓簡單的食物與?她們看來,竟果真如想象里山神賞賜的美食一般。

    后來沐浴穿上了衣裳,她們一行人都安排到了一株老榕樹上的樹屋,上頭有五六間小屋,由她們自行分配。

    而一切生?活所需的用品,比如小到自制的野豬毛牙刷,洗臉洗澡的花胰子等,大到鋪蓋帳子。

    都將明日?一早給安排,此事是由掌管后勤的甘彩霞來管。

    等棉將樹屋分配好,她也下了樹屋,去見了顧小碗他們。

    甘老大大抵是因為棉她們來時候那衣不?蔽體的樣子,所以現在仍舊是避嫌,因此并未來榕樹下的大廳里。

    阿拾也覺得?這些事情,顧小碗月搖光她們完全能安排好,也安安心?心?炮制藥材。

    至于?謝滄淵就更沒有這個興趣了,趁著顧小碗不?得?閑,將小老六哄在身邊,喊了陳皮狗娃他們這些頑皮小子,夜里去紅樹林里撿椰子蟹。

    所以在大廳里,除了顧小碗月搖光還有崔御水這個翻譯之外,也就是甘彩霞和汪嫂子在。

    金花香原本是要來的,但是傍晚喊兒子開了不?少椰子,如今正在刮椰肉,便沒得?空來了。

    棉進來的時候,穿著漢人衣裳的她,其實是有些不?習慣的,總覺得?手腳受到了些束縛,但想到這寨子里男人也不?少,終究還是試著習慣。

    而且她發?現,這些衣裳雖是幾乎將整個身體都遮擋住了,但竟然十分涼爽輕薄,并沒有半點炎熱的感覺。

    又說?她們盤人不?管男人女子,其實正常的穿著,是短裙短褂,手臂雙腿都是露在外面的。

    這除了在樹上的時候身體更靈活之外,更主要的是她們穿戴的衣料都以獸皮為主,當然也做過粗麻紡織,但因林子里經常下雨,那粗麻的衣裳容易打濕,倒不?如獸皮防潮,故而又被舍棄了。

    此刻棉見著眾人,也不?知是不?是誰教?的,她竟然用漢人的方式與?眾人打招呼。

    不?過很快顧小碗便知曉了,她如何知曉漢人打招呼的方式。

    不?但如此,她的話還給顧小碗和阿拾他們早前的許多猜測得?了驗證。

    被外稱著蠻人的他們,其實叫做盤人,又分十二個系,每一個系都有自己特有的圖騰,圖騰大都以山里猛獸為藍本,當然也有個別的以花草樹木,統一信奉的神靈便是山神。

    而棉她出生?的部落,也就是以樹為圖騰的部落,所以他們這個部落里取名,也都跟花草樹木有關系。

    除此之外,他們盤人的確十分畏懼大海,遵循祖訓他們是不?能靠近大海的,波濤洶涌的大海在他們盤人的眼里就是魔鬼一樣的存在。

    也正是這樣,他們盤人不?吃海鮮,對于?這點她十分感謝顧小碗今晚安排的飯菜里,并沒有半點的海鮮。

    因為盤人畏懼大海,所以她才帶著這些女人朝著海邊逃來,這樣一來,也許就能逃脫后面的追殺。

    很顯然,她們對于?部落的追殺和折磨,已?經超過了對大海的恐懼。

    盤人的部落里,女人和牛馬一樣都是男人的私有產,她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生t??產。

    便是她如今才是十八歲的年紀,但已?經生?了四個孩子。

    一個女兒隨著兩個兒子同她的主人,死?在了部落的戰爭中,另外一個女兒則剛出生?就被她的主人換了兩張獸皮,下落不?明。

    她說?起?這個下落不?明的女兒時,眼里沒有任何期待,很顯然已?經完全認定這個女兒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是被其他部落擄走的時候逃走的,也正是這樣,她的腳踝上只有一個圖騰。

    在這逃難中,陸續救下了不?少人,但同樣她們也折損了很多人。

    她的語氣?一直都平靜,分明在說?自己的出生?入死?,但那種口氣?好像是在談論別人的生?活瑣事一般。

    哪怕是說?到大半年前,青龍部落來了一個金巫師。這金巫師憑著手里精良的武器,以及給青龍部落的首領出謀劃策,連滅了幾個部落后,便成了青龍部落首領身邊的第一人。

    不?過她說?到這里的時候,忽然抬眼看朝顧小碗,“我?們盤人十二系,每一個系在這數百萬大山里,都有著數不?盡的部落,青龍部落原本只是龍系部落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從?前部落間斗爭,也只僅僅是為了爭奪山里的資源,可是現在金巫師的到來,不?斷慫恿蠱惑著青龍部落吞并其他的部落,已?經打破了山里原來的規則。”

    她很擔心?,照此下去,遲早有一日?,就算是青龍部落沒有因為這金巫師的蠱惑,將勢力發?展到海邊,但像是她們這樣無家可歸的蠻人越來越多,也會因無處可去而背棄祖訓,到這海邊來。

    到時候,這寨子里未必就安全。

    當然,她也看到了寨子里的防御,是她此前所見的每一個部落里根本沒有的,但如果能平安沒有戰爭,豈不?是更好。

    更何況她也了解到了,她們破壞的那片地,是寨子里種植的。那些地都在寨子外面,若真有山里的盤人再度來,未必都如同她們一般,愿意融入村子。

    經過崔御水憂心?忡忡的翻譯,顧小碗和月搖光幾乎都沒有任何考慮對策,就直接道:“問她青龍部落的位置,以及金巫師的相貌特征,如果能畫出來最好。”

    照著棉的話,那金巫師的出現,打破了部落的平衡,有沒有蠱惑青龍部落發?展到這海邊另說?,就棉說?的第二個可能性,顧小碗就不?想現在發?生?。

    他們這寨子還處于?發?展中,若是能維持和平,當然要先盡量穩住。

    至于?以后要和山里的部落接觸,當循序漸進徐徐圖之,不?可急在一時之間。

    所以她問這些話,就是已?經想好了,射人先射馬,直接將這金巫師殺了便是,如此一了百了,圖個干凈省事。

    很快得?到了準確的消息,顧小碗這里當晚就和謝滄淵交代?了一聲。

    謝滄淵爽快答應,只是看著終于?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小半天的小老六一眼,“那我?可以可以提個要求?”

    顧小碗只瞧他那眼神,立即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當下沖小老六招了招手,看著搖著尾巴哈巴狗一般朝自己跑來的小老六,笑道:“你有這個本事,當然可以!

    謝滄淵聞言很高興,只是目光觸及像貓兒一樣粘著顧小碗的小老六后,頓時喪了氣?:“白眼狗,虧得?我?將它當親兒子一樣。”然后決定下一次那狗夫妻生?了崽子,他要抱一只在眼前養,絕對不?假手他人。

    就這樣他不?信還養不?出一個狗孩子。

    謝滄淵是第二天走的,甘老大這個時候曉得?了顧小碗和月搖光的打算,贊同地點著頭,又十分慶幸寨子里有這樣的能人,不?然的話,還不?知怎么辦。

    一面又問顧小碗:“那這盤人,要怎么安排?”

    顧小碗早就有了想法,“近來先讓御水教?她們說?中原話,有勞動力的先由汪嫂子和彩霞來調度,等再種兩季糧食,種子充裕了,咱們便實行早前提過的分田制,如何?”

    這事兒顧小碗在開墾田地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按照人頭來分,不?拘男女老少,只要是活人,都分一樣的田地,至于?位置,到時候為了公平,就抓鬮,這樣分到哪里的地,全憑運氣?,抓到不?好的位置,也沒得?二話。

    只是剛提起?女子也同男子分同樣的田,還是遭到了一部份男子的反對。

    畢竟他們的認知里,自古以來,那家產田業都是男子所有,便是公中分田,女人也只能得?到男子的一半。

    當時把月搖光氣?得?就想動刀子,將這幾個提出異議的漢子殺了。

    但顧小碗攔住了她,心?平氣?和地說?:“是了,自古以來,世人皆以女子不?如男為由,正是如此,人人家中都不?愿意養女兒,可你們只一味要兒子,且撇開這生?孩子的事情,那些細致的活兒,難不?成你們自己就能做成?遠的咱們也不?提,便說?咱們這寨子里,你們自己捫心?自問,女人們所做,可短了你們半分?你們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女子能做的你們未必會,叫我?說?來,你們也不?要不?服氣?,真要給女子一個機會,做的只怕比你們還要好呢!”

    甘老大當時垂著頭,到底是吃過的鹽巴比年輕人多。別的不?說?,顧小碗和月搖光兩個小女子,一個內一個外,的確是事事安排得?妥當,他自認這些事情,真都叫自己來做,自己早就是一盤亂了。

    更不?要說?短短大半年的時間,就將寨子發?展得?像模像樣。

    因此見那幾個漢子都不?開口,只盯著自己,便道:“你們也甭這樣看著我?,多大的能力端多大的碗,我?沒有什么本事,只能盡力使好這把老骨頭,這事兒我?是十分贊成的。不?過你們可要仔細想好了,你們自己的老娘是女人,媳婦也是女人,將來沒準還要生?女兒,從?老從?小,都是離不?開女人的,就少小看女子。何況這里也不?是外頭,你們要拿外頭那一套來說?,想要男主外女主內,可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們是個什么邋遢樣子!

    說?到這里,偷偷瞥了阿拾兄弟倆,“人家有出息有本事的,都沒嘰嘰歪歪,就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才斤斤計較這里那里,真要有本事就做出樣子來!

    他兒子甘太平連忙附和:“是了,少拿外頭那一套來說?,咱這里一開始,便說?了只求個公平公正,既如此,那便還分個什么男男女女的?”

    原來這鬧的幾個漢子,本就知道阿拾兄弟兩個,肯定是以顧小碗馬首是瞻,不?敢指望什么的。

    因此便將心?思放在甘老大的身上,畢竟他在船上不?說?什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是能說?得?上話的,又是一把年紀了,難道真甘心?被兩個丫頭片子壓著,故而才起?了頭,希望甘老大順勢而起?。

    哪里曉得?,這甘老大竟然沒這想法。

    如此,他們也不?敢在鬧。

    不?過事后還是被以謝滄淵的狗腿子瘋子一行人暗地里收拾了一回?。

    此后才算是真正老實下來。

    又說?當下,甘老大聽顧小碗提起?此事,贊同地點了點頭,“是該分一分的,這也比不?得?當時窘迫,大家如今寬裕起?來了,只怕想法也多起?來。”

    一面問顧小碗:“那收往公中的糧食,一人名下算多少?”

    顧小碗想著,這收成到底是要看天,不?見得?每一季糧食收成都一樣,若是定死?了,那下一季若是收成不?好,大家交了公中糧食,豈不?是要餓肚子。

    便說?:“按照每一季糧食收成四分之一!

    這些公中糧食收來入了寨子的公庫,一來做儲備糧食,以防意外備不?時之需;二來有幾十匹馬要養。

    除此之外,寨子里的管理人員,也都以糧食為俸。

    畢竟銀錢這種東西,暫時在寨子里是沒得?用的。

    想到這里,顧小碗便順道問起?甘老大,“海鹽的事情,準備得?如何了?”他們寨子里的儲備鹽雖還能吃一陣子,但顧小碗從?棉口中得?知,山里部落里鹽極其珍貴,所以極少吃鹽,只有盛大節日?或是權貴們才能吃上,因此奴隸們得?大脖子病的極多。

    也是因為大量缺鹽,使得?有些奴隸一輩子都沒吃過鹽,真當自己得?了大脖子病是沒有真心?實意忠誠自己的主人才受到了山神的詛咒。

    可事實上,單單是缺碘導致的甲狀泉腫大,哪里與?山神有什么關系?不?過是上位者?用來統治下位者?的手段罷了。

    所以如果海鹽曬出來了,便能試著與?山里的盤人接觸,用鹽來同他們交換其他的東西。

    當然,這件事情并不?好辦t?,大抵會千難萬險,更何況是讓他們魔鬼大海里產出來的東西呢!且還會觸犯到貴族們的利益。

    但如果不?試,大抵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橫跨這中間的百萬山巒,想要與?中原聯系,就只能靠海。

    可是他們的能力設施,都不?足以建造一艘能在海上行使的大船。

    所以與?盤人交好,借住他們各部落的力量離開這片山巒,成了唯一的一條路。

    甘老大約摸猜到了顧小碗接下來的這些想法,心?中是有些佩服的,也不?知顧小碗怎么想得?如此長遠。

    一面與?她說?起?海鹽的進度。

    時光飛速,棉她們已?經能熟練用中原話同大家交流了,而阿拾也知曉顧小碗打算同山里的部落交易一事,雖此事還早,但也跟著棉學了不?少盤人話。

    這樣一來,往后便由他進山去同盤人們作交易。

    叫他來說?,先不?告訴盤人們,鹽出自大海,等他們都吃上了,且那所謂的山神詛咒消失后,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只是那時候,想來會給盤人部落引來山搖地動一般的震撼吧。

    畢竟這不?但讓他們背棄了祖訓,且還對信仰的山神產生?了懷疑。

    至于?那個金巫師,早就被謝滄淵一劍砍了腦袋,為了以防自己砍錯,他還將金巫師的腦袋帶回?來給棉確認。

    奈何雨林炎熱,他這一路便是快速趕來,還是早就腐爛得?面目全非了。

    實在是把眾人惡心?了一回?。

    第252章

    當然他帶回?來的也不單只是這顆滿是腐肉的腦袋,還有關于中原前些日子的消息。

    謝滄淵因為當時想要確認對方?的身?份,雖看?對方?也是中原人?的模樣,但以防錯殺,所以沒有直接動手,因此便將對方?審問了?一番。

    不想那金巫師竟然是個膽小怕事的,見?謝滄淵果真是下定了?決心要殺自己,嚇得忙是將自己的底牌地?亮了?出來。

    算著時間?,他到這里的時間?,比顧小碗他們要晚上不少,所以他所指的消息,自也是顧小碗他們不知道。

    原來那臺風自打往東上的海岸線上岸后,頓時以排山倒海之勢往內陸席卷而去,靠著海邊的幾個州府城池都遭了?大殃,死傷無數,千里皆是浮尸遍地?。

    內陸的州府雖有那千重萬重山的阻擋,殘暴的臺風卷到之時已所剩無幾,但卻帶來了?數日的大雨,各處又都忙著打仗爭奪地?盤,那早就已經年?久失修的河水決堤比比皆是。

    不知是淹了?多?少房屋,死了?多?少無辜人?。

    這般狀況之下,緊接而來的便是瘟疫,使得原本還在打仗的各大藩王都不得不匆忙撤兵。

    而這金巫師是運氣叫好,他們雖在海邊,但卻是位于靠嶺南最近的平麻縣,也是如此他才會通曉盤人?的語言。

    他原本是聽說距離一百多?里的大鵬城又有青龍軍的消息。而放眼這天下各路諸侯,唯獨這青龍軍與貴胄或是前朝王室沒有關系,算得上是揭竿而起的窮苦之人?,覺得與他們正好是志同?道合之輩,沒準將來還能干出一番事業來。

    所以他和幾個兄弟原本打算去投奔。

    然卻聽得那邊也傳來了?瘟疫的消息,最終還是放棄,卻不想平麻縣被另外一股從別處逃來的軍隊占領,他為了?躲避征兵,便往嶺南方?向逃。

    起先是架著打漁的小船,后沿著海岸線走了?幾天,叫吃人?的大魚發現了?,生怕葬身?魚腹的他忙丟棄了?小船,往這岸上來。

    最后誤打誤撞被抓青龍部落抓住做了?奴隸。但很快憑著年?少時候在私塾外面聽過兩年?書的他,就借著自己的那些謀論,在青龍部落站穩了?腳跟不說,后來還被敬奉為部落的大巫師。

    他攛使青龍部落的首領不斷吞并其他的小部落,原本是打算將這嶺南統一,隨后建立真正的王國,再殺了?部落首領,自己做藩王,如此沒準也能與中原那些諸侯藩王們一起逐鹿天下。

    只是可惜他的夢想遠超過了?他的能力范圍內,他只曉得和青龍部落不停地?殺伐占領其他部落,卻不知該如何管理好一個部落,且還讓部落不斷強大。

    這時候的青龍部落,并沒有因為掠奪了?那么多?部落而顯得多?么強大富裕,日子反而因為留下更?多?的奴隸戰斗而越發的捉襟見?肘。

    由此可見?,這個金巫師除了?挑起戰爭之外,別無他用。

    所以謝滄淵確認在他身?上掏不出任何消息后,就直接將他的腦袋砍了?帶回?來。

    顧小碗他們聽到中原的狀況之時,少不得為此難過,但也正是如此,大家越發珍惜眼下的好日子。

    也不要顧小碗開口吩咐,在得空后,大家繼續去開墾田地?。

    而地?里的糧食也開始收割,都長得十分好,穗子顆顆飽滿,唯獨那麥苗,穗子沒抽幾個,且還是秕子,反倒是葉子旺盛不已。

    顧小碗也就暫時放棄了?。

    可見?這里的環境的確不合適種植麥子。

    好在其他的糧食都是大豐收,全寨子的人?除了?留下防守的,幾乎都傾巢而出,在忙了?五天后,不但將糧食全都收回?了?寨子里的打谷場晾曬著,且地?里的雜草禾桿都清理干凈,只待這兩日重新?翻土后,便可繼續種下第?二季糧食。

    這一季農忙完了?,海鹽也出來了?,這一次便足有一百斤,且還是質量極好的雪花白鹽,這與山里盤人?們用鹵水熬出來,還帶著苦澀的粗鹽是無法相提并論的。

    甘老大只負責帶人?制鹽,卻不管顧小碗他們打算怎么和盤人?交易,而月搖光也將心思放在寨子防御和大家的安全之上,地?種下去后,將得閑的眾人?都喊來操練。

    如此一來,只有阿拾顧小碗還有棉三人?商議。

    棉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子,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她便將中原話學得七七八八。

    如今聽顧小碗問起如何將這些海鹽推廣到盤人?部落的時候,她立即就給出了?建議:“蓮部落現在的新?首領是個年?輕人?,他去年?才繼承的位置,聽說小時候同?長輩一起去過中原,最是向往中原文化,早前就提過想學中原人?圍地?耕田,改變這種總是遷移的生活,但他父親并不同?意,且部落里的族老們也都反對,故而一直未成實行,不過現在他自己當家做主了?,用你們中原人?的話來說,被壓制了?這么久,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此刻的他必然是想做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來鎮壓這些族老們,若再能叫他們心服口服就更?好了?。”

    所以棉心想,只怕就算是告訴他,這鹽是海里出來的,但如果吃了?以后,就不會再出現脖子粗大而亡的事情,他必然會同?意。

    只是棉心想此物如此珍貴,他就算是同?意拿東西交換,但想來也換不了?多?少,還是無法普及到奴隸之間?。

    其實棉她們剛來寨子里的時候,并不吃海鮮,但時間?久了?,發現有時候用來成湯的碗其實是海螺,且小孩子也管不著嘴,吃了?后也沒有傳說中的懲罰,她們自也就不再遵守所謂的祖訓。

    海貨的鮮美是山里的野味無法相提并論的,一入喉后就再也難以自拔。

    她正想著,卻聽顧小碗問:“你們并沒有畜牧,為何總是要遷移?”叫她來說,這山里到處都一樣,如果只是單純地躲避瘴氣,那更?沒必要了?,他們在山里世世代代了?,這點防御瘴氣的本事是有的。

    被她這一問,棉略有些尷尬,隨后才嘆著氣說道:“謝公子不在,不然他是知道的,部落里到底是什么樣的環境。”一來貴族少,他們都居住在樹上,而奴隸卻是貴族們的數倍,全都擠在樹下,沒有主人?的命令,也不可大范圍活動,所以不提旁的,只說這糞便一事便是極大的難題。

    甚至不夸張地?說,吃喝拉撒都在一處,因此死于痢疾的人?更?是再多?數。

    想到這里,她也帶著幾分乞求地?看?朝顧小碗,“您如果愿意將治痢疾的藥一起同?他們交易就再好不過了?!辈贿^這也是治標不治本,但棉卻清楚地?知道,想要叫那些貴人?們給奴隸提供一個好的居住環境,是異想天開的事情。

    所以自己能替那些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盤人?們做的,也只能是這些了?。

    然顧小碗聽到她這一說,幾乎是能想得到那場面是什么樣子了?。自也沒有拒絕,“好!币幻娉⑹巴^去,“你怎么想?”

    阿拾坐在顧小碗的身?旁,方?才一t?直認真地?聽著她和棉的對話,如今叫顧小碗問,“我在想,這鹽多?半要虧本!

    隨后與顧小碗解釋,如果將鹽價格定得太高?的話,盤人?部落雖會拿物來換,但卻不會換多?少,量頂多?足夠他們貴族食用罷了?。

    如此一來,奴隸是半點沾不到。他們吃不到,那仍舊還是會粗脖子而死,那還怎么給大家證明,粗脖子并非山神?詛咒,只是因為沒吃鹽引起的。

    所以只有將價格壓得很低。

    但這是賠本生意,鹽也不是他和顧小碗制出來的,這件事情還是要同?甘老大他們商議。

    棉聽得此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看?著他二人?,只脫口求道:“還請你們一定要答應,我們不會讓甘大叔他們白白付出的!庇终f她們可以晚上不睡覺,用來干活彌補甘老大他們。

    或是去林子里狩獵。

    按理說,棉如今在寨子里已經過上了?安穩生活,可她卻仍舊一心想著自己那水深火熱的同?胞們,這份心的確是實屬難得。

    而且退一步說,部落里的奴隸們多?吃一口鹽,也能多?一份生機,說起來也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好事情。

    但的確不能白白讓甘老大他們辛苦一場,何況如果這貿易的大門順利打開后,讓盤人?知道了?鹽和大脖子有著緊密相連的關系,那么以后就不單供應這蓮部落鹽了?,其他部落必然也會爭相求鹽。

    便道:“以這蓮部落為引,鹽便宜給他們,等他們的人?吃出了?效果,往后其他部落若看?到了?價值所在,想來求鹽,價格便回?升正常。”

    顧小碗的話,阿拾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都是贊同?的,如今也是一往如故地?點著頭。

    不過要如何同?這蓮部落順利結交之上,還是未知。

    好在棉既然說對方?向往中原生活,所以阿拾帶著人?準備出發去往蓮部落的時候,除了?帶鹽,還帶了?些合適做蚊帳的紗、果酒、麻辣的肉干、陶罐等部落里沒有的物品。

    因要帶東西,所以瘋子和幾個兄弟也帶著馬馱著貨,隨阿拾一同?進?了?山。

    根據棉提供的地?圖,大概需得走個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到達蓮部落如今的駐扎點。

    這前提還算是沒有遇到其他部落的阻攔。

    所以謝滄淵思來想去不放心,又追了?去。

    走時候同?顧小碗說:“這一次他去同?盤人?做生意,若是做好了?,那倒也還好?扇裟切┤?不識貨,要動手搶,他那性子免不得要吃虧,等我去了?,哪個不服氣我就直接動手,看?他們還敢生事端?”

    顧小碗沒想攔他,何況寨子里除了?自己還有月搖光,而且大家也操練了?這么久,總不是無用功。

    便遞給他干糧,仔細交代了?幾句。

    咋咋呼呼又貪吃的他一走,寨子里竟是冷清了?幾分,傍晚時候極少看?到打谷場上有燒烤煙熏燃起了?。

    崔御水也趁著這個時候,將貪玩的孩童們的拘起來,開始讀書寫字。

    阿拾他們進?山大約十來天左右,中午忽來了?一場暴雨。

    這場暴雨不同?于以往那驚鴻一瞥,且面積十分廣泛,連帶著海邊那頭都黑壓壓的。

    大抵下了?將近兩個時辰左右,村外的河水都溢出來了?,全往紅樹林里倒流而去。

    但這烏云一散去,紅火火的太陽照了?不多?會兒,水蒸氣朦朦朧朧的,陳皮央著顧小碗,想去海邊。

    今兒海面下了?大雨,不知又卷了?什么好東西來,上次還得了?好大一塊龍涎香。

    顧小碗見?著也無事,正好順路看?看?莊稼如何?只叫他去馬廄牽了?馬,喊上幾個小伙伴,背著竹簍就一同?往海邊去。

    剛出村子,在紅樹林邊上與她哥掏溝的甘彩霞見?著,忙穿了?鞋,跑回?去拿了?個籃子,也要一同?去。

    路上鋪著的小石頭在大雨的洗滌后,太陽一曬,有的竟發出閃閃亮光來。

    馬蹄踩在上面發出咯噠咯噠的清脆聲音。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每次顧小碗覺得下雨過后,懸掛著晶瑩雨露的禾苗,似都長高?了?一截。

    那一片小白菜更?是水水嫩嫩的,顧小碗便進?去采了?一小籃子,準備晚些時候燙火鍋吃。

    現在提前摘好,等著趕;?來,天色早就暗了?,省得那時候進?來踩到菜苗。

    其他合適下火鍋的蔬菜,也各自摘了?不少,蔥蔥蒜蒜的,更?不在話下。

    見?她動作,甘彩霞也沿著田埂摘了?些,“我們家里頭晚上也不知吃什么,我哥連著幾日都要叫蒸梭子蟹,又喝酒,我實在怕傷了?身?體,正好今晚也換個口味!币幻嬗珠_始發愁他娶媳婦的事情。

    這里的佐料,可比以前在外面豐富多?了?,而且以前還要花銀子買,現在直接在山里就能采到。

    所以顧小碗得空的時候,自己熬了?許多?鍋底出來。

    唯一遺憾的,是仍舊沒有辣椒,用辣蓼草做的火鍋雖也辣,但沒了?那火紅色的色彩沖擊,終究讓人?少了?些感覺。

    只看?鍋底顏色時,每次都給顧小碗一種吃麻椒鍋底的感覺。

    待她們倆采摘了?菜趕去海邊,陳皮他們早就到了?,太陽開始斜落,海灘上正在退潮,遠遠的顧小碗就看?到那細膩的沙灘上跳動著的銀光。

    少不得說,必定是還沒來得及隨著潮水離開的魚。

    瘋子留下的幾匹馬,陳皮全都給牽回?來了?,所以這一次他還要將這邊成熟的椰子給摘回?去。

    這廂在海邊逛了?一圈,他帶來的兩個筐子撿滿了?,今天運氣好,?得了?兩只。

    便也不貪心,只爬上椰子樹去摘椰子。

    曾經他們就是在這椰子樹上看?到海面漂泊著的瘋子他們,卻怎么也沒想到時隔快一年?了?,竟然又在這夜幕降臨之際,看?到海面飄蕩著的小黑點。

    他們雖幾乎沒有再往海里去,但卻對于這片海域了?如指掌,哪里有一座小島,哪里會在退潮時候有暗礁露出來他們都十分清楚。

    所以但看?到海上忽然出現的小黑點時,陳皮就慌張地?扯著嗓子朝沙灘上的顧小碗喊起來:“小碗姨,海上好像有東西!”

    一面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似乎在移動的小黑點。

    聽得這話,都不要顧小碗開口,大家就都提著自己的籃子,忙回?到了?沙灘上,聚集到拴馬的樹下。

    顧小碗也立即起身?越到椰子樹上,哪怕現在暮色越來越濃,但有著深厚內力的她,視力也遠超尋常人?,一眼便確認那是一艘船。

    并不算大,瞧著最多?只能乘坐百來人?,倒像是河面載貨的船只。

    當即也是警惕起來,一面示意陳皮,“快下來,你們先收拾東西回?寨子!

    他們這些人?,最是有自知之明,雖也想留下來,生怕顧小碗吃虧,但更?清楚就他們這幾招幾式,沒準到時候會成為顧小碗的累贅。

    倒不如先回?寨子去通知月搖光,也好另外做打算。

    所以沒有一個遲疑的,立即把筐籮掛上馬背,甘彩霞便立即帶著他們先回?寨子了?。

    船在海面飄飄蕩蕩的,隨著夜色越來越濃,上面也亮起了?燈火,坐在椰子樹上的顧小碗也看?得越發清楚了?。

    而船只似乎也看?到了?這一片沙灘,以及沙灘上當初他們上岸時候搭建的簡單庇護所。

    因隔三差五都會來這里趕海,弄些魚蝦,所以便時?承┮瑯浜桶沤度~來修補,遇著風雨時候也能進?去避一避。

    大抵船上的人?也看?到了?庇護所,確定此處有人?煙后,便迅速滅掉了?船上的燈籠。

    但沒過多?會兒,又重新?點起來。

    顯然他們發現這海邊的庇護所里并沒有光,那就意味著此處已是荒廢,才放了?心,重新?將船上的燈籠點起來。

    船并非大船,直至朝著海灘行使而來,在一處礁石邊停了?下來,然后直接攀爬著礁石上了?岸。

    顧小碗不動聲色換了?椰子樹,這個視角能清楚地?看?到他們船上多?少人?,只是看?到頭一個順著礁石爬上來的人?,顧小碗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因為她此刻所看?到的那漢子,竟然隱約有些何穗穗男人?圣元的模樣。

    第253章

    那人?在礁石上略站了一會,朝這?片海灘觀察了片刻,似確定了果真?沒有人?后?,才轉向船只方向走過去。

    船上的人?也才陸陸續續上來。

    不過叫他最先拉上岸來的,卻是一個籃子,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他那五大三?粗的人?,竟是動作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仿佛生怕動作幅度大一些,會碰到籃子t?里?的東西?一般。

    緊接著上來了一個少女,看那婀娜的身形,想?來正是十五六歲的好年華,她一站穩就忙奔朝籃子去,動作同?樣小心翼翼。

    后?面的人?陸陸續續上來,月亮被云層遮住,便是這?片海瞧去,都變得陰森森的,更不要說海灘上。

    所以顧小碗自不大能看清楚那些人?的相貌,只能從他們移動的身影中來判斷性別年紀。

    這?幫人?大小二?十個人?不到,且看起來男子遠比女子要少,還有兩個小孩,而那個始終都叫他們小心翼翼的籃子里?,顧小碗也曉得了,里?頭竟然躺著一個小嬰兒。

    她猜想?莫不是那平麻縣來的普通人?家?

    不過隨著這?一行人?的方向,目標似就是沙灘上的簡易庇護所,因此當人?影踏上這?片柔軟的沙灘,顧小碗也看清楚了打著火把?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果真?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真?的是圣元。

    只不過隔了幾年未見,他人?顯得比從前成熟穩重了不少,滿臉曬得黝黑。

    說起來也是兩三?年不曾見了,顧小碗一時也是難以遏制住心中的激動,正欲從樹上跳下。

    圣元卻忽然止住腳步,那走在最前面的他更是揚起手?中的彎刀,周身戒備,長聲喝道:“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他身后?的其他人?,則都圍成了一團,將提著籃子的女子給護在了中間,一時間那氣氛萬分緊張。

    而恰是此刻,那月亮出來了,銀色的月光遠比他們手?里?那火星子一樣的火把?要明亮許多,均勻地照在了大抵的每一處和每一個人?的身上。

    也使得顧小碗看到了那個被大家圍在中間的女人?不是旁人?,竟是兩年不曾相見的周苗。

    而她周邊,每一個都不是陌生面孔。

    那種重逢的喜悅壓根再也控制不住了,猛吸著發酸的鼻子,倏然從椰樹上跳下,一面出聲喊著:“阿苗,是我!”

    她的聲音,哪怕這?些再過十年二?十年,這?一行人?自然都是不敢忘記的。

    何?況是周苗與何?穗穗皆在這?里?。

    幾乎是所有的人?都發出了難以置信的歡喜聲音,顧不得一切,只慌忙扔下了自己手?里?的包袱,朝她奔來。

    此刻的圣元一行人?是絕望的,周苗在船上生產,卻沒有奶水,遇到海匪的他們只能扔了柳公劼提供的大船,逃到小船上。他們那時候逃得又倉惶,壓根就沒有多余的米糧,更不要說能給孩子熬米湯。

    上了些年紀的王來貴夫妻也沒得法子,總不能只給孩子喝水,便想?著熬些魚湯,奈何?這?才出生的小嬰兒才喝下去后?,便上吐下瀉的。

    想?來也是了,剛出生的奶娃娃,那腸胃哪里?能受得?可在平麻縣的時候,聽說過不少關于這?百萬大山里?盤人?的血腥傳說,只圣元一個能打的男子,也不敢貿然帶著大家上岸。

    所以只能硬著頭皮挨著這?海岸線行使,直至今日終于看到了一處像樣的海灘,加之上面淡水沒了,孩子又怕再也撐不住,才決定靠岸。

    顧小碗此刻叫一行人?圍在中間,也終于看一一清楚都是誰。

    除了圣元夫妻兩個,便是自己在蜀地松香巷子家里?的王來貴一家四口,還有玉蘭文竹姐弟兩個。

    而瞧面色血弱的周苗,此刻正叫溫書?生摻扶著懷里?,顯然他們是成了夫妻的。

    楊三?兒和溫熠在一起,個頭長高了不少,董紅紅也變成了大姑娘的模樣,方才在第二?個上來的那婀娜身影便正是她。

    如今一群人?將顧小碗圍在中間,自然是喜極而涕,說不完的酸楚又是講不完的喜悅。

    然他們這?一行人?,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嘴唇還滿是干裂痕跡,在那船上也怕是缺吃少喝。

    當下只安撫著眾人?,“你?們先進這?棚屋歇著。”又讓溫書?生把?周苗扶進去,一面喊了圣元和王來貴的兒子王喜樂,還有文竹,自己則躍上那椰子樹,一連弄了十幾個椰子下來,吩咐著力?氣大些的圣元:“拿刀將上頭砍了,棚屋的墻上掛著干凈的細桿子,你?們先喝些椰子水緩一緩!

    她原來雖莊稼活力氣活從來不輸給誰,但這?上天入地的本事,眾人?還是頭一次看到,當場都下傻了眼。

    直至聽顧小碗叫他們喝椰子水,這?才反應過來。

    三?人?搬著椰子進了棚屋,圣元開椰子,其余的兩人?則給大家分吸管和椰子。

    顧小碗的目光在籃子里?贏弱不堪的嬰孩和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周苗身上來回掃,抓起她的手?一摸,直嘆氣。

    她一嘆氣,溫書生就越發緊張了,“小姨,阿苗她?”

    “倒也沒有什么大事,左不過是產后?營養不良,待回去好好養,倒也不怕什么。”她最擔心的,反而是那籃子里?的孩子,“這?孩子只怕是一口奶水也還沒喝上吧?這?幾日都如何?養的?只唯獨喂水么?”

    不說還好,一說一旁已經將孩子抱起來的何?穗穗就哽咽起來:“若只喝水,也罷了,我們見孩子實在餓得不行,想?著給熬了魚湯,哪里?曉得喝了下去,上吐下瀉,好不可憐,叫人?心都碎了,卻又不得別的法,只得眼睜睜看著!

    顧小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連忙將孩子接了手?里?,一番檢查,心疼不已,這?孩子若是再沒得奶水,又不及時治療,只怕就算是僥幸活下來了,以后?也是一輩子只要吃口飯就要喝口藥。

    于是當下也顧不得他們的狀況到底還合不合適趕路,只將孩子抱著,“先隨我回寨子去,孩子耽擱不得!

    其實她還想?問一問圣元與何?穗穗,怎不見他夫妻兩個的孩子?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興許夫妻兩個留給了四姐他們呢!

    眾人?聽得孩子要緊,自也抱著手?里?的椰子起身,見顧小碗神情急促,也不敢多問她這?里?都還有何?人?,住的又是什么寨子?

    可是跟盤人?有關系?

    一幫人?踩著月色,走上了那條瘋子用細砂石鋪過的大道,然還未走到開墾的田地那邊,就聽得前面傳來馬蹄的疾馳聲。

    圣元一行人?不免是心中緊張起來,都齊齊朝顧小碗望過去。

    只聽得她說道:“想?來是寨子里?的人?收到了消息,打發人?來了!

    果然,她這?話才說完,便見一片火光先靠近,隨后?七八匹矮腳馬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只不過馬背上的人?卻都一臉嚴肅,又背著長槍長戟掛著刀,為首的女人?雖是美艷,卻也是一身肅殺,一時竟將他們給嚇住了。

    打前的月搖光心急如焚而來,卻見顧小碗懷中抱著個奶娃娃,身后?一幫看著不知餓了幾日的男女老少就跟在她身后?,像是以她為主心骨一般。

    心中很是奇妙,顧小碗怎么在這?短短時間里?就收服這?幫人?的?

    然還不等她問,顧小碗便指著讓溫書?生與何?穗穗扶著的周苗說道:“這?是我侄女兒,才生產完沒幾日,正是虛弱,你?幫我將她先帶回寨子去!

    一面又同?王來貴交代:“這?些都是寨子里?的兄弟們,你?帶著大家與他們一同?跟來,不必擔心,都是我們自己的人?!

    王來貴感動得連連點頭,他不曾想?,到現在姑娘還如此看中自己,一時也是老淚縱橫,“姑娘只管顧著小姐母子兩個,這?里?有老奴呢!”

    月搖光見此光景,尤其是這?黑壓壓的一撥人?,十幾個,想?來都是顧小碗的親屬好友,心中不免是羨慕的。

    但因知道女子生產猶如過死門關,哪怕是踏過去了,也怕閻王來搶人?,何?況看著那周苗面色又蒼白,只一把?從她男人?手?里?將人?扶過來,很輕松就抱上馬背,然后?往寨子先去了。

    且不說顧小碗這?一下帶了多少人?回來,只她一來那樹屋里?的燈光就一夜未熄滅。

    崔御水上上下下的,給她不知道取了多少回藥來。

    又有王來貴他們,在船上已是多日沒能好好進水米了,偏海面上打漁他們又不擅長,一個個雖不至于餓得面黃肌瘦,但的確是餓了好些天,如今從海邊走來,早是有氣無力?。

    顧小碗顧不上他們,只讓汪嫂子甘彩霞幫忙安排吃喝住宿。

    周苗這?里?,得她一碗湯藥喝下去,一連排出了許多惡露來,又吃了點湯食,總算是有些精神氣了。

    她這?里?其實倒是好辦,有日子來養便是。

    反而是那孩子,傷了腸胃,顧小碗如今只敢喂些苦哈哈的湯藥,而且每次又不敢喂太多。

    偏孩子餓,一宿幾乎都在哭,t?好叫人?心疼。

    她自也是一宿沒睡,心里?只琢磨著,等兩日后?,孩子好轉了些,再去山里?尋些奶給他墊著,也不拘是什么奶了。

    哪里?曉得天亮后?,那何?穗穗來照顧孩子和周苗,顧小碗便趁機瞇了一會,不曾想?這?還未睡實,就被喊醒來。

    原來是雀要生產了。

    雀來寨子里?的時候,那肚子顧小碗看著大小,還以為就五六個月的模樣,哪里?曉得那時候竟是已經快七個月了。

    只不過在山里?頭躲躲藏藏的,自然不可能像是正常的孩子大小。這?如今在寨子里?安頓下來后?,棉也不舍讓她再多勞累,又有汪嫂子金花香她們這?些過來人?勸導,讓她少吃多餐,莫要在下力?氣活,只得空在寨子里?四處逛一逛便是。

    雀和棉她們這?些已經生了好幾個孩子的女人?不一樣,這?是她的頭一胎。

    今年十六歲的她,聽說從小因容貌比其她的女奴要姣好些,那主人?便有意將她獻給部落的首領,所以她也借此躲過了一劫。

    只是可惜,還未等被獻給首領那一日,他們的部落就被其他部落占領了,她也成了階下囚,又是因為這?一張算是漂亮的面容,被轉輾各個男人?之間,腹中的孩子究竟是哪一個男人?的,更是不清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反正孩子是她的。

    如今已經是快足月了,發動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顧小碗洗了把?冷水臉,讓自己精神了幾分,讓董紅紅在這?里?跟著幫忙,便去瞧雀了。

    與漢人?不一樣,盤人?生孩子是站著生的,手?上抓著從房梁上垂下來的繩子,顧小碗進來的時候,棉跟著月搖光出去了,還沒回來,是其他幾個女子正七腳八手?地將她扶起來,準備生孩子。

    顧小碗當然是愿意尊重她們的生活習性,但是她還是覺得人?躺到床上去,方便檢查一些。

    此刻的雀已經開始了宮縮,正是疼得生不如死,哪里?有精神站得起身,兩條腿是顫顫巍巍的。

    聽得顧小碗說要躺下檢查,也顧不得什么盤人?的規矩了,只忙撇開手?上的繩子,跌跌撞撞往床去。

    其他人?見此,倒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她們也沒見過漢人?生孩子是躺著還是站著的。

    反正就曉得顧小碗和阿拾一樣,都是了不起的大夫,連痢疾這?樣的病癥都能治。

    也虧得是這?樣,這?雀又經;顒,有時候頂著個大肚子,爬樹都遠比汪嫂子她們麻利。

    所以宮口開得快,孩子生得更是順暢,叫才準備給煮雞蛋的汪嫂子驚了一下,“天菩薩,我這?才把?水燒上,她咋這?樣快,生娃兒跟下蛋一樣?”

    金花香聽得好笑?,又見甘彩霞和崔御水兩個未婚女子都在邊上,只沒好氣地捶打了她一下,“你?真?是沒皮沒臉,一張嘴說不出一句好話來,兩個大姑娘在邊邊呢!”

    汪嫂子不以為然,一面忙將雞蛋下鍋,一面嘿嘿笑?道:“做女人?的,都要經歷這?一回,我話雖是糙了些,但只愿她兩個往后?生娃也是下蛋一樣輕松才好呢!”

    這?話崔御水和甘彩霞是沒好意思在聽的,自沒在廚房里?繼續待。

    而這?雀生產順利,孩子還十分健碩。只是她卻有些不高興,因為這?孩子竟不是個女娃兒。

    她生怕養大了,不能共情她們盤人?女子的艱難,是個白眼狼。

    次日竟是為此事憂心忡忡堵了奶。

    可把?顧小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你?想?那樣多作甚?孩子生下來白紙一張,御水難不成沒教你?們,人?之初性本善,只要好生教養,孩子歪不了!毕袷悄欠N天生的惡種,少之又少!

    一面給她按著穴疏通,一邊開口說道:“我那侄女兒了沒有奶,我一早聽蔓說你?半夜里?就見了奶水,又多又好,孩子還吃不完,便想?著對我家來講,簡直是瞌睡來了遇到枕頭的好事情,到時候是要拜托你?連那孩子一并?奶的,沒想?到你?就為這?些個不切實際的事情,傷自個兒。”

    雀這?奶水多,卻因過份憂慮,孩子又吃不完,堵得難受發熱,顧小碗已是給她喂了藥,這?會兒坐在床邊,任由顧小碗幫忙按穴位,聽著她想?要讓幫忙奶孩子的事情,一時意動,有幾分高興,也顧不上想?以后?這?兒子會成什么樣子。

    只連忙道:“我倒是聽姐姐們說,姑娘的家里?來人?了,卻不曉得還有這?一茬子事情,既如此怎不直接抱來,兩個孩子一起吃,我也不會堵著了!

    若是能直接吃,顧小碗倒是歡喜,只是孩子害得吃一日的藥呢!余下的日子,也還要每日吃三?頓藥。

    當下只與她說明,見她又不排斥,愿意連那孩子一并?奶,也是長松了一口氣,不然還得為孩子的奶水奔波發愁。“你?連他們的孩子一起喂,孩子就認你?做個干娘,結個干親,往后?叫他也將你?做娘來孝順,還有你?有個什么事情,也只管去找他夫妻兩個,總不能白白給他們喂孩子!

    這?件事情,雀覺得自己占了便宜,雖寨子里?的人?如今是完全接納了他們,當將來的事情又如何?好講呢?

    但現在自己給顧小碗的侄女家喂孩子,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以后?真?出什么事情,依照顧小碗在寨子里?的威望,也能幫村一二?。

    不得不說,她倒是想?得長遠。

    雀的奶疏通了,周苗的孩子也有奶娘了,她母子兩個也逐漸好起來,顧小碗也終于是得了空。

    本想?問其他人?,但都在忙著蓋房子的事宜,又見周苗精神不錯,索性直接問起她來,“你?們如何?到此處的?這?兩日忙,我也沒顧得上仔細問,還有你?與溫書?生,幾時成的婚?咱最后?一次信里?,也不見你?說過。對了,榮兒羋婆子可是幫忙送回去了?”她要問的太多了,還有其他都去哪里?了?

    周苗只道去年信送出去后?,蜀中就開戰了,他們合月城也沒逃過!拔覀冊径寂c鄭大哥夫妻兩個在杏花塢里?,只是聽得合月城快打起來,不放心家里?頭,便想?著趁著城還沒破,把?家什伙都拉到村上去,不然真?打來,砸壞燒壞,如何?不心疼?哪里?曉得運氣不好,我們才到松香巷子,就忽然打起來了,旁的也顧不上,我們這?一幫人?,就跟著大家一起逃。”

    那時候眉州城已經破了,庾家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他們便是在那時候遇到溫書?生父子兩個的。

    “我們瞧著蜀地只怕也待不下去了,聽說是二?世子不滿范王爺偏心小世子,和別的人?勾結。小姨你?是不知道,那滿地的瘡痍,到處都是來不及掩埋的尸體,我和王管事瞧著,多半三?年兩載是安定不了的,倒不如尋你?去!敝苊缯f,他們找人?給鄭家夫妻兩個留了信,叫他們自去求生路,不必守著田地。

    然后?一行人?就出了蜀地,往北而上。

    竟然遇著了死灰復燃的青龍軍。

    也是這?個時候,聽得北方發生了天災,到處又都下著大雨,還有那些原本活絡的世家,都像是忽然遭受了什么挫折一般,緊閉門戶,隱約有那銷聲匿跡的樣子。

    很是叫周苗奇怪。

    顧小碗卻一下聽出來了,只怕是冰原上那一事,本就折損了各家多少人?馬財力?,后?來那臺風吹去,也是死傷不少,各家可不就是元氣大傷嘛。

    短時間里?,肯定經不起折騰。也不知少了他們摻和,這?天下是不是會平定得更快些?

    但周苗并?不知曉此事,只繼續說道:“我們便跟著青龍軍走一起,鶯鶯她爹也還活著,正打算喊她二?師兄去接她們娘倆!

    然東門鶯鶯嫁了何?望祖,她二?師兄如今來接,自也不可能扔下男人?孩子,索性何?荊元便提議,既然如此,沒有道理叫父女相離的,便勸著兒子一起同?去。

    只不過何?望祖如何?放心得下爹娘和妹妹們,何?況何?穗穗夫妻也要一同?走,最后?商議,一家老小都一同?跟著去。

    恰好那時候也不安定,到處都是流民,故而蘇家兄弟倆也一并?收拾著,跟著走。

    見她提起何?穗穗,顧小碗也終于忍不。骸八麄兊暮⒆幽?”

    果然,她一問,周苗就滿臉的難過,“沒了,八個月的時候染病夭折了!币舱侨绱,如今何?穗穗對周苗的孩子,才萬分照顧。

    就怕也同?自己那可憐的孩子一樣扔下做爹娘的,到時候周苗也像是自己這?般生不如死。

    雖已猜了個七八分,可是真?正聽到噩耗,顧小碗心中t?還是頗為難受。

    周苗見此,也后?悔自己不該如實相告,應當哄騙小姨,說是留了跟著四姨他們才是。

    一面為了少叫顧小碗傷懷,便提起方才沒說完的話題繼續說道:“路過黃陽的時候,阿毛找到了他父親,他家原來竟是黃陽最大的米商,可惜他姐姐了。”

    也正是因為阿毛,他爹十分爽快地給了青龍軍兩萬石糧食。阿毛也同?小天牛順勢參加青龍軍,石無忌將他們帶在身邊做親衛,也是頗為照顧。

    小天牛的姐姐們,活下來的也嫁了青龍軍的人?。

    顧小碗聽得小天牛一家都有了好去處,阿毛又與他爹相認,只覺得心里?舒坦了些,方又問:“后?來呢?”可見總也不全是壞消息。

    后?來因連日的大雨,便出了瘟疫,好在青龍軍的手?里?,有當初顧小碗和阿拾給的防御藥方。

    所以青龍軍躲過一劫,但是其他的勢力?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因這?瘟疫不知死了多少將士呢。

    也是此事以后?,又無世家再插手?,這?天下大勢,好像就只剩下三?四股像樣的力?量了。

    而青龍軍竟是因手?握著防御疫病的方子,成了首屈一指的一方。

    他們先住在大鵬城里?,后?來青龍軍又奪得了平麻鎮,便安排一些人?軍屬家眷到平麻。

    可天有不測風云,這?平麻雖是小小一個縣城,卻因這?一場臺風帶來的大雨,不知沖垮了多少河堤山巒,使得好幾個河道皆改了道,從此后?以平麻為入海匯聚口。

    這?里?便一下熱鬧起來,更是成了兵家所爭之地。

    “熱鬧是變得熱鬧了,可是也日日不安全,后?來從柳公劼那里?得了消息,說小姨你?們在北邊的海灣上了船,我心一橫,索性上船到海上找你?去。”周苗當時這?個提議才出口,就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贊同?。

    溫書?生父子倆都聽她的,楊三?兒跟董紅紅更是拿她做娘,都以她為主心骨;王來貴一家四口和玉蘭姐弟倆,自也沒有反對,心想?左右都是那四處漂泊的命,在海上漂和地上漂,又有什么區別呢?

    但沒準上了海,能找到顧小碗這?個主子呢!

    原本已經在師父和師弟勸說下,考慮入伍參軍建功立業的圣元,聽得何?穗穗也要同?周苗上船,也決定陪著妻子,更何?況孩子病逝的事情,他也一樣沒放下。

    夫妻倆的目的就很是單純,小姨的阿拾連瘟疫都能解決,若是當初自己的孩子病時,他們在邊上,那自己家的孩子肯定不會出事的。

    也就是這?個原因,她和圣元最終也跟著上了船來。

    聽著這?些消息,顧小碗也算是安心了不少,不管現在天下大勢是三?足鼎立,還是四國爭鋒,但青龍軍既然是勢力?第一,那自家的這?些親人?們都在青龍軍的庇護之內,應該也是不用擔心了。

    后?來還聽周苗說那些世家權貴們忽然銷聲匿跡后?,這?柳公劼不知從那里?發了橫財來,大手?一揮,不知給青龍軍送了多少軍餉。

    反正現在青龍軍的成功,既是離不開阿拾和顧小碗給的疫病方子,同?樣也離不開柳公劼的銀子。

    他還將女兒柳拂帶在身邊,出入軍營,那姑娘也是聰明,有時候竟然真?能說出些指點江山的話語來,也是讓軍中許多將軍不敢小看,正好年紀和主帥常遇春的小兒子年紀相逢,大有兩家要結秦晉之好的勢頭。

    另外羋婆子也沒死,她倒是出息,帶著小兒子和石無竭,手?里?竟然也有一支像樣的軍隊,聽說已有一萬多人?。

    榮兒就在隊伍里?,他們上船之際,羋婆子正帶著這?一萬多人?來同?青龍軍匯聚。

    唯獨沒有消息的,便是云二?和明淮了。

    第254章

    其他?人都有了?消息,唯獨他?兩個沒得。

    不過顧小碗后來?又想,那云二走慣了?江湖的,有他?帶著明?淮,想來?不會有什么問題,何況自己也給他?們留了?許多保命的藥。

    本?還擔心他?們遭了?臺風,可既然那羋婆子?一行人都沒什么大問題,他?們更要靠內陸一些,不就多一份安全么?

    因此便也沒再多在上頭費心神,畢竟現在便是有這個心思,也是鞭長莫及,而且現在天下大亂,孰輕孰重她也能分得清楚,總不能為了?尋他?兩個人,便舍棄這里的親人朋友吧。

    想是說了?這許多話,周苗也累了?,吃了?些飯菜,董紅紅抱著孩子?從雀那里喂奶回來?,母子?兩個便挨著睡下了?。

    顧小碗看著花兒一般的董紅紅,只覺得姑娘家大了?,正是該和同齡人玩樂的年紀,也不能整日守在周苗身邊,便道:“她這里,有你表姨照看著,你不如去南邊的樹屋里,跟著崔姑娘學認字,也有差不多大小的姑娘,你們也有趣兒!

    董紅紅搖著頭,“字也認得了?許多,這幾年小姨婆雖不在身邊,但?我也不敢怠慢,尋常的書?本?我也是能看得通的。”一面朝著關?了?房門的樹屋望去,“姨他?們母子?兩個這次遭了?大罪,姨父要跟著蓋木屋,表姨也要養自己的身子?,哪里好叫他?們再幸苦,只有我這個閑人!

    見她是心甘情愿孝順周苗,顧小碗自也沒有再多說什么,“你是個孝順的,既如此你這一陣子?便辛苦些。”

    董紅紅心說這有什么辛苦的?自己的命都是姨母續的,雖說是姨侄關?系,可說白了?,自己和她也沒有半點血緣關?系,自己不過是三兒的繼姐罷了?。

    這一路從蜀地走來?,多少人家連親兒女都舍棄了?,姨母卻仍舊拖拽著自己,這一份恩情,莫說是叫自己來?伺候月子?照顧小表弟,就是拿一輩子?來?照料都是應該的。

    她卻不知,周苗愿意護著她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侄女,都只因當時最艱難的周苗,遇到了?顧小碗。

    與顧小碗無數次經歷過生死?,顧小碗從沒有一刻放棄過她。

    也正是如此,周苗才會像顧小碗對待自己那樣,真心誠意地待董紅紅。

    這一份真情真意,如今看來?也沒有白白付出。

    董紅紅肯寸步不離在這樹屋上照顧,顧小碗自也少操許多心,每日只要得空來?看一看周苗母子?的身體狀況便好。

    藥配好了?董紅紅也會去取來?熬好送到周苗的跟前,這份盡心盡力,寨子?里沒有一個不夸的。

    溫熠的名?字單看沒有什么不好,然加上他?這個姓,外有又聽說鬧了?瘟疫,所以大家都不大愿意直呼他?的名?字。

    溫書?生也方給他?重新?改了?名?字,叫作溫長青。

    楊三兒見他?改名?,也嚷著又要重新?改,溫書?生這個做姨父的實在拗不過,又給改了?個楊長生。

    顧小碗曉得了?,少不得勒令他?,以后不許再提改名?的事兒。

    可不,他?這名?字,當初準備上學的時候,就重新?改過了?一回,哪里曉得看到溫熠改名?,又嚷著要改。

    他?倒是答應得爽快,拍著胸脯答應顧小碗:“姨婆放心,保管最后一次!彪S后抱著顧小碗的大腿求起來?,“姨婆,我和長青也想去海邊,叫我們和陳皮哥哥他?們一起去吧!

    顧小碗皺著眉頭,陳皮他?們這幫半大的少年郎,上躥下跳的,哪里肯愿意帶小他?們七八歲的小孩兒?

    哪怕一時興起答應了?,只怕帶著去沒多會兒就沒了?耐心,溫長青楊長生這六七歲的孩子?也不見得懂事,要是沒大些的看著,在那海邊叫海水卷了?去,可如何是好?

    因此是果斷拒絕,只是看著他?兩個可憐兮兮淚汪汪的模樣,到底是心軟,便松了?口?氣:“想去海邊也可以,這一陣子?乖一些,好好待在寨子?里,等你姨那里坐好了?月子?,你爹他?們樹屋也建造好了?,得了?空閑,喊他?們領著你們去,想玩多久都行!

    兩人本?想著,那還不知道要等到多久呢!但?旋即又聽到想玩多久都行,頓時又眉開眼笑?,連連答應。

    將他?倆哄好,顧小碗這正要去藥房,卻見甘老大迎面走來?,見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小碗心里想著,自家這些親戚來?了?,也沒徇私,房子?是他?們自己去蓋,也沒占用原來?的勞動力,就是糧食上,也是按照給當初棉她們的規格分的,并?未多給一分。

    正想著,那甘老大終于?是開了?口?,老臉笑?得跟花兒一般,只不過仍舊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那什么,顧姑娘啊!

    他?往昔也叫過小碗,但t??今日要求人,又聽得王來貴家里都這般稱呼顧小碗,也就有學有樣的。

    這聲姑娘將顧小碗叫得頭皮發麻,“您有什么事么?曬鹽出了什么問題?還是人手?不夠?”那大不了管月搖光那邊要幾個調過去就好了?。

    甘老大仍舊笑?,五官都快要擠在一起了,“不不,不是鹽田的事情,我是想問您個事兒。”

    好了?,這’您‘都用上了?,顧小碗才確認自己都猜錯了?,這甘老大分明是有事來?求自己。

    便道:“有什么您只管說吧,這能辦的,我必然是給辦!

    甘老大也不大用這樣的姿態語氣來?求人,自己也不是很適應,何況與顧小碗又都十分熟悉了?。

    眼下聽得她這樣說,便干咳了?一聲,“是這個樣子?的,你看我家里頭,太平兄妹兩個,年紀也不小了?,要是世道好,咱也沒到這一處落腳的話,興許兩個孩子?都成?家了?,我這會也做了?祖父,只不過……唉!

    這話一說,顧小碗哪里還不明?白,寨子?里也不是沒有單身女子?,只不過他?沒考慮過金花香她們這些有了?孩子?的寡婦,也沒看上棉她們這些盤人。而他?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周苗他?們來?了?才提,只怕是看中了?王來?貴家的兒女,或是文?竹兄妹。

    但?瞧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想來?沒去問過那頭,先來?問自己,必然是還不清楚那兩隊兄妹是怎么打算的。

    于?是接了?他?的話,“這也沒個什么,你做長輩的操勞兒女的婚事,實屬常情,只不過你來?問我,我也做不得主,你當是去問他?們自己才是。”

    甘老大沒想到顧小碗這樣好說話,連忙張口?道:“我倒是想問,只是我這也不熟,貿然去問,怕不好!焙螞r那王家兄妹倒還好,自己能去他?們的父母,但?這文?竹姐弟,怕是得問顧小碗這個舊主。

    得了?這話,顧小碗想著他?一雙兒女也是那勤快正直的,“也罷,我回頭幫你問一聲,只是他?們有沒有這個意思,卻是不知曉。”

    “您肯幫忙問,已經是千恩萬德,老頭子?我感激不盡!备世洗鬂M腹歡喜,現在他?們雖被封閉在此處,但?好歹也是衣食無憂,又算得上是平安,兩個孩子?若是再成?了?家,自己便是現在死?,也心滿意足了?。

    算起來?,文?竹姐弟兩個,也要靠雙十的年華了?,如果有心議親,現在也該提上日程。

    到時候有了?想法,各樣一準備,沒準就是一年半載呢!

    因此過了?兩日,見著王來?貴的媳婦從井邊洗床單回來?,正在樹下曠壩晾曬,便走過去幫忙,一面也詢問起王來?貴的媳婦,“阿苗都曉得把自己嫁出去,你怎不同你家喜樂和秀麗想想?”

    王嬸子?聽了?,停駐手?里拉扯床單的動作,直嘆氣,“姑娘可別提這事兒了?,說起來?可叫我頭疼!闭f罷,朝著修建樹屋那邊傳來?的捶打聲望過去,“我原先想,玉蘭姐弟兩個,也是知根知底,與我家兩個不成?器的,要是能結了?親那是再好不過的,又都在小姐的屋子?里頭,往后也方便!

    哪里曾想,王喜樂偏在下鄉收貨的時候,迷上了?一個姑娘。

    這也無妨,他?們是做奴才的,人家村上種地的,大哥不嫌棄二哥,也算得上是天生一對。

    “我和秀麗她爹,都已經想好了?,等那貨出了?,就找鄭家娘子?幫忙做中間人,去問一問。這不問還好,一問險些叫我給活活氣死?!闭f起這事兒來?,王嬸子?只覺得現在心里還堵著好大一塊石頭,叫她氣兒都不順了?。

    顧小碗有些吃驚,畢竟來?往的信箋里,也不曾提過這些事情,“那姑娘不好?還是怎的?”

    “好什么好?那混小子?跟他?爹收貨,我原本?想倒也算是煉了?一雙火眼金睛,能分個好賴的。誰知道那個他?口?里溫柔又賢淑的姑娘,原來?是別處花樓里的。倘若她是被逼無奈賣進去,為了?活命不得委身,我倒也能想得通,可她偏是個水性楊花的,趁著外頭打仗從樓里逃出來?了?,到了?這鄉里,還不安分,夜里仍舊開門待客,白日里又作一副不諳世事的清純模樣勾引我兒!

    當時聽得這話的王嬸子?,只恨不得將有眼無珠的兒子?打一頓,好在周苗知曉后給攔住了?。

    只說王喜樂如今一顆心都在那女人的身上,又不知情,若是父母一味阻攔,他?只怕反而背道而馳,越發想要跟那女人在一處。

    倒不如設個法子?,叫他?看清楚那姑娘的真面目,自己作了?斷。

    王嬸子?說起這事兒,直夸周苗:“虧得是有小姐拿主意,他?爹那頭很快找了?幾個朋友幫忙,方叫那我那傻兒子?看出了?那女人的本?性。只是沒曾想,他?竟是為此消沉了?好一段時間,等緩過來?了?,我們又都在逃難的路上!

    說到這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兮兮地朝四周望去,見沒人才湊到顧小碗耳邊說:“家里頭賺來?的錢,何小姐的姑爺已經全給融了?金塊銀塊,周小姐同我老頭一起埋了?,他?們可來?得及告訴姑娘了?沒?”

    “說了?!碧崞鸫耸,顧小碗就感動不已,自己人都不在了?,也不知是死?是活,這幫人卻還仍舊惦記著自己,甚至掙來?的錢,都一分不少替自己藏起來?。

    第255章

    只是這?天下之勢,也不知?何時休止,這?些個銀錢是否能用得上,是兩?說了。

    不過說來,不知?算不算是中原大幸,這?中原內亂,群雄逐鹿,那廣闊的草原和西邊的高原雪山上,同樣也是諸國爭霸。

    好似這?世間所有的天災人禍都趕在了這?段年間。

    如此大家自顧不暇那一畝三分地,從前虎視眈眈的中原大地,此刻卻是多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與?王嬸子又聊了幾句閑話,仍舊是撇不開兒?女的婚事上。那王嬸子也是個明白人,顧小碗既然今日專門和自己說起,只怕是有個什?么眉目,索性也就直接問道:“今日姑娘這?般問,可是有人說了什?么?”

    顧小碗一向是信奉婚姻自由,拒絕包辦的,便是自家的侄兒?侄女們,只要對方是人好,又相互喜歡,她沒?有反對一樁。

    但是旁人家的,終究是比不得自家的好說話。也正是如此,她才沒?有一開始就直接同王嬸子轉達了甘老大的話。

    所以如今王嬸子主動問起,自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連忙將甘老大的意思道明與?她。

    王嬸子聽?了,也是放在心上,大抵也是真擔心兒?女的婚事,畢竟他們這?樣的年紀,該早已是為人父母,如此哪里有不著急的?

    只思量了片刻,就和顧小碗說:“不瞞你說,寨子里適婚的年輕人,我這?一陣子也是偷偷打量的,的確是沒?有幾個合適的,那甘家的太?平和彩霞我是中意,不過孩子們大了,我只怕胡亂點頭同意了,回頭他們心里不順暢,那日子想來往后也不和順,到底還是得問一問他們自己,倘若是有這?個意思,那再好不過!

    顧小碗連點頭,又有些出乎意料,王嬸子居然能如此尊重兒?女,“他們倆有你這?個母親,實在是他們幾世修來的好福氣,別家的只怕是想不到這?上面的。”

    一面又與?她說,待同兒?女提了后,再做打算。順道又請她幫忙同玉蘭姐弟兩?說一聲,算是組織了三隊兄妹相親。

    王嬸子自是沒?有拒絕,那玉蘭姐弟倆無父無母,總不能叫他們自己來張羅?自己多少也算是個長輩,因此爽快答應。

    這?件事情辦妥,后續如何她雖不得而知?,但看著寨子里的年輕混子們和一幫寡婦,也是十分發愁。

    現在人口?比例和生產動力分明是不成正比,寨子里一年不見一對新?人,這?樣三年五載也難以添丁。

    所以想來,還是得要去外面引進些人口?才是。

    可走海路以現在的船只是絕對不可能的,她不敢冒險,自己制造合適航海的船只,又沒?那水平,發愁。

    到底只能是走旱路了,而這?一切的前提都得將希望放在阿拾他們的隊伍上。

    只要與?這?蓮部落做成了生意,算是成功了第?一步,那想來給?個三兩?年的時間,也足矣將這?片大山的部落都熟悉一遍。

    那時候有了他們的幫助,或是各個部落間肯找一處合適平坦的地方住下來,開墾田地過上安定的種植生活,那么也可t?以修路,將每隔部落間都相連起來。

    如此的話,莫說是一個隊伍了,就是一兩?個人結伴,只怕也能順利走出這?片大山。

    不過這?樣的好事情,顧小碗覺得太?想當然了,怎么可能在幾年時間里就輕而易舉打破了人家祖輩傳來的生活習性呢?

    除非選擇了耕種生活,能給?讓他們獲得天大的利益,不管是生命保障和吃不完的糧食,總要有一樣。

    可這?兩?樣顧小碗都無法保證。

    她沒?有辦法說服部落之間世代的仇恨就此煙消云散,一筆勾銷;更?沒?有辦法保證他們種植下去的糧食不會遭遇天災,每一季的收獲都能得到大豐收。

    后來又想,自己操那么多心干嘛,還不如先顧著眼前。

    想同盤人做生意,總不能每次都只有這?樣幾件單調的物品,所以現在寨子里的防御工程基本上已經完善,田地也不斷在擴寬。

    但即便如此,閑人也有不少。

    如果盤人們肯吃海鮮那就好了,這?寨子里大部份人都是擅長打魚的。

    可他們不吃海鮮,那么什?么魷魚干貝鮑魚這?些,都不必專程組織人去捕撈了,只他們寨子里自己吃,這?一大片海灘趕趕海就足夠了的。

    物品的種類不能在海面擴展,那除了當下紅樹林那邊磚窯里燒的瓷器,以及甘老大手下的曬鹽場之外,就只有寨子里的造紙坊了。

    所以顧小碗現在準備大面積種植麻織布,還有種植藥材。

    這?些藥材不管是賣給?山里的盤人,還是往后有機會了,賣到外面去,都是一本萬利的。

    因此不過兩?日,顧小碗就將閑人們組織起來,繼續開墾荒地。

    熱火朝天的集體勞動中,也產生了兩?個管事,一個是玉蘭,她姐弟兩?個原本就是因為擅長種植才被顧小碗帶回去的,專門給?她種植藥材,經驗早就積累了不少,如今讓她帶著人做老本行?,自是出不了什?么岔子。

    另外一個則是金花香,她本就擅長織布捻線,所以她來負責帶人種麻,以及收麻后的各項工作處理。

    而上一季收回來的多余豆子,也開始準備制作醬油。帶人制作醬油的時候,忽然覺得其他佐料都不能全靠山里采,于是又起了種植麻椒胡椒黃姜等。

    但她也顧不過來,于是甘彩霞自告奮勇地接了過去。

    男人們眼見著寨子里這?管事的缺都被女人們占了去,到底是心慌的,畢竟現在寨子越來越像是那么一回事,哪怕沒?什?么工錢,但也能多分糧食。

    而且,面子上也好看。

    于是也積極起來。

    月搖光見此,索性挑了甘老大手底下原來的水手福子負責燒磚窯的事情。

    不過現在磚窯里不但不停地實驗燒白瓷,還燒蠣灰,用來填補圍墻的磚縫。

    甚至因為各工坊的建造,總不能都在樹上,所以這?些工坊都需要用石頭來砌,蠣灰便可代替石灰來用。

    而過了大半個月后,周苗他們這?幫人的樹屋建造得也差不多了,待一一搬了進去,鐵匠出身的圣元也在寨子里架起了火爐。

    這?些日子,他們在船上的那點物資,全靠著陳皮這?些半大孩子一點點用瘋子留下的那幾匹馬一點點運送過來的。

    所以他的這?爐子一開火,便先幫陳皮他們打自己趁手的武器。

    等他這?一波忙完,雀也出了月子,豐富多樣的飲食,讓她身體恢復得很好,充裕足夠的奶水,將兩?個娃娃都養得胖乎乎的。

    棉則聽?了王嬸子她們這?些女人的話,說女子坐月子就要多吃雞蛋喝老母雞湯,于是隔三差五帶著弓弩去林子里。

    頭一次顧小碗還有些擔心,但看到她靈活地穿梭在林子里的身影后就覺得多余了。

    可惜帶回來的野雞和野雞蛋都極小,但王嬸子還是給?孵出了一窩小雞仔來。

    這?給?了寨子里其他女人們極大的啟發,有人開始托棉往林子里去的時候,見著個什?么幼崽啥的,給?幫忙帶回來,她們愿意給?報酬。

    既然王嬸子能孵小雞,哪怕是野雞,以后總歸是有穩定的雞肉來源來,總不能每次想吃雞肉,還要眼巴巴托人進山去打。

    又加上寨子門口?宛若兩?尊大神的五黑夫妻兩?,還有瘋子的馬群,于是大家都覺得,只要能活著帶回來,他們一樣能馴服。

    這?樣的結果是,那幾天里寨子多了許多小野獸,五花八門的,不過最出眾的,還是能上樹幫忙摘椰子采果子的猴子最受歡迎。

    其他的都以失敗而告終。

    至于這?留下的小猴子,也不算是馴服,更?沒?有關押或是毆打,畢竟它?在寨子里的居無定所,或者說每一座樹屋都有可能是它?的家點,而且小猴子只要遞上果子,便熱情幫忙。

    但前提是要多夸,還要夾著嗓子夸,不然的話,給?多少果子都不搭理。

    此事也成了寨子里的一景。小孩子們還合伙給?取了個名字,叫富貴。

    日子這?樣充實忙碌,顧小碗也沒?怎么擔心阿拾他們是否順利,只是眼看著已經去了一個半月,覺得也該來消息了。

    所以棉幫忙去打聽?消息。

    寨子里這?兩?日則都休息了,因為王嬸子家的王喜樂,與?甘老大的女兒?彩霞,喜結良緣了,除此之外,還有帶著兩?歲娃兒?的青萍嫁給?了比自己小五歲的阿倉。

    阿倉是甘老大手下的水手,說起來與?青萍的男人從前也一起共事,眾人也不知?他們倆怎就看對了眼,又何時起了這?一起過日子的心思,但對于寨子里來說,這?就是天大的好事情。

    反倒這?這?三隊兄妹去相親,只成功了一對,余下的四人不是沒?看對眼,就是暫時沒?有想成親的想法。

    兩?對新?人要成婚,本來青萍和阿倉只想簡單拜個堂就作數的,但甘老大覺得都是和自己一起同生共死的人,如今也算是熬出了頭來,而且又不是沒?有這?個條件,為何還要將那些禮節省了。

    而且大家這?些年都過得太?夸了,大操大辦熱熱鬧鬧的,也許能徹底將那霉運晦氣都全沖走,以后過得順順暢暢。

    又是一番極力勸說,方將兩?人給?勸動了。

    正好女兒?要出嫁,甘老大自己一手全張羅起來,眼見著大喜日子將近,寨子里的其他人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起來幫忙。

    恰好這?時候也是快過年了,所以辦得就更?熱鬧了。

    又是兩?隊夫妻新?婚,又是過年,且還想著這?么些年了,沒?有熱熱鬧鬧過個一個好年,所以顧小碗今日又開始熬制蘇木水,準備用來染些紅紙,到時候不但能給?這?兩?隊新?人的樹屋都貼上大紅喜字,多余的各家還能寫?對聯,貼窗花。

    這?過年過節的氣氛,不就又多了幾分么?

    此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支持,十一二?歲的小桂花她們,也來跟著幫忙。

    顧小碗見小姑娘們做得不錯,便索性將染紙的事情全權教?給?她們,自己則又去別處幫忙。

    月搖光從一張張喜氣洋洋的面孔中鎖定了忙碌的顧小碗,趁著她中午坐在樹下乘涼歇氣時,湊了過去,“棉來了消息,你家阿拾他們這?一趟倒是順利,隊伍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只不過帶回來的東西還挺多,得等著馬隊,這?新?年是趕不上了!

    雖趕不上新?年,也吃不上喜酒,但得知?與?蓮部落交易順利,正在回來的路上,顧小碗也開心不已,“如今樣樣皆好,可見屬于咱的好日子終于是要來臨了!

    月搖光也十分欣慰,尤其是看到寨子里熱鬧場面,更?覺得有指望,“是啊,咱們會越來越好的!”不過她說這?話的時候,卻直勾勾地看著顧小碗。

    這?讓顧小碗十分不解:“我臉上有什?么?”

    月搖光搖頭,“沒?有,只是覺得你好像都沒?被曬黑,還越來越白了。”說這?話的時候,一手去掐顧小碗白嫩的小臉,一手則摸上自己粗糙的臉頰,直呼不對勁,“你莫不是什?么妖精吧?御水沒?怎么出來曬太?陽,她能白嫩我到能理解,可咱倆每日吃喝一樣,也在烈日下暴曬,我都黑了這?么多,你怎么沒?事?”

    顧小碗一把拍開她同樣粗糙的手,白了一眼,“我給?你的那些香膏,說了多少遍,讓你每日早晚洗臉后都涂抹些,你只嫌麻煩,倒是大手一揮,送了棉,你可曉得那里頭,到底有多少珍貴藥材,我辛辛苦苦熬了這?么久,才提取得一小瓶,連我的兩?個親侄女都還沒?用上呢!

    月搖光大驚,先是震驚于顧小碗給?自己那幾罐子香膏竟然有這?樣厲害的功效,隨后又想起棉近日來t?皮膚的確白皙了不少。

    此刻恍然大悟,“我就說,這?一陣子實在奇怪,明明棉常往林子里去,怎么她還比在樹屋里坐月子的雀白了許多。我只當是你給?她的除疤膏起了作用,沒?曾想竟是這?寶貝!

    又十分后悔:“你給?我說抹了這?個還要抹那的,前前后后要抹好幾種,眼睛的還要單獨用,我就覺得麻煩,何況我這?些年來,清水洗臉不是照樣天生麗質么?”

    只是她越說聲音越小,畢竟現在的她,曬黑了不少,哪怕五官仍舊是艷麗,但卻少了幾分奪目顏色。

    女人嘛,哪里有希望自己變丑的?

    此刻少不得是一臉討好地抱起顧小碗的手臂,“可還有,勻我一點,你說那些我都送了棉,她又幫我好幾回,我實在不好意思去討回來!

    顧小碗也想給?自家侄女們安排上,總不能自己獨自美貌吧?但現在確實是沒?有藥材,只道:“你好歹等過了年吧,等我得空去山里采藥,看看這?次運氣怎樣!

    有了鮮明對比后,月搖光簡直是心急如焚,“要什?么藥?你只與?我說來,我和棉去找!

    棉熟悉林子里,她武功高強,便是往林子深處去,遇到危險也不怕。

    顧小碗拗不過她,只說了。

    沒?曾想月搖光真是著急,等新?人拜堂完了,吃了酒席就要和棉往山里去。

    棉自然知?道那些香膏的作用,蔓她們也發現了棉的變化,眼下得知?她們是要進去找藥,也是積極不已。

    她們并非是皮膚天生比中原人黑,而是從未防曬,所以不但皮膚比中原人黑,且還粗糙,而且經過她們暗中的觀察和對比,尤其是王嬸子這?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來了后。

    她們更?是確定,總是被太?陽曬,老得更?快。

    像是王嬸子這?個年紀,在她們雨林里,皮膚早就老得跟老樹皮一樣了。

    而她們哪怕是生產好幾次,但年紀都還不過二?十,有的甚至還沒?到,但卻比金花香她們這?些所謂的半老徐娘都要顯老很多。

    從前以為是飲食習慣和居住環境的問題,但現在隨著棉的變化,她們都能十分確定,與?這?些根本就沒?有關系,歸根究底還是不能總在太?陽下面暴曬。

    但要干活,只帶著遮陽的斗笠有時候在林子里的確不方便,所以如果她們也能擁有那香膏的話,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肆無忌憚在太?陽底下干活,也不用再擔心,不過幾年這?皮膚就老得更?老樹皮一樣。

    這?么多人一下要往林子里去,少不得引了其他人的主意,這?一問竟是香膏的事情,男人們倒還無所謂,只覺得曬黑了些還多幾分男人味呢!涂抹得白白的,娘們唧唧的。

    但是金花香汪嫂子她們可不這?樣想的,都只眼巴巴地望著顧小碗,想也求一份藥膏。

    第256章

    甚至還打算跟著去,尤其是才嫁了小自?己五歲的青萍。

    那怎么能行?棉她們可以?去,是因為她們是從小就生活在雨林里的盤人?,既能根據樹葉花草的疏茂來辨別方向,不會迷失在林中;又能聞風判斷天氣,可提前避開暴雨和隨風移動的瘴氣。

    可是青萍她們這些?最多只到?過?紅樹林里的,進了林子里,不說遇到?猛獸時有沒有棉她們上樹的速度和技巧,就只說遇到?了前面那兩樣便足要她們死幾百次了。

    故而棉她們也跟著勸說,隊伍自?是沒有能及時出發,最后還是決定棉她們去林子里采藥出力,她們名下的工作?,青萍汪嫂子等則幫她們完成。

    也算是換工吧。

    不影響正常的工作?進度,顧小碗他們自?然是不管的,反正什么也比不過?鄰里和諧。

    所以?這進山采藥的隊伍,其實是青萍他們新婚后第?三天才出發的。

    過?了兩日后,阿拾他們也回來了,果然是收獲豐碩,只不過?到?底是頭一次去林子里待那么多天,大家?都有些?不大適應,便是謝滄淵都仰頭望著頭頂的湛藍天空長嚎:“抬頭終于不在是樹冠了!”一面大口吸著海邊那頭傳來的風,他這會兒也不似以?往那幫嫌棄風有海腥味了,甚至覺得?還相當親切。

    其他人?就更不用多說了,看?起來人?均瘦了五六斤的樣子,倒是跟著去的小老六幾個兄弟,健碩了不少,聽說還立了大功勞,幫馬群趕走了野狼,可謂是威風凜然。

    也是相當出息,所以?一回來就得?到?了汪嫂子獎勵的肉骨頭,一個個吃得?那叫一個歡快。

    不過?最適應雨林的,出乎意料,竟然是馬群,這一路去時,背上沒閑著,來的時候馱的貨物更比之前還要多上一倍,卻?一個個健步如飛。

    可馬兒越是爭氣,越是叫負責照顧它們的瘋子心疼,一路上走不了多久就喊休息,生怕將馬兒給累著了。

    也是如此,他們比預計的時間要回來晚幾天。

    這會兒瘋子拿著貨物單子,守著一匹匹馬背上的貨物解下來后,“貨物都全在這里了,您清點清點。”一面想起那幾只重大將近三斤的梅花鹿角,忙去翻找出來,提到?顧小碗身前,將袋子打開,“您瞧,也不知道這雨林里,怎會有梅花鹿!

    問了蓮部落的人?,說是從別的部落搶來的戰利品,所以?根本就無法?確認,這雨林里是否有足夠面積的灌木叢。

    反正雨林里,梅花鹿是沒法?生存的,它們可比不得?矮腳馬這樣粗糙。

    顧小碗看?著,也覺得?頗為稀奇,“的確是好物,可惜不曉得?來歷!

    眾人?聽得?有鹿角,都圍過?來爭相看?,無不稱奇。

    也是了,他們這些?人?,如果說有什么大魚大螺,興許還沒這么熱情,畢竟跑船的時候在海里看?多了。

    但陸地上的,還是少見。

    瘋子見此,也十分得?意,這是他覺得?這次所換來的貨物里最好的了。

    等他去洗澡,顧小碗只將這些?看?熱鬧的都給聚攏來,喊他們將袋子的貨物一一拿出來,又叫了崔御水拿紙筆入冊,到?時候再和他們的物資單對?比,可有出入。

    一時間,這打谷場里好不熱鬧,歇涼躲雨的亭里更是擠滿了人?,一個個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麻袋口,爭相看?一看?里頭都是什么好寶貝。

    “這里是雞血藤!庇腥?打開袋子報了名。

    崔御水問:“數量多少?”

    卻?是將人?問住了,只搖著頭,一面又跑去拿了稱來,百來斤的大秤桿,一個人?哪里提得?起來?

    所以?路過?的圣元跟王喜樂被喊了過?來抬秤桿。

    只是這里才稱了得?多少斤,那邊又有人?說,這一袋還是雞血藤,且年份不少。

    顧小碗見此,覺得?這樣也不方便記在,索性讓全都將貨物拿出來擺放好,一邊稱一邊再記。

    很快各式各樣的貨物就從亭子里堆到?了太陽底下,顧小碗的神情從一開始的平淡到?驚喜再到?激動。

    藥材大家?大多不認識幾樣,所以?最吸引人?目光的莫過?于那些?皮毛,畢竟其中還有黃黑斑紋的虎皮,又有斑斑點點的花豹皮子,這些?兇猛的吃人?野獸,很多人?活到?現在都沒見過?,尤其是孩子們。

    所以?見著這些?皮毛無不激動,更是各抒己見地揣測,描繪著盤人?們如何勇猛地將這吃人?的野獸制服,然后獲得?了皮毛。

    還有那幾根象牙,也不知是哪里撿來的,只是沒有妥善保管,人?為的裂痕不少,應該是不識貨的人?直接拿刀斧,試圖給砍成小截所留下的,讓顧小碗覺得?十分可惜。

    但這些?都不足以?讓顧小碗激動,真正叫她熱血沸騰的,是那一袋子看?起來如同被大火熏烤過,半成品的木炭。

    所以?眾人的目光并未在上面多做停留,哪怕隱約能從中聞到?絲絲香氣。

    可顧小碗和崔御水識貨,兩人?一下走過?去蹲下,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好叫眾人?不解,只覺得?她倆這反應就如同上次陳皮他們撿回來龍涎香時候的樣子。

    “這又是什么,看?著其貌不揚,倒是挺香的。”已為人婦的甘彩霞走過來,彎下腰鼻子用力吸了吸。

    “棋楠,沉香里最好的!鳖櫺⊥肭浦@哪里是沉香,這分明就是一堆黃金。

    白沉香木樹林里倒是不少,可卻?不值什么?扇绻龅?雷雨天氣,引發山火,大火后留下的白沉香便可生成沉香。

    而這一袋子,少說也是百來斤,且全都是最上等的棋楠。

    崔御水也直呼:“這里真正是洞天福地也,咱不但先得?了一大塊龍涎香,如今又有許多沉香,便是現在出不t?了手?,可留下來,以?后也能成為傳家?寶留給子孫后代?們!

    聽到?可成為傳家?寶,有人?圍了過?來,連忙詢問真假。

    得?知價值果然不低,再看?就不覺得?是普通的半成品木炭了,當做珍寶一般,有人?連忙拿了藤條筐過?來,里頭還墊上了干葉子,要做寶貝一般收納到?里頭放好。

    隔天下午,顧小碗和崔御水帶著王來貴,便將這一批帶回來的貨物的價值給估算了出來,是所帶去山里同蓮部落交易的貨物的幾十倍利潤。

    雖然在入冊的時候,就曉得?價值幾何,但真正將數目算了出來,幾人?還是瞠目結舌。

    那王來貴更是震驚不已,“這世?人?是誤咱啊!這嶺南哪里是什么偏遠蠻荒,分明是一座座金山銀山!敝皇强上ПP人?他們封閉落后,不知山上的寶物價值。

    一面又向顧小碗求道:“小姐,下次阿拾公子他們再去,無論如何容小的一同去,不為別的,便是長長見識也好。”這山里的寶貝,多得?可怕啊。

    顧小碗看?著他單薄體弱的身體,自?然是不愿意的。按理說,以?王來貴的資質和能力,寨子里那么多大小事?務,無論如何他都能混一個管事?的。

    只不過?他去年受了傷,當時又沒有可靠大夫及時救治,所以?這腿腳不是很方便,走路就如同何荊元一般,一深一淺。

    如此,顧小碗多體恤他幾分,如何肯叫他跟著隊伍去山里?

    見他念念不忘的,少不得?好言勸說:“我?也不是有意要阻攔你,實在是你也瞧見了,他們這些?年輕力壯的年輕人?們,自?打回來,吃了頓飯洗了澡,從昨天睡到?今天中午才醒來,有的都直呼還沒睡好,一個個更是瘦了不少?梢姡巧嚼镞^?的是什么日子了!

    崔御水也在一旁勸:“是呢,我?也常聽棉她們說,不說別的蛇蟲鼠蟻,就那林子里螞蟥可多了,一不留神身上就爬滿了,所以?在林子里走,可不敢打盹,不然等反應過?來,只怕血肉都被吸干凈。”

    也正是這樣,棉她們才擅長攀爬樹木,且不會在離地面十幾米的地方休息。

    因為這個高度,太陽光照不進來,十分不安全。

    王來貴最終是放棄了,只覺得?到?底是自?己這條腿壞了事?,叫自?己成了個廢人?,竟是有些?郁郁不安。

    可叫王嬸子好不擔心,同兒女們也是來回勸說。

    而商隊這一次回來,恰好又逢著地里大部份糧食收割。

    豆類都長得?十分茂盛,豆莢飽滿,不過?最叫顧小碗出意料的是,那被自?己放棄了的麥子,不知道哪里飛了一粒去,竟然是結了穗子出來,顆粒飽滿肥胖。

    可是她瞧了,發現土壤還是這個土壤,直至王來貴提醒:“這十幾天里,雖也下了雨,不過?都是小面積的,這麥子的地方,我?瞧干干燥燥的,只怕剛好沒落雨!

    也是了,麥子耐寒,風霜大雪什么都不怕,只一場大雨將土地濕潤,待結穗子的時候,若是能連續曬十幾天的太陽,那穗子必然飽滿。

    搞清楚了原因,顧小碗不免是有些?沮喪,“雖說種地看?天吃飯,只不過?在這樣的環境,麥子所需要的條件還是太苛刻了!币稽c滿足不了,畢竟這雨水不是人?工可控制的。

    因此最終還是放棄了,可偏是這樣,大家?就越是饞嘴想吃小麥面做的餅子饅頭。

    于是何穗穗拿谷子來磨漿蒸玫瑰糕給大家?解饞。

    樹林里的野玫瑰不少,且還有可食用的。生活安定下來后,大家?也開始留意其他的,比如女人?們,開始意識到?要防曬護膚,又有像是崔御水這樣講究,想要開窗就可以?聞到?花香的。

    自?是挖了些?玫瑰回來種著,所以?可以?看?到?這些?老榕樹上,開著一朵朵嬌俏艷麗的玫瑰花。

    只因玫瑰藤順著老樹,肆意生長,地理條件又得?天獨厚,還沒有其他的蔓藤枝條阻擋,長得?更是飛快。

    其他女人?見了,自?是有學有樣起來。

    也是給寨子里的環境,添了幾分美色。

    現在糧食收完了,新一批又種下去,算得?上是農忙結束,寨子里便也開始放假休息。

    畢竟又不是牛馬。

    女子們卻?是閑不住,得?了這時間,雖還沒用上顧小碗配置的香膏,但也摘了這滿樹的玫瑰來。

    顧小碗教棉她們制作?玫瑰油,金花香在一旁幫忙,忍不住感慨道起來,“用玫瑰油梳頭,這可是從前夢里也不敢想的,也就是想聞,也要看?看?那些?高門?貴胄的小姐太太們出不出轎子了,不然咱還聞不到?呢!

    棉半信半疑,因為在這幾個月的接觸中,她發現每日都能得?到?驚喜,也越發能共情大家?為什么后悔沒早來這嶺南。

    因為的確在她們看?來沒用的那些?東西,如今到?了中原人?的手?里,似都變廢為寶,不說價格是多貴重,便是好用實用這一點,就已經讓她們大開眼界了。

    但這玫瑰,隨處可見,雖說需要油,但現在寨子里大家?所用的油也不少啊,十分寬裕。

    就她現在能數得?出來的,不算點燈的魚油,就是茶油菜籽油還有桐梓油。

    便讓忍不住說:“花香姐又糊弄我?,這一盒油少說要用上小半年,哪里像是你說得?這樣可憐呢!”

    金花香見她不信,少不得?是要辯解了,“外面的日子可沒你想的那樣好,我?男人?還在時,便是每月都能拿月錢,可是一家?老小吃喝下來,所剩無幾,我?們又無田地,便是一枝花也要花錢去買,如何做得?了這梳頭的花油?”

    顧小碗想著外頭的光景,不禁也嘆起氣來,“玫瑰在這里不值錢,漫山遍野都是,可在我?們外頭,卻?是不多見,便有也是富貴人?家?花園里的,真實在想種,也要花錢去找人?買。更何況外頭比不得?這里,地大物博,且陽光雨水又充足,植物就算是不想長,也能一天一個樣。咱不說花草的,就說這糧食,我?們外面有的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卯足了勁兒也才能種出一季糧食出來!

    世?界簡直是巨大的參差。

    不說人?有貧富,便是這地理環境,不也是如此么?有的地方雨水陽光充足,合適各種植物生長,有的卻?是千里滾滾黃沙,百里難見一抹綠。

    第257章

    又說阿拾他們上次帶去蓮部落的?鹽,連帶著他們部落里的?奴隸們,也能?足夠吃小?半年了。

    不過說服蓮部落的?年輕首領萇同意?讓奴隸們也吃上鹽,為此阿拾也是付出了不少努力?,給他們部落許多病患診治,又進?山采藥熬藥。

    直至那?些病患都好得差不多,他們其實才真正得到了這萇的?信任。所以當?阿拾說這鹽吃下后,可強身健體,這樣一來能?減少他部落里的?奴隸死傷速度。

    萇肯定動了心,但那?些長老們卻遲疑不信,心想那?樣雪花般的?白鹽,他們都才吃上,憑什么低賤的?奴隸也能?配他們一樣享用?

    后來還是這年輕首領力?排眾議做了決定。

    如今阿拾同顧小?碗說來,也忍不住感慨:“到底他是去過外面的?,也深知他們的?部落有多落后,更?曉得人口?的?重要性,只是可惜盤人千百年來的?生?活習性早就已經刻在了骨子里,他便是有心想改,一個人也難撐起來。”

    不過話雖如此,他們即便是有屬于自?己的?信仰,但卻沒有屬于自?己的?文?字,全靠那?口?口?相傳,然部落之間紛爭卻又過多,所以其實他們的?信仰,早就已經在部落更?替交換間斷了鏈接。

    阿拾反而覺得,似乎只要能?打開這禁錮他們傳統生?活方式的?封鎖,能?讓部落里的?人接受外面的?新鮮事物?,從而改變生?活,到時候只要他們的?生?活提高了,那?么所謂的?信仰,好像就不算得什么了。

    何況又有鹽做了開端,只要蓮部落的?奴隸們減少大脖子病的?出現,那?么所謂的?山神?,在他們心中的?份量,大抵要跌下神?壇了。

    “這樣說來,你們這商隊的?出現,倒是給了他一個契機。”難怪最后交易如此順利,感情這位首領果然就如同棉所言那?般,早就想要改革,只是無從下手又沒有機會罷了。

    阿拾頷首:“他有這個心,我們自?然是不留余地幫他,只有這樣他的?部落才會從這千千萬萬的?盤人部落里突顯出來,到時候別的?部落看?到了好處,自?會找來咱們的?寨t?子里做交易。”天底下,沒有一個人不想過好日子。

    不過阿拾也沒瞞著顧小?碗,“萇雖尚且還年輕,可他那?眼底皆是磅礴的?野心,奈何我們如今無人可選,只能?助他從盤人部落里脫穎而出。這一次我們留下了許多東西,又教會了他們不少技術,必然可將他們的?生?活環境和重量都大大提高,但是小?碗人心都是填不滿的?。我想著他只會想更?好,也許等不到其他部落聞訊而來,他的?人便會先找來。”

    他們兩人之間,從未有任何秘密,阿拾也不怕自?己說這些話,會讓顧小?碗覺得他是小?人之心。

    當?然,顧小?碗也從未這樣想,反而因他這話提高了幾分?警惕之心,“你這樣說來,那?倒是不得不防了!鄙街匈Y源豐沛,只要盤人肯學,能?合理又熟練地運用這些資源,想來不過五年八載,他們的?日子就會發生?質地改變。

    盤人是人,不是山中的?猴子,他們如今還飲血茹毛的?日子,只因他們自?古以來以群山和瘴氣將自?己封閉其中。

    可只要開了一個豁口?,外面新鮮的?生?活方式便會如同泉眼里的?清水,很快將他們的?大腦填滿,然后得到了合理的?運用。

    所以顧小?碗從未敢小?看?盤人。

    山里的?那?些如何聰明,有怎的?智慧她是不知道,但是棉她們的?學習速度自?己是有目共睹的?。

    阿拾才與顧小?碗提了個醒沒幾日,便有一隊盤人部落前來,是蓮部落的?人。

    顧小?碗想過,他們有可能?來寨子里學習種植等事宜,但是沒有想到會這么快。

    當?下便讓王來貴去安排住宿事宜,隨后匆匆找到了還在操練寨中民兵的?月搖光。

    月搖光一聽,忽生?出幾分?后悔來,“早知道他們有這個野心,咱就不該去同他們做什么生?意?,眼下這見了好處,聞著味兒就尋來了。”

    顧小?碗嘆氣:“能?有干燥舒適的?樹屋住,誰還愿意?去住那?每日都漏雨的?地方呢?”且阿拾這一次去,見著他們那?艱苦落后的?生?活環境,以及飲食的?匱乏單調,少不得是要幫些忙給改善。

    一樣的?肉,可以做出珍饈味,他們自?也不再愿意?吃從前那?用水煮,漂著血沫還帶著腥味的?肉了。

    所以哪怕阿拾他們在那?部落里沒有待多少天,但基于萇對于中原人的?向往,十分?大力?支持,使得他們都住上了不漏雨的?房屋,美味豐富的?食物?。

    而人的?本質,過上了好日子,誰還愿意?吃苦受累呢?反而還會不滿足于此刻的?好,心生?向往著更?好。

    方有了他們走了沒多久后,萇就打發人來寨子里學習造紙耕種等技術。

    他打發人來學習耕種,也就說明了他甚至都不用在顧小碗他們的?勸說下,便產生?了停止繼續遷移流浪的?生?活。

    這是好事情,可月搖光不同意?,“這與養一匹狼又有什么區別呢?”

    想過上順暢日子,太難了。如果只考慮他們這一代,完全可以封閉寨子,不用去考慮進?山,或是想辦法去中原等事宜。

    可是顧小?碗不能?這樣太自?私,寨子里的?成年人們可能?也不會同意?就這樣擺爛。畢竟他們不能?眼看?著孩子往后連個妻子女婿都沒有。

    所以歸根究底,他們這一輩人到底還是擺脫不了這勞碌命。

    因此她接了話:“所以,咱們不能?只養一匹,得養一群!倍侨豪,總歸只能有一頭狼成為狼王。這個狼王也不見得非得從他們的?狼群里產生?。

    從外面產生?,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這些事情阿拾說了,她不用來操心,外頭有他和月搖光。

    也是這樣顧小?碗才同月搖光說起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月搖光先是一驚,隨后兩眼卻是神?采奕奕的?,“你這樣說來,咱們在這大山里,還能?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來!”

    “可以這樣說吧!钡聦嵣希麄兊?初衷只是為了給下一代更?好的?生?活,至于試圖做盤人的?頭狼,其實是意?外之外。

    一開始,這絕對不在他們的?計劃范圍里。

    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就如同他們此前不知道萇這個年輕的?首領會有著一顆勃勃野心。

    外面的?事情有人張羅,顧小?碗繼續按部就班生?活,何況近來甘老大和她商議開墾果園的?事情。

    山里的?果子雖是種類繁多,但也不止是他們要吃,總要給山里的?動物?們留些,不然都采了個干凈,動物?們少不得是要跑下山來,糟蹋他們的?耕田了。

    也正是那?日小?老六跟著陳皮他們去海灘上,發現有了下山摘偷瓜的?動物?,汪汪汪追了好久。

    陳皮回來一說,甘老大在一旁聽著,就起了心思?。

    早同顧小?碗說:“咱之前總指望山里的?果子,只因咱在修寨子,如今萬般事宜已經上了正軌,倒不如咱們自?己在山下種一片,這樣也方便不是!

    顧小?碗當?然贊成,盤人不靠海,所以挨著海灘的?這一片地,都算得上是他們的?地盤了。

    所以除了耕田和藥田麻田之外,便開始規劃果園。畢竟人和動物?區分?,不就是人會自?己種果子,而動物?只能?指望山里的?野果子么?

    果樹直接去山里挖,這隊伍得謝滄淵去幫忙帶,瘋子牽著馬隊去馱樹種。

    第一日回來,就大豐收,挖回來了香蕉根兩百多斤,椰樹苗兩百株。

    聽說運氣好,剛好在一處山槽里發現了一堆不知發芽的?椰苗。大抵山上熟透了的?椰子,被大風大雨給刮下來,又被大雨一沖,全都被沖到了這山槽里,此處溫度高又濕潤,底下還是不知從別處沖刷堆積而成的?肥沃土地,簡直就是天然的?育苗基地。

    椰苗的?殼兒全已經腐爛,一株大約一米左右高,根系幾乎都盤在整個椰殼內外,所以他們都沒怎么下鋤頭挖,只一把就能?將椰苗給提起來。

    另外木菠蘿、楊桃、羅漢果、百香果、火龍果、龍眼、香蕉、荔枝、芒果,以及橙子家?族各種。

    這些苗雖不算多,但勝在品樣豐富,甚至是那?些火龍果,上面還掛著小?果子。

    這讓顧小?碗有些發愁,也不知是否能?種得活,但甘老大自?信滿滿,自?己挑著些人,又將玉蘭的?弟弟文?竹給喊過去幫忙,半夜就開始點著燈下苗,又在天亮之前給搭建好了棚子。

    以前嫌棄這雨林里千奇百怪的?藤蔓太煩人,不知絞殺吸干了多少老樹,還在山里絆腿絆腳,好不方便。

    但自?打從開始建造樹屋,大家?對這各類藤蔓又開始愛不釋手,而現在藤蔓更?是立了大功。

    這果棚的?建造,藤蔓直接代替了繩索和橫梁,結實還靈活。

    萇派來學習農耕種植的?隊伍,沒趕上田里的?糧食下種,反而被汪嫂子帶著去地里除草幾回。

    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讓他們有些提不起興趣來,但是因為語言的?不方便,即便是有心偷師,也聽不懂大家?在說什么。

    所以得閑的?時候,便往崔御水那?里去學中原話,不然就在寨子里轉悠,目光到處捕捉,讓月搖光覺得他們個個都賊眉鼠眼的?。

    大抵他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合適,才收斂了些。

    所以果苗種植的?時候,他們積極踴躍參與,雖然他們的?終極目標是甘老大掌管著鹽場等地。

    但是顧小?碗他們不點頭,也不敢貿然闖進?去,畢竟這寨子里的?防御如何,從進?來的?第一天,他們就徹底被驚到了。

    也正是這樣,一個個求知若渴,只恨不得立即學有所成,回去后將他們的?部落也建造得跟這寨子一樣猶如鐵桶一般堅固牢不可破。

    寨子有了新的?名字,叫做蜃海。

    但這并不是顧小?碗他們自?己取的?,而是盤人們來了,覺得這寨子和他們部落比起來,真實得不像話,像是盤人神?話里傳言,有著惡魔的?大海上面的?海市蜃樓。

    但因為他們才剛學中原話,四個字的?成語對于他們來太長,故而就精簡成兩個字。

    叫著叫著,本寨子的?人也認可了這個新的?名字。

    果樹這一種,竟是出乎意?料,種了兩個多月,這些日子里,因為鹽倉的?儲存量已經飽和,所以甘老大也不去鹽場,一心一意?培育果園。

    萇部落里的?這七八個年輕人也是兢兢業業跟著種果樹,培育果苗,甚至如何嫁接果苗都學到了。

    當?然,來時信誓旦旦絕對不會吃海里任何東西t?的?他們,也學會了烤魚,制作魚鲞、捶打魚丸蝦丸等手藝。

    隊伍里唯一的?兩個姑娘荍和莞,更?是在何穗穗那?里學會了各種糕點。

    顧小?碗見他們好像似乎已經完全融入了寨子里的?生?活,觀察了這三個月也沒見什么出格的?舉動。

    正好田里的?糧食又要豐收,準備收了這一次糧食后,教他們耕種,然后送些糧食種子。

    當?然,也不是白送的?,還有他們這一陣子的?吃住培訓,萇都已經答應了給多少山珍藥材。

    卻沒想到,才讓圣元開始將寨子里的?鐮刀鋤頭去打磨,一把年紀的?甘老大就一路拍打著他兒子甘太平去藥房找顧小?碗。

    寨子里頭,大事基本都是顧小?碗月搖光還有阿拾來做主。

    但生?活瑣事上,大家?還是更?愿意?找顧小?碗,畢竟阿拾從上月開始,便和別的?部落在開始來往。

    他算得上是外交使節,那?月搖光就是鎮國大將軍,所以余下的?民生?事宜,皆只能?來找顧小?碗。

    這時顧小?碗正在和瘋子說話,不過瘋子卻垂著頭,并不看?顧小?碗,甘老大在外敲門的?時候,只聽他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我已經決定了,哪怕這一輩子,沒有孩子,我也認了,我就是要好她在一起,求姑娘成全我吧!

    顧小?碗沉思?著,棉是個十分?有膽識的?女人,加上身手矯健靈活,比寨子里的?任何人都要熟悉盤人的?各個部落,所以算得上是蜃海一等一的?斥候,阿拾進?山的?時候也時常跟隨。

    瘋子雖然也帶著馬隊進?山,但仔細論起來,棉跟阿拾在一起的?時間更?多才對。

    而且大家?都這樣忙碌,白日里也極少有時間來往,她就很好奇,瘋子怎么就死活要娶棉。

    哪怕棉這一輩子不可能?再生?育,他也心甘情愿。

    外頭的?甘老大不知瘋子說的?是哪個女子,所以沒有貿然推門進?去,又覺得這樣站在門口?聽不好,便扯著兒子走遠了些,去那?平臺上等著。

    屋子里的?顧小?碗察覺到外面有人,本要詢問,如今見人走遠了,便又將思?緒拉回來,一面疑惑地打量著瘋子,“按理說,你要娶誰,這事兒與我沒得關系,你成家?我作為寨子里的?一份子,也十分?祝福你的??墒悄阍撝烂薜?情況,撇開她盤人的?身份不說,你算是寨子里第一個娶盤人的?男子,你可頂得住壓力??”

    瘋子幾乎想都沒想就斬釘截鐵地答道:“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她是盤人又如何?總之在我眼里她最好!

    顧小?碗點了點頭,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信的?。畢竟阿拾和謝滄淵用同一張臉,但她怎么看?都覺得謝滄淵像是個二貨,而阿拾像是出塵絕世的?謫仙人。

    很明顯,自?己看?阿拾是帶濾鏡的?。

    所以也能?理解瘋子贊美棉的?話出自?真心。

    就是不知道這真心能?維持到什么時候?

    因此她繼續說:“挺好的?。只不過我還是有一句話想告誡你,棉的?確是個很好的?人,能?力?也不比男人們差,甚至不客氣地說,咱寨子里很多男人,不見得有她的?本事。如此你對她生?出愛慕之心,也實屬正常。我如今也不指望說你這份心思?能?天長地久,只希望這往后你們在生?活日常中拌嘴之時,你不可將她過往之事來攻擊她。”

    瘋子聽到這話,立即就明白了顧小?碗是贊成他與盤人通婚的?。心中甚是大喜,只恨不得立即給顧小?碗磕頭道謝,但更?感激顧小?碗能?與說這些話,當?即連忙指天發誓,“姑娘放心,我再不是人,我也不會提那?些事情,何況非她所愿!

    他這般爽快發誓,其實顧小?碗有些意?外的?,“也罷,你既然決定了,那?若是棉同意?,你們便去王嬸子那?里說一聲,寨子里也沒有幾個長輩,叫她幫你們操持吧!

    瘋子大喜,連又道謝,然后迫不及待便去找棉。

    外面的?甘老大見他興高采烈地下了樹屋,可謂的?腳底生?風,也不知是遇著了什么好事。

    這讓甘老大回頭看?到自?己此刻低眉順眼的?兒子,越發的?惱怒,忍不住又罵了一句:“你個不成器的?狗東西!”

    然后勒令他在平臺上等著,自?己進?去。

    顧小?碗聽得出他的?腳步聲,聽進?推門進?來,并未放下手里的?藥舂,“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這樣大的?氣性?”一面指著旁邊藥架上包扎好的?藥包,“彩霞昨日來我這里取安胎的?藥,說你夜里咳喘不止,我想著你必然是前兩日淋了雨,海上的?舊疾又犯了,給了抓了兩副藥,本要叫下頭的?孩子們得了空給送去,你既然來了,便自?個兒拿去,小?火煎服!

    甘老大的?確一肚子的?氣,看?了一眼藥包,朝顧小?碗謝了一聲:“難為姑娘想著我這把老骨頭!闭f罷,想起外頭那?兒子,火氣又騰騰上來,“你一個外人,都知曉關憂我這老頭子,偏自?家?的?兒子,只恨不得我死了才干凈!

    這話讓顧小?碗終于意?識到甘老大今兒的?氣,不是尋常的?,忙轉過頭瞧他,“這話如何說起?”昨兒不是還父慈子孝的?么?

    甘老大被她這一問,竟有些哽咽,又一臉后悔不迭地拍著大腿:“家?門不幸。∫侨胧野。 

    外頭的?甘太平似乎并未老實呆在那?邊的?平臺上休息,就在門口?,聽到這話不高興地一把將藥房的?門推開:“爹,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什么引狼入室?分?明是我先追求荍的?。我就不明白了,您一邊要催我趕緊成家?立業,我聽了您又嫌棄荍。你說她哪里不好了?反正我今兒就一句話,若是不叫我娶她做女人,我就去寨子外面自?己搭個棚子,往后剃了頭發在里面做個和尚!

    顧小?碗完全愣住了,不單是因為聽到甘太平非蓮部落的?荍不娶,更?震驚他拿出家?做和尚來威脅他的?老父親。

    反應過來后連忙責斥起:“你又說什么胡話,你爹身體不好,少惹他生?怒!币幻嬗置裎科鸶世洗螅骸澳贻p人有自?個兒的?想法,既攔不住,也隨了他去。”

    不過她也沒忘記問甘太平:“她嫁過來,還是你隨她去蓮部落!比O的?部落里這次來的?人里,只有兩個姑娘,且都是年輕姑娘。

    聽說這兩個姑娘的?父親都是部落里的?長老,且是不對付那?種,所以當?荍的?父親同意?她來這里的?時候,莞的?父親也忙將她塞進?隊伍來。

    他們這支隊伍里,全都是部落長老家?的?兒女們。

    女兒們雖然不如男子金貴,但總歸是有人伺候的?,所以這兩個姑娘,不管是皮膚還是相貌,都不是棉她們這些努力?可比的?。

    顧小?碗大抵想著也是這樣,甘太平才與荍日久生?情吧。

    可如果甘太平要隨著荍去蓮部落,那?她也是不怎么樂意?的?,這不但是人口?流失,還屬于人才流失呢!

    所以迫切地想要知道甘太平的?想法。

    然甘太平還沒回話,他爹就先道:“他要敢跟著去那?山里,我轉頭就跳進?海里去!”

    這話是一點不含糊的?。

    可將甘太平嚇得臉都白了,一面又忙指天發誓,“爹,您放心,荍愿意?留下的?,以后我倆一起孝敬您!我是絕對不會去山里的?!遍_什么玩笑?,他正是聽了荍說部落里的?生?存環境,哪怕她是部落長老的?女兒,但他還是忍不住心疼她。

    也是從這份心疼,才逐漸發展成了現在的?情況。

    如此,怎么可能?讓荍再回去受那?等苦楚?和他一起在這蜃海雙宿雙飛過神?仙日子不好么?

    而且荍也是十分?愿意?留下來的?。

    顧小?碗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甘太平舉起的?手指上,心說今天是個什么日子,連著兩個男人在自?己的?藥房里指天發誓。

    但她不知道,這不是最后一個……

    第258章

    兒子一臉神圣地發著誓,當爹的則一臉痛心?疾首地哭著家門不幸。

    他這?家門倆字提醒了顧小碗,這?是他們自家甘家的事情,老的勸不了,小的也拉不回,畢竟毒誓都發了。

    于是和起?稀泥,將?父子倆給打發走了。

    正?拿出火石,將?小爐子里的的柴火點燃,好開始蒸藥提純,哪里曉得藥房的房門又被敲響了。

    是玉蘭姐弟倆來了。

    他們極少來找自己,何況玉t?蘭也管著藥田的事情,空閑時間很少,尤其是藥田最近因為天氣狀況,蟲害很是嚴重,她?正?是焦頭爛額之時呢。

    “你們又有什么事情?”其實顧小碗也不想用’又‘的,奈何前面來了兩撥,她?一看著這?姐弟倆一臉嚴肅緊張的樣子,就忍不住添了個’又‘。

    文竹很緊張,看著顧小碗支支吾吾,可始終沒說出一句整話來,反而?一直拿胳膊肘去撞他姐玉蘭。

    于是顧小碗只?得將?目光放到玉蘭的身上,“說罷,你忙我也忙,說來能辦就辦,不能再想辦法!

    玉蘭連搖頭,“不是什么大事!币幻嫫沉松砗蟮牡艿芤谎?,“姑娘是知道的,這?一陣子小弟與甘大爺在?果園里,同那蓮部落的莞姑娘連日?相處,想娶對方為妻。”

    只?是即便顧小碗已經將?他們的賣身契還了回來,但他們始終覺得顧小碗是主子,這?樣的人生大事,到底還是希望得到顧小碗的認可。

    顧小碗已經放棄蒸藥了,只?覺得今日?怕是沒得空倒騰這?些藥了,索性拉了一把藤條椅坐下來,“若是兩情相悅,自是沒得什么說的!庇謫柶?莞的想法,得知和那荍一般,便也算是放了心?。

    只?是一時也忍不住想,春天到了,寨子里的年輕小伙們果然都想成家立業了,不過從?外來了兩個像樣的年輕姑娘家,就一個也不放過。

    就是不知道蓮部落的萇怎么想?這?莞的父親和荍的父親又愿不愿意?

    這?就涉及到了外交上的問題了,不歸她?管。

    于是便與文竹說道:“你倆這?婚事,說簡單也簡單,可到底是娶人家的女兒,人家既是愿意入鄉隨俗,這?該有的禮節也莫要?虧了去,免叫人小看了咱們蜃海。”

    這?讓文竹很是犯難,“此事我已考慮過,只?是這?山路遙遠,到時候只?怕還要?麻煩大家幫忙。”

    可不咋的,一來一去,少說一個月以上,人家姑娘這?算得上是遠嫁了。

    “也罷,不是你一個的問題,還有甘家那邊,你們倆商議,看彩禮如何,等?著他們隊伍回去的時候,再一并帶著聘禮去,若是人家愿意將?女兒許了你們,再好不過,若是不愿意,你們再努力努力!甭犆拚f過盤人對待女兒的態度,便是長老家女兒,長大后那也是明碼標價的。只?不過賣的是與他們同等?階的罷了。

    所以如果對方不答應這?婚事,只?能是他們給的聘禮不夠,若是夠了,哪里有不肯點頭的?

    文竹連連點頭,只?是玉蘭卻有些發愁,他們也是窮得叮當響,如今固有的財產,除了樹屋之外,便無旁的了。

    糧食也是按找工時來發放的,雖也攢了些,但要?做為聘禮,還是遠遠不夠,除非想辦法找甘老大換些鹽等?物品。

    反正?什么皮毛藥材一類的,拿去盤人的寨子里,只?怕反而?一文不值。

    因此從?顧小碗這?里出來,便一路憂心?忡忡的。

    最后是王嬸子提醒她?,“你這?孩子,想多了吧,不是我有意要?輕賤他們的女兒,只?是他們那部落里過得多艱難,我也聽說了的,你只?怕從?我親家那邊弄些鹽巴去,也是能叫他們喜笑顏開,高?高?興興將?女兒嫁過來!

    關于寨子里盤人和漢人通婚的事情,傳開后還是令大家十分吃驚。

    瘋子和棉的事情,倒也還好說,棉她?們幾乎已經被同化了。

    令人震驚的還是莞和荍準備嫁過來的事情,與她?們倆同行而?來的蓮部落同伴更是后知后覺,聽說那天晚上鬧了一宿,用他們盤人的話吵,因說得太快,路過的人也沒聽清楚到底罵什么。

    本來以為,第二天緊接著肯定是會有暴風雨。誰知道這?些個盤人男子們,居然換了一張臉,忽然對寨子里的姑娘們殷勤起?來了。

    月搖光站在?樹上環首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覺得,姑娘能嫁進來我已是勉強接受,可是他們男子休想娶寨子里的姑娘!币幻嬗钟X得這?蓮部落的萇野心?勃勃,指不定這?就是他授意,想以此機會慢慢將?他們的人滲透到寨子里,荍和莞就是來打頭陣的。

    她?這?個猜測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即便是這?樣,現在?兩對年輕人的確是兩情相悅,想要?拆散也不大可能,說不定還適得其反。

    不過她?不同意盤人男子與寨子里的女人通婚,顧小碗倒是贊成的,“也是,盤人女子想嫁進咱們寨子來,本來就是為了逃離盤人的男尊女卑的制度。”雖然他們中原,也仍舊是男尊女卑,但是對比起?來,這?中原的女子多少是有些人權在?身上的。

    可若是同意了男人留下,也許就真的如同月搖光所言那般,以后必然會憑著他們的人數慢慢將?寨子滲透。

    不過現在?已經開了與盤人通婚的先例,寨子里寡婦又多,要?真有那愿意入贅進來的盤人男子,他們也攔不住女人不讓嫁。

    所以兩人只?相視了一眼?,就達成了共識,隔了兩日?便召集本寨子的人來開會。

    于是趁早定下了規矩,盤人女子可嫁進寨子來,同樣也允許寨子里的女人同盤人男子在?一起?,但前提是盤人男子愿意入贅寨子,且往后由女人來當家做主。

    寨子里的人怎么都是受益者,他們當然舉手同意。

    但這?對于盤人男子來說,卻不是什么好消息,聽說萇部落的那幾個男子,當日?聽說后,又關著門在?屋子里嘰哩哇啦罵了半天,等?出來時候對寨子里的未婚女子就沒有此前那么熱絡積極了。

    顧小碗卻是顧不上這?些的,她?已經和崔御水在?開始準備登記寨子里的名冊了,順便也開始立戶頭,也好為半年后分田做打算。

    也是這?立戶之事,讓謝滄淵催促起?她?,“你什么時候和阿拾成婚?我看這?寨子里,沒有一個能繼承我的衣缽,眼?下就等?你們倆生個孩子來給我!

    又問顧小碗,是不是嫌棄阿拾身上疤痕多,不想嫁了?

    顧小碗給了他一個白眼?,讓小老六將?他給趕走。

    謝滄淵在?她?這?里沒得到答案,心?急如焚,一日?日?守在?村口,等?阿拾一回來就蚊子一般圍上去嗡嗡地說個不停,中心?思想就是圍繞著他要?是不再不和顧小碗成婚,顧小碗就要?嫁給別人了。

    阿拾顯然是不信的,但也認真考慮起?來,他和阿拾已經過了雙十年華,婚姻大事的確該考慮了,自己雖往后可能十天半月不在?寨子里,不能多陪她?,但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總不能因此事,就要?將?婚事拖延往后吧。

    所以當日?回來,沐浴后便去找了王來貴夫妻,帶著禮物上門請他們倆做了媒人,與顧小碗提親。

    王來貴夫妻得知此事,自然是喜極而?涕,忙用心?操辦。

    于是顧小碗和阿拾的婚事就這?樣訂下來了,就在?三月初,也就是幾天的時間了。聽甘老大說,過了這?個好日?子,就只?能等?幾個月后了。

    謝滄淵不愿意等?,自己做主給他們倆定下了,然后還去山里采了數不盡的玫瑰來,將?阿拾的樹屋里里外外裝飾了一番。

    掛上孩子們用貝殼海螺做的風鈴,風吹過的時候,各式各樣的風鈴聲倒也熱鬧,加上遍地的玫瑰,竟也是有幾分浪漫的。

    萬事俱備,可是顧小碗卻發現自己沒有像樣的嫁衣,好不容易找到一匹好些的麻紗,準備用蘇木染紅時,周苗捧著一個藤條禮盒送來給她?,“小姨甭擔心?了,咱小姨父早就準備好了的,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準備的,也不吱聲。”

    她?們也是婚期定下后,叫阿拾拿著來找她?們繡花才知道阿拾早就準備好了的。

    周苗帶著寨子里擅長女紅的女人們這?些天連夜繡,如今就差幾針收尾,方給顧小碗送來,叫她?這?個新?娘子自己添針。

    顧小碗瞠目結舌地看著周苗從?藤條禮盒里拿出來的衣裳,十分驚訝,“他哪里得來的料子?又是什么時候裁剪出來的衣裳?”

    她?問的這?些問題,周苗也十分好奇,自已也是問過了阿拾,如今只?答道:“上一次去山里,從?盤人手里得來的。”

    又說是那部落打了青龍部落,從?青龍部落那邊得的,約摸是當初那個金巫師帶著上岸的一段紅綢。

    所以阿拾給對方診病,將?這?段紅綢給換了回來。

    但因不多,只?夠做顧小碗一個人的嫁衣。

    說起?此事,周苗就忍不住笑道:“他一個男人,留意這?些東西,只?怕早就起?了這?心t??思,也虧得他有謝滄淵這?個做大哥的,不然就他這?靦腆性子,怕是要?小姨您等?到天昏地暗!

    其實也不會,阿拾在?得到這?段紅綢的時候,就已經在?考慮了。

    只?是沒想到,謝滄淵比他還要?著急。

    甘老大那里又幫看了好日?子,他便急忙將?紅綢拿出來,按照顧小碗的身形給將?喜服裁剪出來,針線活他是擅長一些的,但繡花這?事兒實在?是望塵莫及,怎么都學不來,方求助于周苗她?們這?些擅長女紅的。

    顧小碗聽著這?喜服是他自己親手做的,哭笑不得,將?最后的針收了尾,心?說對比起?其他穿越女什么江山為聘,或是什么絕世鳳冠霞帔,自己這?婚事是寒酸了些,但到底是現在?這?個環境里,他能給自己最好的了。

    成婚那日?,阿拾穿著顧小碗用蘇木染的紅色喜服,但因料子是普通的麻紗,看起?來還是有些粗糙,對比起?穿著紅綢料子的顧小碗,是寒酸了幾分,勝在?他氣質超然出眾,怎么看兩人倒也是天生一對的璧人。

    因父母皆不在?,顧小碗輩份又高?,所以最后拜的,便也只?有謝滄淵這?大哥。

    所以婚禮也相對于簡單了許多,少了許多規矩,拜完堂后顧小碗也同女子們一同喝著果酒。

    與他們一起?辦婚禮的,還有瘋子和棉。

    這?場婚事像是一場夢,幾日?后蓮部落的人要?回去了,阿拾帶著甘太平和文竹一同去,因他倆又帶了不少聘禮,所以掌管馬隊的瘋子也不得不與新?婚的棉分離。

    這?一去,少不得又是一兩個月的時間,地里的糧食種下去,等?這?一茬收完,便要?正?式分田地了。

    甘太平他們都希望那時候能順利娶了媳婦回來,然后也能分上屬于自己的土地。

    阿拾走了,顧小碗又恢復了從?前的生活狀態,可不知為何,總覺得是少了什么,有些不大適應。

    阿拾才走的那兩天,總是開沒有辦法集中精力,煉藥的時候就下錯了兩回藥,壞了兩罐子藥湯。

    好在?過了幾日?,逐漸將?狀態調整好,沒想到寨子里卻來了盤人。是離他們最近的五蛇部落首領蠻,他懷里抱著面色發青的兒子。

    跪在?護寨河對面,想要?見阿拾一面。

    阿拾帶人去過他們的部落,但是并未久待,但他是從?別的部落得知阿拾出神入化的醫術,所以這?一次他心?愛的小兒子蚩病了,他也是不顧祖訓不顧危險,就帶著兒子跑來了蜃海。

    月搖光當時看著黑壓壓的一群盤人,還以為他們是要?來偷襲寨子,誰知道人才到護村河外面就跪了下來。

    她?一看不對勁,只?忙讓人收了弩箭,喊了棉過來。

    有了棉翻譯,很快便得知了情況。

    只?是有些遺憾,阿拾并不在?寨子里。

    聽得這?個消息的的蠻頓時一臉蒼白,面如死灰,風塵仆仆的他看著懷里昏迷的兒子,一臉的絕望。

    他身后的那些盤人也嗚嗚咽咽地伏在?哭起?來。

    月搖光見此,不由得皺起?眉頭來,“他既然是來看病,阿拾不在?,難不成就不能找小碗了?”

    棉也才后知后覺,因為自打阿拾好起?來后,顧小碗做各種祛疤膏,或是美白的香膏等?等?,極少再給大家看病。

    所以她?也都快忘記了,顧小碗本身也是個大夫。

    于是忙用盤人話與那蠻說道:“阿拾大夫雖不在?,但是他的妻子也一樣擅長醫術,你若是愿意相信,便抱著你兒子進來!彼?自作?主張說了后面的話,方才歉意地看朝月搖光。

    月搖光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何況現在?的蠻也不是來攻打寨子的敵人,只?是個想要?救活兒子的可憐父親。

    自然是允了。

    蠻雖相信阿拾能將?他的兒子從?死神的手里搶回來,但阿拾既不在?,他也只?能賭一把。

    畢竟現在?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紅著眼?眶將?兒子抱進了寨子。

    早已經有人去通知顧小碗了,等?這?蠻將?兒子抱去藥房的時候,顧小碗也剛到。

    只?看那孩子一眼?,她?便瞧出了端倪來,一面拉開孩子腹部的獸皮,往對方臍部摸去,問那心?急如焚的蠻:“可是臍腹撮痛,伴隨嘔吐?且這?一片往上還痛如刺錐?”

    蠻連連點頭,立即就料定了顧小碗也是神醫,這?是他們部落里最近孩子間常犯的病,已經死了好幾個孩子。

    這?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帶著跑來蜃海求救。

    顧小碗不知阿拾神醫的名聲在?他幾次進入山里后,已經在?盤人部落之間傳開了。

    只?是見蠻點了頭,便確診了是蛔蟲。

    這?說大不大,可是卻也會要?了人命。又見這?孩子已經疼得昏死了過去,便立即朝身后的侄女何穗穗道:“熬兩碗米粥,待熟了后,碾些麻椒粉添里面,多添!

    他們這?寨子里,衛生顧小碗抓得緊,蛔蟲這?些病早防范得死死的,所以她?跟何穗穗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當是藥方子。

    也都擔心?地看著這?枯瘦嶙峋的小男孩兒。

    而?顧小碗還叫人去拿了腌的烏梅來,眾人也不知她?要?來作?甚,只?管去取。

    等?回來正?巧見她?則按了小男孩兒蚩身上的幾處穴,小孩兒就醒來,只?不過仍舊十分虛弱,瞧著這?四?周的陌生面孔,還沒來得及開口,腹部傳來的劇痛就使得他面容扭曲。

    顧小碗這?時候忙將?烏梅塞了他嘴里去。

    蠻在?一旁看著,也不知塞進去的是什么,只?當是什么神藥,然后就緊張地看著兒子的變化。

    那烏梅入口酸酸的,處于本能蚩直接吞了下去,不想竟然有緩和疼痛的作?用,臉色也逐漸好起?來。

    叫那蠻好不興奮,直呼顧小碗是神醫,還不忘問:“神醫給他吃的什么神藥,可能給我一些?”一面讓棉趕緊幫忙翻譯,他可以用皮毛和藥來換。

    棉卻是知道,那只?是用烏梅做的零嘴,她?也不解怎么吃下去后,蚩的疼痛就得到了緩和。

    但還是朝顧小碗轉達了蠻的意思。

    其他人也一臉疑惑地看著顧小碗,這?烏梅難道還有止疼作?用?他們怎么不只??平時也沒少吃。

    卻聽顧小碗說道:“他們平日?不注重衛生,在?這?山里少不得又常吃生冷食物,必然是將?沾有蛔蟲的蟲卵吃進了肚子里去,如今蟲卵在?肚子里長大,少不得叫他疼得死去活來!

    何況這?蟲子大了,在?肚子里到處鉆,鉆進五臟,那就要?命了。

    而?蛔蟲怕酸,烏梅下肚后,蛔蟲那自然是安靜了。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到底還是得除了才是。

    解釋過后,又道:“只?有徹底排除,才算是安全。方才我已讓穗穗去熬粥,粥食里添了麻椒粉,下肚估計一二盞茶的功夫,他便會將?腹中的蛔蟲排出!

    聽說有蟲子,蠻又嚇得不輕,越發緊張地看著兒子。

    王嬸子他們也才反應過來,老家孩子有時候這?樣鬧肚子的時候,大夫抓的不也是一把山椒嗎?

    于是也忙安慰起?蠻。

    果然,如同顧小碗所言,那粥熬出來,加了不少麻椒粉,蚩在?蠻的注視下吃了兩碗,不過多會兒,就摟著肚子解腰帶。

    這?可如何使得?這?里可不是他們的部落,怎可隨地大小便?于是一把叫陳皮給拎住,“你別亂來,跟我走!

    隨后一把將?人拖著,往茅房去。

    蠻不知所以,急匆匆地跟在?后面,等?他追到的時候,兒子已經蹲在?坑上了。

    待上完了,蚩一臉神清氣爽地出來,拉著他父親蠻,嚷著要?部落里也要?這?樣的茅房,再也不用擔心?會踩到糞便。

    寨子里的人或多或是知道他們部落里的環境差,但是從?前沒這?么直觀,現在?聽到蚩的話,都有些憂心?忡忡地看朝他父子倆的腳底。

    盤人是不穿鞋子的。

    第259章

    旁人還好,都是成?年人,自是能忍住。

    可陳皮不行啊,他終究是個半大的孩子,又不知?個輕重,尤其是想到剛才這蚩就要當?場解褲腰帶。懂不少盤人話的他聽到這話后,嫌惡不已,直接用盤人話說道:“你們這也太?臟了,人家馬圈里頭,馬還曉得要專門將馬糞拉在一處呢!”

    比他大一些的胖狗聽到這話,一把捂住他的嘴,拽著他就往人后走?,忍不住低聲責斥著:“你瘋了不是,人家高低也是個土皇帝,剛才那隨地小便的小子就是土太?子,你就算是有什么?話,怎能當?人面說,還拿牛馬來做比喻,這和罵人不如牲畜有什么?區別?”

    陳皮覺得自己沒說錯,一臉犟,掰開狗t?娃的手?:“狗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何況我哪里說錯了是?什么?土皇帝不土皇帝的,我可不在乎,你瞧他們穿得什么?樣?子,鞋子也沒得一雙,這樣?的土皇帝叫你當?,你愿意么??”

    狗娃搖頭,但這是兩碼事情,怎么?扯到這上頭來了?

    他兩個自顧爭辯,那頭蠻的臉色很不好,蚩也意識到了什么?,滿臉的通紅。

    不過?很快,父子倆此刻一個不肚子疼,另外一個也知?曉兒子并無大礙,沒那么?擔心后,也方?留意到了這寨子里的光景。

    雖說居住的地方?同?他們盤人一樣?也是樹屋,坐落在那盤根錯節的老榕樹上,可是人家的卻有窗有門,甚至還有一縷縷炊煙從樹屋里升起來。

    他不理解,這些中原人就在樹屋里生?活做飯,不怕將樹屋給燒了么??

    卻不知?道,寨子里燒磚的時候,也用那泥燒了一個個筷子長短的火內膽,上面直徑與街邊吃陽春面的碗口一般大小,從上往下三分之一的地方?,內膽腹部逐漸擴大,猶如長頸瓶腹一般,最底下做了過?濾層,但凡不超過?湯圓大小的碳頭都能從中過?濾出去。

    這樣?的內膽燒出來,外頭再用黃泥自己塑形做出火爐的樣?子,曬干以后就能搬到屋子里去。

    若是害怕燒壞地板,只需在地面墊上石板便是。不過?大家為了方?便,如今都專門將爐子放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石槽里,這樣?火爐子里的灰燼從過?濾層里漏出來,就直接掉在石槽里,方?便清理。

    他看得目不轉睛,反應過?來后見大家一動不動,心里不免生?出疑惑,他們都不去阻攔么??不怕樹屋燃起來么??于是忍不住開口問棉:“這,不怕大火么??”

    棉搖著頭,就像是當?初給蓮部落的那些人解釋一般,與他解釋了一遍。

    蠻聽得瞠目結舌,滿臉皆是難以置信,嘴里喃喃念叨著,“他們是怎么?想到的?”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這寨子里有的太?多了。

    這只是個開始罷了。

    很快他便看到了造紙坊里用錘爛的樹枝竹竿做紙,蚩跟在他身邊,看著那些太?陽底下晾曬的粗紙,驚喜地叫出聲來。

    方?才他在茅房里出恭完了,就是用這個擦的屁股,本來他還想叫他爹給他摘幾片葉子的。

    誰知?道陳皮早一步料到,示意他拿墻上木箱子里的紙。

    蠻聽得兒子用紙來差屁股,一巴掌就往他屁股上拍去,嘴里罵道:“你個敗家子,這是紙,你怎么?能如此糟踐?”紙張他也是見過?的,但是在他的認知?里,這是拿來寫字的。

    他們盤人雖然沒有屬于自己的文?字,但平時計數的符號也是有幾個的。

    他自己都舍不得拿來記賬,兒子卻拿來擦屁股。

    棉深呼吸了一下,隨后耐心地給他解釋,這造紙坊里這批紙張,本來就是茅房專用,至于書寫的,這兩日不做。

    顧小碗那里來了話,讓她領著蠻在寨子里參觀。

    棉明?白,無非不過?是讓蠻親自感受過?這寨子里優越的生?活條件,如此也好過?苦口婆心勸說他的部落改革。

    所以棉十分盡心盡力,除了寨子,還領他去寨子外面的莊稼地里看了一遍。

    蠻覺得自己這一腳一腳好像不是踩在地上,自己好像也不是在人間,仿佛置身神靈所在的樂園一般。

    此處的房屋不但遮風擋雨,且還能抵擋野獸襲擊,尤其是寨子外面那令他望塵莫及的城墻,巍峨高大得不真實。

    但他還沒從這巨大的震撼中走?出來,就看到了一片片顏色不一的莊稼。

    地里的糧食品種豐富,所以此刻有的是青苗,有的卻掛滿了穗子。

    盤人也吃黍米,但他們吃的是山里野生?的,那野生的黍米稀稀疏疏不說,顆粒還偏小,哪里有此刻看到的穗子一般飽滿密集。

    他驚呼地朝這一小片黍米地跑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問身后同?樣?吃驚的兒子:“這是米么??”只怕他們整個部落的女人一年到頭在山里采回來的米,也沒有這塊地里的一半多吧?

    棉適當地開口:“蜃海的人來這里時,也是什么?都沒有,不管是如今銅墻鐵壁一般的寨子,還是這一眼望不盡的糧食,都是他們靠著雙手勞動出來的!

    蠻知?道,這個寨子出現在這片海灘邊上,其實沒多久。所以聽到棉的話后,更好奇他們是怎么?短短的時間就做到衣食無憂的?此刻一臉強烈的求知?欲,緊緊地盯著棉!八麄兪窃趺?做到的?”

    他覺得有點不公平,別的部落怎么?樣?他不知?道,可是他們五蛇部落都是極其勤勞的,不止是奴隸們每日都在勞作,甚至是他這個首領,也經常帶著長老們到處狩獵采集糧食。

    可憑什么?,他們日日夜夜辛苦付出,得到的收獲卻那么?小?難不成?是他們的神靈,不如中原人的神靈強大,所以得到的庇佑和祝福沒有那么?多,他們的收獲才比不過?中原人?

    棉從他的眼里看出了不甘,作為盤人,她清楚地知?道蠻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嘆了口氣?,“方?向不對,再怎么?努力,也是百忙一場,就像是你要去山上,卻一直拼命往海邊走?一個道理。”

    就算走?得再苦再累,付出了這么?多辛勞,但因為方?向錯了,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到達山頂。

    聽到這番話后,錯愕不已的蠻才發?現,棉竟然也是他們盤人,因為他發?現了棉腳踝上的奴隸印記。

    雖然不是他們部落的,但還是大為震驚,“你,你居然是奴隸?”但她看起來,并不像是部落里瘦骨嶙峋皮膚黝黑的奴隸,她有著中原人一樣?的膚色,衣著發?飾也沒有盤人的影子。

    棉下意識地看朝自己被勾住的長裙下面露出的腳踝,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那是曾經,現在不是。”她在蜃海的寨子里有屬于自己的戶籍,還有一個中原夫君。

    蠻再一次皺起眉頭,臉部的肌肉因為他多次不由自主露出震驚的表情而顯得有些疲憊,“他們怎么?會接納你們?”不說棉是盤人,且還是奴隸,中原人不都是高高在上,怎么?可能讓異族的她留在寨子里?

    “這有什么?稀奇?蓮部落還有兩位姑娘即將嫁到寨子里來,寨子里中原人與盤人通婚,并不是什么?新鮮事!泵拚f道。

    蠻黝黑的臉上,眼珠子瞪得圓圓的,一面細細想著蓮部落的位置,怎么?就同?這海邊的蜃海扯上了關系?

    棉看著他,沒在說什么?,畢竟今日蠻接受的新事物太?多了,需要足夠的時間給他消化,于是便邀他回寨子:“我們姑娘說,不管如何,來者是客,蠻大人既然遠道而來,那么?請在寨子里歇上兩日再回去也不遲!币幻婵戳丝从眯缕婺抗饪粗锢锴f稼的蚩:“何況,小少爺還要繼續吃藥!

    蠻自然是沒有拒絕,哪怕兒子不需要在繼續吃藥,他要想辦法?留下來,很多事情他都還沒弄清楚。

    不過?他大致看了一下,別的不說,就是這木屋,他其實也可以學一學,回去以后部落里也可以仿照著建。

    回了寨子后,已是日落西山,正趕上了晚飯。

    顧小碗那里已經讓擅長廚藝的何穗穗安排了晚飯,因為蠻他們是第一次來寨子,所以并未給他們吃海鮮,都是山里他們常能吃到的野味,以及地里的新鮮蔬菜。

    自不必多說,這一頓晚飯,徹底將蠻一行人給征服,尤其是再確認了食材也是他們山里常吃的后,就不淡定了。

    一樣?的食材,他們作出來只能是果腹的食物,毫無香味可言,可是這寨子里吃到的,不但看著好看,聞著還香,入嘴后更是口舌生?津,回味無窮,連最常見的果子到了這里,都能變成?好喝的果酒果汁。

    這讓原本十分滿意自己這個部落首領做得很稱職的蠻開始懷疑人生?,晚上躺在那涼爽但不漏雨的樹屋里,身下是不知?墊了什么?的床鋪,柔軟得好像是睡在云朵里。

    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抑郁。

    仿佛這幾十年,是白活了一般。

    吃的不像樣?,住的也不像樣?!

    果然,活得宛如牲畜一般。

    顧小碗并未去多管蠻這一行人,只讓棉招待,何穗穗負責三餐。

    本來以為,應該不過?兩三日,這蠻就會忍不住,主動找自己。

    誰知?道才一夜,翌日吃過?早飯后,棉便打發?了蛛來傳話,“蠻求見姑娘,棉問姑娘可是要再等一等?”

    又說:“聽說昨晚他屋子里的燈盞熄了又點,點了又滅,只怕這一宿他是沒睡好!

    蛛和蠻,t?屬于十二系中的同?一個系,哪怕并非是一個部落。

    但從他們的名字,便能辨別出來。

    顧小碗幽幽一笑,“不用了,領他到鼓樓吧!

    寨子里新建的鼓樓,就在寨子的正中央,樓上掛著的野牛皮做的大鼓,是專門通知?寨子里的人商量事情時候而懸掛的。

    除此之外,若是寨子里發?現走?水等突發?情況,這鼓聲一響,人便都會聚集來寨子中央。

    而鼓樓下面,便是寬廣的議事大廳,可容納上百人。

    蛛得了話,便去回棉。

    顧小碗這里也往準備往鼓樓去,正關了門要下樓梯,那月搖光跟個游魂一般,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竟然一臉的同?情:“我為了防備這些盤人,修墻又挖河,誰知?道他們過?得這么?慘!

    原來昨天她始終不放心,生?怕這蠻懷揣二心,所以棉領著蠻四處參觀的時候,她就暗中跟在后面。

    自是將蠻看到每一處設施時候的表情看在眼里。

    尤其是晚上回來吃飯的時候,不說蠻隨行來的那幫人如何同?餓死鬼般狼吞虎咽,就是他自己,都吃哭了。

    “嚇我一跳!鳖櫺⊥氩粷M地瞪了她一眼。

    月搖光卻是不理會被自己嚇到的顧小碗,自顧地說道:“更想不到,現在還要幫他們改善生?活,咱真是活菩薩。”然后朝顧小碗追問:“你打算怎么?幫?可不能白幫!

    “怎么?可能白幫?”顧小碗可深知?升米恩斗米仇的典故,“當?然是要有好處了,咱們自己想多開墾田地人手?還不夠呢!要是撥了人去幫他們建設部落,沒得點好處,誰樂意去?”

    比如對方?糧食種植出來,每年給蜃海多少,或是用其他等價物品來抵。

    但這些都要等阿拾回來了后再仔細商議,如今她只能是先探一探蠻的口風,如果他愿意,那細節就留給阿拾。

    兩人一同?到鼓樓,只見蠻已經早到了這里,在里面來回踱步,一臉的心急如焚。

    聽得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忙朝門口走?來,然后急得朝棉說:“你快幫我告訴她們,只要愿意幫我們五蛇部落,不管要什么?,我都能答應!

    “蠻大人稍安勿躁,先喝杯水。”棉見他急促的模樣?,點了點頭,一面也迎上去與顧小碗打招呼。

    那蠻見了,忙也行禮,然后一臉忐忑不安地看著顧小碗。

    其實顧小碗也能聽懂不少盤人話,只不過?是沒有那么?熟罷了,但也明?白了方?才蠻的話,此刻再度聽棉翻譯,便道:“既如此,你問他能給我們什么?好處?倘若我們幫他們強大起來了,回頭他不認賬又如何?”

    棉聞言,只向那蠻轉達。

    蠻一聽,急了,恨不得立即發?誓,又表示可以將自己心愛的小兒子留在這里做人質,只要教他們蓋房子種地就好。

    其余的,暫時他是不敢想的。

    只要有房子住,有吃不完的糧食,對蠻來說,已經是足矣。

    顧小碗聽到他要將兒子留下來做人質,不禁好笑:“是做人質,還是留下享福?而且你問他,是他的人來咱們這里學,還是咱們派人去他部落教授?”

    那蠻聽得竟然還能派人來這里學習,自然是高興,尤其是昨日聽聞蓮部落也派人來此學習了好幾個月,為此還有兩個姑娘與寨子里的年輕男子即將結為夫妻。

    如果他們五蛇部落的人也來這里,豈不是能跟寨子里未婚的人成?婚,那樣?不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幫忙,肯定不要報酬的。

    他腦子里飛速地旋轉,立即就得了答案:“我派人來!本褪遣恢?道這寨子里能接納多少。

    顧小碗并不排斥,畢竟送來的人還能白干活,然后時而久之也學會了吃海鮮,往后等著海鮮普及到每一個部落了。

    那海里的海貨也是一大筆收入呢!

    更何況他們的人要是去部落里,沒有謝滄淵和阿拾這樣?的人帶著,她也不放心。

    所以也爽快答應,只不過?添了附加條件,往后那五蛇部落每年都將糧食或是山珍野味交給蜃海一部份。

    這話一出,蠻臉色一遍,可就沒了剛才的激動熱情。

    顧小碗看在眼里,只幽幽一笑,與棉說道:“你告訴他,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何況我們只是要一點點好處了,又不像是別的部落那般試圖將他們吞并或是占為己有!

    蠻聽到顧小碗要他們五蛇部落給與蜃海好處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她占自己的便宜。

    但是隨后又聽到棉的話,冷靜了下來,一面忍不住朝窗外看去,就這寨子要攻打他們五蛇部落其實很簡單,所以如果真有心想占有他們部落,從昨天開始,就不用救蚩了。

    于是便想,也許真是自己想多了,何況這些中原人也不可能白幫忙,畢竟從前自己向其他部落求助,他們也要了自己不少奴隸和糧食。

    而他們不要奴隸,只要糧食。

    最終嘆了口氣?:“好,我同?意!

    月搖光覺得這蠻答應得太?爽快了,生?怕有詐,等蠻走?后,忍不住說道:“他不會轉頭不認賬吧?”

    “不會的。”顧小碗自信地回著。雖然她不想用毒,大家就以誠相待其實是最理想的,但人心難測,未免往后對方?背信棄義,不必要的手?段還是要用的。

    畢竟真理往往都是由強大來決定的,毒也是寨子強大中的一部份。

    第260章

    蠻第二?天就帶著人走了,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般,把?命根子一般的小兒?子留下來做人質。

    算他?也還靠譜,留了個侍從照顧蚩。

    棉來問將?人安排在哪里的時候,顧小碗心說蠻既然還要派人來,“不如就將?他?們安排在溪頭上吧!睆那吧彶?落的人來時,也住在那里,一棵老榕樹上,七八間樹屋,有的還是大屋,待到時候他?們的人來了,應該是足夠的,都住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得了這話,棉自然是去安排。

    因聽?說那蠻七八個兒?子,唯獨偏心這個小兒?子蚩,只因生來的時候,正好遇著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一道碗口粗的閃電眼看就要落下來,險些將?他?們五蛇部?落的神龕給劈掉。

    恰是此時,蚩出生了,哭啼聲從漏雨的樹屋里傳來的時候,那碗口粗的閃電竟然就改了道,故而五蛇部?落的神龕得以完好保存了下來。

    所以部?落里的長老說蚩是得了山神祝福,是五蛇部?落的福星,甚至還給他?取了’蚩‘為名字,而這個’蚩‘是他?們五蛇部?落先祖的名字。

    自打五蛇部?落建立這么多年以來,還沒有誰有資格用這個名字。

    過了幾日,顧小碗也從大家的口中?聽?得關于蚩的這些傳言時,也忍不住笑道:“這樣說來,這蠻大人倒也沒有騙咱們,這蚩果然是他?的心肝兒?!

    崔御水兩手?托著腦袋靠在桌上,“他?們竟然也信這些?”

    “怎么不信,要是不信的話,這海邊早就盤踞滿了十二?系的部?落,哪里還有咱們的落腳地?”謝滄淵從外進來,手?里捧著個剛開的椰子,嘴里叼著半截細細的竹筒,往旁邊的秋千上一坐,二?郎腿翹起?來,扭頭問顧小碗:“我看老王他?們乘著來的那艘小船也還不錯,趁著阿拾不在,讓我去前面的小島轉一轉唄。”

    然后一臉殷切地望著顧小碗。

    顧小碗瞧他?那副模樣,忽然有些頭疼,很是懷疑謝滄淵這身體里的靈魂到底是不是個未成年。

    但凡是個成年人就不會產生出這種不要命的想法。這一陣子,那島四周總是起?霧,無風無雨的時候也是如此,顧小碗甚至都不敢確定是霧氣,沒準是什么毒氣呢。

    所以她?壓根沒理會謝滄淵,只與崔御水說道:“回頭讓王叔把?船艙鎖了,叫他?也看著些,船若是丟了,我這里不饒的!彪m說船不是自己的,但已經充了公,是寨子里的共有財產,現在是王來貴負責看管。

    謝滄淵聽?到這話,整個人的興奮頓時就萎靡了下去,有一下沒一下地吸著竹管,無精打采的,嘴里不服氣地嘀咕著:“我又不遠去!

    然后自己越想越氣,朝顧小碗發出抗議:“你怎么比阿拾管得還嚴?而且我是大哥,該聽?我的才對,你們這樣管著我,簡直是倒反天罡……”只是話越是說到后面,就越是底氣不足。

    一旁的崔御水見他?這幅沒出息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起?來,“還學了新成語呀!”

    謝滄淵見她?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嘲笑自己,氣又氣不過,最后只憤憤地哼了一聲,起?身走了。

    不過他?沒什么氣性,下午就聽?說跟著陳皮他?們去海邊,還管何穗穗那邊拿了不少調料去,t?少不得是要帶著這幫半大孩子在海邊吃了燒烤再來了。

    連帶著周苗家里的溫長青楊長生也一起?去了。

    顧小碗也懶得管他?,問起?蚩在何處?可是還適應?

    不想卻都說不見人影,直到大門口值班的人說,見著跟謝滄淵他?們出去了,才放了心。

    既是和謝滄淵他?們一起?出去的,那就沒有什么危險,不然這蠻才走,寶貝兒?子就在寨子里出了事?情,回頭怎么給人交代?

    只是謝滄淵和這幫半大的孩子是去海邊趕海吃燒烤的,少不得是要烤魚烤蝦,這蚩跟著去,只有那么個侍從跟著,哪里規勸得了他?,怕是今日主仆兩個都要吃海鮮了。

    果不其然,不但吃了海鮮,謝滄淵還偷偷帶了不少果酒去,偏那裝酒的壇子都一樣的,把?前幾日王來貴帶人蒸餾出來的高粱酒都給帶了幾壇子去。

    倒也是會享受的,海鮮配著果酒,一發不可收拾,發現果酒不夠,就拿了高粱酒就往肚子里灌,除了謝滄淵這個成年人,最大的也就是十六歲罷了,十二?三歲七八歲的都有,一個個喝的時候不覺有什么問題,等?那海風一吹,越發是上頭,走起?路來只覺得天旋地轉。

    原本撿的海鮮沒往馬背上馱,反而撿了不少石頭往筐里放,便?讓幾匹馬兒吭哧吭哧地馱著回來。

    他?們自己搖搖晃晃走在后面,走到半路,想是都醉得迷糊了,有人開始嚷著到了家,便?在旁邊的地里就地躺下,扯了不少瓜藤往自己身上做被子蓋去。

    喝得醉醺醺難分東南西北的謝滄淵見有人已經躺下,一招手?喊著:“小的們,到家了,睡覺,明天起?來接著喝!”說完,人就直挺挺往地上躺下去,沒了動靜。

    那聽?到他?話的,也挨著他像是躺大通鋪一般,大家排在一起?躺下,還摸了個大南瓜來做枕頭。

    走在前面沒聽?到的,一路哼哼唱唱的,滿身的酒氣,引得大門口的五黑犬夫妻嫌棄得朝他?們汪汪汪叫個不停。

    但這只是個開端,酒氣上頭的他們進了寨子,也沒老實去睡覺,跑到鼓樓門口,點?了個大火塘,圍著火塘繼續又唱又跳的。

    按照往常,就算是他們在海邊燒烤后再回來,那也不會太晚,所以早吃過了晚飯的金花香等?人,都在做針線等兒子回家。

    哪里曉得這左等?右等?,人沒回來,倒是聽?到寨子門口的犬吠聲,隨后鼓樓外面亮起?來。

    聽?得說是喝醉了,一身酒氣在那又唱又跳的,金花香他?們各自提著棍子去,準備將?自家兒?子給逮回來好好教?訓一頓。

    學什么不好,竟然偷偷喝酒,這毛都還沒長齊的年紀,不是作死么?

    周苗也是不見自家屋子里的侄兒?和繼子回來,只與溫書生說道:“你也去瞧瞧,我怎么聽?著下面那么吵,聽?說今兒?酒庫里的高粱酒,錯拿了幾壇,別都喝了,那可要壞事?的!焙群裙埔簿土T了,高粱酒那里是他?們能喝的?只怕一壇子也能將?他?們都放倒呢!

    溫書生聽?罷,匆忙下了樹屋,也跑去鼓樓,只見好幾個嫂子拎著自家滿身酒氣的兒?子來,一面問,“嫂子們可見了我們家的?”

    一連問了幾個,都說沒見著,直至見著陳皮娘,她?一臉的急促,手?足無措的,“我也沒見我家的陳皮,別是喝多了,摔在哪里。”

    正說著,就聽?得馬廄那邊傳來罵聲:“這幫造孽的,怎給馬兒?馱這么多石頭?”

    他?們只當是馱一筐一筐的海鮮,硬是給馬背上結結實實地掛了兩筐。

    可憐這馬兒?也不會說話,只曉得馱了東西就往寨子里回來。

    這會兒?叫瘋子叮囑喂馬的人去瞧了,看著幾匹累得氣喘吁吁站在馬廄邊上的馬,忍不住破口罵起?來。

    顧小碗也聽?著了這聲音,不禁皺起?眉頭,匆匆下樓來,還沒顧得上問馬的事?情,就聽?得陳皮娘慌慌張張地哭著:“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叫我怎么活?又如何對得起?他?爹。 

    方才的一肚子火在得知兒?子不在這的時候,早就沒了,此刻只剩下滿腹的焦心。

    溫書生一樣慌了神,不管是親兒?子還是侄兒?都是命根子,不過他?到底還算是冷靜,見了顧小碗忙說:“方才瞧了,只回來七八個,蚩也不在,別是也喝多了,自己摸著回了山里去!

    雖說他?們五蛇部?落是離寨子最近的,但也是要走四五天的山路,又是喝醉了的,不說踩進了哪里的藻澤,就是隨便?絆倒半截樹藤,滾到林子里去,也能叫他?們丟了命。

    顧小碗聽?得人不見,也是急了,忙道:“你們快將?火把?點?上,把?小狗都帶上,狗鼻子靈,先順著去海邊的路找!币幻娼腥撕傲嗽聯u光。

    將?寨子里安排好,一時浩浩蕩蕩的人群就往寨子外面去。

    只是不巧,才出寨子不過小半里路,原本風清月朗的夜空忽然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道路兩旁的樹林被風一吹,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音,火把?在這急驟的風里,成了一閃一滅的火星子。

    “怕是要下雨了!鳖櫺⊥霊n心忡忡的,雖說這雨林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下的也基本都是瓢潑大雨啊。

    真下起?來,也是頃刻間那山里就不知要匯聚多少條溪流,嘩嘩地往山下沖來。

    這幫喝醉了的,若都在一起?還好辦,若是哪個倒霉的倒在哪里的溝渠旁邊,只怕真要被這雨水沖走。

    因此只叫大家加快步伐,一邊大喊。

    然沿途走了兩三里路,雨都已經零星落下了,還不見人影,倒是走在前面的幾只小狗汪汪地叫起?來。

    說來也是可憐這,這幾只小狗還屬于奶狗,小老六他?們那一窩,全?都跟著阿拾進了山里去,如今這是五黑犬夫妻倆的第二?窩。

    幾只小狗的聲音加起?來比不過它?們的爹媽,但現在急促的叫聲一下將?眾人吸引了過去。

    冒著雨往前一跑去,火把?已經被熄滅得七七八八,但依稀能看到整整齊齊躺在大路上的人影。

    頓時眾人心頭都一涼,三魂七魄嚇飛了一半,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叫他?們都喪了命。

    尸體還叫人給排列起?來。

    那陳皮娘險些都要哭出來了,卻聽?越到最前面的月搖光說:“全?醉了,一身酒氣,難怪小狗們都不走了!

    聽?著是醉了,大家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只匆忙上前去,用芭蕉葉擋著落雨,用火折子瞧倒在地上蒙頭大睡的都是哪些?

    清點?了一回,少了一個楊長生和蚩主仆。

    雨越下越大,顧小碗讓月搖光帶大家將?這些喝醉的先帶回去寨子里去,自己打算同溫書生往海邊去,然走了不多會兒?,小狗們就忽然往瓜地里去,撥開了茂盛的瓜葉,只見一堆鮮活的瓜藤都叫他?們給扯得亂七八糟,厚重?地蓋在身上。

    豆大的雨滴落下來,他?們身上還半干,而顧小碗一行人,早都已經濕透了全?身。

    見此光景,顧小碗又氣又惱,喝醉就喝醉,不帶糟蹋莊稼的。

    上去一腳就往腳下蚩的屁股上踹。

    這一吃疼,啊喲一聲叫起?來,條件反射地爬起?身正要做出攻擊動作,卻被雨水淋得一臉冰涼涼,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見自己烏漆嘛黑地坐在雨里,也慌了神,那酒就醒了些,便?認出了顧小碗,嚇得一個哆嗦,“顧顧顧顧顧……姑……”

    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小碗一把?拎著胳膊提起?來,“咕咕咕咕什么咕,不要命了不是,小小年紀不學好,快些起?來!”說罷,又去踹他?旁邊的侍從。

    這個蠻也不靠譜,留個人照顧自己的兒?子,也不挑個大些的,只留了十五歲不到的蜻。

    蜻一臉迷茫爬起?來,迎接他?的就是傾盆大雨,正巧一個閃電從夜空炸開,他?也看清楚了此刻所在何處,’啊‘地怪叫了一聲,忙爬起?身,“我們怎么在這里?”

    “這話要我問你們,趕緊回寨子去!”顧小碗沒好氣地說著,又見那邊溫書生沒能將?楊長生喊醒,正吃力地彎下腰將?人扛起?,“能不能行?”

    溫書生也沒想到,不過七八歲的楊長生竟然這么重?,但自己作為一個堂堂七尺男兒?,也不好在顧小碗面前說自己扛不動,“能,能行,小姨先走。”

    顧小碗得了這話,也沒多想,同蜻喊了一聲:“看著你家少主子,快跟上。”一面在黑漆漆的雨里給他?們帶路。

    她?帶著蚩主仆倆走在前面,又是磅礴大雨,壓根聽?不清楚身后的腳步,直t?至走了小半里,顧小碗想問一問溫書生還扛得動不,可否要自己幫忙?卻發現沒人回話,一扭頭只見夜里黑漆漆一片,雨里哪里有什么人影?

    不由得嘴角抽搐,看了看混混濁濁的蚩主仆倆,又不敢將?他?倆都丟在這里,只得喊著:“跟我回去找人!

    那主仆倆行尸走肉一般,聽?到她?的話,掉頭就跟著原路返回。

    走了大約五百米左右,便?見已經積了不少雨水的坑洼里,躺著倆人,一個仍舊醉得不省人事?,一個則氣虛喘喘躺在那里,身上壓著手?臂粗的一根樹枝,半點?掙扎不得,顯然是被砸傷了。

    樹枝雖然不算粗,可從那么高地方落下來,溫書生肯定傷著了,不然也不會一動不動趴在那里。

    一時間,顧小碗只覺得天都塌了,偏還帶著醉醺醺的主仆倆,半點?指望不上他?們能幫忙。

    溫書生也沒想到自己這樣沒用,六十多斤的孩子都背不動就算了,竟然還摔倒,扭傷了腳,偏運氣不好,還沒等?他?爬起?來,忽然上頭的樹枝斷裂下來,砸在了他?肩膀上,霎時他?只覺得胳膊活生生被與身體分離,疼得他?直接昏死了過去。

    不過很快又被大雨給淋醒了過來。

    摔了后他?也不是沒有開口喊顧小碗求救,奈何本就落了一段,雨聲又大,這大雨里他?可謂是喊破了嗓子,都沒得到半點?回應。

    那會兒?他?只覺得自己好生無用,白白讀了這許多書,竟然要死在這大雨里,偏還拖上了楊長生。

    那楊長生就趴在他?旁邊,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山上流下來的積水在這里越積越深,想來不過多會兒?,這里積起?的水坑,就要將?楊長生的半個頭給淹沒了。

    楊長生又醉了,不得直接在夢里被憋斷氣么?

    就在他?絕望之際,見著顧小碗出現在眼前,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混著雨水一并流了下來:“小姨,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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