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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軍糧

    “怎么出屋來了?”四爺問她。

    今日出來的時候,她讓四爺穿披風(fēng),四爺說穿絨袍再穿披風(fēng)會熱。姜舒月要收回的時候,四爺又改了主意,披上了。

    這會兒見對方額上冒出細(xì)汗,姜舒月也沒跟他客氣,又把披風(fēng)裹緊了:“春小麥播種的時間不好定,我得去地里看看。”

    不是春小麥播種的時間不好定,而是小冰河期春小麥播種的時間不好定。

    定得太早或太晚,都會影響產(chǎn)量。

    耐旱小麥這第一炮,必須打響。

    到底什么時候播種合適,得看土壤解凍情況。

    “天這么冷,看地讓管事去就行了,何必親力親為?”大姐夫跟在四爺身邊說。

    大姐夫長得白凈斯文,見人三分笑,一看就個好脾氣的。

    大堂姐煩他:“不懂就少說話。”

    大姐夫臉色漲紅,看了四爺一眼,沒吭聲。

    四爺皺眉,伸手摸了摸姜舒月的手爐,也沒說話。

    姜舒月笑著給大姐夫打圓場:“不怕姐夫笑話,我天生勞碌命,不親自看著總是不放心。”

    大姐夫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又問:“這耐旱的小麥畝產(chǎn)能有多少?”

    大堂姐瞪他,被姜舒月扯了一下:“種好了能有七八百斤。”

    大姐夫怔忡:“有這么多啊!”

    猜出他的意思,姜舒月不想大堂姐在婆家難做,便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沒有大規(guī)模種過,不確定,這才求了大堂姐種在這里。”

    想了想又補充:“若是能行,我抽五成走,另外五成留下,姐夫以為如何?”

    大姐夫喜出望外:“那敢情好!”

    大堂姐卻道:“我就出一個田莊,災(zāi)年也得不了什么,你抽七成走。”

    又杠上了。

    姜舒月擺手:“剩下兩成大姐姐不用,可以種到別的田莊去。”

    大堂姐還要說什么,大姐夫已然道:“我知道四福晉這是提攜我們呢,就三七分,你七我們?nèi)!?br />
    是真好說話,姜舒月想說不用,被大堂姐攔了。她朝大堂姐眨眨眼,話卻是對著大姐夫說的:“那多謝姐夫了。”

    大姐夫連說不敢,大堂姐嗔怪地看她一眼,佯怒:“就你嘴甜。”

    姜舒月用胳膊肘親昵地拐她一下:“嘴甜的人命都好。”

    大堂姐愣了一瞬,若有所思。

    走到地頭,姜舒月蹲下,駕輕就熟地伸手刨地,被四爺握住:“要做什么?”

    姜舒月看他:“刨地。”

    四爺命人去取小鋤,姜舒月:“得用手刨。”

    主要是測量土壤解凍的深度和地溫。

    深度好說,目測就可以,但地溫在沒有專業(yè)儀器測量的情況下,必須靠手來感知。

    然后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四爺動手挖地,白皙修長的手指立刻被弄臟,好似白玉落溝渠,令人唏噓。

    其中震動最大的還是舒心,因為她知道胤禛有多愛潔。

    上輩子他最寵年氏,可年氏的帕子掉在地上,胤禛看也不看,直接踩踏而過。

    舒心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看見胤禛蹲下用手刨地。

    “刨多深?”

    見問,姜舒月從憐香惜玉中回神:“輕輕刨,到刨不動為止。”

    “可我還要測量土壤溫度。”

    話音未落,手被抓住了,交換體溫:“這樣可以嗎?”

    姜舒月被冰得抖了一下:“溫度可以了。”

    “刨不動了。”四爺停手,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土灰。

    姜舒月目測:“深度也夠。”

    站起身,從袖中摸出一條手帕遞給他:“擦擦手。”

    四爺看了一眼,沒接:“你的手也臟了。”

    這時遠(yuǎn)處一陣喧嘩,有人朝這邊喊:“左管事來了!”

    田莊管事樂得拍手:“總算把人盼來了!”

    姜舒月正自疑惑,等看清來人,哭笑不得:“寶樹哥,別來無恙。”

    左寶樹要跪,被姜舒月攔了,只得長揖到底:“請東家安。”

    只稱姜舒月為東家。

    見田莊管事一臉懵,舒心耐著性子給他介紹:“左管事曾經(jīng)是霧隱山田莊的管事,霧隱山田莊是四福晉名下的產(chǎn)業(yè)。”

    田莊管事“哦哦”了半天,才算把關(guān)系捋清楚。

    左寶樹一來,與姜舒月說起農(nóng)事,別人全都插不上話了,只有聽著的份兒。

    不過整個對話,都是左寶樹在問,姜舒月在答,問得認(rèn)真,答得詳細(xì)。

    從播種,到施肥,再到灌溉……

    中間有些復(fù)雜的地方,左寶樹甚至找人拿筆記錄。

    “播種的時間東家可定好了?”最后左寶樹問。

    姜舒月又教他頂凌播種之法,這個法子適用于春小麥在干旱的時候播種。

    示范的時候,左寶樹同樣沒讓姜舒月動手,自己下手刨地。

    “第一次種耐旱小麥,我心里沒底。”左寶樹一邊按照姜舒月說的做,一邊道。

    姜舒月也不會全然放手:“我每個月過來檢查一次。”

    這個已經(jīng)與大堂姐說好了。

    左寶樹這才放下心,聽姜舒月指導(dǎo)道:“這個地溫剛好,你仔細(xì)感受一下。”

    左寶樹點頭:“今天可以播種嗎?”

    姜舒月看了一眼天色:“正午就可以開始了。”

    舒心本來想留姜舒月吃午飯,卻聽四爺?shù)溃骸爸形缁厝ビ蒙拧!?br />
    舒心:還是那個配方,還是那個味道,還是那個掃興的男人。

    知道是因為中午要回去吃佟嬤嬤做的藥膳,想著最難測算的播種日已然確定,又有自動播種機幫忙,具體的播種有左寶樹盯著就夠了。

    況且她也不想讓四爺看見用藥水拌過的,明顯發(fā)紅的小麥種,然后被提問她根本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此時離開再好不過。

    姜舒月點頭:“好,中午回去用膳。”

    左寶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他知道不該有這種情緒,可就是控制不住。

    下一次見面,又要等上一個月了。

    四爺看了左寶樹一眼,帶人離開。

    來的時候,姜舒月坐車,四爺騎馬。回去的時候,姜舒月鉆進(jìn)馬車,四爺緊隨其后。

    “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告訴我?”姜舒月今年及笄,四爺也快到弱冠之年,褪去少年的青澀,來自男人的壓迫感越發(fā)強烈。

    還不是因為你喜歡刨根問底,姜舒月腹誹,臉上卻是笑著的:“這不是告訴你了嗎?”

    四爺冷臉,靠在馬車壁上不說話,姜舒月傾身過去哄他:“高產(chǎn)玉米的合作經(jīng)營沒有烏拉那拉家什么事,他們不敢針對我,就給大堂姐施加壓力。那時候她正在備嫁,我不想她受我連累。而且大姐夫剛才的態(tài)度,你也看見了,都是糧食鬧的。”

    見人還不說話,姜舒月索性起身,坐到他身邊:“高產(chǎn)玉米搞出的動靜太大,樹大招風(fēng),我想分?jǐn)傄恍┏鋈ィ泌s上烏拉那拉家給大堂姐施壓,這才在大堂姐陪嫁的田莊過了一遍水。”

    對方不為所動,姜舒月?lián)u晃他:“收上來的糧食七成歸我,到時候全拿來推廣,給我掙個郡王妃回來當(dāng)當(dāng)。我才不稀罕什么郡主的待遇,我想當(dāng)郡王妃。”

    四爺接過她的手爐,發(fā)現(xiàn)都不熱了,便放在一邊,將她的手握在掌心焐熱:“天暖了再出門,身體最重要。”

    滿天烏云散去,姜舒月靠在四爺肩上:“都聽你的。”

    等到下個月,早就柳綠花紅天氣轉(zhuǎn)暖了。

    皇上御駕親征,臨走時提了四爺一句,太子以此為由,什么事都要將人拉上。

    于是毓慶宮、南書房、大會小會,哪里都有四爺?shù)纳碛啊?br />
    就連太子給皇上遞折子,送東西,都要捎上四爺。

    皇上在前線收到奏事的折子,打開一看,落款是胤礽和胤禛。

    康熙:“……”

    前線缺衣少食,太子命人八百里加急給皇上送補給,康熙翻看太子送來的東西,有衣服有鞋襪,有細(xì)糧有肉,還有一塊一塊他不認(rèn)得的點心。

    這回康熙展開太子的信,落款是太子,字卻是老四的。太子告訴他,那幾大包不是點心,而是四福晉帶人做的軍糧,叫壓縮餅干。

    這種壓縮餅干非常扛餓,吃一塊飽一天。

    康熙不信,就水吃了一塊,當(dāng)時也沒覺得飽,但確實一天都不餓。

    拿給將領(lǐng)們吃,效果也很好。

    只可惜數(shù)量有點少,康熙立刻回信,讓太子多送一些過來。

    若按照戶部和兵部原來的測算,本次出征,十萬大軍,每日一餐,也只能帶夠五個月的糧草。

    托了高產(chǎn)玉米的福,現(xiàn)在康熙每天能吃兩餐,兩餐都能吃飽,所帶軍糧夠吃七個月。

    將士們填飽肚子,行軍速度比平時快了許多,三路大軍比賽似的,爭相到達(dá)指定地點。

    形成合圍之勢。

    歷史上,因糧草不足,嚴(yán)重影響了行軍速度,三路大軍只中路按時抵達(dá),其余兩路全部遲到。

    皇帝御駕親征,坐鎮(zhèn)中路,等到了地方,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

    還好康熙皇帝足夠機智,使計嚇退了噶爾丹,才轉(zhuǎn)危為安,也不算白跑一趟。

    第一次親征噶爾丹,說是贏了,可兩邊都沒怎么動手,一直在玩捉迷藏。

    這回可不一樣,吃飽喝足的清軍只有先到的,沒有遲到的,康熙率領(lǐng)的中路軍反而是壓軸的那一個。

    天災(zāi)面前人人平等,若非鬧災(zāi),噶爾丹也不會鋌而走險找沙俄合作,與虎謀皮。

    奈何小冰河期是全球性的,地主家也沒有余糧,沙俄自顧不暇,只肯賣給噶爾丹武器,卻沒有賣一粒糧食給他。

    草原不種糧食,只有牛羊。旱災(zāi)持續(xù),牛羊沒有草吃也會餓死。驍勇善戰(zhàn)的蒙古騎兵缺少牛羊肉的補給,一個個面如菜色。

    清軍這邊帶足了糧草,還有補給源源不斷送來,康熙到了地方并不著急打仗,只讓三路大軍合圍,圍而不攻。

    即便準(zhǔn)噶爾那邊的“駝城”因為清軍的神兵天降還沒完成,清軍也沒有要打的意思。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康熙不理噶爾丹,卻一個勁兒地催太子送壓縮餅干。

    康熙催太子,太子催四爺,四爺在忙合作經(jīng)營,最后還是姜舒月承擔(dān)了所有。

    當(dāng)初想起做壓縮餅干,不過是因為皇上御駕親征,姜舒月去給德妃請安的時候,總聽她念叨戰(zhàn)場兇險,缺吃少穿,也不知皇上受不受得住。

    姜舒月是穿越者,當(dāng)然知道康熙能受得住,可四爺將來想要順理成章繼承皇位,該盡的孝心還是要盡的。

    于是壓縮餅干提前問世。

    壓縮餅干在后世可能不算好吃,但在將炒干米和熏肉干作為軍糧的清朝,混合了糧食、動物油脂和干果的壓縮餅干,絕對是戰(zhàn)場上難得的美食了。

    誰能想到康熙皇帝不但自己吃了,還給將領(lǐng)們分食,吃完還想要。

    要更多。

    古代沒有機器,壓縮餅干并不好做,需要用古法九蒸九曬才能將食物壓縮。

    除了做法繁復(fù),保鮮也是問題。

    好在小冰河期天冷得早,回暖晚,現(xiàn)在還不算熱,而且壓縮過的食物足夠干燥,運輸途中不至于腐壞。

    姜舒月接下這個艱巨的任務(wù),首先跑去尋求德妃的幫助。畢竟德妃是她婆母,也是壓縮餅干提前問世的指引者。

    德妃也沒想到皇上會獅子大開口,頓時沒了主意,于是將三妃請來商議。

    彼時大阿哥正在軍中,惠妃日夜懸心,怕他吃不好喝不好。聽說有壓縮餅干這樣的好東西,自然舉雙手支持。

    之前三阿哥在戶部丟了大臉,被踢去禮部行走,榮妃自覺面上無光,很想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一下。現(xiàn)在表現(xiàn)的機會來了,怎能不牢牢抓住。

    宜妃就更不用說了,五阿哥到了歲數(shù),已經(jīng)上朝站班,卻還沒有歷練的去處,急得跟什么似的,當(dāng)然也不會錯過這個討好皇上的機會。

    三妃各有算計,所幸目標(biāo)一致,商量之后決定調(diào)動后宮一切可以調(diào)動的力量,協(xié)助姜舒月做壓縮餅干。

    這么大的事,四妃不敢做主,聯(lián)袂去慈仁宮請示太后。

    太后心系皇上,無不應(yīng)允,甚至為此下了一道懿旨。

    很快御膳房、大膳房和各宮的小廚房全都忙碌起來,趕制壓縮餅干。

    后宮生產(chǎn)能力有限,這里做出來的壓縮餅干是獻(xiàn)給皇上的,等閑吃不到。

    動員完后宮,保證了皇上在前線的口糧,姜舒月和四爺又去找太子,動員前朝的力量。

    太子能怎么辦,只得將他們帶去內(nèi)務(wù)府。

    內(nèi)務(wù)府總管噶祿看見四爺腿都軟了,顯然還沒從手搖脫粒機和自動播種機的陰影中走出來。

    不過這回的主力不是四爺,而是四福晉。誰能想到四福晉天仙似的人物,小嘴仿佛淬了毒,九蒸九曬做軍糧,真把他當(dāng)神仙了。

    作為內(nèi)務(wù)府總管,噶祿的太極功夫絕對一流,可他不敢在太子面前使。

    在皇上跟前使一使,大不了挨一頓罵,在太子面前使,可能被打到媽都不認(rèn)識。

    太子不好拒絕,卻好糊弄,奈何太子只是牽頭人,四爺才是落地執(zhí)行的那一個。

    想起手搖脫粒機和自動播種機的制作過程,噶祿甚至想過閉眼挨太子一頓鞭子算了。

    一番天人交戰(zhàn)過后,噶祿在挨鞭子和加班之間艱難選擇了后者。

    內(nèi)務(wù)府不愧是朝廷第一大衙門,接活之后很快在京城附近攢了一批做糕點的皇商。

    “趕制軍糧只靠皇商可不行,內(nèi)務(wù)府得派人盯著。”聽完內(nèi)務(wù)府的匯報,太子給出意見。

    四爺點頭,表示贊同,當(dāng)場拿出了白紙黑字的指導(dǎo)意見,詳細(xì)到噶祿想撞墻。

    太子定調(diào),四爺定方案,姜舒月只負(fù)責(zé)技術(shù)指導(dǎo),跑完一圈帶幾個徒弟,基本沒她什么事了。

    古代版壓縮餅干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但姜舒月只負(fù)責(zé)說。

    在前朝和后宮的共同努力下,第一批壓縮餅干送往前線。

    “壓縮餅干太難做了,第一批送去也沒多少。”東西是運出去了,姜舒月卻有些忐忑。

    純靠古法和人工,沒有機器,不可能做出十萬大軍的口糧,這回送去的只夠發(fā)給軍中將領(lǐng)。

    此時兩人才梳洗過,姜舒月平躺在榻上,四爺正在拿布巾給她絞頭發(fā)。

    四爺聞言緩緩放松手勁兒,將長發(fā)攤開:“壓縮餅干難做,你都知道,皇上又怎會不知。皇上只是帶信回來讓做,連圣旨都沒有,內(nèi)務(wù)府全然不知情,顯然沒想做太多。”

    姜舒月想爬起來,被四爺按住肩頭:“頭發(fā)還沒干,躺好。”

    “那皇上的用意是?”姜舒月根本沒見過皇上幾面,更遑論揣度圣意了。

    四爺不疾不徐換了布巾來,繼續(xù)絞:“戰(zhàn)場瞬息萬變,不好猜。但我想,可能與攻心有關(guān)。”

    事實證明,四爺猜對了。

    第一批壓縮餅干運到的時候,清軍已經(jīng)圍困了噶爾丹的“駝城”三個多月。

    清軍這邊糧草充足,而噶爾丹那邊已經(jīng)開始悄悄殺駱駝吃肉了。

    “大汗,快想辦法突圍吧!”再不跑,他們沒餓死,組建“駝城”的駱駝都要餓死了,噶爾丹的手下心急如焚。

    天不下雨,草木枯死,所幸駱駝什么都吃,并不挑食,才能撐到今日。

    大軍被圍困在此,之前預(yù)備的草料早已耗光,就連駐地周圍的草木也都變成了駱駝的糞便。再往遠(yuǎn)處找,就要找到清軍駐地去了。

    噶爾丹端坐帳中,老神在在地吃著烤熟的駱駝肉,聞言笑道:“不忙,對方只帶了五個月的軍糧,我們餓了,還有駱駝肉吃,他們就只能吃土了。”

    噶爾丹敢招惹清朝,必然做足了準(zhǔn)備。

    草原遭遇旱災(zāi),損失慘重,清朝又能好到哪里去。

    派到那邊的探子回來說,清廷為了對付他們,災(zāi)年加收秋糧,已經(jīng)激起民怨,距離民變只有一步之遙。

    噶爾丹當(dāng)即表示,這一步他替康熙走了,派人去清廷后方搗亂。

    安排好圍魏救趙的戲碼,準(zhǔn)噶爾那邊的細(xì)作再探再報,很快打探到清軍此來糧草并不充足。每日只吃一頓的話,只夠吃五個月。

    天下大旱,不獨準(zhǔn)噶爾缺糧,清朝也缺。

    這個很好理解,他深信不疑。

    盡管清軍剛到時,行軍速度嚇了他一跳,但對方圍而不攻的策略,只讓他感覺好笑。

    康熙到底年輕,又是第一次御駕親征,總想著“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哪里有這么容易。

    不是跟他比耐心嗎,那就耗著唄。他是草原土著,以逸待勞,清軍長途跋涉,后方補給困難。

    只帶了五個月軍糧,就敢困他三個多月,噶爾丹一邊在心里給清軍點蠟,一邊有些欽佩康熙破釜沉舟的精神。

    精神可嘉,但有病。

    見大汗穩(wěn)坐釣魚臺,手下也不急了,只等清軍把口糧吃完。

    這時早晨派出去的探子回來了,渾身是血地走進(jìn)王帳:“大汗,清軍的第一批補給到了!”

    割肉的刀子一頓,噶爾丹蹙眉:“這么快,一共送了多少?”

    探子跪在地上稟報:“二十車。”

    噶爾丹哈哈大笑,隨手扔給探子一塊肉,話卻是對著心腹手下說的:“漠南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清軍的第一批補給為什么能這么快送來,不問用也知道,多半是從漠南那邊籌措的。

    康熙帶了十萬大軍圍困他,急需糧草,漠南那邊卻只送了二十車糧食過來,怕連清軍的牙縫都塞不上。

    探子捧著肉,卻不敢吃,欲言又止。

    噶爾丹看他一眼:“有什么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探子將肉放回桌上,從袖中摸出一只布袋,心情沉重地遞給自家大汗:“大汗請看,送的不是糧食,而是……一種點心。”

    “點心?”噶爾丹又想笑了,可看探子一臉沉重,不由重視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兩軍陣前,誰有心情吃點心。

    聽說康熙這些日子的吃喝,與將士們一樣,不太可能在這時候讓人送點心過來。

    而且一送就是二十車。

    “其中可有古怪?”噶爾丹反轉(zhuǎn)布袋,將里頭的一塊點心倒在桌上。

    點心又干又硬,掉在食案上發(fā)出撞擊之聲,卻連顆渣子都沒掉。

    可看外表,確實很像點心。

    探子用袖子擦去額上冷汗:“聽說清軍的補給到了,達(dá)林臺將軍帶人去搶,哪知道被敵人埋伏,去了一隊人,只我一個活著回來。我撤退時抓了一個士兵問話,才知道清軍管這種點心叫壓縮餅干。”

    “壓縮餅干?”噶爾丹沒聽說過這種點心名,心中卻無端升起不好的預(yù)感。

    很快預(yù)感成真,聽探子又道:“據(jù)那個士兵說,這一塊壓縮餅干可抵四碗糧食。每日吃下一塊,全天都不會餓。”

    噶爾丹:“……”

    這是什么神奇的點心,噶爾丹不信,當(dāng)即將壓縮餅干吃下,感覺口干又喝了一碗奶酒。

    硬是硬了點,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一碗酒下肚,只覺肚子里有什么東西在膨脹,等了一會兒再看桌上的駱駝肉,食欲全無。

    直到晚上,他沒吃任何東西,也不覺得餓。

    不餓反而更睡不著了,噶爾丹越想越不對,連夜安排詐降,一方面派人向清軍乞和,一方面準(zhǔn)備渡河逃跑。

    誰料計謀被識破,好在清軍將領(lǐng)中有一人貪功冒進(jìn)被俘,噶爾丹挾持人質(zhì),這才成功渡河。

    本以為渡河之后便可全身而退,怎奈撫遠(yuǎn)大將軍福全親自帶兵圍剿,救下人質(zhì),噶爾丹雖然突圍成功,然所部傷亡慘重,十不存一。

    “糊涂!”康熙見大阿哥被福全救回,氣得在皇帳里轉(zhuǎn)圈,“朕守了噶爾丹三個多月,眼看成事,全被你的魯莽給毀了!”

    大阿哥衣衫襤褸,以頭搶地:“都是兒臣建功心切,這才……這才……請皇上治罪!”

    明珠此時也在帳中,見大阿哥看向自己,氣得別過臉去。

    第82章 及笄

    同樣是皇上的兒子,同樣并非嫡出,大阿哥在后宮有惠妃,在前朝有自己,怎么就混成了這個樣子。反觀四阿哥,自打去農(nóng)事司行走,步步為營,每一步都踩在圣心上。

    皇上為軍糧發(fā)愁,四阿哥牽頭籌集,很快補齊缺口。皇上為軍餉發(fā)愁,四阿哥又去戶部籌集軍餉,雖然當(dāng)時沒收回多少,可辦起合作經(jīng)營之后,追回欠款指日可待。

    更為難得的是,不管是籌集軍糧,還是軍餉,四阿哥的活動范圍很小,并沒有轉(zhuǎn)嫁一絲一毫在百姓身上。

    把事辦妥了,卻無后顧之憂。

    就問這樣能干的兒子,上哪兒找去。

    一直站在太子身邊的索額圖都說,得子如此,父復(fù)何求。

    見四阿哥一年升一級,大阿哥著急了,明珠勸他稍安勿躁,等到用兵便可一舉超越。

    大清弓馬得天下,沒有任何功勞能比得過軍功。十二個鐵帽子王,全是靠軍功換來的。

    這回出征,明珠幾次對大阿哥說,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跟著福全聽指揮,只要這一仗打贏了,回去不說親王,封個郡王不成問題。

    結(jié)果福全佯敗,大阿哥急功近利帶兵追擊被俘。

    若不是為了救他,怎么可能讓噶爾丹給跑了。

    不過大阿哥被俘,皇上只讓救人,并沒提全殲噶爾丹的事,可見在皇上心里,還是兒子更重要。

    兒子比敵人重要,比兄弟又如何呢?明珠瞇了瞇眼,計上心來:“皇上,大阿哥貪功冒進(jìn)固然有錯,可噶爾丹逃跑并不是大阿哥一個人的錯。”

    大阿哥是撫遠(yuǎn)大將軍福全手下的副將,圍剿敵人的時候,大阿哥為何忽然帶兵追擊,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再說大阿哥獲救之后,如果全力追擊,未必不能留下噶爾丹的性命。

    皇上可以責(zé)怪大阿哥搞砸了計劃,卻不能把責(zé)任全都算在他一個人身上。

    讓明珠這一挑撥,身為大阿哥的上級兼叔叔,福全不得不咬牙跪下,與大阿哥一起請罪。

    康熙哼一聲,什么都沒說,讓福全留下善后,自己帶人班師回朝。

    明珠知道皇上那一聲冷哼是給自己聽的,可為了保住大阿哥,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這一仗沒有剿滅噶爾丹,卻給了他致命一擊,然而讓他真正心灰意冷的,還是那天晚上吃過的壓縮餅干。

    如果清軍拿這玩意兒當(dāng)口糧,每個士兵背個小包,里面輕輕松松裝上五個月的軍糧。再雇傭一些民夫,一次性可以帶齊兩年的干糧,這仗還怎么打?

    噶爾丹并不知道炮制這些壓縮餅干有多費力氣,清軍短時間內(nèi)根本不可能拿壓縮餅干當(dāng)軍糧,但姜舒月知道。

    這一日,姜舒月正在內(nèi)務(wù)府的庫房盯著人點數(shù)壓縮餅干的時候,四爺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清軍大捷,奏凱班師。

    “不用再做餅干了?”姜舒月疲倦地打了個呵欠問。

    四爺點頭:“不用了!”

    這回姜舒月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內(nèi)務(wù)府的庫房里已經(jīng)響起了歡呼聲。

    太累了,這段時間趕制壓縮餅干真的太累了,終于可以停下來休息!

    “咋呼什么呢?”壓縮餅干是皇上點名要的,噶祿比誰都上心,這會兒聽見庫房里有動靜,十分不耐煩地走進(jìn)來問。

    姜舒月只負(fù)責(zé)技術(shù)指導(dǎo),已然累得攤手?jǐn)偰_,噶祿可是全權(quán)負(fù)責(zé)人,此時臉上的黑眼圈比黑白無常都重。

    庫房里的人將四爺帶來的好消息說了,噶祿如釋重負(fù)的同時,轉(zhuǎn)頭深深看了四爺一眼。

    這位爺?shù)南⒖墒菈蜢`通的。

    清軍班師回朝之日,正趕上春玉米大豐收。由于合作經(jīng)營,京城周邊大多數(shù)田莊里種的都是高產(chǎn)的春玉米。

    康熙坐在馬車?yán)铮豢杀苊獾亟?jīng)過青紗帳,撩起車簾朝外看。碩果累累的玉米地,與旁邊近乎絕收的小麥地形成鮮明對比,好像用了什么仙法似的。

    若不是親眼所見,康熙也不敢相信。

    又想到壓縮餅干給噶爾丹帶來的沖擊,康熙朝后靠了靠,揚起唇角,感覺長途跋涉帶來的辛勞都被豐收的景象撫平了。

    回宮之后,他心平氣和地下旨,晉封老四為郡王。

    一石激起千層浪,圣旨頒下,前朝和后宮都炸了。

    大阿哥跟隨皇上出征,怎么到頭來反而是四阿哥封了郡王?

    四阿哥先是籌措軍糧有功,而后籌措軍餉,之后又搞出了神仙軍糧壓縮餅干,確實該封。

    但大阿哥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難道不該封嗎?

    皇上心疼兒子,沒把大阿哥貪功冒進(jìn)的事往外說,將撫遠(yuǎn)大將軍留下善后,就是讓福全背黑鍋的意思。

    但他也不會封賞老大。

    不賞不罰,算是功過相抵。

    “怎么你上戰(zhàn)場出生入死,最后受封的是老四?”惠妃見到兒子,劈面便問。

    瞧見大阿哥黑了,人也瘦了一大圈,大福晉心疼得不行:“額娘,已經(jīng)這樣了,先讓大爺梳洗吃點東西,回頭再說吧。”

    惠妃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大福晉一眼,難免有些遷怒:“就你知道心疼爺們兒,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什么叫已經(jīng)這樣了,已經(jīng)這樣就不能問了嗎?這回吃了啞巴虧,下回還要吃嗎?你看看人家四福晉,再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心疼這個心疼那個,半點忙也幫不上。”

    娶妻娶賢,從前惠妃給大阿哥挑福晉,只看家世人品,對個人能力的要求不高。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彼時沒有四福晉這個對照組,惠妃對大福晉滿意得不行。現(xiàn)在與四福晉一對比,大福晉好像啥也不是了。

    到手的軍功沒了,大阿哥心里窩火,可錯了就是錯了。皇上沒有因此降罪于他,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典,他不敢有任何抱怨,也沒臉告訴額娘和妻子。

    這會兒見妻子因此被遷怒,大阿哥又心疼又難受。他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對惠妃說:“額娘,是兒子在征戰(zhàn)中犯了大錯,這才沒有封爵,與福晉無關(guān)。”

    大福晉張了張嘴,反握住大阿哥的手:“大爺?shù)谝淮纬稣鳎稿e是難免的。”

    原來是這樣,那就沒什么好抱怨的了,惠妃心累地擺擺手,讓大阿哥夫妻退下。

    九月,姜舒月在宮里及笄。按照當(dāng)時的風(fēng)俗,女子可在及笄之前嫁人,嫁人等于及笄,沒必要再辦及笄禮。

    可四爺不管,別人有的他的小福晉要有,別人沒有的,他的小福晉也要有。

    于是九月初八這一日,姜舒月和四爺正在吃早飯,十三和十四兩個奶團(tuán)子手拉手來了。

    “你們可吃了?”姜舒月放下碗筷問。

    十三老實點頭,十四看看桌上飯菜,吸了吸鼻子,搖頭。

    四爺不信任地看了十四一眼,十四眼巴巴的:“吃太早又餓了。”

    “你早起做什么?”四爺示意姜舒月繼續(xù)吃,別管他們。

    十四是額娘的眼珠子,誰沒用早膳,也不可能少了他的。

    姜舒月笑瞇瞇讓人拿兩副碗筷過來,對四爺說:“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吃得早,餓得快也是有的。”

    說完招呼十三和十四上炕一起吃:“紅棗粳米粥和白粥,你們喝哪一種?”

    十四才不管十三,響亮亮說多謝四嫂,踢了鞋子便上炕了。十三看向四爺,見四爺朝他點頭,這才讓人服侍脫鞋,端正坐在四爺身邊。

    兩個小奶團(tuán),一個恣意灑脫,一個斯文守禮,姜舒月都很喜歡。

    四爺和十四兩個生得都不像皇上,更像德妃,冷白皮,濃顏系,五官精致漂亮,氣質(zhì)卻大相徑庭。

    四爺是沉郁掛的,淡漠疏離,清貴非常。十四就像四爺?shù)男√枺瑓s是歡脫狡黠的性子,熱起來像有一團(tuán)火,能把冰山融化。

    十三阿哥生得也不像皇上,想來更像他的生母章佳氏。大腦門圓眼睛,唇紅齒白,一看就很健康很聰明。

    “四嫂,我想喝糖稀拌紅棗粥。”十四阿哥的聲音把姜舒月拉回現(xiàn)實。

    姜舒月:懂了,來蹭糖的。

    關(guān)于蹭糖這件事,德妃才找到姜舒月嚴(yán)肅地談過。德妃說十四阿哥的乳牙換得有點快,懷疑是糖吃多了。

    姜舒月很想告訴她,每個人的基因不同,生長發(fā)育的快慢也不同。有人換牙早有人晚,有人換得快有人慢,只要在正常的發(fā)育周期內(nèi)都正常。

    太醫(yī)都沒說什么,德妃就在那兒疑神疑鬼地瞎猜,很讓人無語。

    姜舒月看過十四的乳牙,沒有一顆齲齒,證明與糖無關(guān)。

    而且據(jù)她觀察,宮里這群小阿哥每日攝入的糖分,與后世根本沒法比。

    比如十三阿哥可能都有不足。

    奈何德妃人不夠聰明,還認(rèn)死理,很多事掰扯半天也掰扯不明白,姜舒月就不愿意跟她掰扯了。

    當(dāng)面答應(yīng)下來。

    這些事十四阿哥不清楚,四爺卻是知道的:“不行,紅棗粥拌糖稀太甜了。”

    姜舒月感激地看向四爺,這話若是她說,好像舍不得給小叔子糖吃似的,傳不出好說不好聽,但四爺說就是哥哥管教弟弟,全然是為了他好。

    四爺回給姜舒月一個安撫的眼神,故意揚聲道:“十四弟正在換牙,以后他來,不許給糖吃。”

    因為換牙太快,永和宮停了他的糖,要是四嫂這邊也停了,可讓他怎么活!

    十四小小的人兒感覺天都塌了,“哇”地一聲哭出來,轉(zhuǎn)頭往姜舒月懷里扎。

    四哥是魔鬼,好害怕嗚嗚嗚……

    然而扎到一半,被人拎住了衣領(lǐng)。十四阿哥回頭一看,咬咬牙,順勢扎進(jìn)四爺懷里,哭鬧不止。

    姜舒月也覺得四爺有些矯枉過正,傾身過去拍著十四安撫:“十四弟別哭了,四嫂用白粥拌了糖稀給你吃,好不好?”

    十四阿哥用小胖手揉了揉眼睛,抬眼看自家四哥,見他沒點頭,癟癟小嘴又要哭,然后才聽四哥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反正四嫂疼他,十四一邊點頭一邊想,下回不讓四哥看見便是,于是乖巧點頭。

    姜舒月沒問十三,卻讓人端了兩碗糖稀拌白粥過來,另外還有兩份自制的蔬菜雞蛋煎餅。

    糖吃多了胃酸,得吃點咸的中和一下。

    四爺瞧見也有十三的,臉上這才有了點笑模樣。

    兩個人的簡單早餐,變成了四個人的豪華升級版。

    十四有點畏懼四爺,喝粥的時候下意識靠向姜舒月那邊。姜舒月只覺好笑,有意無意地護(hù)著四爺?shù)男√枴?br />
    十三明顯與四爺更親近,也更依賴,蔬菜煎餅端上來的時候,先推給四爺,讓他吃。

    十四有樣學(xué)樣,把蔬菜煎餅推給姜舒月:“四嫂你吃。”

    姜舒月知道,十三喜歡吃蔬菜煎餅,把煎餅推給四爺,是因為心里裝著四爺,事事以他為先。

    但十四不愛吃煎餅,更不愛吃卷蔬菜的煎餅,這才將煎餅推給自己。

    一樣的舉動,不一樣的心情。

    “十四,不吃蔬菜煎餅,不許喝糖粥。”姜舒月能看出來的,四爺又怎會看不出。

    小號很快感受到了來自親哥的血脈壓制,蔫巴巴低頭應(yīng)是。

    知道他不愛吃,也怕?lián)沃嬖路至艘话胧卟思屣灥阶约和胫小?br />
    嗚嗚嗚還是四嫂疼他。十四阿哥想起來意,趕緊讓人把德妃和他自己送給四嫂的及笄禮拿出來,鄭重其事道:“四嫂今日及笄,祝四嫂青春不老,長命百歲。”

    祝詞是他昨日想好的,只有這兩句,才說完就聽見自家四哥輕咳一聲。來自血脈的壓制再次上線,十四阿哥撓撓腦袋,硬著頭皮繼續(xù)編:“祝四哥四嫂琴瑟和鳴,祝四哥四嫂……祝……早生貴子!”

    這兩句是他偶然間聽額娘提過,就記住了。

    話音未落,面前的另一半蔬菜煎餅,到了四哥碗中。

    十四阿哥頓悟,原來四哥并不難討好,夸四嫂就行了。

    剛才親眼見證了親兄弟間的血脈壓制,還有十四阿哥類似曹植做七步詩時的窘迫不安,姜舒月都沒在意德妃和十四送了什么禮物,這會兒才想起來看。

    德妃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走心,送了她一對羊脂白玉手鐲。記得成親第二日,她隨四爺去永和宮給德妃請安,德妃送的也是一對羊脂玉手鐲。

    送禮沒有送重樣的,可見對方有多不上心。

    不過四爺給姜舒月辦及笄禮,并沒請長輩,過來小聚的全是平輩。德妃能送手鐲給她,多半是看在自己幫她帶娃的份兒上。

    也算給了面子。

    反倒十四阿哥送的禮物別致些,是一組泥燒的套娃。套娃臉上笑著,有梨渦,神似姜舒月。

    套娃一共四個,從大到小排列在一起很有趣。

    四爺拿起最小的那一個,看向姜舒月。不知為何,姜舒月一下就想偏了,畫面少兒不宜。

    十四帶了禮物來,十三當(dāng)然也有準(zhǔn)備。

    先拿出一只沉甸甸的赤金海棠步搖,不用解釋,姜舒月也猜出來了,是十三阿哥的生母章佳氏送的。

    答謝她對十三阿哥的照拂。

    章佳氏是康熙中年時的寵妃,奈何來得太晚,后宮貴妃和四妃四角齊全,嬪位也都滿員,實在沒有編制給她,一直屈居貴人位始終上不來。

    再加上身負(fù)皇寵,這幾年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準(zhǔn)備生孩子,根本顧不上十三阿哥。

    大約聽說了四爺對十三阿哥的照拂,趁著她的及笄禮,拿了金子出來答謝。

    康熙皇帝在位六十一年,寵妃委實不少,可后宮的編制始終沒變。所以后來得寵的,得到的也只有寵愛和孩子,位份都不算太高。

    而宮里的月例是按品階發(fā)放的,貴人再得寵也是貴人的分例,想來章佳氏的手頭不會太寬裕。

    能一次性拿出一支實心的赤金步搖,很不容易。

    姜舒月本不想收,畢竟她不缺錢,可對方位份不高,若不收好像是看不起,或者不肯領(lǐng)情的意思。

    四爺見她為難,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替她收下了。

    十三阿哥果然沒有解釋,又拿出自己的禮物說:“這張小弓是我自己做的,不是送給四嫂的,是送給未來的小侄子的。”

    姜舒月:好吧,一個祝早生貴子,另一個連給貴子的禮物都準(zhǔn)備好了。

    又想起四爺剛剛拿起的那只最小的套娃,姜舒月腦中好像又被倒了一桶黃色廢料。

    再對上四爺清正坦然的目光,姜舒月:是她齷齪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貴客陸續(xù)登門,先是常客十阿哥。十阿哥不是自己來的,拐了九阿哥一起。

    九阿哥第一次過來,覺得怪尷尬,又拉上了八阿哥。

    八阿哥宅心仁厚,怕沒人帶七阿哥,反正在一塊念書,把七阿哥也叫上了。

    十二阿哥姍姍來遲,一進(jìn)門就埋怨十三來了也不喊他。十三忙說忘了,一個勁兒給他賠不是。

    其實十三想喊十二來著,奈何十四嘴饞,天還沒亮就鬧著出門。十三估摸著十二那時候還沒醒,便沒去打擾。

    太子最后壓軸登場,免不得被大阿哥出言嘲諷,太子毫不客氣反諷回去,場面好不熱鬧。

    姜舒月:九龍奪嫡,人湊齊了。

    前院熱鬧非常,真正的主場卻在后院。

    這一日覺羅氏帶著舒心應(yīng)雍郡王之請,入宮為郡王妃加笄。

    及笄禮,是女子的成人禮,隆重一點的應(yīng)該有正賓和贊者,在父母和來賓的見證下完成。

    奈何清朝早婚,姜舒月尚未及笄便已婚配,若非四爺堅持,這個及笄禮完全可以省略。

    為已婚女子辦及笄禮,本朝沒有先例,便按照最簡單的儀式來。

    最簡單的儀式,應(yīng)該由笄者的母親為笄者加笄,三加之后,最后置醴,才算禮成。

    但原主生母早亡,繼母不慈,四爺便請了覺羅氏進(jìn)宮為姜舒月加笄。

    至于舒心是姜舒月要請的。

    覺羅氏一早帶著舒心進(jìn)宮,并沒直接去五所,而是先去了慈仁宮給太后請安。

    “可憐見的。”太后聽說了覺羅氏的來意,嘆息一聲,又覺不妥,“四福晉已經(jīng)是郡王妃了,你品階不夠,恐怕不能為她加笄。”

    想到那孩子治好了自己苦夏的毛病,又在災(zāi)年試種出高產(chǎn)玉米,為皇上分憂,有大功于社稷,太后沉吟片刻說:“也罷,還是哀家走這一趟吧。”

    為女子加笄之人,要么是女子的母親要么是兒女雙全的正賓,太后固然身份尊貴,卻一生未育,又是孀居,恐怕比她這個全福人還不合適。

    太后是蒙古人,蒙古沒有漢人這些繁文縟節(jié),太后感覺自己很有福氣,硬要去,覺羅氏也沒辦法。

    “等到了地方,你先去與郡王妃說清楚。”不是她躲懶,而是太后自作主張,覺羅氏不敢勸太后,只能讓女兒先去打招呼。

    等到了五所,舒心愁眉苦臉地把太后的決定說了,原以為小堂妹會介懷,誰知她卻笑起來:“太后是大清最有福之人,我高興還來不及。”

    嫁進(jìn)宮,頂著皇后的頭銜拿著皇后的俸祿,啥也不用干,咸魚躺平,原地退休。

    丈夫有董鄂妃伺候,后宮有太皇太后操心,不用伺候男人,不用對付小妾,還不用受生育之苦。

    丈夫早死,白得康熙這么個好大兒,不是母子勝似母子,想盡人世繁華,尊貴無比。

    太后無子女,怕太后膝下空虛,皇上把寵妃生的兒子抱去給太后撫養(yǎng),在太后跟前承歡。

    康熙幾次外出游歷,全都奉太后同行。

    太后七十大壽,康熙親自下場在太后寶座前起舞,以此為太后祝壽。

    太后病逝,康熙悲痛欲絕,堅持行割辮禮,以盡哀思。

    別說養(yǎng)子,便是親兒子也沒有幾個能做到。

    如果太后這樣的,都不算有福之人,那么全天下恐怕都泡在苦水里了。

    行到阿哥所的大影壁前,太后才恍然,自己固然尊貴,但不適合給人加笄,當(dāng)場要調(diào)頭回去,卻被姜舒月給攙住了。

    “皇祖母是全天下最有福之人,您能給我加笄,夠我吹噓一輩子了。”去年太后苦夏得厲害,姜舒月天天往慈仁宮跑,可不止混了一個臉熟。

    太后睨她一眼,說她貧嘴,到底沒走成,給姜舒月做了一回加笄的正賓。

    覺羅氏從正賓淪落為贊者,從頭到尾主持了雍郡王妃的及笄禮。

    舒心從贊者,變成來賓,與大福晉和幾位公主站在一起,全程圍觀,心中五味雜陳。

    第83章 初潮

    舒心不知道,胤禛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居然還有這樣柔情的一面。

    反正上輩子她沒有這個待遇,李氏沒有,年氏也沒有。

    望著小堂妹燦若云霞的笑臉,舒心都有些動搖了。胤禛還是那個胤禛,是不是她上輩子不夠好,所以才沒能走進(jìn)他的心。

    可這世間女子,又有幾人能與小堂妹媲美,可見不是她不夠好,而是胤禛對另一半的要求實在太高,等閑難以企及。

    宴席散去,太子、大阿哥、三阿哥等人回衙上班,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回南廡房讀書,其他的小一點的阿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太后年紀(jì)大了,愛清靜,沒有留下吃席,給姜舒月加笄之后,便回去了。

    等皇子公主們陸續(xù)離開,覺羅氏和舒心才告辭,大福晉是最后一個走的。

    “我和大爺明年要搬出宮開牙建府,以后不能時常走動了。那些小孩子的衣裳是我親手做的,不要嫌棄針腳粗疏才好。”

    站在垂花門前,大福晉拉著姜舒月的手說:“你今天及笄了,趁著屋里妾室不多,早點懷上嫡子才好,免得被人搶了先。”

    大福晉的話居然與大堂姐所說一模一樣,姜舒月知道她是真心為自己好,便領(lǐng)了她的情。

    但她不想這么早生孩子,因為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做。

    送走所有賓客,四爺也上衙去了,大清勞模可不是說著玩的。

    “今天怎么回來得這樣早?”姜舒月警惕起來。

    他上回早歸,就發(fā)生了一點不同尋常的事。

    車子都發(fā)動起來了,差點上路。

    “今天是你成年的日子,值得慶祝。”慶祝兩字咬音極重,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曖昧。

    說完命人備水,沐浴去了。

    姜舒月磨牙:不是說古人含蓄嗎,這位直白到把夜宵都省了。

    上回車子發(fā)動之前,還知道加油呢,陪著她吃了一頓飯。

    好吧,反正已經(jīng)成年了,又是夫妻,該來的躲不掉。

    趁著四爺去沐浴,姜舒月命人備酒,酒壯慫人膽,一醉解千愁,酒能亂……

    姜舒月甩甩腦袋,什么亂七八糟。

    才辦完及笄宴,酒肉都是現(xiàn)成的,美酒很快上桌。

    馮巧兒把酒杯斟滿:“福晉和王爺干喝酒,不來點酒菜嗎?”

    姜舒月覺得這個提議很好,據(jù)說開車很消耗體力,得吃點東西。

    直到熱騰騰的酒菜上桌,男人還沒回來,姜舒月團(tuán)團(tuán)在屋里打轉(zhuǎn),緊張,特別緊張!

    還特別熱,全身像是燒起來一樣。

    想到即將發(fā)生的一切,姜舒月開始腹脹,腹脹之后是腹痛,最后胃里泛起一陣陣惡心。

    不是覺得四爺惡心,也不是覺得開車惡心,而是姜舒月對這事本能的抵觸。

    穿越前遭遇過校園潛規(guī)則,即便沒有成事,導(dǎo)師還被她打傷了,可從那之后,姜舒月看不了愛情片,尤其是帶點擦邊的那種。

    床.戲總讓她感到惡心,完全是生理性的,不受控制。

    總這樣也不行。為了給自己脫敏,姜舒月從箱籠里翻出了一本小冊子,強迫自己展開看。

    這本小冊子是她出嫁之前,寧嬤嬤交到她手上的,告訴她有什么不懂的,就看看。

    姜舒月忍著惡心看了兩頁,忽然聽見外間響起腳步聲,忙將小冊子壓在枕頭底下。

    前兩天四爺問過佟嬤嬤姜舒月的身體,佟嬤嬤笑瞇瞇說調(diào)理得當(dāng),初潮應(yīng)該就在這一兩個月。

    四爺所說的慶祝,就是姜舒月猜想的那樣,所以沐浴歸來,他特意敞開領(lǐng)口,露出漂亮起伏的肌肉,暗示他心中所想,和某些隱秘的渴望。

    他想要她,不是一天兩天了。

    沐浴之前,他就暗示過了,相信以他們之間的默契,她應(yīng)該明白他的心,并且和他一樣做好了準(zhǔn)備。

    今夜圓.房。

    可當(dāng)他走進(jìn)屋,看見她蒼白到幾乎失去血色的臉,和額上沁出的細(xì)汗,才硬起的心腸,忽然就軟了。

    拉起不羈袒露的領(lǐng)口,把它調(diào)整成平時一絲不茍的模樣,放下挽起的袖管,遮住一切可以遮住的皮膚。

    是不是他回來時的暗示不夠含蓄,嚇到她了?

    四爺艱難地壓下昂揚的情緒,垂眼看向外間炕桌上擺放的酒食,無聲輕笑。

    酒壯慫人膽?果然是嚇到她了。

    這就是娶一個小福晉的福報吧,四爺無奈,將心底盛放的欲.望緩緩收起。

    好飯,不怕晚。

    想著脫鞋上炕,招呼他的小福晉:“有酒有肉,我們單獨慶祝一下。”

    剛回來的時候,春風(fēng)得意,春色滿園,就差把春.情寫在臉上了,怎么沐浴過后春光全無?

    姜舒月仔細(xì)打量他,確實與平常沒什么兩樣,難道是自己想岔了?

    也對,洞房那日他說過,在初潮之前,不會碰她。

    而她的初潮,至今杳無蹤跡,他是君子,重信守諾。

    思及此,姜舒月終于放下心,脫鞋上炕,給他斟酒。

    酒入杯中,四爺端起,放在鼻尖嗅了嗅,抬眸看向姜舒月:“鹿血酒?”

    姜舒月:“……”

    才要喊人換酒,再看桌上,姜附燜羊肉、腰果炒蝦仁、枸杞燉烏雞,清燉牛尾湯。

    十全大補。

    “今晚,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想法?”四爺說著仰頭飲下鹿血酒。

    姜舒月?lián)u頭說沒有,四爺好笑,并不為難:“那就是下人們想錯了。”

    他不想為難姜舒月,也不敢太難為自己,等會兒還要在一張床上睡覺。

    吃過喝過,吩咐人抄桌,便拉起姜舒月的手往內(nèi)室走。

    等她鉆進(jìn)被窩,四爺才吹熄燈燭,在床的外側(cè)躺下:“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他沒抱自己,姜舒月也沒讓他抱,默契地各睡各的。

    可……習(xí)慣了相擁而眠,四爺喜歡把姜舒月揉進(jìn)懷里當(dāng)抱枕,姜舒月則喜歡貼在他胸前數(shù)著心跳入睡,如現(xiàn)在這般楚河漢界,哪里睡得著。

    姜舒月沒忍住翻了一個身,與他面對面,聊以慰藉。片刻后,對面錦被掀起一角,長臂伸出來,將她拖了進(jìn)去,箍緊。

    “怎么還不睡?”微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摩挲耳鼓有些癢。

    姜舒月?lián)蠐隙洌骸岸亲犹郏恢!?br />
    對方輕嘆一聲,將她翻了個面,溫?zé)岬氖终聘苍谛「股希p輕按揉。

    能緩解,但有限。肚子越來越疼,不光疼還脹脹得難受,姜舒月哼唧了一聲,按揉小腹的手忽然頓住。

    男人手臂收緊,半天沒有動作。

    “怎么……”姜舒月回頭問他,話說一半,聲音便被吞吃入腹。

    身體是繃緊的,肌肉堅硬發(fā)燙,動作卻并不粗魯,輕柔得透著小心,仿佛她是紙扎的,一碰就碎。

    猛虎細(xì)嗅薔薇,就是這種感覺。

    姜舒月震驚了一瞬,緊繃了一瞬,很快在對方的攻勢下變得柔軟。

    像霧像雨又像風(fēng),風(fēng)吹起時,姜舒月感覺一股熱流涌遍全身,然后流出體外。

    肚子不疼了,仍舊酸脹難受。

    這感覺好熟悉。

    在對方小心試探,侵略進(jìn)口腔的時候,姜舒月別開臉,胃里沒有不適,也沒有任何惡心的感覺,只是有些丟臉和難為情。

    “爺,初潮好像來了。”說完不退反進(jìn),將臉貼在他咽喉處,裝死。

    盼星星盼月亮,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時候來。

    咽喉處緊繃的肌肉放松,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震動出聲:“躺好,別動,我讓佟嬤嬤進(jìn)來伺候。”

    被子掀開,又放下,聽他在黑暗中說:“放心,東西早就準(zhǔn)備好了。”

    說完燈燭亮起,四爺喊了佟嬤嬤進(jìn)屋,低聲交代幾句便去了外間。

    佟嬤嬤撩起床帳,臉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堪堪收起,麻利地伺候姜舒月清洗換衣,撤去臟污床褥,換上干凈的。

    “福晉來了初潮,注意保暖,好生休息。”王爺說過王妃從小沒了親娘,第一次來月事難免害怕,讓她與王妃分說清楚,解她疑慮,仔細(xì)伺候。

    佟嬤嬤從前是女醫(yī),后來常駐佟家,再后來被送進(jìn)宮為孝懿皇后調(diào)理身體,也算閱人無數(shù)。

    如王妃這般先嫁人,后來初潮的情況,很少見。

    如雍郡王這般,對王妃月事如此上心的,就更少見了。

    現(xiàn)實是,但凡有點家資的男人都會納妾,妻子來月事,不方便伺候,便去妾室屋里尋歡。

    至于妻子那邊是個什么情況,男人壓根兒不會過問。

    有問題,請郎中,已經(jīng)是男人對女人最大的寬容和照顧了。

    佟嬤嬤辦完了王爺交代的事,退出內(nèi)室,看見王爺還等在外間有些意外:“王妃來了月事,不能侍寢,還請王爺移步……”

    想說二所來著,畢竟那里住著王爺?shù)氖替S窒氲剿问险崭赊r(nóng)活,被曬得活像個昆侖奴,多半入不了王爺?shù)难郏R時改口:“還請王爺去前院安置。”

    前院也有臥房,雖然王爺幾乎沒住過,但每日都有人打掃。

    誰知王爺直接略過她的建議,轉(zhuǎn)而問起王妃的情況。女子的月事每月都來,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就算是初潮,只要講明白了,再用上月事帶,也不必憂慮。

    畢竟年輕女子總要過這一關(guān),若沒有還得著急呢。

    “王妃身體調(diào)理過來了,只是小時候保暖不夠,有些宮寒的癥狀,初潮時會畏寒怕冷,偶爾腹痛。”

    王爺問得仔細(xì),佟嬤嬤只得仔細(xì)回答:“每次來時注意保暖,不要勞累,便無大礙。等日后誕下麟兒,寒氣隨胎兒排出,畏寒怕冷和腹痛都會得到緩解。”

    該解釋的都解釋完了,佟嬤嬤再次勸王爺去前院:“月事不潔,無法同房,還請王爺移步前院安置。”

    王爺堪堪弱冠,雖然有侍妾,佟嬤嬤還是決定提醒一下,免得作踐身體。

    剛剛王爺喊她進(jìn)來的時候,衣衫算不得整齊。王妃比王爺更明顯,面色潮紅,艷若桃李,不用問也知道那事多半沒成。

    男人總是強勢的那一方,若是不管不顧,最后倒霉的還是女人。

    “行了,我知道了,嬤嬤下去吧。”四爺聽到畏寒腹痛,急著進(jìn)屋去看他的小福晉,實在沒耐心應(yīng)付老嬤嬤的嘮叨。

    王爺冷臉,佟嬤嬤自是不敢再勸,匆匆退下。

    穿越前,姜舒月就有痛經(jīng),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生不如死。

    中醫(yī)西醫(yī),各種辦法都試過了,就連止疼藥都挽救不了被疼死的命運。

    好在穿過來之后,這具身體雖然弱雞,卻沒有痛經(jīng)。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現(xiàn)在這點脹痛,與穿越前的痛經(jīng)相比,就是毛毛雨。

    躺在干爽溫暖的被窩里,姜舒月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臥姿與上輩子痛經(jīng)發(fā)作時一模一樣,仍舊是蜷縮著的。

    四爺再次進(jìn)屋,入目便是小小一只蜷縮在錦被中,好像很冷很疼,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有點懷疑佟嬤嬤的話,四爺坐在床邊,抬手撫過姜舒月額上的細(xì)汗:“要不要傳太醫(yī)過來瞧瞧?”

    太醫(yī)到底是男子,怕她難為情,才有此一問。

    月事而已,犯不著大半夜把太醫(yī)薅來,姜舒月?lián)u頭:“我沒事,你去外間炕上睡吧,明日還要早起站班呢。”

    四爺升到郡王之后,不但要早起站班,還經(jīng)常被皇上叫去南書房聽政。相當(dāng)于一邊九九六,一邊進(jìn)政.治.局旁聽,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姜舒月都有點心疼了,怕他熬壞身體,如歷史上那般中年早逝。

    “疼到出汗,還說沒事。”

    姜舒月想說不是疼的,而是換了厚被子捂的,結(jié)果話未出口,四爺已經(jīng)把她圈在懷里,盡職盡責(zé)地揉起了肚子。

    好吧,還是有點疼,只不過沒有痛經(jīng)厲害。

    搬到外間也要折騰,不如留下省事,勸對方離開的話停在喉間,姜舒月貪戀著他懷里的溫暖,緩慢舒展開身體,如藤蔓般纏繞他,像往常那樣,安心地閉眼睡去。

    九月中旬,有三件大事發(fā)生。

    第一件大事是大堂姐陪嫁田莊里的小麥,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晾曬,出種率為百分之九十。

    春小麥,抗旱能力比冬小麥優(yōu)秀很多,成熟期短。四月初播種,七月初收割,八月晾曬,九月成種。

    兩千斤小麥種,每畝播種四十斤,正好夠播五十畝地。

    七月初,五十畝地,共收獲小麥四萬多斤。

    曬干之后成種率為百分之九十,得到二代種三萬六千斤。

    “畝產(chǎn)還可以,但成種率有些低。”姜舒月抽查了幾袋糧種,對結(jié)果還算滿意。

    左寶樹總結(jié)教訓(xùn):“雨水太少,河溝都快干了,澆水不到位。”

    “春小麥比冬小麥更耐旱,澆水可以少量多次,不必一次到位。”姜舒月提醒。

    左寶樹接過隨從遞來的小本子,認(rèn)真做筆記。見左管事都在記筆記,跟著他一起來觀摩的技術(shù)員們,紛紛掏出本子記起來。

    檢查完小麥種,姜舒月與大堂姐和姐夫打了一聲招呼,命人將分配好的七成種子運走。

    一共兩萬五千兩百斤二代種,可以種六百多畝地。

    先福晉留給原主的嫁妝里,剛好有一個差不多大小的田莊,姜舒月打算拿出來專門種春小麥。

    穿越前,爺爺曾經(jīng)說過,神農(nóng)氏血脈不僅能提高覺醒者種田的能力,對植物也有一定的感召力。

    姜舒月從小到大也沒見有人覺醒過這種超能力,只當(dāng)個玩笑聽聽。

    穿到這里之后,也不知真是神農(nóng)氏血脈的號召力出現(xiàn)了,還是巧合。霧隱山田莊在京城以北,高產(chǎn)玉米第一個出現(xiàn)在那里。同樣的氣候,差不多的田地,京城以北糧食減產(chǎn)的程度普遍比南邊要低。

    爺爺說過的話,姜舒月本來都忘了,還是聽四爺說起這種現(xiàn)象,才被她聯(lián)想起來。

    也是四爺明察秋毫,發(fā)現(xiàn)差異之后讓農(nóng)事司測算過,同樣的條件下,北邊比南邊多收近兩成糧食。

    比如南邊一畝地收小麥五十斤,北邊則可以收六十斤。

    別小看這十斤的差異,這是普遍存在的。

    一畝地多產(chǎn)出十斤糧食,十畝就是一百斤,百畝就是一千斤……要知道京城周邊的農(nóng)田都是以萬頃為單位計算的。

    “我?guī)苏{(diào)查過,查不出原因。”四爺又一次打破砂鍋問到底,實在找不出緣由,這才問到姜舒月面前。

    姜舒月:我大約知道原因,但我不敢說。

    也是沒憑據(jù)。

    所以這回自種耐旱小麥,姜舒月把地點定在了京城東邊。剛好她的嫁妝里有一個位于通州的田莊,離京城不遠(yuǎn),各方面都合適。

    她打算親自參與小麥播種,及其生長的全過程。如果今年京城東邊的糧食產(chǎn)量,比西邊和南邊多,就算是找到一定依據(jù)了。

    以后的路該怎樣走,心中才能有數(shù)。

    第84章 如愿

    九月發(fā)生的第二件大事,是合作經(jīng)營的第一批高產(chǎn)玉米上市了。

    因為產(chǎn)量高,集中上市,售價并不是很高,成功打掉了因旱災(zāi)和大糧商囤積居奇而高不可攀的糧價。

    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朝廷賑災(zāi)的壓力,讓京城百姓在高價面粉和天價大米之間,有了第三種更為經(jīng)濟(jì)的選擇。

    面粉和大米,受到大宗玉米的沖擊,供需關(guān)系被打破,售價幾連跌。

    有些囤積居奇的大糧商蒙受損失,想找自己的后臺尋求幫助,找了一圈才悲催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臺們都參與了高產(chǎn)玉米的合作經(jīng)營。

    高產(chǎn)玉米售價不高,但因為品相好,變現(xiàn)能力非常強。又因產(chǎn)量高,入股不虧,也是有錢賺的。

    旱災(zāi)持續(xù),不參加合作經(jīng)營,田莊也收不上來多少糧食。參與之后,用賺來的錢補借國庫的窟窿,對真窮的人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對裝窮人來說,也算是一種很好的掩飾。

    與大糧商合作,是要承擔(dān)風(fēng)險的,而與朝廷合作,穩(wěn)賺不賠。即便賺錢沒有發(fā)國難財快,至少不會因此丟了烏紗帽,還能在皇上和太子面前刷好感。

    但第二輪合作經(jīng)營開始,范圍逐漸擴(kuò)大,已經(jīng)還上錢的官員禁止參與,沒還完的可以繼續(xù),轉(zhuǎn)而鼓勵鄉(xiāng)紳和商賈加入進(jìn)來。

    與河道和漕運一樣,農(nóng)事成為第二個脫離六部,歸皇帝直管的獨立衙門。

    因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總督人選,由雍郡王代管。

    “只可惜雍郡王妃是個女兒身,若是男子,朕便讓她當(dāng)這個總督。”在大朝會上,康熙如是說。

    在場所有人無不羨慕雍郡王好福氣,娶了一個能在事業(yè)上有所助益的賢內(nèi)助。

    在官場上混的都是人精,平時搞男尊女卑那一套,覺得夫為妻綱,可自己娶妻或給兒子挑媳婦的時候,誰都想找在仕途上能幫把手的。

    不同的是,他們找到的那些賢內(nèi)助,要依靠背后的家族。托人走門路,不但要欠人情花銀子,最后還不一定能成。而雍郡王妃是自己有本事,不用靠誰,本身就是助益。

    直接的助益和間接的一比,高下立現(xiàn)。

    九月的第三件大事,老天爺開眼,終于下雨了。

    暴雨如注。

    等大地喝飽水,又成了災(zāi)。

    這該死的小冰河期,姜舒月腹誹。所幸水災(zāi)發(fā)生在秋天,該收的糧食都收上來了,并沒造成太大損失。

    洪水來得快,去得也快,可留下的田地泥濘不堪,沒辦法播種。

    “本來春小麥之后還能接種一茬糯玉米,現(xiàn)在看是不行了。”有了皇帝在大朝會上的肯定,姜舒月進(jìn)出皇宮比從前方便許多,每日與四爺同進(jìn)同出,往來于皇莊和田莊之間。

    這一日大堂姐請她到自己的陪嫁田莊看看,望著滿眼泥濘,姜舒月給出建議:“等到十月初,水下去,把田地深耕一遍,曬過土,改種冬小麥。”

    地不能荒著。

    試驗也要繼續(xù)。

    姜舒月與大堂姐合作種過一輪春小麥,成功把拌過的麥種洗白,這回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再合作一輪冬小麥。

    春小麥耐旱,冬小麥喜水,在靠天吃飯的古代,現(xiàn)在這種情況,種冬小麥最合適。

    但洗白是不可能了,不但不能洗白,還得用藥水拌種。

    洪水過后,土壤濕潤,半個多月之后播種,連蒙頭水,也就是催苗水都不用澆了,節(jié)省不少人工。

    旱生蟲,澇生病,土壤太濕潤,里頭的微生物也多,很容易滋生病毒。與水災(zāi)之后有大疫,是一個道理,人會生病,植物也跑不了。

    所以深耕暴曬只是第一步,之后要撒草木灰進(jìn)一步消毒,如果想高產(chǎn),用藥水拌種防治病蟲害必不可少。

    白籽下地,等于撒種喂蟲,將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缺苗斷壟的情況,很難有好的收成。

    拌種劑種子空間里剛好有,量還不少,但成分大多都是化學(xué)制劑,主要以殺蟲和殺菌為主,以這個的時代的工業(yè)水平絕對做不出來。

    于是姜舒月在霧隱山田莊,裝腔作勢地?fù)v鼓了半個月,然后對外宣布研究出了獨門拌種秘方,可以有效防治播種之后產(chǎn)生的病蟲害。

    “秘方能賣給朝廷嗎?”

    面對枕邊人的提問,姜舒月堅定搖頭:“都說是秘方了。”

    秘方就是現(xiàn)成的拌種劑兌水,解釋不清,還是保密的好。

    四爺將人從被窩里撈出來:“北邊糧食減產(chǎn)比南邊低的原因,找到了嗎?”

    他喜歡把小福晉當(dāng)抱枕,她就真拿自己當(dāng)抱枕了,每天睡覺都窩在他胸口。四爺很怕她睡著了窒息,時不時就要把人撈出來透氣。

    穿越前她無父無母,獨立慣了,以為自己性格堅毅。可嫁給四爺之后,姜舒月才發(fā)現(xiàn)有人依靠,不必獨自面對風(fēng)雨,是多么的令人安心。

    長期缺乏安全感,強自苦撐的后遺癥相當(dāng)明顯,她白天獨立自主,晚上就喜歡趴在男人胸口,臉貼胸肌,數(shù)著心跳入睡。

    有時候姜舒月覺得,自己可能是個妖精,晚上吸食男人的精氣,白天才能神采奕奕。

    “還沒有。”姜舒月探出腦袋,“這個難查。”

    查出來,我就不是妖精,而是妖怪了。

    四爺知道難查,畢竟他自己也沒查出來,并沒追問,將人抱緊沉沉睡去。

    半夜被推醒,姜舒月問怎么了,對方?jīng)]回答。燈燭亮起,四爺叫了水,重新更衣。

    姜舒月清醒過來,第一反應(yīng)是自己來了月事。可日子不對啊,前幾天才走的。

    四爺清洗之后換了干凈衣裳,再不肯抱她,另拿了一床被子睡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睡覺怎么不抱她了?姜舒月不管,磨磨蹭蹭想鉆男人被窩,被無情拒絕。

    姜舒月:“……”

    “爺,怎么了?抱著睡不舒服嗎?”夏天都好好的,怎么天氣轉(zhuǎn)涼反而嫌棄她了。

    對方無應(yīng)答。

    姜舒月扒拉他,四爺才無奈道:“我做了那樣的夢,正興奮,你不怕懷孕,可以過來睡。”

    姜舒月:噠咩!

    還是那句話,她不想太早生孩子。

    翌日早起去給德妃請安,德妃委婉問起子嗣,姜舒月委婉說了自己的打算。

    德妃蹙眉:“已然及笄年齡正好,早些生下嫡長子,早些站穩(wěn)腳跟。”

    姜舒月對德妃有刻板印象,覺得她偏心小兒子,對長子不夠好。事實也正是如此,可正因為如此,除了必須做的規(guī)定動作,德妃很少管四爺房里的事。

    婆母管得少,姜舒月這個兒媳自然比較松快。

    今日德妃忽然關(guān)心起四爺?shù)淖铀脝栴},姜舒月心中警鈴大作,盲猜肯定有事情要發(fā)生。

    按照大堂姐之前的提醒,德妃這時候應(yīng)該有一個規(guī)定動作要做。

    果然德妃說:“小選結(jié)束,皇上賞了一個侍妾給老四。人在儲秀宮學(xué)規(guī)矩,頒金節(jié)前抬進(jìn)五所,你要有個準(zhǔn)備。”

    姜舒月應(yīng)是,在心里掰手指,宋氏之后是誰?

    答案是李氏。

    歷史上雍正帝在潛邸的寵妾,出身鑲白旗包衣,知府之女,生三子一女,幾乎承包了年氏到來之前的所有寵愛。

    雍正帝登基之后封齊妃。

    這是四爺想睡覺,皇上來給送枕頭了。

    想起昨夜發(fā)生的事,姜舒月感覺相當(dāng)棘手。

    在她進(jìn)門之前,四爺身邊已經(jīng)有了宋氏。那會兒四爺與德妃不睦,很瞧不上德妃給的宮女,就一直冷著,碰也沒碰。

    看她嫁進(jìn)來后,宋氏慌成那個樣子,凡事只敢找德妃,不敢找四爺,就知道四爺對她無意。

    四爺這個人很挑,他不在意的人如何舞,也舞不進(jìn)他心里。看多了,還煩。

    就像大堂姐說的,他喜歡誰,要星星不給月亮,若不喜歡,踩一腳都嫌硌。

    宋氏明顯是硌腳的那一個,盡管在歷史上生過兩個女兒,到死都只是個嬪。

    而李氏,則是入了眼,又能入心的,比宋氏棘手多了。

    從永和宮出來,姜舒月偷偷摸去儲秀宮,想看看李氏長什么樣,結(jié)果沒成功。

    不但沒成功,出內(nèi)宮門時還被四爺抓了一個現(xiàn)行。

    “你去西六宮做什么?”

    德妃住在東六宮,不能拿來擋箭,姜舒月實話實說:“去看李氏。”

    “李氏是誰?”深秋風(fēng)涼,四爺把披風(fēng)的兜帽給姜舒月罩上才問。

    姜舒月把德妃的原話說了,按照自己的猜測給四爺描述:“李氏比我大幾歲,生得面若桃李,艷麗非常。”

    說完轉(zhuǎn)頭觀察四爺臉上的表情,呃……冰山臉,沒有表情。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沒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

    有隆科多做內(nèi)應(yīng),四爺?shù)南⒈鹊洛`通,并沒將此事放心上。

    這會兒見他的小福晉在意,便也在意起來:“是么?長者賜不可辭。”

    果然李氏一來,全都變了。姜舒月加快腳步,想要甩開身邊這個討厭的人。奈何腿不夠長,她都快跑起來了,對方仍舊不緊不慢。

    “宮里不許跑動。”四爺老神在在提醒。

    都說“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新人還沒來呢,這位爺已經(jīng)開始挑剔舊人不守規(guī)矩了。

    前面就是阿哥所的大影壁了,她就跑,把薄情郎甩掉。

    誰知拐彎的時候腳下打滑,姜舒月:糟了,舊人不守規(guī)矩,還要出丑。

    腳踝才崴下去一點,便被人拎著衣領(lǐng)提起,姜舒月被上吊想罵人,然后被人打橫抱起。

    好巧不巧,三阿哥從里頭走出來,差點撞上。

    “呦,老四,現(xiàn)在都舍不得弟妹下地走路了,走哪兒抱哪兒。”三阿哥愛說酸話,讓人聽著不舒服。

    四爺不喜歡三阿哥,姜舒月同樣不喜,沒等四爺說話,姜舒月先道:“等三哥娶了媳婦,就知道疼人了。”

    暗諷他是大齡剩男?

    三阿哥天生有點結(jié)巴,不生氣的時候不顯,一生氣總接不上話。

    如比現(xiàn)在,話頭就被老四接上了:“三哥抓……抓點緊!”

    還學(xué)他說話!

    更生氣了,三阿哥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fā)抖。

    轉(zhuǎn)過影壁,姜舒月斂去笑容,掙扎:“放我下去。”

    反而被抱得更緊。

    路上遇到不少宮人,驚掉一地下巴:“不年不節(jié)的,什么情況?”

    “雍郡王疼媳婦唄,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五所的下人早習(xí)慣了,一般這種情況,隱身就好。

    姜舒月連人帶斗篷被放到外間的大炕上,斗篷和鞋被脫掉,人被厚毯子裹了,靠著軟枕堆在炕頭。

    才要說話,溫茶水喂到嘴邊,才要開口,男人轉(zhuǎn)身離開。

    姜舒月:連句話都懶得跟她這個舊人說了?

    靠墻堆了一會兒,姜舒月?lián)湓诳簧希亲酉旅鎵|著軟枕,開始認(rèn)真思考起德妃對她說過的話。

    生孩子是不可能的,但可以開車。

    她是他的妻子,不能總讓他靠那種夢紓解。

    如果她肯通融,讓他得到滿足,也許李氏就不是問題了。

    她也可以名正言順地鉆男人被窩,讓他抱著睡了。

    可……姜舒月低頭看看自己這副小身板,再想想男人機車發(fā)動時的尺寸,手心冒汗。

    罷了,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失去對方這把保護(hù)傘。

    她那迷人的老祖宗為了天下蒼生口嘗百草,獻(xiàn)出生命。她不過是獻(xiàn)出身體,于生命無礙,又算得了什么。

    況且除了尺寸不合,那人的其他方面無可挑剔。

    事前跟他說好不想太早要孩子,讓他操作的時候調(diào)整一下策略,應(yīng)該不用喝避子湯那種寒涼的東西。

    姜舒月把自己哄好,做完心理建設(shè),爬起來吩咐人準(zhǔn)備酒菜。

    “王爺,隆科多大人派人來請您到醉仙樓聽曲兒。”

    四爺回到戶部,聽長命稟報,擺擺手:“今日不外出,不應(yīng)酬,不熬夜,到點兒回宮。”

    “那敢情好!”長命臉上的笑容都變真切了。

    到了下衙的鐘點,四爺起身往外走,戶部官員從上到下長出一口氣。

    不用加班。

    才走到阿哥所的影壁前,抬眼看見了五所的一個小內(nèi)侍。小內(nèi)侍瞧見他,滿臉堆笑請安,之后說:“王爺,酒菜已備好,王妃正在等您。”

    “準(zhǔn)備了什么酒?”轉(zhuǎn)過影壁,四爺隨口問。

    小內(nèi)侍陪笑:“還是上回的鹿血酒。”

    四爺勾唇,不疾不徐地朝前走,細(xì)看能看出來步幅比平時略大。

    “天都沒黑,你就回來了?”比上回還早,姜舒月有些窘。

    四爺張開手臂,示意她伺候更衣:“今日無事,便早些回來。”

    莫名給了姜舒月一種擇日不如撞日的緊迫感,畢竟勞模按時下班不常有。

    過了這個村,下回還不知走多遠(yuǎn)才能遇到這個店。

    等四爺換上便服,姜舒月吩咐擺膳。

    今天有正事要做,姜舒月很早便把十三和十四給打發(fā)了。非常默契地,四爺也沒帶十阿哥過來。

    這一頓晚膳有魚,兩人吃得特別慢,吃完天都黑了。

    “今日累了,早些安置吧。”不是累了,而是鹿血酒的后勁兒太大,四爺喝完臉開始發(fā)燙。

    這話正中姜舒月下懷,她也喝了鹿血酒,度數(shù)委實不低,喝完頭暈。

    靠著頑強的意志力,兩人各自梳洗。上床的時候,四爺興奮到頭暈,姜舒月差點斷片。

    兩壺高度鹿血酒,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覺見了底。

    他親吻她的時候,姜舒月抓著他的衣襟提醒:“輕點,我怕疼。”

    他的唇平時很涼,今天熱得發(fā)燙,滾燙沿著身體中線一路向下,羞的姜舒月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jìn)去。

    原來冷的人熱起來如此喪心病狂。

    原來正經(jīng)人也可以玩得這樣花。

    第一輪風(fēng)雨過后,姜舒月幾乎軟成了水。

    第二輪便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最后關(guān)頭,她抓著手臂求他:“別,別弄出孩子。”

    直接導(dǎo)致清洗的時候,嚴(yán)重社死。

    當(dāng)他手拿布巾,擦掉他在她身體上留下的痕跡時,姜舒月迷迷糊糊地想,鹿血酒的度數(shù)還是不夠高。

    她居然沒醉!

    所幸受傷的身體和心靈很快得到撫慰,臉貼上胸肌的那一刻,姜舒月徹底滿足。

    臨睡前,她問:“那個李氏怎么辦?”

    四爺松松擁著她:“打發(fā)到二所與宋氏作伴去吧。”

    皇上賞賜的侍妾,不能退,但可以分開安置,眼不見心不煩。

    于是月底的時候,李氏被帶進(jìn)五所,給姜舒月敬完茶,便發(fā)配到二所種地去了。

    在二所看見黑瘦的宋氏,李氏幾乎以為是個村姑。

    帶李氏過來的左小丫面無表情給她介紹:“這位是王爺?shù)氖替胃窀瘛!?br />
    “宋格格?”李氏身邊的一個小宮女失聲,見左宮女朝她看過來,趕緊捂住嘴,眼睛里透出不可置信。

    這個小宮女從前在永和宮當(dāng)過差,知道宋蓮枝曾經(jīng)是德妃身邊的大宮女,后來到了年紀(jì)被德妃指給四爺做通房。

    彼時的宋宮女多威風(fēng),比眼前這位左宮女還得臉,這才到四爺身邊幾年啊,怎么糊成這樣了?

    聽見有人喊自己,宋蓮枝放下薅鋤,走過來問左小丫:“她們?nèi)齻也是來勞改的?”

    勞改,全稱勞動改造,是姜舒月從后世借鑒來的一種懲罰方式。

    其實皇宮也有勞動改造項目,比如翁山鍘草,比如辛者庫做苦力。

    相比要人命的項目,二所的勞改就是種地,勞動所得一半上交,一半歸自己,很像外頭的佃戶。

    見問,左小丫搖頭:“李格格是皇上指給王爺?shù)氖替硗鈨蓚是內(nèi)務(wù)府配的宮女。王妃問過王爺?shù)囊馑迹瑢⒗罡窀竦热税仓迷诙幼 !?br />
    王爺?shù)囊馑际亲尷钍细问戏N地,但王妃說李氏是皇上賞的,又沒犯錯,實在不必勞動改造。

    宋氏聞言明顯松了口氣,不搶她的菜園就好。

    第85章 李氏

    這段時間勞動改造,宋氏想了很多,著實想通了一些事。王爺寵愛王妃那是寵到骨子里了,王妃說什么都是對的,誰敢給王妃告狀等于自取滅亡。

    她試探也試探過了,鬧也鬧過了,沒用,根本沒用。王妃與十四阿哥親近,把德妃拿捏得死死的,就算她鬧到德妃跟前,德妃也不想管她的事了,任由她自生自滅。

    至于王爺那邊,她想都不敢想。

    含珠背靠索相,是毓慶宮最得寵的那一個,遇上王妃還不是踢到鐵板上了,被押進(jìn)慎刑司再沒出來。

    她以為自己完了,死定了,誰知王妃只是把她打發(fā)到二所種地。

    當(dāng)初不知種地好,錯把位份當(dāng)個寶。剛搬進(jìn)二所的時候,宋蓮枝自覺沒臉見人,連著兩日不吃不喝,試圖用自己的死抹黑王妃。

    新婦才進(jìn)門就逼死侍妾,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第三日,王妃果然來看她了,跟著王妃一起來的還有王爺。

    “你就是太心善,這種刁奴合該罰去辛者庫做苦力。”王爺看也沒看她一眼,對王妃說。

    語氣之凜冽,宋蓮枝現(xiàn)在想起來都后背發(fā)涼。

    王妃沒接話,只是通知她勞改的事,最后道:“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土地永遠(yuǎn)不會辜負(fù)勤勞的人,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靠種地攢些體己。若你表現(xiàn)好,等爺出宮建府,我放你回家,許你改嫁。”

    當(dāng)日王妃的話,宋蓮枝到現(xiàn)在還記得,一個字都未忘卻。

    從最開始的笨手笨腳,到現(xiàn)在的輕車熟路,種了一年菜園,宋蓮枝浮躁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除了收獲寧靜,她還賺到了錢。

    王妃大人大量,沒有把她降成宮女,侍妾該有的半點不少。

    隨著王爺一步一步升遷,宋蓮枝的例銀也跟著水漲船高。

    然而與種菜所得相比,年例就顯得不夠看了。

    二所三進(jìn)的院子,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王妃出種子出技術(shù),她負(fù)責(zé)種和收。

    不說別的,只紅甜菜口脂這一塊,王妃去年給她的分紅是二百兩銀子。

    其他零零總總加起來,一年能有三百兩的進(jìn)項。

    從前她跟在德妃身邊,深知妃位的年例也不過三百兩。

    而她只是郡王后院里一個不得寵的侍妾,何德何能!

    都說利令智昏,宋蓮枝卻忽然清醒過來,原來日子還可以這樣過。

    想通這一切,再看勞動改造,哪里是懲罰,分明是今后的活路。

    態(tài)度轉(zhuǎn)變之后,與王妃身邊的大宮女逐漸熟絡(luò),這才知道王妃并未困于后宅,早已聲名在外。

    普通莊稼漢經(jīng)過王妃的點撥,如今在農(nóng)事總督府掛職,同時身兼好幾個皇莊的總管事,想見一面都得預(yù)約。

    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得王妃指點而不能,她卻可以日日見到,簡直像做夢一樣。

    今日見王妃身邊的左宮女領(lǐng)人過來安置,宋蓮枝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來搶她工作的。聽左宮女介紹完才放心,原來人家是皇上指給王爺?shù)馁F妾,不用種地。

    不用種地好啊,地都是她的,分紅也都是她的。

    左小丫把李氏帶到地方,指了后院的西廂房給她:“李格格,這里是您的住處。”

    李氏身邊的人塞荷包,被左小丫婉拒:“格格好生住下,便是對奴婢最大的恩典了。”

    別像宋格格從前似的,上躥下跳地不安生。

    李氏聽懂了王妃的敲打,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親自送人離開。

    “呸,原不過是個村姑,狂什么狂!”雍郡王一路高歌猛進(jìn),不僅各方勢力想要巴結(jié)他,就連宮里的奴才們也削尖了腦袋往五所擠,紅果就是其中一個。

    奈何王妃還未成親便有獨立品階,可以帶隨身的丫鬟進(jìn)宮,而且一口氣帶了四個進(jìn)來。再加上二所和五所原來當(dāng)差的沒有調(diào)整,竟然一個空額也無。

    別人再想往里擠,只能從新人身上下功夫了。

    紅果通過小選進(jìn)宮,阿瑪是大膳房的廚子,額娘在浣衣局管事,也算皇族的半個家生子了。

    聽說皇上給雍郡王賞了新人,她阿瑪忙托人走門路,將她安排到李格格身邊服侍。

    紅果自認(rèn)容貌出挑,與李格格站在一處也不遜色,只投胎技術(shù)差了些,這才沒入了皇上的眼。

    有德妃這個前輩的指引,紅果覺得別人能行,自己也能行。

    被分配到李格格身邊,紅果利用自己地頭蛇的身份,沒少給李格格出主意。李格格也是個耳根軟的,她說什么都信。

    李格格再好性兒,那也是半個主子,怎么能讓王妃身邊的一個賤婢給欺負(fù)了去。

    “紅果,不許胡說!”李氏嘴上教訓(xùn),卻暗暗給紅果使眼色,示意她院中還有別人呢。

    頓了頓又撩撥:“不管從前是什么出身,左宮女都是王妃身邊最得臉的,咱們要高看幾分才是。”

    紅果始終以地頭蛇自居,又在李氏的遷就下自覺高人一等,怎會將村姑出身的左小丫瞧在眼中。

    但王妃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紅果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屋。

    紅果進(jìn)屋,翠果看了李氏一眼,沒等吩咐,很有眼色地開始打掃房間。

    秋冬農(nóng)閑,宋蓮枝正帶著自己的兩個婢女在地里拉秧。王妃說,二所全是生地,要勤翻勤曬,秸稈還田,才能把地養(yǎng)熟。

    熟地比生地更好種菜,產(chǎn)量也高。

    皇宮不缺蔬菜,但缺新鮮的蔬菜。宮里的蔬菜都是特供,每天從城外運進(jìn)宮要一個多時辰,秋天還好,夏天都蔫巴了。

    宮里的膳食多以蒸煮為主,對蔬菜的新鮮度要求極高,有新鮮的絕不用蔫巴的。

    王妃種的蔬菜,并不是大路貨,除了新鮮,口感比城外運進(jìn)來的好太多。

    最為難得的是,很多菜是舶來品,宮里采買的都沒見過,主打一個稀缺。

    又新鮮又好吃,品種多樣,二所的蔬菜很難不受青睞,甫一上市,便被御膳房、大膳房和各宮的小廚房搶光。

    都是給錢的。

    王妃得知以后很高興,但還是做了分類。

    二所的蔬菜優(yōu)先供給御膳房和慈仁宮的小廚房,分文不收,權(quán)當(dāng)孝敬皇上和太后。

    如此漂亮的馬屁,如此別致的拍法,讓宋蓮枝心服口服。

    御膳房采買有預(yù)算,省下的菜錢全都進(jìn)了御廚的口袋,誰得了實惠不念王妃一聲好呢。

    上菜的時候,少不得叮囑一句,某某菜是五所那邊孝敬的,請皇上嘗個鮮。

    皇上嘗了確實新鮮,收下四爺兩口子的孝心,再夸上兩句,菜更不愁賣了。

    皇上前腳才夸過韭黃,當(dāng)天就有人來預(yù)訂。韭黃還長在地里,銀子已經(jīng)到馮巧兒手里了。

    慈仁宮的小廚房亦是如此。

    御膳房和慈仁宮是免費的第一梯隊,永和宮就是第二梯隊,孝順親額娘理所應(yīng)當(dāng)。

    至于大膳房和其他宮室的小廚房,隨行就市,在哪里買不是買,買二所的更方便更新鮮。

    但二所地方有限,王妃把立體種植都用上了,照樣一菜難求。

    特別是皇上愛吃的那幾樣菜。

    鬧起糾紛還要競價,價高者得。

    這樣一本萬利,且名利雙收的生意,宋蓮枝從前想都不敢想。

    “拉完菜秧今天把地翻了,太陽好,曬曬土。”宋蓮枝一門心思跟著王妃賺錢,為將來掙出路,都沒注意李格格那邊的眉眼官司。

    因為她手腳勤快,經(jīng)營菜園用心,王妃說冬天教她無土栽培之法,在冬天也能種出蔬菜。

    冬天皇宮也有蔬菜,全都來自京郊的暖棚。離得近些的暖棚燒炭,菜運進(jìn)來總有一股煤煙味。沒有煤煙味的蔬菜通常種在地?zé)釡希嚯x比較遠(yuǎn),從暖棚運進(jìn)宮,委實不易,狀態(tài)也很不理想。

    不是凍壞,就是壓爛,能吃的沒有多少。

    如果她能在冬天種出綠葉菜,王妃吃肉,她也能分到一碗濃濃的肉湯了。

    雖然只是一碗肉湯,但架不住王妃的燉鍋大呀,足夠她攢下安身立命的本錢了。

    她得趕緊拉秧,仔細(xì)翻地曬土,然后請王妃過來檢查。

    “宋格格,種菜風(fēng)吹日曬的累不累呀?”宋蓮枝正聚精會神地干活,冷不丁聽見身后有人問話,嚇了一跳。

    不累不累,賺錢誰會嫌累,宋蓮枝差點說出心里話。回頭看是紅果,忙壓下唇角,苦笑:“也是沒法子的事。”

    這個宮女她認(rèn)識,從前在貴妃的永壽宮干粗活,聽說很不安分,被退回了內(nèi)務(wù)府。

    雍郡王如今風(fēng)頭正盛,想來五所伺候的人多如牛毛,大約她家里有人,才過去幾年啊,又讓她擠進(jìn)來了。

    宋蓮枝鉆進(jìn)錢眼里出不來,只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不能將活計一日做完,無法早點求了王妃教她無土栽培。

    之后不管紅果怎樣套話,宋蓮枝都愛答不理,專心干活。

    “宋氏從前在德妃身邊何等風(fēng)光,如今竟然變成了一個啞巴。”紅果套話無所得,跑到李氏面前指點江山,“可見王妃年紀(jì)雖小,卻不是個簡單的。”

    待字閨中時便有封號,如今更是聲名在外,傻子也知道不簡單了,還用得著她頭吐白沫在這兒分析。

    但李氏初來乍到,需要一個領(lǐng)路人,更需要一個傻子來試探王妃的虛實。

    “你這話不錯。”李氏對紅果的分析給予肯定,然后喪氣道,“看來我這輩子也要像宋格格那樣,被人壓制了。”

    這話有一半是為了激怒紅果這條地頭蛇,有一半出自真心。

    宋氏是雍郡王的通房,好歹伺候過人,她來了就被打入冷宮,連雍郡王的面都沒見過呢。

    而且宋氏有德妃撐腰,都要種地受苦,她不過是皇上賞賜的玩意兒,又能好到哪里去。

    “格格別急,在宮里出身啊位份啊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寵愛。”

    紅果喝著去年的陳茶,卻用太后的口吻提點起李氏來:“等王爺回來,我替格格去五所通報一聲。王妃再厲害,未必能一手遮天,怎么也得讓王爺知道,格格人已經(jīng)到了。”

    李氏看了一眼翠果身上半舊的宮裝,再看紅果那一身簇新,細(xì)看還能看出描眉敷粉的痕跡。

    這哪里是要替她辦事,分明是自己找機會舞到雍郡王面前,想要搏一個前程啊。

    若成功,說不定就不是主仆,而是姐妹了。

    “好啊,我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身邊多虧有你照拂。”李氏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在想,你真有這個本事,也不至于屈才伺候我了。

    犧牲一個蠢貨,試探一下王爺和王妃對自己的態(tài)度,很值得。

    于是李氏讓翠果取出自己的妝奩,挑了一對南珠耳墜送給紅果:“你生得白凈,人也漂亮,這對耳墜最襯你。”

    紅果喜出望外,伸出去的手卻又縮回:“格格說笑了,宮里除了三節(jié)兩壽,不許宮女帶耳墜。”

    李氏“哦”了一聲,笑道:“虧你提醒,我倒忘了。不過這里是阿哥所,好像沒那么多規(guī)矩,我看王妃身邊的馮宮女也帶了耳墜子,還是翡翠的呢。”

    紅果也看見了,歡喜地收下南珠耳墜,就著李氏的妝鏡給自己戴上。

    “王爺,李格格到了,已經(jīng)安置在二所。”快下衙的時候,長命進(jìn)來稟報,“但翠果說人很不安分。”

    四爺蹙眉,處理完手頭的公務(wù),站起身:“走,回宮。”

    行至阿哥所的影壁處,看見十阿哥正在等他,四爺讓長命給十阿哥一串糖葫蘆,領(lǐng)著他往里走。

    才走到五所門口,就看見一個面生的宮女主動迎上來給他行禮:“請王爺安,十阿哥安。”

    四爺目不斜視,徑直領(lǐng)著十阿哥進(jìn)門,那宮女卻不長眼地追上來:“王爺,李格格到了。”

    四爺理也不理,那宮女邊走邊說:“王爺,李格格到了,王妃不讓李格格住五所,把人趕到二所去了。”

    聽她當(dāng)面告狀,四爺還沒怎樣,十阿哥已然煩了。他轉(zhuǎn)身堵住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宮女,瞪眼訓(xùn)斥:“好個不知死活的奴才,王妃也是你能隨便編排的?”

    紅果打小在宮里服侍,自然知道十阿哥的厲害。只是沒想到,混世魔王一樣的十阿哥,居然維護(hù)起雍郡王妃來。

    貴妃這回病重,不是雍郡王妃給氣的嗎,十阿哥是不知情,還是被蒙蔽了?

    紅果實話實說,誰也不怕:“阿哥明鑒,奴婢沒有編排王妃,李格格確實被趕去了二所。”

    “你煩不煩!”十阿哥耐心耗盡,抬腳便踹。

    十阿哥十歲了,個頭比同齡人高出不少,力氣也大,這猝不及防的一腳,差點把紅果送走。

    十阿哥身邊跟著的,也都是豪奴,七手八腳把紅果扔出了五所。

    耳邊終于清凈了,十阿哥熱血下頭,這才想起問:“四哥,李格格是誰?”

    四爺垂眼看他:“是皇上賞給我的侍妾。”

    糟糕,沖動了,十阿哥撓撓腦袋:“四哥,我是不是做錯了?”

    四爺莞爾:“沒錯,只是沖動了些。下回遇事,先問清楚再動手。”

    十阿哥咬著糖葫蘆笑:“聽見她編排四嫂,我就沒忍住。我記住了,下回先問清楚。”

    二所種了菜,五所也一樣,二所在拉秧,五所也不例外,農(nóng)時如此。

    “四嫂,這些枯黃的葉子為什么要埋進(jìn)土里啊?”為了方便勞作,姜舒月花銀子讓內(nèi)務(wù)府打造了兩套迷你農(nóng)具,專門給兩小只用,此時十四阿哥正拿著一把迷你鐵鍬鏟碎葉子往土里埋。

    姜舒月拿著鐵鍬翻了一下土,含笑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葉子也是一樣的,從土里來,回土里去,滋養(yǎng)土壤,回報大地。”

    “四嫂好厲害,居然會作詩!”四爺不在的時候,十三就是姜舒月的小迷弟。

    啊?這不是清朝的詩嗎?恍然想起作者是晚清詩人,這時候還沒生出來呢,只得硬著頭皮認(rèn)下:“胡亂說的。”

    “這兩句詩很好。”四爺帶著十阿哥走進(jìn)院中,手里拿著幾串冰糖葫蘆。

    十四眼尖,扔下小鐵鍬第一個跑過去:“四哥,我要那個大串的!”

    宮里的孩子最愛吃外頭的新鮮吃食,四爺隔三差五總要帶一些零嘴回來。

    十三也很快跑過去,懂事地說:“四哥,我吃小串就行,大串你吃。”

    十四回頭看了姜舒月一眼:“我也吃小串,大串給四嫂吃。”

    四爺一回來,小十三就叛變了,還是十四最貼心,能想起她來。

    姜舒月走過去看:“都是一根八顆山楂球,怎么分出大串小串的?”

    四爺氣笑了:“只看竹簽長短,不會數(shù)數(shù)可不行。”

    見十阿哥手上有,姜舒月接過糖葫蘆,掰掉竹簽的尖頭,分給兩小只,自己也拿了一根,把剩下那一根留給四爺。

    “你們吃,我不吃。”四爺擺手,“小孩子才喜歡吃這些。”

    正舉著糖葫蘆的姜舒月:“……”

    四爺親昵地摸摸她的頭,就像摸十阿哥一樣。姜舒月賭氣,把糖葫蘆給了馮巧兒,馮巧兒笑著道謝。

    正準(zhǔn)備嘗試的四爺:“……”

    五所這邊兄友弟恭,其樂融融,二所那邊則是各懷心思,冰火兩重天。

    宋蓮枝帶著兩個貼身宮女在菜園里艱苦奮斗,干得熱火朝天,一邊勞作一邊祈禱明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財源滾滾。

    李氏則盯著紅果那張慘白的臉,如墜冰窟。蠢貨舍出去了,王爺卻沒來。紅果受傷,不能伺候人,她身邊本就不多的宮女,如今只剩下翠果一個,雪上加霜。

    知府在京城不算高官,但在地方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钍鲜侵质堑臻L女,在家中時身邊最少也有七八個人伺候。來到京城選秀,也沒短了伺候的人,誰知進(jìn)宮之后竟然如此窘迫。

    可家里為了搭上雍郡王的線,在大選之前便開始運作,銀子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她也不負(fù)眾望,成功于一眾秀女當(dāng)中脫穎而出,被皇上指給雍郡王。

    雖然只是一個格格,但她對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認(rèn)為受寵是早晚的事。

    在給王妃敬茶之前,李氏:我缺的不是美貌,而是一個機會。

    敬茶之后,李氏:美貌算什么,在后宅混心機才是第一位的。

    現(xiàn)在,李氏:還讓不讓人活了!

    開工沒有回頭箭,別人不讓她活,她也得自己掙出一條活路來。

    “翠果,拿銀子去大膳房買些糕點來。”李氏重新打起精神,決定親自出馬。

    就算王妃是仙女下凡,手腕了得,她也是皇上指給王爺?shù)馁F妾。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她打聽過了,王爺與王妃已經(jīng)成親一年有余。一年朝夕相處下來,便是嫦娥也該膩了。

    當(dāng)年李家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迎娶母親進(jìn)門。新婚燕爾,父親也曾對母親山盟海誓,轉(zhuǎn)過年母親才懷上她,父親便一口氣抬了兩個姨娘進(jìn)門。

    單看那兩個姨娘的姿色并不如母親,但哪個男人不愛新鮮。

    母親回家哭訴,外祖母雖然心疼,也只能勸她想開些。

    如今父親借著岳家的扶持,平步青云,后宅也是春蘭秋菊,環(huán)肥燕瘦。

    論美貌,她比不過王妃。不僅她比不過,這次小選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比不過。

    掰手腕,她也是細(xì)胳膊擰不過粗大腿。

    但她勝在足夠新鮮。

    況且王妃一看年齡就不大,小姑娘身子骨還未長成,于床笫之間難免吃力。而王爺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得不到滿足,便要偷腥。

    她比王妃年紀(jì)略大,更通人事,但凡放開一些,不愁抓不住王爺?shù)男摹?br />
    “格格,大膳房此時沒什么點心,只剩山楂糕了。”翠果的聲音打斷了李氏越飄越遠(yuǎn)的思緒。

    李氏:真應(yīng)景。

    山楂糕就像她此時的心情,又酸又糟。

    糕點不重要,重要的是見到王爺?shù)拿妗?br />
    思及此,李氏安撫完紅果好生養(yǎng)病,多喝熱水,便吩咐翠果提上食盒,出門去了。

    走到五所門口,李氏從翠果手里接過食盒,親自提了進(jìn)門。

    第86章 爭寵

    彼時,三小只已經(jīng)離開,姜舒月和四爺正在用晚膳。

    “今日為何回來得這樣早?”勞模早回家,必有緣故,姜舒月看了一眼杯中的鹿血酒問。

    四爺舉杯:“想你了,早些回來陪你。”

    屋中無人,他最會說肉麻的情話。

    人前清貴淡漠,人后……不提也罷。

    說出去都沒人信。

    姜舒月自顧自吃菜,沒有半點要喝酒的意思。四爺被冷落了也不生氣,放低酒杯,與她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仰頭飲盡。

    這自來熟的模樣,讓姜舒月莫名想起小十四。

    如果四爺生下來便養(yǎng)在德妃身邊,也許會像小十四那般恣意跳脫吧。

    與其說十四是四爺?shù)男√枺蝗缯f是一種可能性。

    十二月的射手男,本該是天涯浪子,四爺?shù)降捉?jīng)歷了什么,硬生生被掰成了天蝎和摩羯的混合體。

    狠起來像天蝎,工作起來像摩羯,全都是收著的,與射手座外放的性格不沾邊。

    心疼嗎?姜舒月:有點。

    心軟嗎?姜舒月:危險期,不行。

    年齡不夠,懷孕有風(fēng)險,再加上強烈的事業(yè)心,姜舒月每個月都計算著排卵期。

    這個月就這幾天,同房很危險。

    壓下心疼,姜舒月抬眼看他:“鹿血酒不能常飲,喝多了傷身。”

    四爺放下酒杯:“我以為你喜歡。”

    姜舒月:“……”

    喜歡嗎?確實喜歡。飲過鹿血酒,摩羯男退居幕后,天蝎男站在臺前,花樣很多,卻格外貼心,把什么都照顧到了。

    第一次繳械,乃口舌之快,被帶上云端的時候,飄飄欲仙。

    腦袋暈乎乎的,身體也沒有排斥,體驗感滿分。

    盛放之后,再遇風(fēng)雨侵襲,便從容許多。

    短暫的疼痛,很快被愉悅蓋過,新手上路,沒有章法,卻也沒有刻板印象中的橫沖直撞。

    大約理論過硬,且運用得當(dāng),體感優(yōu)秀。

    能看得出來,讀書的時候是個好學(xué)生,學(xué)以致用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再加上對方容貌英俊,肌肉緊實,秀色可餐,姜舒月并不覺得虧。

    但危險期不行,她怕樂極生悲。

    姜舒月勸他少飲:“今天不行,危險期容易受孕。”

    說完吩咐換酒。

    新酒上桌,四爺卻沒了飲酒的興致:“一個月有幾個危險期?”

    姜舒月用公筷給他布菜:“我問過佟嬤嬤一月一次,但哪一天不確定。目前看,月中都不行。”

    四爺輕笑,佟嬤嬤是他請來給她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女子調(diào)養(yǎng)身體一般以備孕為主,如今可好,反成了她避孕的助力。

    一個月分上中下三旬,每旬十天,她說一句月中不行,他十天不能碰她。

    可話又說回來,除了月中這十天,其他時候是不是可以不用避孕。

    每次最后關(guān)頭,都要在外面,他抗議,她就說事后喝避子湯也是一樣。

    他問過佟嬤嬤,避子湯寒涼,多喝傷身,又不忍心。

    今日把話說開,四爺提出水乳交融,被姜舒月一票否決:“魚鰾還是羊盲腸,選一個。”

    又補充:“魚鰾套五層,羊盲腸兩層。”

    四爺:“……”

    晚膳比平時剩得多,馮巧兒帶人進(jìn)來收拾的時候,小聲問姜舒月:“不合胃口?”

    姜舒月?lián)u頭:“糖葫蘆吃多了,胃反酸。”

    馮巧兒帶人收拾完出去,左小丫問了她同樣的問題。馮巧兒把姜舒月的話說了,左小丫不解:“糖葫蘆只王妃吃過,王爺又沒吃?”

    王妃胃口小,用膳的主力從來都是王爺。

    馮巧兒一拍腦袋,對呀,她怎么沒想到。

    還要進(jìn)屋再問,有小宮女稟報:“李格格帶人來給王妃送點心。”

    馮巧兒與左小丫對視一眼,還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李格格送的什么點心?”馮巧兒問。

    小宮女回憶了一下說:“是山楂糕。”

    左小丫面無表情:“告訴她王妃下午才吃了糖葫蘆,正胃酸,吃不下。”

    小宮女去說了,又很快回來:“李格格說王妃吃不了,給王爺吃也是一樣的。”

    馮巧兒叉腰:“我去把她打發(fā)走。”

    侍妾而已,玩意兒似的,送了糕點來就一定要吃嗎?

    她以為自己是誰,她以為王爺和王妃是誰。

    左小丫趕緊拉住馮巧兒:“到底是皇上賞的,又剛來。留著她,以后再收拾。”

    聽說那邊下午就派了人堵在門口迎接王爺,王爺理都沒理。最后把十阿哥惹煩了,挨了一腳,王爺也沒說什么。

    可見有多不在意。

    王爺都不在意,王妃也不用在意,免得被人添油加醋傳出去,平白壞了名聲。

    索性通傳進(jìn)去,讓王爺出面處置。

    等王爺表了態(tài),王妃再出手,才算名正言順。便是傳入皇上耳中,自有王爺擔(dān)著,與王妃無關(guān)。

    馮巧兒與左小丫共事快兩年,很有些默契,見她攔著,也沒堅持,由著她進(jìn)屋稟報。

    四爺才被魚鰾和羊盲腸勸退,晚膳都沒吃幾口,這會兒聽說李格格過來送什么山楂糕,胃里直返酸水。

    本來想打回去不見,卻聽王妃說:“好歹是皇上賞的,也算有些身份。若今日不見,明日便能傳出我醋妒不容人來。萬一讓皇上知道,總是不美。”

    四爺自然明白這一層道理,還是忍不住問:“若我見她,你可會醋妒?”

    心里會有一點微妙和不舒服,但姜舒月不想承認(rèn),怕他飄:“見一面而已,有什么好醋妒的,我沒你想的那般小心眼兒。”

    不吃醋,就是不夠愛,這是他遇見姜舒月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當(dāng)初在霧隱山田莊,看她對著左寶樹笑,喊寶樹哥,他心里會莫名酸澀。

    之后撞見她與馮明知說話,只是說話,他就忍不住跑過去橫刀奪愛。

    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能輕易讓他心亂如麻,暫時失去判斷。

    等他弄明白了自己對她的心意,才知道那種酸澀的感覺,那種無法抑制的心亂如麻,其實是嫉妒的表現(xiàn)。

    他喜歡她,所以會嫉妒。

    她不會嫉妒,就是不喜歡他。

    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說喜歡她,愛她,想要她,而她從未有過任何表示。

    從前她不表示,他以為是她年紀(jì)小,或者害羞,如今看來倒也未必。

    四爺放下碗筷,讓人把李氏帶進(jìn)來。

    有了紅果的前車之鑒,李氏已經(jīng)做好了一次不成,再來一次的準(zhǔn)備,誰想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越發(fā)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

    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也沒有不貪新鮮的男人。

    選秀的時候,她向人打聽過,知道雍郡王年少英俊,乍見到本人,還是怔了一下。

    何止年少英俊,那通身的清貴雍容怎么沒人提。

    見王妃也在,李氏趕緊收回打量的目光,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之后獻(xiàn)上點心。

    “奴婢初來乍到,不知王爺愛吃什么,特意做了山楂糕給王爺消食。”

    王妃月宮仙子一般,李氏沒比就已經(jīng)輸了,她認(rèn)。但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展現(xiàn)出自己與王妃不同的一面,讓王爺感覺新鮮。

    王妃端莊,她就得輕盈,王妃沉靜,她偏要歡脫,王妃冷得像塊冰,她就要熱得似一團(tuán)火。

    比美比不過,只能在差異中求生存。

    四爺看了李氏一眼,沉聲說:“你有心了。”

    大膳房每天有那么糕點出爐,她送什么不好,偏送山楂糕。

    現(xiàn)在好了,不光胃酸,牙也酸。

    仿佛剛剛吃了糖葫蘆的不是王妃,而是他。

    不知四爺早回來,姜舒月讓小廚房做的晚膳全是她自己愛吃的。

    沒錯,為了嘉獎她的孝心,皇上讓內(nèi)務(wù)府給五所配了一個小廚房,可以燒菜做飯。

    這個恩典,別說是在阿哥所,便是放眼整個皇宮也相當(dāng)少見。

    阿哥所沒有小廚房,只有一個茶房,平時熬個藥燒個水還行,燉湯都費勁兒。

    除了乾清宮和慈仁宮,各宮的一日三餐全由大膳房負(fù)責(zé),到飯點兒派人去提。

    貴妃和四妃宮里所謂的小廚房,只比阿哥所的茶房多出一個燉湯和一個做點心的功能,做不了復(fù)雜的飯菜。

    同樣是小廚房,五所這個小廚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煎炒烹炸樣樣做得。

    四爺受了魚鰾和羊盲腸的影響,胃口不佳,姜舒月卻把自己吃撐了。這會兒有人來送山楂糕,簡直是雪中送炭。

    她不客氣地拿起一塊吃了,品評:“酸甜得宜,大膳房做點心的手藝越發(fā)精進(jìn)了。”

    宮里不成文的規(guī)矩,從大膳房額外花銀子買來的糕點,可以算作自己做的。

    所以李氏剛才的用詞是做,而不是送,也沒人追究什么。但讓姜舒月這一說,就好像小孩子戳破了皇帝新裝的謊言,令人難堪。

    姜舒月察覺到自己用詞不當(dāng),立刻找補:“李氏你有心了,點心送來還是熱乎的,很好吃。”

    李氏秒變快遞員,盡管被夸盡職盡責(zé),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奴婢知道王妃不喜歡奴婢,這才將奴婢打發(fā)到二所去。”

    李氏說著說著紅了眼圈,王妃立志做大女主,那她就做嬌妻:“奴婢不過是皇上賞給王爺?shù)耐嬉鈨海笸蹂箲z,讓奴婢留在王爺身邊,端茶倒水也好。”

    見他的小福晉為難侍妾,四爺心中郁氣消散大半,饒有興致地問姜舒月:“她哪里惹著你了?”

    姜舒月抬眼看過去:“她沒惹我。”

    四爺挑眉:“沒惹你,你為難人家?”

    姜舒月哈一聲笑出來:“讓她去二所給宋氏作伴的人,好像不是我。”

    四爺朝后靠了靠:“也不是我。”

    姜舒月:……是小狗。

    李氏嚶嚶嚶。

    他什么意思,看上這個嚶嚶怪了?姜舒月賭氣成全,對李氏道:“那行,你明日搬過來吧。”

    李氏聲如蚊蚋:“奴婢東西不多,今夜就能搬過來。”

    姜舒月氣笑了:“現(xiàn)在回去搬。”

    四爺卻擺手:“今日晚了,明日再說。”

    李氏只好作罷,但她此來的目的已經(jīng)超額完成。

    第一次,她只想刷臉來著,通知王爺有她這號人,她與王妃不一樣,她很新鮮。

    沒想到,宅斗策略正確,不但成功刷臉,讓王妃吃癟,還得了準(zhǔn)話,明日便能離開二所那個鬼地方,搬到五所來了。

    搬家是一個信號,王爺對她有意,才是重點。

    好飯不怕晚,明天就明天。

    李氏極有眼色,目的達(dá)成很快離開。

    李氏果然是李氏,那可是歷史上在潛邸被雍正獨寵十年,幾乎包攬了那十年所有生育的女人。

    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shù),而她代替大堂姐嫁給四爺,也不可能改變歷史。

    該來的,還是來了。

    青梅竹馬不敵天降,契約精神也擋不住男人想要三妻四妾的心,更何況她嫁的還是四爺,大清未來的皇帝。

    她被騙了,卻無能為力。

    李氏這第一道坎兒她都邁不過去,等遇到年氏,估計要潰不成軍了。

    穿越前那個想要潛規(guī)則她的導(dǎo)師,與他的妻子也是從校服到婚紗的情分,可才過不惑便已同床異夢。

    表面上夫妻恩愛,實則是女人的無條件退讓,讓男人變得肆無忌憚。

    后世尚且如此,穿到古代,被籠罩在皇權(quán)之下的她,又怎么可能輕易掙脫。

    除非不要這條命了。

    沐浴時,姜舒月將身體置于半人高的浴桶中,緩緩下沉,在水即將淹沒口鼻的時候,掙扎著坐起來。

    她身上流淌著神農(nóng)氏的血脈,注定要有一番作為,不能囿于后宅,消磨意志。

    男人嫁錯了可以不要,她想做的事,必須有始有終。

    況且她嫁給他的初衷,也不是與他白頭偕老,而是尋找一把足夠大的保護(hù)傘。

    她想要的從來只是保護(hù)傘,而不是男人本身,或者婚姻。

    反倒是他太會扯謊,精心為她編織的溫柔鄉(xiāng),困住了她的腳步,差點變成埋葬她的英雄冢。

    找回初心,姜舒月平復(fù)心情,從浴房出來吩咐左小丫把西邊的廂房收拾出來。

    “收拾廂房做什么?”四爺正準(zhǔn)備去沐浴,聞言轉(zhuǎn)頭問她。

    姜舒月喊了馮巧兒進(jìn)來給她絞頭發(fā),之后才回答:“李氏明日搬來,總要有地方住。”

    現(xiàn)在他在她眼中,只是一把保護(hù)傘。

    “你真想讓李氏搬過來?”這回四爺不僅轉(zhuǎn)頭,還轉(zhuǎn)了身。

    姜舒月抬眼看他:“不是你讓她明日搬過來的嗎?”

    四爺:“……”

    屋中一陣窒息的沉默,四爺走到姜舒月身邊,從一臉懵的馮巧兒手中接過布巾,朝她擺擺手。

    馮巧兒低頭看了王妃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退下。

    “不早了,別折騰人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說。”他的小福晉愛干凈,每隔幾日便要洗頭,絞頭發(fā)的差事從來都是他辦,不放心交給別人。

    尤其是馮巧兒,最不會伺候人的。

    四爺似乎很喜歡她的頭發(fā),他愿意為她效勞,正好讓巧兒她們歇著。

    但話總要說清楚:“早晚要折騰,早折騰完,早安心。”

    話音未落,院中陸續(xù)傳來忙碌的聲響。

    她的頭發(fā)很長,發(fā)量委實不少,想要絞干需要一點時間。

    姜舒月側(cè)臥在榻上,平日躺得靠里,給四爺留出坐的地方,今日躺中間,把美人榻占滿。

    四爺沒地方坐,彎腰絞頭發(fā)很累人,便搬了繡橔坐在榻邊:“如此折騰,不搬也罷。”

    姜舒月轉(zhuǎn)頭,故意不看他:“可別,我還想要個賢惠的名兒呢。”

    沾了侍妾的身,就別想碰她。

    她樂得清閑。

    大不了演模范夫妻。

    “名兒重要,還是我重要?”男人額角的青筋都鼓起來了,耐心即將告罄。

    終于裝不下去了,演技堪憂。姜舒月抬手,想從他掌中抽回布巾,奈何沒有成功。

    不但沒成功,反而把人扯到跟前,然后掙扎著被剝了個干凈。

    “你想干什么?”姜舒月推他。

    男人將她翻了一個面,讓她趴在美人榻上,這才覆上來。

    涼薄的聲音從背后響起:“你說呢?”

    “還沒到就寢的時辰。”她咬牙。

    男人不為所動,單方面討好她的身體,并且很快得逞:“再折騰,讓人聽見了,你這賢惠的名兒怕是沒了。”

    姜舒月:“……”

    “我冷!”美人榻靠窗,確實冷,姜舒月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

    下一秒,身體被半干的長發(fā)覆蓋,長發(fā)之上是他。

    “今天不行。”姜舒月不敢喊,只能求。

    男人吻著她的長發(fā),動作沒停:“生個孩子住西廂房,再生一個住東廂,都占上。”

    幼稚,姜舒月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被帶上高速公路,一路狂飆,快到停不下來。

    事后被抱進(jìn)浴房,姜舒月虛弱地嫌棄:“你臟。”

    這才想起,他還未沐浴。

    不知是不是剛才屋里動靜太大,浴房換上了奢靡的雙人浴桶。男人抱著她坐進(jìn)去,讓她靠著自己:“洗完都干凈了。”

    飆車是真累人,姜舒月此時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任他擺布。

    “會弄出孩子嗎?我不想太早生孩子。”還好嘴能動。

    男人哼笑,聲音發(fā)苦:“結(jié)束的時候揉出去了,放心吧。”

    “還是得喝避子湯,不保險。”姜舒月不信這種土辦法。

    男人卻道:“我花了銀子,找司寢太監(jiān)學(xué)了技法。他們說這套手法,萬無一失。”

    姜舒月也聽說過這種厲害的技法,但她不認(rèn)識司寢的太監(jiān),自然無福消受。

    “你可真……”夠喪心病狂的,什么都敢學(xué),姜舒月都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了。

    為了最后那十幾秒鐘的歡愉,也太拼了。

    解決了避孕的難題,相當(dāng)于化解了他們之間最后的壁壘,此時姜舒月心中還有一個小小疑慮:“明日李氏搬過來,住哪兒?”

    孩子都是沒影兒的事呢,已經(jīng)把東西廂房全給占了。

    “李氏?”這位爺續(xù)航時間特別長,賢者時間也很長,半天才對上號,“搬什么搬,住在二所就很好。”

    第87章 完勝

    另一邊李氏得了準(zhǔn)信兒,連夜開始收拾行李。

    “格格,王爺真讓您搬到五所去住?”翠果覺得不可思議。

    王爺寵王妃,并不避人,宮里誰不知道。怕王妃心里不舒服,才成親就把唯一的通房打發(fā)去了別處居住。

    眼睛都沒眨一下。

    與王妃成親一年多,夜夜宿在五所,一次二所都沒去過。

    李格格也是一樣,來了就住二所,與宋格格作伴。怕李格格不老實,蘇公公特意讓她過來服侍。

    蘇公公是王爺?shù)男母梗瑐鬟_(dá)的自然是王爺?shù)囊馑肌?br />
    紅果去堵王爺,被十阿哥賞了一個窩心腳,王爺也沒說什么,可見并不看重李格格。

    就算李格格長得美,與王妃相比也是螢火之于日月之光,根本不夠看的,怎么可能只見了王爺一面,就搬去五所住了?

    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誤會吧。

    剛才在五所李格格聽得清清楚楚,王爺讓她明日搬過去住,還能有假:“讓你收拾你就收拾,話那么多!”

    不過是搬個家,還沒得寵呢人先飄了。翠果也是宮里的老人兒,什么沒見過,直覺情況不對,但也沒有再勸。

    此時紅果早醒了,聽見翠果和李格格的對話,掙扎著要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卻被李格格按住:“身上有傷,別動彈了,我和翠果先搬過去,等你好了,再來接你。”

    蠢貨是一次性消耗品,哪兒有往回收的道理。不然只會讓四爺看輕了,以為自己和她一樣蠢。

    再說紅果不安分,一門心思想要爬床,這樣的人怎么能帶到五所去。

    紅果挨了一個窩心腳,還難受著,沒起身:“格格想著奴婢便好。”

    翠果看看紅果,再看李氏,心說往后怕是想不起來了。

    翌日天不亮,李氏收拾好東西,就要帶著翠果搬去五所,翠果勸她:“格格,王爺要上朝,五所這會兒恐怕正亂著,咱們等會兒再去吧。”

    李氏蹙眉:“亂怎么了,正好過去伺候王爺。”

    翠果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格格對王爺一片癡心,可瞧在別人眼中不是那么回事。當(dāng)初王妃把咱們打發(fā)到二所,好些人都看見了,若是就這樣摸黑搬過去,有什么意思。”

    李氏會意,舒展眉頭:“還是你想得周到,我若就這么過去,難免被人看輕。咱們不搬了,等著王妃派人來接。”

    她即便只是個格格,也是皇上賞賜的貴妾,可不是隨便打發(fā)的。

    昨日王妃怎么將她打發(fā)到二所,今日就得怎么派人來接。

    王爺都發(fā)話了,王妃一個新婦還敢違逆不成?

    想著,李氏揚起下巴,回內(nèi)室小憩。

    結(jié)果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見五所派人來請。

    “還沒來人嗎?”李氏起床問翠果。

    翠果搖頭:“沒有。”

    昨日李氏被喊進(jìn)屋的時候,翠果沒有資格跟進(jìn)去,只在外頭守著,并不清楚屋里發(fā)生了什么。

    幾乎懷疑李氏幻聽了。

    李氏重新梳洗了一遍,再朝外看時,便見宋格格穿戴整齊走進(jìn)院中。

    李氏吩咐翠果:“你去問問。”

    翠果無奈去了,很快回來,表情古怪:“宋格格說她去給王妃請安了,王妃還問起格格呢,問您早起為什么不去請安。”

    李氏:“……”

    李氏咬牙,又問:“王爺呢,下朝了沒有?”

    翠果估摸著時間:“應(yīng)該快了。”

    眸中閃過一抹戾色,李氏起身:“走,拿上東西,咱們搬家。”

    翠果詫異:“不等人接嗎?”

    李氏暴躁:“不等了,趕緊過去!”

    宋格格請安都回來了,也不見王妃那邊有動靜。再等下去,恐怕有人要給她上眼藥。

    李氏生怕節(jié)外生枝,匆匆?guī)税峒摇?br />
    宋氏勞改很成功,人已老實,也勤懇,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每日早起過來請安,總是等到王爺離開之后,關(guān)注點從來只在種菜上。

    讓姜舒月非常滿意。

    基本對方問什么,她都知無不言,偶爾還會過去現(xiàn)場指導(dǎo)。

    “李格格昨日在收拾行裝,奴婢聽說好像要搬到五所來住。”宋氏狀似無意地閑聊一句。

    李氏的事已經(jīng)解決了,姜舒月并沒放心上:“到底是皇上賞的,王爺本有意讓她搬過來,可事到臨頭又變了卦。等會兒她過來請安,我自會與她說清楚,讓她仍舊住在二所。”

    宋氏一聽坐直身子:“那二所的菜園?”

    住可以,別搶她搖錢樹。

    姜舒月遞給宋氏一個安撫的眼神:“她出身不低,想來不會種菜。”

    不會就好,不會就好,宋氏忘了自己從前也不會,都是后來跟王妃學(xué)的。

    又請教了幾個種菜方面的問題,宋氏安心離開。

    宋氏走了沒一會兒,李氏便到了,肩上還背著包袱。

    姜舒月沒動地方,在花廳見她。

    “我與王爺商量過了,你仍舊住回二所,與宋氏作伴。”姜舒月單刀直入,還算和氣地通知她。

    李氏哪里肯信,仗著自己是貴妾,又年長王妃幾歲,竟然與姜舒月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講起來:“奴婢知道王妃不喜歡奴婢,可王爺是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不可能總守著王妃一人。奴婢是經(jīng)過小選,由皇上賞給王爺?shù)馁F妾,王妃不能僅憑自己的喜好,隨意處置奴婢。”

    對自己非常有信心:“讓奴婢今日搬過來的,是王爺。不是奴婢不相信王妃,奴婢的去留還是等王爺回來再說吧。”

    最后不忘教育加威脅:“女子出嫁從夫,王妃再不喜王爺納妾,也要克制。被外頭傳不容人是小,萬一傳入皇上耳中,就不好了。”

    四爺不在場,李氏好像變了一個人,從昨夜的嚶嚶怪搖身一變成了白蓮花。

    好大一朵。

    “貴妾也是妾,怎么敢在王妃面前放肆!”姜舒月沒來得及說什么,站在她旁邊伺候的左小丫聽不下去了。

    馮巧兒早已火冒三丈:“王妃,合該掌嘴!”

    到底是皇上賞的,人昨日才到,今日就鬧起來不好看。

    姜舒月沉著氣,對李氏說:“你先回去,等王爺下衙再來對質(zhì)。”

    佟嬤嬤全程冷眼旁觀,并沒給出任何建議,此時暗暗點頭,認(rèn)為王妃的處置非常得當(dāng)。

    李氏出言頂撞,明顯是豁出去想要鬧一場的意思。

    把事情大鬧,對王妃沒有好處。

    所以李氏想鬧,王妃偏不給她機會,先將人安撫住,等風(fēng)頭過了再慢慢收拾,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這一回合,王妃勝。

    本以為王妃忍氣,李氏應(yīng)該被安撫住了,誰知她還能借題發(fā)揮鬧起來。

    只見她眼圈泛紅,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冷不丁抬手自己抽了自己兩個耳光。

    “王爺讓奴婢今日搬來,奴婢不敢不從。若王妃覺得被冒犯了,奴婢給王妃賠禮!”

    說著發(fā)狠又抽了自己兩個耳光,清脆響亮。

    佟嬤嬤瞇眼,知道王妃怕是遇上狠角色了。有條件要鬧,沒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鬧,若讓李氏紅腫著一張臉哭著離開,事情就算鬧出來了。

    要知道這里是皇宮,不是郡王府,人多眼雜。

    三阿哥、五阿哥和大阿哥夫婦全都住在這一片。

    大福晉人品貴重,又與王妃交好,知道了也不會往外傳。

    五阿哥老實,很怕沾事,應(yīng)該不會摻和。

    三阿哥就不一樣了,只比王爺大一歲,事事都要與王爺比,比不過就用陰招。

    王爺從小養(yǎng)在承乾宮,佟嬤嬤在承乾宮當(dāng)差,又是孝懿皇后的心腹,什么事不知道。

    一年多前,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平頭阿哥,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轉(zhuǎn)過年四阿哥成親,爵位連升,把人甩出好幾條街,三阿哥不恨才怪。

    沒事都要想辦法搞出點事來,對王爺不利,現(xiàn)在有事找上門,三阿哥可要樂壞了。

    “王妃,李格格出言無狀,以下犯上,不能放她走。”佟嬤嬤提醒姜舒月。

    王爺請佟嬤嬤進(jìn)宮是來給王妃調(diào)理身體的,佟嬤嬤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并沒打算管王爺后宅之事。

    可王爺和王妃待她不薄,事趕事趕到這里,佟嬤嬤怕王妃年紀(jì)輕,經(jīng)事少,著了李氏的道兒,被有人利用。

    姜舒月也是這么想的,吩咐立夏和小滿:“堵了她的嘴,捆上押去廂房,等王爺回來定奪。”

    佟嬤嬤放下心,索性好人做到底:“煮了雞蛋給李格格敷臉。”

    李氏看上去氣勢洶洶,好像對自己下了狠手,其實只是把臉打紅了,配上哭腫的眼睛有些駭人。細(xì)看臉頰紅腫得并不厲害,盡快用雞蛋滾臉,應(yīng)該能恢復(fù)。

    姜舒月感激地看了一眼佟嬤嬤,冷冷對李氏道:“奴婢自殘,禍及家人,你若不怕,我倒是可以成全。”

    你敢毀我名聲,我就毀你全家。

    與姜舒月和佟嬤嬤所料差不多,李氏自己抽自己耳光,確實是想把事情鬧開,卻沒想鬧大。

    她只想讓王爺撞見王妃磋磨她,從而看清王妃的真面目,疏遠(yuǎn)王妃,轉(zhuǎn)而可憐她親近她。

    畢竟每個后宅主母都有兩副面孔,對著男人一套,對著妾室又是另外一套。

    在家時,母親便是這樣對付屋子里的小妾。而小妾最成功的還擊,便是在父親面前拆穿母親的兩副面孔,想辦法得到父親的憐惜。

    然后憑著這一點點憐惜,生下孩子,在后宅站穩(wěn)腳跟。

    女人不狠,地位不穩(wěn)。那些沒什么心思的小妾,早被父親拋到腦后,任由母親處置。

    大多數(shù)被轉(zhuǎn)賣了。

    有本事在后院吃香喝辣的,一個個全都手段了得。

    李氏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很看不上小妾們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可現(xiàn)在能用的,好用的,恰恰是那些手段。

    但使用手段的前提是,不能毀了自己惹人憐愛的資本,比如臉。

    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妾室從出身到教養(yǎng)都沒辦法與正室相比,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皮相。

    她可以自己打自己的臉,但不能毀了這張臉。

    用雞蛋緊急搶救,她沒意見。

    可沒想到王妃比她年輕,比她漂亮也就罷了,居然比她還豁得出去,李氏頓時心涼半截。

    正當(dāng)她想服軟,往回找補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口響起了不一樣的腳步聲。

    四平八穩(wěn),略帶一點急促。

    王爺終于回來了!

    李氏將心一橫,哭著朝立柱撞去:“王妃不給奴婢活路,奴婢也不想活了!”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立柱近在眼前的時候,她果然被人從背后抱住,這速度這力道……李氏含情脈脈地回頭一看,怎么是王妃身邊的宮女?王爺呢?

    立夏被李氏的回眸給惡心到了,將人救下之后反剪手臂壓在地上,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用臉擦地的李氏:“……”

    “王爺,王爺救命!”還不死心呢。

    昨日與王妃賭氣,才說了讓李氏搬過來的話。

    想那李氏比他的小王妃大了好幾歲,又是知府之女,從小在后宅耳濡目染,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怕李氏今日來鬧,讓王妃受委屈,四爺下了朝會便往五所趕。

    此時已經(jīng)在門外聽了一刻鐘,把王妃的隱忍,和李氏的囂張,聽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進(jìn)屋,是因為四爺想測試一下李氏的下限。

    沒想到能低成這樣,竟敢以死相逼。

    還好他回來了。

    “李氏以下犯上,試圖自戕,即日起禁足二所后罩房。”四爺走到姜舒月身邊,先發(fā)落了李氏。

    并沒說明禁足的時間。

    李氏嚇壞了:“王爺饒命,奴婢不敢了!”

    四爺看也不看她:“你這條命爺先給你記著,若不想要了,大可繼續(xù)鬧。”

    李氏敢威脅王妃,卻不敢在四爺面前造次,灰溜溜帶著翠果回去禁足。

    翠果跟在李氏身后,很是無語。宋格格那么大一個失敗的案例擺在眼前,李格格視而不見,提著腦袋莽到王妃面前作死。

    本來皇上賞了貴妾給王爺,王妃大約會比較頭疼,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結(jié)果讓李格格一鬧,難題迎刃而解。

    第二個回合,王妃完勝。

    “不是說要出去辦事,怎么回來了?”處置完李氏,姜舒月長長吐出一口氣,轉(zhuǎn)頭問四爺。

    四爺卻不肯轉(zhuǎn)移話題,堅持說:“李氏是皇上賞的,暫時動她不得,等到出宮開牙建府再處置不遲。”

    剛才不是已經(jīng)處置過了嗎,還能怎樣處置,姜舒月不解地看過去,聽四爺?shù)溃骸皩由頭原路退回。”

    比七天無理由還狠。

    沒來由地,姜舒月想起了大堂姐對四爺?shù)脑u價,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

    用大白話說就是,他喜歡的人做什么都行,他厭惡的人踩上一腳都嫌硌。

    姜舒月:嗯,要一直做他喜歡的人。

    李氏紅著眼圈,失魂落魄地走出五所,只有翠果一個在旁邊安慰,頓覺人生凄涼。

    王爺好是好,容貌英俊,氣度不凡,可他的好全給了王妃,并不是自己的良人。

    從他走進(jìn)院中,到出言處置自己,全程都沒拿正眼看她,心里眼里全是王妃。

    選秀的時候,皇上本來有意將她賞給三阿哥,奈何李家真正想巴結(jié)的人是雍郡王,早買通了內(nèi)務(wù)府和乾清宮的人,幾經(jīng)波折才算如愿。

    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全變成了重?fù)?dān)壓在她肩上,如今看來是打了水漂。

    早知如此,還不如跟了三阿哥。至少三阿哥身邊只有侍妾,沒有福晉。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迎面見三阿哥身穿朝服,帶人朝這邊走來。

    翠果提醒李氏避讓,李氏錯愕一瞬,慌忙避到路邊。

    奈何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又剛剛哭過,正是梨花帶雨的時候,很難不令人側(cè)目。

    三阿哥看見李氏,放緩了腳步,走到她面前,輕聲問:“小弟妹這是怎么了,像是哭過的樣子。”

    貴妃病重,已然起不來床,皇上讓四妃共同主持小選。

    四妃都有兒子,自然近水樓臺,先相看起來。

    李氏雖出身包衣,阿瑪卻是知府,人又生得明艷動人,早早被榮妃相中。

    最后不知為何,被皇上賞給了老四。

    太子也就罷了,誰讓人家會投胎,皇上把好的都給太子,誰也說不出什么。

    可老四憑什么!

    烏拉那拉家的小姑娘天仙似的,又有本事,誰不想要,結(jié)果成了老四的福晉。

    大選之后是小選,李氏艷壓群芳,誰想又便宜了老四。

    三阿哥那叫一個氣,可氣出內(nèi)傷也只能干瞪眼。

    哪知道李氏才見過王妃,便與宋氏一樣,被發(fā)配到二所去了。三阿哥直覺這事不簡單,很想弄清楚到底是王妃不肯容人,還是老四牛嚼牡丹不懂得憐香惜玉。

    不管哪種情況,讓皇上知道了,都夠老四喝一壺的。

    朕給你臉,賞你美人,你就這樣對待?你對美人不滿意,還是對朕的賞賜不滿意啊?

    進(jìn)宮選秀之前,李氏也是知府家的千金,從小被嬌生慣養(yǎng)長大。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娜松鋈灰驗橐粓鲞x秀,變得充滿坎坷。

    李氏委屈極了,明知道不該與三阿哥說話,更不能表露什么,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托三爺?shù)母#緵]事,只是……只是叫沙塵迷了眼睛。”

    哭成這樣,怎么可能沒事,三阿哥追問。李氏還要答話,卻被翠果叫停:“格格,此處風(fēng)大,快些走吧。”

    再不走,就有閑話聽了。

    李氏抹了把眼淚,知道翠果的話沒錯,這里是皇宮,人言可畏,側(cè)身福了一福,匆忙離開。

    三阿哥意猶未盡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對身邊的心腹說:“去打聽打聽出了什么事。”

    打聽的結(jié)果就是沒事。三阿哥蹙眉,聽心腹苦惱道:“雍郡王的后院如鐵桶一般,也沒有閑人,什么都打聽不出來。”

    “沒有閑人?”三阿哥不信。

    心腹苦笑:“都在翻地,忙得不行,給銀子也不要,著了魔似的。”

    問不出來也沒關(guān)系,反正有事,他查不出來,總有人能查出來。

    很快流言傳出,傳得有鼻子有眼,說雍郡王妃善妒,容不下皇上賞的貴妾。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雍郡王妃好容貌,好品行,好本事,卻原來是個不肯容人的河?xùn)|獅。

    惠妃聽說之后,把兒媳叫來問話:“你怎么看?”

    生怕兒媳與雍郡王妃親近,受到影響,變得不賢。

    “額娘,都是謠傳,當(dāng)不得真。”

    大福晉是個實在人,從不愛說虛頭巴腦的話,直接舉例子:“李格格進(jìn)宮時日尚淺,兒媳不知情,不敢亂說。只說住在二所的宋氏,跟著雍郡王妃學(xué)種菜,每一季都有分紅。兒媳見過她幾回,皮膚曬得有些黑,但人比從前精神許多。言談舉止間,全是對王妃的感激。”

    最后反問:“若李氏是個好的,為何老四媳婦能容下宋氏,獨獨容不得她?”

    也是,當(dāng)初宋氏鬧得那樣厲害,老四媳婦都能以禮相待,又怎會平白苛待一個才進(jìn)門的侍妾。

    況且老四媳婦年紀(jì)輕,見識卻半點不少,便是再不滿李氏,也不會在她剛進(jìn)門的時候發(fā)難,駁皇上的面子。

    思來想去,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謠傳,子虛烏有,要么就是李氏作了大死。

    惠妃有線人,宜妃沒有,只把五阿哥抓來問,畢竟五阿哥住四所,就在五所隔壁。

    誰知五阿哥一臉懵:“李氏?李氏是誰?”

    宜妃:“……”

    榮妃聽心腹說起,只是冷笑:“李家不是一門心思想要攀高枝嗎,殊不知攀得越高,摔得越慘。”

    “李氏多半不是個好的。”榮妃下斷言,聲音里帶著一點后怕。

    還好她沒福氣,沒有在三阿哥身邊服侍。

    理由也很簡單,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四媳婦是個好的,人也和氣,與她合不來的,多半不好。

    惠妃和榮妃都看得明白,左耳聽右耳冒,宜妃缺少必要信息支持,看不透,便丟在腦后,只德妃跟著瞎著急,特意把姜舒月叫到跟前訓(xùn)話。

    第88章 釣魚

    “我知道你們新婚燕爾,屋里忽然多出一個人,你心里不自在。”

    德妃額角貼著膏藥,看起來有些憔悴也有些滑稽:“李氏畢竟是皇上賞的,小選才結(jié)束,你就給她沒臉,不是給皇上沒臉嗎?”

    姜舒月才動了動唇,早有人替她說話了:“額娘,李氏在二所住廂房,有吃有喝,還不用干活,比宋氏過得都好,四嫂哪里苛待她了?”

    十四并不知道宋氏有分紅拿,也不清楚李氏被禁足的事,單純比較兩個人的生活,覺得李氏更清閑自在。

    頓了頓又道:“您剛才說外頭都在傳,到底誰在傳,我怎么沒聽說?別人都不說了,您卻在這兒教訓(xùn)我四嫂,假的也成真的了。”

    姜舒月忍笑,很想比個大拇指給十四,但在德妃面前不行。

    她算是看清楚了,物極必反的道理在德妃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德妃本人是個糊涂蛋,可就是這樣的糊涂蛋,生出了兩個鬼靈精的兒子。

    四爺?shù)男臋C城府自不必說,能在九龍奪嫡中笑到最后,又怎會是個簡單人物。

    而在九龍奪嫡的高潮階段,唯一能與四爺掰手腕的,只有他的親弟弟,撫遠(yuǎn)大將軍王十四阿哥胤禵。

    康熙皇帝臨終前,到底將皇位傳給了誰,在后世也是一大謎團(tuán),史學(xué)界說什么的都有。

    更有無數(shù)野史,駭人聽聞。

    可見小十四日后在各方面都不輸親哥。

    德妃不管怎樣糊涂,太后之位都提前被兩個兒子敲定了。

    說一句開掛不過分吧。

    罷了,天生太后命,跟帶著掛的糊涂蛋較什么勁兒,姜舒月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

    誰知德妃還真把十四的話聽進(jìn)去了,轉(zhuǎn)頭夸他:“咱們小寶兒真聰明,一下說到點子上了。額娘聽你的,不信別人,只信你四嫂!誰愛傳讓他們傳去,咱們不能自亂陣腳。”

    姜舒月適時起身:“多謝額娘。”

    恰在此時,十三氣喘吁吁跑進(jìn)來說:“四哥,四哥到了!”

    姜舒月:她就說怎么沒看見十三呢,敢情搬救兵去了。

    流言傳到永和宮,十四第一個知道德妃要找姜舒月談話,且來者不善,便將十三阿哥叫來商量應(yīng)對之法。

    十三阿哥聽說第一個反應(yīng)是:“去找四哥。”

    “好,你去找四哥,我留下保護(hù)四嫂。”十四覺得這樣做更穩(wěn)妥。

    所以等四爺趕到,正看見姜舒月起身向德妃道謝,還聽見德妃慈愛地說:“都是一家人,謝來謝去多見外。”

    然后對上十四狡黠的眸子,四爺幾不可察地朝他微微頷首,十四在德妃懷里遞還一個安撫的眼神。

    只有兄弟兩個知道,彼此心照不宣。

    回到阿哥所,四爺去了前院,沉聲問蘇培盛:“流言查得如何了?”

    蘇培盛謹(jǐn)慎回答:“翠果說李氏嚇怕了,不敢踏出房門半步,只在從五所回去那日,在半路遇上三爺,說了兩句話。”

    那就不奇怪了,老三慣會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事,四爺沉吟片刻:“我聽說小選的時候,榮妃似乎很看好李氏。”

    蘇培盛:沒錯,是聽我說的。

    而后一個激靈:“爺?shù)囊馑际牵俊?br />
    四爺抬眼看他,什么都沒說,蘇培盛卻看懂了,應(yīng)是退下。

    李氏很快被解除了禁足,幾次求見姜舒月被拒,四爺?shù)拿嬉惨姴恢?br />
    頻繁來往于五所和二所之間,遇見三阿哥的頻率直線上升,最開始忙著躲避,之后能說上兩句,到后來有說有笑。

    翠果此時已經(jīng)得到了李氏的信任,李氏做什么都不避她。

    明知這樣的交往不合規(guī)矩,翠果也不提醒,反而因為知道了這個秘密被李氏當(dāng)做心腹。

    這一日,李氏早起梳妝,厭倦了樹枝子成精的各種綠,讓翠果把海棠紅的裙子找出來。

    秀女進(jìn)宮能攜帶的東西不多,不過是幾件衣裳和一點私房銀子。

    翠果依言找出,服侍李氏穿上。梳頭的時候,李氏拿了一對金耳墜子給她,含羞帶怯地說:“等會兒我去三所一趟,你就當(dāng)不知道。若有人問起,替我遮掩一二。”

    這段時間,李氏待翠果不薄,翠果不忍心李氏越走越偏,萬劫不復(fù),非但不肯收下那對耳墜,還跪下勸李氏三思。

    李氏不為所動:“我知道你真心為我,是個好的。可我不甘心,不甘心像宋蓮枝那樣守一輩子活寡。王爺不疼我,自然有人疼我。若成了,我便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換一個活法。”

    清朝入關(guān)之前,還不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野蠻人做派。莫說兄弟之間,便是父子聚麀也不是沒有過。

    太祖時,大妃阿巴亥和大貝勒代善不清不楚,最終導(dǎo)致代善被廢,大妃殉葬。

    太宗病逝之后,太后布木布泰與攝政王多爾袞也是曖昧得緊,傳出多少閑話,直到多爾袞被先帝清算,才算完結(jié)。

    先帝就更不用說了,搶了襄親王的福晉,就是后來的董鄂皇貴妃。

    若三爺當(dāng)真對她有情,趁著她還是干凈的,問四爺要了她去,也不是沒可能。

    “格格,這里是皇宮,便是……王爺?shù)难劬锶嗖坏蒙匙印!贝涔喼辈桓蚁耄魱|窗事發(fā),王爺會怎樣處置李氏。

    她得了蘇公公的話,不方便說太多,只求李氏聽勸,及時止損。

    哪知道李氏根本沒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富貴險中求,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宮里的水有多深,李氏半點都未察覺。

    才被禁足,沒幾天解禁,五所那邊沒有任何解釋,明顯就是個圈套。

    這個圈套,可能是四爺對李氏的試探。聯(lián)想到之前傳出的,關(guān)于王妃苛待妾室的流言,以及蘇公公問過她的那些話,翠果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旦事發(fā),三爺頂多丟臉,李格格則可能丟了性命。

    天羅地網(wǎng)已然布下,只等魚兒闖入,而李氏這條魚正準(zhǔn)備自投羅網(wǎng)。

    翠果是蘇公公的人,不可能直接告訴李氏真相,只得跑去找宋格格拿主意。

    宋蓮枝早發(fā)現(xiàn)了李氏和三爺之間的來往,也清楚事情的嚴(yán)重性,并且不相信她都看見了,王爺能被蒙在鼓里。

    唯一的解釋便是,王爺在釣魚,釣三爺這條大魚,而李氏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魚餌罷了。

    皇子之間的明爭暗斗,不是誰想摻和就能摻和的。山雨欲來,宋蓮枝早已約束過自己身邊的宮女,最近少出門,少打聽,少說閑話,專心翻地曬土。

    生怕離太近,濺一身血。

    結(jié)果怕什么來什么,翠果直接求到她面前。宋蓮枝自己都是泥菩薩,抱上王妃的大腿才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又怎么敢蹚李氏這灘渾水。

    兄弟鬩墻,兄弟往往沒事,砸死的全是圍觀群眾。

    宋蓮枝不敢管,但耐不住翠果苦求,這才斗膽給她出了一個不是主意的主意:“這事……你來求我,不如去求求王妃,興許有救。”

    李氏曾對王妃不敬,可她還給王妃穿過小鞋上過眼藥呢,比起自己,李氏干的那點事根本不叫什么。

    王妃大人大量,既然能原諒她,自然也能原諒李氏。

    可李氏比她膽子大,竟然敢私下勾搭三爺,誤打誤撞成了王爺釣魚的餌。

    宋蓮枝不知道王爺釣魚的事,王妃是否知情,也不敢打包票,王妃知道了一定會管。

    從前在德妃身邊伺候,之后被派到二所做通房,宋蓮枝自認(rèn)對四爺?shù)男惺嘛L(fēng)格有一定認(rèn)識。

    不動如山,動如雷霆。

    就算王妃有菩薩心腸,愿意管,也不一定能阻擋王爺?shù)呐Z手段。

    說出來不過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罷了。

    宋蓮枝只是個格格,說白了就是高級一點的奴才,她沒有明哲保身,能在這種情況下出主意,也算仁至義盡了。

    翠果得了主意,卻不能阻止李氏的瘋狂,眼看她走進(jìn)三所,拔腿就往五所跑。

    彼時姜舒月正在教十三和十四認(rèn)字,十三今年本該啟蒙,奈何認(rèn)字太少,沒通過皇上的學(xué)前考校,被迫延期一年。

    皇上雖然沒有說德妃什么,但德妃還是著急上火病倒了。她病中怕吵,便讓人將十三領(lǐng)到五所交給姜舒月。

    十四見十三去了五所,也鬧著要去,德妃拗不過,把十四也送了過去。

    四爺沒時間,卻不想姜舒月太勞累,與太子商量過,從詹事府臨時調(diào)派一個侍講過來,教十三和十四認(rèn)字。

    侍講過兩日才能到位,這兩日姜舒月也沒閑著,親自教兩小只背三百千,順便認(rèn)字。

    今日才開了一個頭,左小丫忽然面色古怪地進(jìn)來稟報:“王妃,翠果求見。”

    翠果?姜舒月反應(yīng)了一下才對上號,沒避著十三和十四,讓把人帶進(jìn)來。

    “你是說……”翠果說得隱晦,但姜舒月聽明白了,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皇宮亂搞,給未來的雍正帝戴綠帽,李氏長了幾顆腦袋。

    “李氏不是在禁足嗎?怎么還能到處亂跑?”姜舒月震驚過后,忽然想到。

    翠果眼神躲閃:“禁足早就解了,是蘇公公傳的話。”

    那就是四爺?shù)囊馑剂耍尤粵]告訴自己。

    同住在乾西所,李氏被解除了禁足,到處亂跑,姜舒月居然半點不知情。

    萬一鬧出丑聞,她也是有責(zé)任的。

    姜舒月放下《三字經(jīng)》,吩咐保姆把十三和十四帶到院中去玩,卻聽十三道:“事已至此,四嫂別管。”

    宮里的孩子一般早慧,并非天生,而是眉眼高低看得多了,自然形成的一種自我保護(hù)。

    尤其是那些不受寵的孩子,最會看人臉色。

    一番察言觀色下來,十三阿哥敏銳地察覺到,這是四哥要辦的事,他沒有告訴四嫂,就是不想四嫂攪和進(jìn)去。

    姜舒月是個穿越者,沒有翠果掌握的情報多,也沒有十三阿哥精準(zhǔn)的直覺,她本能地想要阻止丑聞的發(fā)生。

    李氏雖然很討厭,不好對付,但她才進(jìn)宮,并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懲罰一下就好了,罪不至死。

    很快,有人站出來支持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十四阿哥看向十三阿哥,“十三哥,你只會背書,不通其義,汗阿瑪不會喜歡的。”

    又看姜舒月:“四嫂,你說對不對?”

    不等姜舒月回話,十三阿哥反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十四阿哥搖頭:“小節(jié)不是濫殺無辜的理由。”

    姜舒月:這倆真是小孩子嗎?

    小孩子打嘴仗,主意還得大人來拿。

    她湊過去在一身反骨的十四耳邊說了句話,十四捂嘴笑,很快帶著他的人離開了。

    “四嫂,四哥知道會不高興的。”十三認(rèn)真地威脅人。

    姜舒月滿不在乎喝茶:“后院之事,歸我管,你四哥是點了頭的。他這樣做,不高興的人應(yīng)該是我。”

    十三終于低下頭,不再言語。

    姜舒月看了一眼放在墻角的自鳴鐘,還不到下早朝的時辰,三爺和四爺此時應(yīng)該正在上朝,時間來得及。

    叮囑翠果兩句,便讓她回去了,該干什么還干什么。

    安排好一切,姜舒月把十三抓過來,繼續(xù)背書。

    五所這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永和宮卻因為十四回去炸了鍋。

    “你看清楚了?李氏獨自一人去了三所?”德妃只把十四當(dāng)成小孩子,與他說話從不背人,這會兒也是如此。

    還是迎春見事不對,趕緊帶人退下。

    十四阿哥點頭:“兒子見過李氏,不會認(rèn)錯。”

    德妃生病的這段時間,十四和十三每天都長在五所,見過李氏也正常。

    可李氏孤身一人去三所,就很不正常了。

    德妃本來就是因為上火生的病,現(xiàn)在又來這一出,差點急暈。

    “你四嫂呢?她在做什么?連個妾室都管不住!”德妃火撞頂門,開始無差別攻擊。

    十四就知道德妃會問這個,不慌不忙道:“額娘病著,四嫂這幾天一直閉門教我和十三哥讀書認(rèn)字。”

    想到老四媳婦在替自己帶孩子,德妃被成功堵了回去,頓時六神無主:“要出大事了,這可怎么辦好?”

    四嫂英明,料定額娘會這樣,早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

    “額娘,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李氏固然有錯,難道三哥就沒錯嗎?”十四適時拋出問題。

    德妃一聽就明白了,喊迎春進(jìn)來:“走,咱們?nèi)ョ姶鈱m。”

    小半個時辰之后,德妃、榮妃帶著失魂落魄的李氏聯(lián)袂而來,姜舒月瞧見這個組合,故作驚訝:“出了什么事?”

    德妃給她使眼色,姜舒月會意,屏退了屋里服侍的。

    讓德妃和榮妃坐上位,姜舒月坐在下手,李氏如行尸走肉一般跪在屋中。

    德妃還沒說話,榮妃先發(fā)難了:“老四媳婦,不是我說你,一個侍妾你怎么都管不住,讓她跑到外頭勾三搭四地丟人現(xiàn)眼!”

    這話德妃就不愛聽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三所里里外外都是人,怎么沒人攔?這里頭還有內(nèi)情,也未可知。”

    老四媳婦年紀(jì)小,又要顧著高產(chǎn)糧食,又要幫她照看十三和十四,忙不過來也是有的。

    再說,天要下雨,娘要家人,誰能攔得住!

    四妃當(dāng)中只有德妃一個嘴笨的,榮妃與她數(shù)次交鋒,從無敗績。今日忽然被懟,竟然無言以對,榮妃當(dāng)場泄氣:“事已至此,你們說該怎么辦吧。”

    德妃嘆口氣,也是麻爪。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有主意的。

    姜舒月問李氏,李氏好像被人抽走了魂魄,問也不吱聲。又問她身邊的翠果,翠果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最后一口咬定,是三阿哥先撩撥李氏,李氏不從,遭到威脅,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信口雌黃!”榮妃氣炸,恨不得沖過去手撕了翠果。

    翠果嚇得以頭搶地,口中卻喊:“娘娘若不信,大可叫了三所的人過來對質(zhì)!”

    榮妃敢嗎?當(dāng)然不敢。

    三阿哥是個什么尿性,她比誰都清楚。

    今天這跟頭,栽定了。

    她現(xiàn)在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趁著還沒下早朝,把事情解決,將影響降到最低。

    榮妃不接翠果的話,只拿眼看姜舒月。

    畢竟李氏是四爺?shù)氖替羰虑轸[大,老四媳婦也是有責(zé)任的。

    “捉賊拿贓,捉奸成雙。”姜舒月先賣榮妃一個面子,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然后才切入正題,“我這邊可以幫著壓下,榮妃娘娘也要盡快給三爺物色福晉。畢竟這種事,不是誰想攔就能攔住的。就算將李氏打死,往后還會不會有別人,很難說。”

    在男尊女卑的舊社會,男人能做的事,比女人多得多。

    姜舒月把話說得很直白,雖然難聽,卻在理。

    “雍郡王那邊……”把柄已經(jīng)在別人手上,榮妃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李氏是王爺?shù)氖替@事瞞不住。”姜舒月緩了口氣,才道,“娘娘放心,我會勸的。”

    至于勸不勸得住,兩說。

    “這小賤蹄子合該打死!”榮妃氣狠了,不敢拿姜舒月出氣,只能罵李氏。

    仿佛被拔了電源的李氏,這會兒才通上電,淚流滿面,卻一言不發(fā)。

    她知道,她完了。

    想要的把柄已然到手,李氏當(dāng)然不能死。不但不能死,還得好好活著,有她在一日,三阿哥短時間內(nèi)不敢再有動作。

    至少不敢明著給四爺下絆。

    姜舒月安撫榮妃兩句,對翠果道:“扶她回去,禁足二所房內(nèi),吃穿用度全由你一人負(fù)責(zé)。若出了什么事,唯你是問。”

    翠果知道,王妃話說得嚴(yán)厲,其實是保住了李格格的性命。

    無意間,也保住了她的命。

    她是四爺安插的眼線,平日只聽四爺調(diào)遣。可今日她背叛了四爺,壞了四爺?shù)尼烎~計劃,原本留給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可王妃如此處置,等于把李格格從四爺?shù)聂~餌,變成了三爺留在四爺手中的把柄。

    所以李格格死不了,她全權(quán)負(fù)責(zé)李格格的飲食起居,也死不了。

    死里逃生,翠果給王妃磕了三個響頭,扶起李格格離開。

    回到二所,李氏才敢哭出來。死過一回,再看正在菜園里忙碌的宋氏,忽然覺得這樣活好像也不錯。

    沒有大富大貴,勝在安穩(wěn)。

    李氏看過來的時候,宋氏沒看她,等李氏進(jìn)屋宋氏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王妃果然菩薩心腸,不,除了菩薩心腸,還有聰明的腦袋,勇氣和手腕。

    她沒有跟錯人。

    第89章 通感

    紅果挨了十阿哥一腳,傷得不輕,捱到現(xiàn)在還沒好利索。正好躲懶,把活計都推給翠果。

    早晨見李格格花枝招展地出去,現(xiàn)在卻披頭散發(fā)地回來,忍不住追進(jìn)屋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格格只是哭,翠果讓紅果先出去,紅果不肯,最后是被李氏砸了一個枕頭,砸跑的。

    “格格別哭了。”翠果緊閉房門,上了拴,才道,“今日之事自有王妃做主,咱們往后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便是。”

    李格格哭得泣不成聲:“榮妃和德妃怎么來了?”

    翠果把王妃交代的話說了:“格格進(jìn)門的時候,十四阿哥正好離開,撞見了。”

    之后的事,不用翠果再說,李氏也能想到。

    “王爺知道了,不會放過我的,我活不成了!”說富貴險中求的時候李氏并不害怕,現(xiàn)在是真的怕了。

    富貴固然好,可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嘴上說著一切有王妃做主,至于王妃能不能做得了王爺?shù)闹鳎涔睦镆矝]底。

    “格格對我好,若格格有不測,黃泉路上奴婢陪你便是。”翠果與紅果不同,她是個孤兒,早厭倦了宮里的爾虞我詐,平時怕死,事到臨頭反而不怕了。

    李氏撲過去抱住翠果,兩人失聲痛哭。

    另一邊,四爺在下朝的路上就接到了釣魚計劃失敗的消息。

    蘇培盛一邊說,一邊抹汗,在心里給王妃點了無數(shù)蠟燭。

    敢拖王爺后腿,到現(xiàn)在還活著的,有且只有德妃一人。

    那是親媽,沒辦法。

    四爺剛聽說的時候果然蹙眉,等他說完,忽然笑了,轉(zhuǎn)道回了阿哥所。

    姜舒月做完才想通一切,自覺壞了四爺?shù)氖拢呀?jīng)做好了被問責(zé)的準(zhǔn)備。

    “王爺脾氣不好,我脾氣也不好,萬一吵起來,你們都躲開,不用在屋里伺候。”姜舒月交代下去。

    左小丫和馮巧兒表示哪兒也不去,誓死保護(hù)王妃。

    立夏和小滿本來就是四爺?shù)娜耍纱嗖辉谖堇锂?dāng)值,全都出去了。

    “王妃,王爺回來了。”有宮女進(jìn)來稟報。

    姜舒月趕緊躺下,拉上被子,裝病。

    四爺走進(jìn)內(nèi)室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他的小王妃臉色蒼白躺在床上,馮巧兒和左小丫緊張兮兮地守在旁邊。

    “你都知道了?我、我不想和你吵架。”以四爺?shù)亩旧喑潭龋骋渤巢悔A,更何況姜舒月還心虛。

    臉是白了點,但聲音清脆,并不虛弱,四爺袖中攥緊的拳頭松開,傳太醫(yī)的話也被咽了回去。

    他走到床前,垂眼看她:“好好的,我們?yōu)槭裁匆臣埽俊?br />
    姜舒月拉起被子蒙住頭,聲音發(fā)悶:“你別生氣,我錯了。”

    四爺彎腰去扯被子:“你錯哪兒了?”

    馮巧兒和左小丫站在旁邊,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沒人敢上前阻止。

    姜舒月很快被扒出來,委屈得不行:“我破壞了你的計劃,我知道錯了。”

    皇上還沒老,九龍奪嫡已經(jīng)暗戳戳開始了。每一次刀光劍影,都可能是數(shù)月,甚至經(jīng)年的布局,花費人力物力無數(shù)。

    這一局,四爺穩(wěn)坐釣魚臺,正準(zhǔn)備收桿的時候,發(fā)現(xiàn)魚和魚餌全沒了。

    不生氣才怪。

    姜舒月辦完事才反應(yīng)過來,然后開始害怕,才有了裝病的橋段。

    說完又要藏,卻被人撈起來放在腿上:“你沒做錯任何事,結(jié)果比我預(yù)期的還好。可是你錯了,錯在裝病嚇我,以后再不許了!”

    剛才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四爺以為榮妃對她做了什么,殺人的心都有了。

    又看見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生怕捂到窒息,畢竟大選第一天,她吃個酥餅都能把自己噎成那樣。

    還好人沒事,哭了也得把話說清楚,四爺硬起心腸。可見對方落淚,又忍不住抱在懷里哄。

    哄完開始檢討:“是我不好,嚇到你了。”

    自己的媳婦,這輩子就一個,不寵著點還能怎樣。

    再說她才剛剛及笄,還是個小姑娘呢。

    馮巧兒和左小丫看呆了,王爺剛進(jìn)來時氣成那樣,怎么扯了兩下被子就好了?

    還把王妃抱懷里了。

    兩人對視一眼,感覺自己在發(fā)光發(fā)熱,慌忙退下。

    見幫手離開,姜舒月才難為情地抬起頭:“我破壞了你的計劃,你真不生氣?”

    四爺騰出手,將她鬢邊松散的碎發(fā)攏到耳后:“最近那些你苛待李氏的流言,是老三讓人傳的,影響很不好。我不過順?biāo)浦劢饬死钍系慕悖囂揭幌拢l想老三就上鉤了。”

    說著將人放開,讓她坐在身邊:“我的法子是玉石俱焚,把老三打趴下,卻打不死他,還可能會招來反擊。你的法子更好,把李氏變成把柄握在手里,讓老三投鼠忌器。”

    說到這里,四爺還有些感慨:“在我的法子里,李氏本來是無辜的,可誰又能想到,人心如此不堪試探。”

    話說三阿哥下朝之后,正想去禮部點卯,然后回阿哥所幽會小美人,卻被榮妃喊去了鐘粹宮。

    “什么事啊,這么著急喊我過來。”三阿哥滿臉不耐煩。

    榮妃屏退屋里服侍的,把今天上午在阿哥所發(fā)生的一切全說了。

    三阿哥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變?yōu)殄e愕,震驚,最后徹底失去血色,蒼白如紙。

    乾西所白天很少有人走動,大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要上朝站班,十阿哥、十三和十四通常下午才過去。

    大阿哥一家要搬出宮了,大福晉忙著收拾東西,沒時間外出走動。四福晉整天窩在五所,擺弄那幾塊菜地,足不出戶。

    他與李氏的秘密交往,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

    正是算準(zhǔn)了這一點,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不可能!不可能!”即便榮妃親口告訴他,三阿哥仍舊不敢相信。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若沒有四阿哥這個對照組,三阿哥也算睿智有城府,手腕了得。

    可有了對照組之后,榮妃感覺自己被對比深深傷害到了。

    “那李氏本來是皇上準(zhǔn)備賞給你的,不知為何成了老四的格格。”有些事經(jīng)不起推敲,細(xì)思極恐,榮妃越想越害怕,“也許李氏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餌,為了誘你上鉤。”

    把李氏當(dāng)成誘餌做局,還在榮妃的接受范圍之內(nèi),真正讓她害怕的是,皇上那一關(guān)是怎么做到的。

    若老四有能力左右皇上的決定,那就太可怕了。

    “不可能!”三阿哥機械地重復(fù)著這三個字,“僅憑老四一人,不可能做成這個局。”

    如果真是額娘猜測的那樣,還爭個屁呀!

    榮妃也覺得不可能,皇上正值壯年,英明神武,又怎會輕易被人擺布。

    很快母子倆同時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太子。

    放眼全天下,能讓皇上改變心意的,恐怕只有太子了。

    “我在戶部行走,可能妨礙到太子。”三阿哥簡直匪夷所思,“如今我都被踢到禮部去了,還能礙著太子什么?”

    想起母子倆曾經(jīng)做過的那些事,榮妃難免心虛:“你的存在,就是對太子最大的威脅。”

    原來在額娘眼中,他就剩這點價值了,三阿哥苦笑:“額娘放心,我不會被人輕易拿捏。”

    是夜,姜舒月總睡不安穩(wěn),在四爺懷里動來動去。

    四爺輕輕將她搖醒:“是不是做噩夢了?”

    姜舒月點頭:“我夢見了蝗蟲,好多蝗蟲,把莊稼都啃光了。”

    澇生病,旱生蟲,久旱必有蝗災(zāi)。

    秋天那場大雨過后,到現(xiàn)在滴雨未下,姜舒月又開始憂心起來。

    “你名下的田莊、幾處皇莊,還有合作經(jīng)營的田莊全都修了水渠,儲備了不少水,足以應(yīng)付接下來的干旱。”

    干旱并沒有被那場大雨終結(jié),只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欽天監(jiān)算過,明年仍是干旱少雨。

    四爺也很憂心,但自古以來種地都是靠天吃飯,老天爺不賞飯吃,誰都沒轍。

    在田莊興修水利設(shè)施,已經(jīng)是人力的極限。因為修建成本高,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承受得起的。

    大部分自耕農(nóng),還是靠天吃飯的狀態(tài)。

    對付蝗災(zāi),民間的做法是拜蝗神,祈求蝗神能放過自家的田地。

    “久旱必有蝗災(zāi),農(nóng)事司已經(jīng)預(yù)判到了這一點,但除了嚴(yán)密監(jiān)控,并沒有消除的辦法。”四爺這段時間加班加點,就是在帶人溯源,試圖找到蝗災(zāi)產(chǎn)生的原因,從根源遏制。

    效果并不理想。

    因為工程太大,耗費頗多,朝廷不會在治理蝗蟲這件事上花太多錢。

    沒有化學(xué)藥劑,即便溯源成功,也無法大量滅殺,只能以人工捕捉為主。

    但蝗蟲太多,人力有限,效果可想而知。

    血脈覺醒之后,尤其是成年之后,姜舒月對土地有了更深刻的認(rèn)識,甚至逐漸與植物形成通感。

    蝗蟲秋季產(chǎn)子,此時蟲卵應(yīng)該已經(jīng)布滿河床、灘涂,植物因此產(chǎn)生了本能的恐慌。

    這種恐慌無限放大,終于影響到了姜舒月。

    心慌,渾身僵硬,被搖醒之后再也睡不著了。

    “我失眠了,會影響到你,你明日還要早起上朝,不如搬去外間歇著。”

    夜已深,姜舒月不想驚動人,反正她也睡不著,便起身打算親自給四爺鋪被褥。

    誰知才坐起來,便被人拉住了袖子。姜舒月回頭看他,卻聽對方問:“是不是月事要來了,所以心神不屬?”

    姜舒月算了一下日子,還真是這幾日,遂點頭。

    “所以這幾天是安全的。”說著四爺也起身了,與她四目相對。

    “你想了?”對方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怎么可能不想,姜舒月感覺自己這樣問就是廢話。

    四爺看她:“你想嗎?”

    反正也睡不著,又是安全期,姜舒月傾身過去,吻上他的唇,小聲說:“來吧,別弄出孩子就行。”

    在此之前,四爺在房.事方面非常克制,一個月兩到三回的樣子,每回只要一次,叫兩回水的時候都少。

    今夜,不知是被姜舒月的恐慌情緒感染了,還是克制太久終于爆發(fā),總是要不夠。

    “爺,我受不住了。”姜舒月抱著他的腰,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跡。

    四爺草草結(jié)束,低頭親吻她臉頰:“困了么?想睡了嗎?”

    姜舒月噙著眼淚點頭,她快累死了。

    于是叫了第一回水。

    因為不想太早要孩子,每回完事,床榻上都是一片狼藉,氣味也不怎么好。姜舒月羞于讓馮巧兒她們伺候,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自己清理。

    可今天太累了,手指都不想動一下,便求了四爺幫忙。

    過程極其羞恥,但結(jié)果是好的,得到了全方位的細(xì)致清洗。

    換好被褥,姜舒月雖然都沒怎么動,卻累得昏睡過去。

    臨睡前,她想:能打敗魔法的大約只有魔法。

    頒金節(jié)前,裕親王福全班師回朝,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噶爾丹被手下毒殺,準(zhǔn)噶爾汗國四分五裂,一部分倒向沙俄,絕大多數(shù)部族愿意投降大清。

    歷史上康熙三次親征噶爾丹,在這個世界只打了一次,便將其覆滅。

    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但取得勝利的條件永遠(yuǎn)只有兩個,兵精糧足。

    康熙是清朝入關(guān)的第二任君主,他治下的八旗兵一直在打仗,還沒有被鐵桿莊稼消磨掉斗志,變成上不得馬拉不開弓的廢物。

    對上蒙古鐵騎,也是不怵的。

    若論兵精,兩邊勢均力敵,非要分出個高低上下,蒙古鐵騎自然略勝一籌。

    但再厲害的精兵也禁不住三頓餓。

    本來略勝一籌的蒙古鐵騎,卻因為糧食匱乏,被打得落花流水。

    然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是大清的兵精糧足,而是橫空出世的壓縮餅干。

    噶爾丹本人試過壓縮餅干的能量,連夜遭受降維打擊,以為清軍上下都攜帶了這種軍糧,心氣兒和斗志崩得一塌糊涂。

    雖然因為大阿哥的貪功冒進(jìn)得以脫身,最終還是難逃厄運,死法也與歷史上兵敗之后一樣。

    勝利的時間提前了,意味著損失更小,收獲更多。

    如果說歷史上康熙三次親征噶爾丹是慘勝,那么這一次就是徹徹底底的大勝,全勝。

    隨著噶爾丹的死亡,康熙朝規(guī)模較大的幾次戰(zhàn)爭宣告結(jié)束,盛世即將開啟。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在康熙皇帝志得意滿的時候,大阿哥卻平白錯失了第一次封爵的機會,并且被要求出宮建府。

    有爵建府,和無爵建府,無論是風(fēng)光程度,還是內(nèi)務(wù)府的支持力度,都大不相同。

    歷史上大阿哥胤褆兩次從征厄魯特蒙古噶爾丹,于戰(zhàn)事結(jié)束的兩年之后,與三阿哥一起,獲封郡王。

    這兩次從征,并非次次立功。

    第一次貪功冒進(jìn)被掩蓋,由裕親王,當(dāng)時的撫遠(yuǎn)大將軍福全背了黑鍋。

    直到第二次才立下軍功,獲得封爵的資格。

    奈何在這個世界,只有第一次,沒有第二次,大阿哥只能以光頭阿哥的身份開牙建府。

    令明黨扼腕,索黨開懷。

    出宮那一日,大福晉與姜舒月依依惜別,拉著手說了好些話,并約定以后還做鄰居。

    在宮門口坐上馬車,大阿哥冷聲對大福晉說:“她縱是王妃,也不必過分巴結(jié)。”

    免得墜了長嫂的臉面。

    “我與她相交,不過意氣相投,并非因為她是王妃。”大福晉看向大阿哥,苦口婆心,“爺,相比三爺,我總覺著四爺更磊落些。”

    四爺?shù)木粑唬际菍崒嵲谠诘恼兌殉鰜淼摹?br />
    反觀三爺,在戶部尸位素餐,被踢到禮部之后,整個人變得陰惻惻的,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大福晉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賢內(nèi)助,從不過問前朝之事,她對三阿哥的評價,完全出自本能,和獨屬于女人的直覺。

    “你若與老四媳婦投契,往后繼續(xù)走動便是。”大阿哥信重自己的妻子,卻不會因為大福晉的幾句話便回絕三阿哥的投靠。

    從前他與三阿哥各自為戰(zhàn),卻都是不折不扣的反太子黨。如今老四倒向太子,并且在太子的扶植下封爵,位至郡王,反太子黨若再不聯(lián)合,以后恐怕會被太子黨吃干抹凈。

    “皇子當(dāng)中只你和大爺成親了,為何這回開牙建府的只有大爺,沒有你?”這不科學(xué),關(guān)鍵大爺只是個平頭阿哥,而四爺都是郡王了,按理說最早搬出去的應(yīng)該是爵位最高的那一個,姜舒月想不通。

    其實不僅是姜舒月,很多人都想不通,四爺自己也不是很通:“想必皇上有自己的考量。”

    然而更令人費解的還在后頭。

    大阿哥和大福晉搬走,頭所空置,皇上大手一揮,把頭所也賞給了四爺。

    準(zhǔn)確點說是賞給了姜舒月,因為皇上的原話是:“賞給老四媳婦種菜。”

    乾西所一共五個三進(jìn)的四合院,其中三個都?xì)w了四爺,怎么看也不像是這兩年能搬出宮的樣子。

    姜舒月拿到頭所的鑰匙,本來想讓宋氏搬過去看院子,可宋氏舍不得她的菜園,只得安排禁足中的李氏搬過去住。

    等李氏搬走,宋氏又惦記上了頭所的院子,想要承包下來種菜。

    “王妃,李格格知錯了,也想學(xué)宋格格在院中種菜,還請王妃免了李格格的禁足。”四爺沒有追究翠果的背叛,卻再也沒用過她,只讓她在李氏身邊伺候。

    翠果知道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并不敢生怨,在李格格身邊伺候得越發(fā)盡心。

    當(dāng)初李格格被禁足,是姜舒月的意思,現(xiàn)在解除禁足,也只能她來解:“我可以解了她的禁足,但她再敢鬧事,我不會再管。”

    翠果細(xì)心觀察了好幾個月,發(fā)現(xiàn)李格格是真怕了,這才敢來求情,立時應(yīng)下。

    姜舒月當(dāng)天便解了李格格的禁足,還安排宋格格上門教學(xué),順手將頭所的前院承包給了宋格格種菜。

    頭所比二所大,尤其前院大出不少,宋格格是第一個臣服的,又肯吃苦,姜舒月虧待了誰也不會虧待她。

    宋格格掉進(jìn)錢眼里出不來,本來還有些可惜頭所那個寬敞的前院,誰知王妃才解了李格格的禁足,就把前院承包給她了,頓時歡喜。

    “王妃放心,奴婢一定盡心教李格格種菜,讓頭所早日賺錢。”

    宋氏不愧是德妃的前心腹,除了種菜還沒忘記協(xié)助姜舒月宅斗,非常狗腿道:“李氏不安分,奴婢會盯著她,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及時向王妃匯報。”

    姜舒月也有這個意思,類似捉奸的事,她不希望再鬧出第二回,欣然接受了宋格格的好意。

    第90章 陰謀

    冬日,花草樹木畏寒,姜舒月也比一般人怕冷。四爺把這事暗示給德妃,德妃非常通情達(dá)理地免了姜舒月的請安。

    只十三和十四經(jīng)常過去走動,姜舒月把小火爐十四阿哥抱在懷里取暖,上午帶著他們背書識字,下午教他們種水培蔬菜,順手把宋格格也教了。

    北方冬日漫長,姜舒月種了很多水培蔬菜,自己吃不了就送人。一開始只送菜,后來連花缸一起送,既能觀賞,又能吃。

    最后就連南書房的墻角,都擺了一大盆水培綠葉菜。

    這一日四爺晚歸,身上帶著酒氣,臉色卻沉郁。姜舒月問他出了什么事,四爺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對姜舒月說:“明黨和索黨的人都接觸我了,想與我聯(lián)手,發(fā)國難財。”

    “做大宗的糧食生意?”姜舒月很快反應(yīng)過來。

    四爺蹙眉,點頭:“兩邊都與江南的糧商有勾連,傾軋得厲害,都想爭取到高產(chǎn)的糧食種子。”

    “你向來與太子親近,索黨接觸你也就罷了,明黨是什么情況?”據(jù)姜舒月所知,明珠是大阿哥的外叔祖,一直暗中支持大阿哥與太子爭,憑什么認(rèn)為四爺會與他們合作。

    四爺聞言看向姜舒月:“明黨的人,知道了你在你大堂姐陪嫁田莊種植耐旱小麥的事。”

    頓了頓,又道:“你大堂姐的夫家應(yīng)該與明黨有聯(lián)系。”

    當(dāng)初試種高產(chǎn)玉米的時候,玉米種子先在皇上跟前過了明路,之后在皇莊試種成功,任誰也說不出什么。

    但耐旱小麥并沒有上交朝廷,而是在私人的田莊種植,并且收獲了驚人的產(chǎn)量,怎能不讓人眼紅。

    “明黨知曉此事,應(yīng)該是通過你大堂姐的夫家。”說著四爺朝外看了一眼,“索黨那邊……是太子的意思。”

    他們都以為耐旱小麥之所以沒有上交朝廷,是四爺自己留了一手,想以此謀私利。

    與玉米相比,小麥才是北邊的當(dāng)家糧,于是都想分一杯羹。

    “索黨那邊直說了,就是太子的意思,讓我不要藏私。”

    四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壓下嘴里的酒氣:“明黨的人表面上談合作,實則是在威脅我。如果我不與他們合作,他們便會將此事捅到御前。”

    姜舒月氣笑了:“那不用他們費心了,咱們直接上交便是。”

    她偷偷試種耐旱小麥,不過是為了洗白用藥水拌過的種子,避免四爺起疑,避免被他追問,說不清楚。

    如今拌種的藥水還是說不清楚,但四爺已經(jīng)接受了,姜舒月自然沒什么好瞞的。

    “拌種藥水的配方能一并上交嗎?”

    果然還記得這個,姜舒月?lián)u頭:“配方不能上交,但可以無償使用。”

    “一文錢不收?”

    “一文錢不收。”

    四爺眉頭舒展開,拉起姜舒月的手說好,又問:“真不想發(fā)財嗎?”

    把明黨和索黨同時驚動了,可見利潤之豐厚,遠(yuǎn)在高產(chǎn)玉米之上。

    是個正常人都會心動吧。

    四爺志不在此,并不心動,但他的小王妃不知他心中所想,怎么可能不心動?

    姜舒月注視著男人的眼睛,不答反問:“王爺想要發(fā)財嗎?”

    四爺含笑搖頭:“我志不在此。”

    姜舒月跟著搖頭:“我夫唱婦隨。”

    四爺挑眉,認(rèn)真端詳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姜舒月朝他眨眨眼:“錢和權(quán)只能選一樣,王爺不選錢,我也不選。王爺有大志向,我全力支持。”

    被人拆穿不可告人的心思,四爺半點都不生氣,相反,很有一種心意相通的感覺。

    “你不害怕?”對方?jīng)]說出來,四爺也怕會錯了意。

    我知道結(jié)局怕啥,姜舒月堅定地說:“王爺不怕,我就不怕。”

    四爺笑起來,將人攬進(jìn)懷中。

    翌日,四爺把耐旱小麥的事在朝會上公開,并表示自愿將小麥種子獻(xiàn)給朝廷。

    之前高產(chǎn)玉米的二代種,是農(nóng)事司花銀子買的,這回卻是無償上交,打了明黨和索黨一個措手不及。

    下朝之后,索額圖跟著太子去了毓慶宮,忍不住抱怨:“雍郡王是怎么回事,我這邊的人把話都挑明了,一起發(fā)財,他倒好直接上交了,一文錢不要!”

    太子早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半點不驚訝:“老四和他媳婦都不愛錢,我早與你說過,你偏不聽。怎么樣,碰了一鼻子灰吧。”

    煮熟的鴨子飛了,索額圖越想越氣:“雍郡王口口聲聲說效忠太子,我的人告訴他是太子的意思,他都不聽,可見其心不誠。”

    太子無所謂:“老四從未說過效忠于我,他效忠的永遠(yuǎn)是汗阿瑪。”

    索額圖自知失言,連聲應(yīng)是,心里總是不舒服。

    另一邊,明珠也氣得不輕:“雍郡王昨兒答應(yīng)得好好的,轉(zhuǎn)臉就把耐旱小麥的種子上交了,他什么意思?”

    大阿哥同樣不解其意,三阿哥挑撥道:“我聽說索黨的人也接觸過他,連太子都敢拂逆,還能有什么意思?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志不在此!”

    “你是說……”大阿哥心領(lǐng)神會。

    明珠深深吸氣:“原來如此。”

    就完了,都沒有反制嗎,三阿哥急死了:“老四違逆太子,是個機會。”

    太子的腦子時而清楚時而糊涂,不能再讓老四貼著太子猥瑣發(fā)育了。

    大阿哥深以為然,明珠看了三阿哥一眼:“三爺若是有什么好辦法,不妨說來聽聽。”

    三阿哥從前也是太子的人,不交出投名狀,明珠不敢信。

    明珠越警惕,三阿哥反而越放心:“明相助我,此事可成。”

    宮里沒有皇后,貴妃纏綿病榻,新年宮宴由太后主持,四妃協(xié)理,辦得熱熱鬧鬧。

    這已經(jīng)是姜舒月參加的第二個新年宮宴了。第一個宮宴上,很多人都不認(rèn)識她,還是大福晉給眾人介紹的。

    今年宮宴,姜舒月差不多是全場焦點。原因無他,很多人家都參與了高產(chǎn)玉米的合作經(jīng)營,并且用賺到的銀子還上了國庫的借款。

    不久前又聽說高產(chǎn)小麥問世,很難不動心。

    災(zāi)年的糧食比黃金都值錢,那些外顯中空的人家,是真指望賣糧食賺錢。

    不缺銀子,卻積極參與的,又分為兩派。

    其中一派是為了投皇上所好,表忠心。

    另外一派則是為了投機雍郡王,燒冷灶。

    皇子里邊成了親的,目前只有大阿哥和雍郡王兩個。大阿哥在去年早已出宮建府,雍郡王不但沒有動靜,還得了乾西所大阿哥住過的院子,很有常住下去的意思。

    然而這還不是最明顯的信號,最明顯的信號是,雍郡王在年前得到了進(jìn)入南書房聽政的資格。

    到了年紀(jì)在早朝站班的皇子一共有五個,分別是太子、大阿哥、三阿哥、雍郡王和五阿哥,此前只有太子在南書房聽政。

    如今又多了一個雍郡王。

    太子是儲君,在南書房聽政很正常,可雍郡王只是一個郡王,他何德何能。

    要知道南書房里議論的都是軍國大事,莫說是郡王,便是親王也沒有資格長期旁聽。

    可皇上就是給了雍郡王這個殊榮,十分耐人尋味。

    有那心思活泛的,循著味往四爺身上貼,都被婉拒了。

    四爺臉冷,被拒之人不敢再往上貼。打聽到四爺疼媳婦,而四福晉明顯更好說話,轉(zhuǎn)頭讓自家福晉玩起了“夫人公關(guān)”。

    只可惜四福晉平日深居簡出,沒什么巴結(jié)的機會,這才有了宮宴上的集體諂媚。

    兩次宮宴,對比明顯,饒是姜舒月有心理準(zhǔn)備,還是被嚇了一跳。

    此時宮宴還沒開始,姜舒月一眼看見了救星,擠出包圍圈,快步朝大福晉走去。

    “大嫂,讓我好找!”姜舒月打過招呼,習(xí)慣性地去挽大福晉的手臂,卻被人巧妙躲開了。

    熱鬧的宴會廳靜了一瞬,幸好太后及時趕到,才沒讓姜舒月社死太久。

    九龍奪嫡,已然暗戳戳開始了,只是姜舒月從前一直沒找到感覺。

    大約是皇子福晉只有兩位,也可能是姜舒月與大福晉做鄰居的時候交好,宴席上兩人挨著坐。

    剛剛被大福晉下了面子,姜舒月不敢與她太近親,只是客氣地寒暄,之后無話。

    宴會中途,有個端酒的小宮女忙中出錯,失手打翻酒壺,弄濕了大福晉的裙子。

    “朝服裙子可帶了備用的?”大福晉問身邊服侍的。

    身邊服侍的搖頭,支支吾吾說沒帶:“另外一件有些跳線,送去針工局還沒拿回來。”

    冬日天冷,大福晉本來身子骨就不好,若因此染上風(fēng)寒,又要病上很長一段時間。

    去年宮宴,大福晉幫過自己,姜舒月此時回報,也算扯平。

    “大嫂,我那兒有一件花色差不多的,這就叫人拿來。”她說。

    姜舒月嫁給四爺就是貝子福晉,沒穿過阿哥福晉的朝服。貝子福晉的朝服只能說花色差不多,只穿裙子的話,也能蒙混過關(guān)。

    大福晉蹙眉,這回倒是沒有拒絕,客客氣氣說:“有勞雍郡王妃了。”

    從前交好的時候,大福晉喊她四弟妹,或者老四媳婦,這才過去多久,就變成雍郡王妃了。

    明知道早晚要爭,撕破臉也正常,可姜舒月心里還是有點難受。

    朝服裙子很快取來,姜舒月微笑示意大福晉去換,卻見大福晉讓身邊服侍的先去偏殿做準(zhǔn)備,她自己則借起身的機會,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姜舒月說:“小心太子。”

    說完站起身,匆匆去偏殿換裙子去了。

    姜舒月愣住,半天緩不過神。

    小心太子?這話從何說起。

    不過很快,就對上號了,因為馮巧兒中途出去了一趟,回來告訴她:“太子喝多了,鬧得厲害,毓慶宮的人請我過去。”

    姜舒月心中警鈴大作,悄咪咪看向大福晉。兩人離得很近,大福晉肯定聽見了,可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等會兒再說。”姜舒月沒讓馮巧兒立刻過去。

    嫁進(jìn)宮這一年多時間,姜舒月長開了一些,馮巧兒也長大了。

    馮巧兒小時候更像馮掌柜,濃眉大眼,腰身粗壯。進(jìn)宮之后,抽條長個,珠圓玉潤似的小姑娘好像被拉長了,越長越像常媽媽和馮明知。

    褪去嬰兒肥,逐漸出落成一個姿容秀麗的大姑娘。

    太子對馮巧兒的好,并不曾遮掩,姜舒月老早就知道。

    每隔幾日,毓慶宮便有人來請馮巧兒過去吃點心。

    吃過點心,馮巧兒手里總是捧著禮物。有時候是一對耳墜子,有時候是一支珠花,知道馮巧兒愛吃,太子經(jīng)常送她各地的美食。

    馮巧兒在毓慶宮也不用做什么,就是陪太子說說話,聊聊天。或者太子寫字,她站在旁邊紅袖添香。

    發(fā)乎情,止乎禮。

    可越是這樣,越顯得格外用心。

    姜舒月起初還有些擔(dān)憂,怕馮巧兒吃虧,但時間一長,見她安然無恙,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沒想到,她不追究,卻有人硬要拿來做文章。

    要知道,最早接觸她們的,不是別人正是太子,連四爺也是追著太子過去的。

    后來試種高產(chǎn)玉米,嚴(yán)格說太子也有參與。

    大選之后,她嫁給四爺,她的陪嫁宮女卻經(jīng)常出入毓慶宮,很容易引人遐想。

    還有那一次,貴妃因為牛筋草的事遷怒于她,是太子第一個過來救場。

    如果有人把千絲萬縷織成一張網(wǎng),雖然婚后她與太子并沒有太多接觸,還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嫌疑。

    而流言又是嫌疑最好的放大器。

    流言的殺傷力不在真假,而在于狗血程度。

    宮廷丑聞一向是人們茶余飯后最好的談資,若傳出她與太子有染的傳言,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直達(dá)天聽都不是沒可能。

    讓皇上怎么想她。

    然而輿論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四爺愛重她,若信以為真,很有可能疏遠(yuǎn)太子。

    為了避嫌,她不會允許馮巧兒再去毓慶宮,太子也會因此不滿。

    天長日久,兄弟反目在所難免,太子黨瓦解指日可待。

    想到這里,姜舒月失笑,對方算對了所有,唯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消息的對稱性。

    太子真正在乎的人是誰,四爺從始至終都知道,根本不會產(chǎn)生誤解。

    甚至在她試圖阻止馮巧兒去毓慶宮的時候,四爺還勸過:“太子對巧兒的感情很復(fù)雜,可能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姜舒月找了個借口離席,走到外頭尋到立夏,把剛才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最后道:“想辦法通知王爺。”

    立夏領(lǐng)命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小半個時辰后,立夏附在姜舒月耳邊說:“王爺說讓我陪著巧兒過去,保證她的安全。”

    就是要順?biāo)浦鄣囊馑剂恕?br />
    等立夏出去,姜舒月轉(zhuǎn)頭對馮巧兒說:“天晚了,我讓立夏陪你過去。”

    馮巧兒正擔(dān)心太子,見王妃松口,哪有不應(yīng)的,立刻與左小丫換班,匆匆離開。

    宮宴才到一半,太子被人灌醉,回毓慶宮醒酒去了。

    四爺感覺有些奇怪,不動聲色觀察起周圍的一眾兄弟,并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然后蘇培盛帶來了王妃那邊的消息,和一些推測,四爺勾唇,決定順?biāo)浦郏境瞿缓蠛谑帧?br />
    這會兒得知馮巧兒去了毓慶宮,四爺不動聲色,繼續(xù)觀察周圍人的動靜。

    一切如常。

    派人去毓慶宮門口盯著,也不見有什么不對。

    難道是他想多了?

    四爺借口出去更衣,讓蘇培盛找人給王妃帶話,讓她去毓慶宮門口等自己。

    回到宴會廳,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四爺向皇上告假,提前離席去毓慶宮探望太子。

    皇上也記掛著太子,賞下幾道菜,對四爺說:“太子剛才吐了,肚里沒食,你記得勸他吃幾口飯菜再睡。”

    四爺應(yīng)下,帶著皇上賞賜給太子的飯菜離開。

    才走出宴會廳,便被人追上了。四爺回頭,見是三爺,面無表情問:“三哥有事?”

    三爺自來熟地攬住四爺?shù)募绨颍瑤е白撸骸昂拱斢洅焯樱屛乙哺^去瞧瞧。”

    理由冠冕堂皇,時機卻耐人尋味。四爺點頭,推開三爺,與他保持正常社交距離:“也好。”

    毓慶宮離乾清宮很近,出了乾清門往東一拐就是。四爺佯醉,走得很慢。三爺也不催,綴在旁邊,耐心十足。

    快走到毓慶宮大門口的時候,四爺故意揚聲對三爺說:“三哥,讓風(fēng)一吹,我有些難受,想吐,不如你先進(jìn)去。”

    三爺假裝關(guān)切:“你這樣我更不能走了,難受,我扶著你。”

    扶著你親眼見證,你的王妃與太子在一起,給你戴綠帽。

    頭頂青青草原,什么酒也醒了。

    被老四壓了這么久,三爺難得心里暢快,腳步都比平時輕快許多。

    其實他這樣想,也是有依據(jù)的。

    當(dāng)年撞傷烏拉那拉家二姑娘的人,是太子。想要補償,微服接近二姑娘的人,也是太子。

    真正與二姑娘青梅竹馬的人,不是老四,而是太子。

    霧隱山圍場也是太子為了二姑娘所建,可謂煞費苦心。

    圍場建成三年,太子就與二姑娘培養(yǎng)了三年感情。

    三年時間,是塊石頭也捂熱了,更何況是少年男女。

    老四跟著太子跑去霧隱山田莊,在三爺看來,目的很不純粹。

    他自己說是關(guān)心太子,三爺覺得更像是跟去尋找太子的把柄和罪證。

    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高產(chǎn)玉米,這才放下太子,主動追求二姑娘。

    平時太子多跋扈的一個人,想要什么直接明搶,連心思都懶得費,偏偏在二姑娘這件事上輸給了老四。

    養(yǎng)了好幾年的肥羊,終于可以享用,轉(zhuǎn)頭一看烤熟了放在別人的食案上。別說太子那暴脾氣,就是三爺也忍不了。

    老四的親事是指婚,太子不敢明著反對,又放不下心里的姑娘,這才與四福晉暗中勾搭。

    讓一個宮女從中牽線,是三爺沒見過的全新方式。

    不管四福晉是否情愿,只要太子有意,她不敢拒絕。

    類似的事,太子從前又不是沒干過。

    皇上后宮里的小庶妃,都敢勾搭,更不要說弟媳了。

    以老四的精明,也許早已覺察,只不過打掉牙和血吞罷了。哪怕他如今是郡王,也不敢跟儲君掰手腕,更離不開太子的支持。

    最近似乎有些掛相,開始主動疏遠(yuǎn)太子。

    今日在宮宴上,也表現(xiàn)得并不親近。

    太子黨內(nèi)部已然出現(xiàn)裂痕,三爺不介意幫忙擴(kuò)大。就算老四能忍,他也不能讓老四忍下去了,必須把奸情挑明,鬧大。

    老四不是想抓他的把柄,捉他的奸嗎,今日他就讓老四真真切切當(dāng)一回王八。

    唯有做出大事,給足投名狀,才能讓大阿哥接納他,從而獲得明相的信任與支持。

    大阿哥騎射再出色,說到底不過是個武夫,以明相的洞若觀火,早晚會放棄他,另投明主。

    明相與索相較量多年,不可能倒向太子,肯定會在眾皇子當(dāng)中選擇。

    他固然非嫡非長,卻有賢名在外,再加上他齒序靠前,絕對是明主的最佳人選。

    都說酒能亂性,只有喝過的人才知道,酒非但不能助興,還會讓男人不行。

    生怕路上耽擱太久,錯過好戲,三爺加快腳步,幾乎是拖著四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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