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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當然, 我贏了。”五條悟為自己豎起大拇指,呲著一口大白牙大言不慚:“杰被老子打的滿天找牙。”

    比他慢一步降落,盤腿坐在咒靈身上, 唇角有干涸血跡的夏油杰冷哼:“是誰體術打不過我,先用術式的。”

    “那是老子讓著你!”五條悟炸毛轉身大吼大叫:“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用滅火器噴老子的是你吧!”

    戚月白默默分析:“一般這種情況, 誰聲音大誰心虛。”

    果戈里點頭表示同意。

    菜菜子、美美子和一眾詛咒師隨機送上贊同。

    “說好了不用術式,又沒說不讓用道具, 我可沒違反規則, 你這擅長耍賴的混蛋, 被優待習慣了吧。”夏油杰背后出現新的咒靈, 冷笑道:“再打一架, 使用全部實力,不死不休。”

    五條悟把眼睛上綁的亂七八糟的繃帶扯松,另一只手迎戰姿勢:“來啊!老子才是最強的!”

    戚月白:“……”

    他揉揉被滿頭小辮扯的生疼的頭皮, 隨手拆下一個粉色蝴蝶結扔過去。

    小蝴蝶發卡直直懸停在兩人中間,在兩人被吸引注意力扭頭的瞬間展開金線編制的翅膀,一邊一個網住,收緊。

    “領域展開——”

    咒力催生下, 極細的金線在瞬間生長為木質化的粗藤,枝繁葉茂、瀑布似的鋪開,枝頭生出碗口大的花,再一眨眼,方才站了倆人的地方只剩兩雙腳, 腳下土地中發達的根系上涌, 頃刻補全了空隙。

    五條悟艱難從花叢中扒出縫隙,把腦袋和胳膊送出來:“等等,月白, 我們開玩笑的!”

    同為必中精神系領域,他可太清楚挨一下的后果了,看杰那個死樣也知道啊!

    夏油杰沒出來,但被遺留在外的咒靈安靜自斷一臂,用剩下的三條胳膊舉起慘白的手臂晃了晃。

    投降,請收神通。

    菅田真奈美一言難盡的看了眼連結印手勢都沒做,歪著腦袋讓身旁白發青年幫他拆辮子的黑發少年。

    如此年輕的特級。

    還有到底是什么術式,干喊一句就嚇到咒術界最強和夏油大人。

    等一下!她身體猛地一僵,視線掃過在場滿頭臟辮的詛咒師們。他們大多是在建筑坍塌的時候逃出來的,也有被電話叫來的,但無一例外,那都是在詢問那個少年情況無果后,心平氣和的加入等待和游戲。

    盤星教的家人中,脾氣最好的就是她和美美子,尋常情況絕不可能如此,所以……是被術式控制了嗎?

    其中的米格爾可是實力接近特級的詛咒師!

    “原來還能這樣。”被釋放的五條悟蹲在地上幽幽開口:“下次老子也要這么玩。”

    夏油杰白他一眼:“異想天開,咒術界誰不認識你五條悟。”

    還用的到語言恐嚇?露個臉就行了。

    “說的和你不是一樣,咒靈操使。”五條悟反唇相譏,互懟完,兩人沒忍住,笑了起來。

    十年前的兩人,天下誰人不識君,十年后,亦是如此。

    但那層從重逢開始,便始終若隱若現存在,名為間隔的薄膜,終于在毀掉盤星教總部的一架后,消散了。

    什么都變了,什么也都沒變。

    但詛咒師們有很多小問號。

    菜菜子和美美子沖上去抱住受傷的夏油杰胳膊,一邊一個,對五條悟怒目而視:“夏油大人,這家伙就是五條悟?”

    “是的,就是老子。”沒等夏油杰回答,五條悟先響亮亮的自我介紹:“咒術界的最強咒術師,從學生時代就全方位碾壓你們夏油大人的超級天才!”

    “握力和體術始終被我踩在腳下的家伙就別叫了。”夏油杰摸摸兩個女孩的頭,面容平和了不少,隨后又看向全員到齊的詛咒師,長長嘆了口氣:“各位家人,我要宣布一件事。”

    “我打算取消三天后的百鬼夜行。”

    菜菜子睜大眼:“什么!夏油大人是打算虛晃一槍,打那些咒術師個措手不及吧!”

    “把陰謀說出來了,菜菜子。”抱著兔子娃娃的美美子抬頭看向夏油杰:“我永遠跟隨夏油大人。”

    出乎意料的,詛咒師們也沒有什么太過激的反應。

    菅田真奈美攤手:“我只管理財務支出,夏油大人決定就好了。”

    “那就取消吧。”來自非洲的詛咒師米格爾平靜點頭:“那么,夏油,有下一步計劃嗎?”

    一身腱子肉,但提供了比菜菜子美美子更多的小發卡和裝飾的詛咒師拉魯笑笑:“小杰,你接下來準備做什么,讓我們也參與吧,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

    穿的很像忍者的禰木利久抱著胸,沒有說話,但態度與其余人一樣,等待夏油杰的指令。

    盤星教眾人的集結,從根本就不是為了什么大義。

    他們為夏油杰聚在一起,相信著他眼中的世界,并為之努力著,因此,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他成為王,只要他高興。

    戚月白震驚:“這就完了?”

    好清奇的反派組織,簡直是反派中的一股清流!

    夏油杰看著他的家人們,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是溫情與感動,但也有意料之中的安然。

    “謝謝大家。”

    隨后,轉向戚月白:“小茶野,可以把術式收起來了嗎。”

    戚月白攤攤手:“這是被動,我也沒辦法。”

    上一句是真的,「箴曲」的術式反轉,以他為中心制造出的蠱惑效果,他愿稱之為‘世界和平大使buff’。后半句當然是假的,因為這種效果可以被加強和下調,果戈里就沒受到太多影響。

    “真是可怕。”夏油杰無奈看了眼后知后覺中招,眸中卻只流露出迷茫的詛咒師們:“難怪悟說一定不要和你產生沖突。”

    明知有問題,卻依舊無法生出警惕和憎恨,若他有心,豈不是隨便捅刀。

    可惜,這樣的人不愿意輔助他的大義,且站在對立面。

    如果繼續下去,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對他的家人們釋放術式吧。

    那便只好轉換思維……試一試那條悟選擇的,全然陌生的道路了。

    戚月白眨眨眼:“什么時候說的。”

    “小巷里,你們離開之后。”夏油杰彎彎眸子,語氣溫柔的揭穿:“他說你是一個混在美味大福堆里偽裝成大福的地雷,看起來白白軟軟很無害,實際上是卡羅萊納死神辣椒奶油餡,誰吃誰知道滋味。”

    五條悟:!?

    他睜大眼:“我的語調哪有這么惡心!”

    他明明在很認真的和杰分析該如何與戚月白和平共處!

    戚月白嘴角抽抽:“……我就當是在夸我了。”

    “月白君確實是可愛的大福啊哈哈哈哈!”

    一直勤勤懇懇在后面幫忙拆臟辮的果戈里笑的很大聲,然后被瞪一眼,閉嘴了。

    *

    盤星教總部大樓的損失由五條悟買單,因為是他先動的手。

    判決人是戚月白,陪審團是果戈里和詛咒師們。

    人傻錢多的被告五條悟大手一揮,表示賠,賠雙倍的。

    解決完兩人爭端,盤星咒術大學的第一屆大會召開。

    在盤星教前的空地上,蒙蒙亮的天為頂,帳為會議室,夏油杰召喚出的咒靈們充當桌椅的角色,他很貼心的為戚月白和果戈里準備了雙人咒靈沙發。

    是個像水母的咒靈,坐上去軟軟的,兩個人還會擠在一起,美中不足是它在流口水。

    戚月白淡定:“我的術式對咒靈比較有吸引力。”

    所以對這只咒靈來說,他和果戈里的組合大概是雞腿蓋飯。

    “杰杰杰杰……”

    夏油杰掏出一只蠅頭彎腰堵住水母咒靈的嘴,然后將手收在寬大的袖口,看向從剛才就很聒噪的五條悟。

    分配給他的咒靈因為被下了安靜待在原地的指令,但抖的和顫脂機一樣,坐在上面的白毛直接晃出殘影。

    “……你不會下來嗎?”

    “我我我……在等等等等你……解決……問題……杰杰杰……”

    夏油杰毫不猶豫收回咒靈,轉身無視他,五條悟罵罵咧咧的扶著空氣坐在空氣上。

    緊接著,老窩被自家教主端掉,蹲在外面吹了一晚上冷風的詛咒師們終于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然是隱掉戚月白術式的部分,模糊成了夏油杰自己突然想通。

    “辦學校?”菅田真奈美從懷中拿出筆記本,上面記錄著盤星教的所有收入和支出,她高效冷靜的做著計劃:“錢款方面沒問題,重建和另買地皮都可以,看夏油大人想要哪種了。”

    “重建吧,兩個月之內建好,三年制,除了教咒術,各種文化課和心理輔導也要安排。”后面是戚月白提出的建議。

    “我可以教體術。”米格爾看起來對詛咒師辦校很感興趣:“英語、葡萄牙語、阿拉伯語和斯瓦希里語。”

    拉魯和禰木利久同樣沒意見,他們本就是因為夏油杰而加入盤星教,一切以他的意志為主。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想湊熱鬧,混個教師席位,但被夏油杰駁回了。

    “明天我就帶你們辦復學。”他按住兩個一臉不情愿的JK:“假期結束了。”

    九月,乙骨憂太出世后,夏油杰訂下百鬼夜行的計劃,目的是奪取乙骨憂太身上的祁本里香,菜菜子和美美子趁機撒潑打滾錯過了開學。現在既然不準備和咒術界徹底撕破臉皮,自然要送她們回去。

    “夏油大人要辦學校的話,我們也可以當第一屆學生啊。”菜菜子不滿叉腰:“為什么要去普通人的學校。”

    美美子點頭,冷著一張小臉,抓住夏油杰的袖子:“我和菜菜子什么都能做,只要能幫到夏油大人。”

    “不行,好好念書。”

    見他態度堅決,兩個女孩只能氣鼓鼓的同意了。

    夏油杰滿意,他絕不承認這份執著來自內心深處的某個聲音——一定要讓菜菜子和美美子上學,最好學醫,或者學法。?

    為什么會指定這兩個,好怪的術式……

    戚月白渾然不知夏油杰想干天打雷劈千刀萬剮的事,在一旁摸摸下巴。

    “帶校長一共五名教師,有點少啊……五條先生,你怎么不笑了?”

    夏油杰幽幽開口:“因為東京校的老師嚴格來講只有一個校長,一個老師。”

    戚月白大腦過載:“哇塞。”

    五條悟為咒術界挽尊:“但其他咒術師和輔助監督會帶學生一起出任務,也算老師!”

    “我也有啊。”

    夏油杰開口,菅田真奈美立刻拿出一卷長長的名單展開,都是盤星教的信眾,其中不乏社會名流和詛咒師,站在這里的四人只是核心干部而已。

    “加上我的咒靈,我會給學生發放咒靈,這樣遇到超出預料的任務,也不會受傷。”

    這么一算,盤星教完全有辦校的資格。

    咒術界的基底,發現咒靈的‘窗’——盤星教的信眾,不僅提供金錢、咒靈,還會源源不斷的自我擴充。

    咒靈操使的咒靈,可以讓實踐課的主要戰力轉變為模擬戰斗。

    五條悟找茬:“說得簡單,生源呢……月白的提議否決掉。不談那個,有咒術資質的早就被窗預定了,到年紀就會到東京和京都報道,要我說,杰,你干脆和我回高專,我把學生分你一半。”

    戚月白頂著一頭蓬松的小羊毛卷提出異議。

    “夏油先生把咒靈放到學校和幼稚園,被嚇到的就證明有天賦,大海撈針,總能撈到的。”

    “你到底是哪邊的,月白。”五條悟額頭冒出十字。

    戚月白微微一笑:“當然是尊重當事人意愿的卡羅萊納死神辣椒大福法官,你也可以叫我地雷律師。”

    五條悟:“……”

    他后知后覺發現,如果戚月白不站在他這邊的話,果戈里也肯定不在,那么加上盤星教的人,他被夏油黨包圍了。

    在場唯一一個沒有席位的人,是他啊!

    “獎勵機制也加上。”夏油杰對這盛世相當滿意,轉頭繼續補充:“和之前你們為我尋找咒靈一樣,不同級別的咒靈給予不同的獎勵,反正我們資金夠的吧。”

    “夠。”菅田真奈美點頭:“昨天,博田議員捐了兩億資金,還有十六名信徒等待您接見,都是帶咒靈的。”

    如此,辦校的大頭都解決了。

    幾名詛咒師干部為教師,戚月白和果戈里混了個校董的位置,技術入股。

    唯一被拒絕入職的,還是五條悟。

    他磨磨牙:“杰,我有十年教學經驗,絕對比你手下的詛咒師好用。”

    夏油杰笑瞇瞇的再次拒絕:“不行啊,悟,你動的話,我就會被咒術界盯上了。”

    在他沒穩定前,五條悟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吧。

    五條悟控訴的看著他,再次被無視。

    “這樣就只等生源了吧。”戚月白打了個哈欠:“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夏油杰挑眉:“你有急事嗎?”

    他還打算請戚月白細化一下學校的事呢。

    “今天周四,我要上學的。”戚月白掏出卡,說實話,他留下純粹是怕五條悟和夏油杰打急眼,以及和果戈里隔出安全時間,現在事解決了,天也快亮了,自然要離開:“順帶,今晚的出場費結一下。”

    ……上學?

    幾個詛咒師齊刷刷不可思議的看向黑發少年。

    接過菅田真奈美給的支票,看著上頭的零,戚月白舒服了:“話說,兩個妹妹讀的哪個高中?”

    夏油杰答:“在開城高中。”

    “那可是好學校啊,聽說每年考東大的人數都是第一。”戚月白有點驚訝,沒想到夏油杰還挺重視教育,雖然說休學就休學吧,但至少讀過。

    “她們還是要和同齡人接觸的。”夏油杰笑笑,并未多言。

    五條悟倒是朝這邊看過來。

    他早注意到夏油杰比之前瘦了許多,只是寬大的袈裟披在身上,很難發覺。恐怕是為了他的大義,這十年的衣食住行都和普通人生產的東西避開了吧。

    但沒限制過養女和手下們嗎?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

    *

    “五條老師,現在這時候離開學校真的好嗎?”禪院真希和狗卷棘、乙骨憂太坐在車的后排,熊貓因為占地面積太大被無情趕到副駕:“百鬼夜行快要開始了吧,還有為什么不找輔助監督來開車。”

    “嗯……這個保密。”五條悟看著輔助監督提供的‘如何開車’,兜里揣著五條家一個小時內準備好的駕駛證:“不過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熊貓,把手機收起來,不許告訴夜蛾校長。”

    熊貓熊軀一振,手忙腳亂把手機塞到屁股下面:“我明明是要系安全帶!”

    快速讀完手冊,五條悟踩下油門,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乙骨憂太隔著車窗,看向那個廢墟:“垃圾場?”

    熊貓扭頭看方才車子駛過的‘帳’,那是最普通的‘帳’,只有偽裝作用:“廢棄工地吧,這地方咒靈氣息好重。”

    “好啦,同學們,都下車。”

    五條悟閃現到車外,彎腰拉開兩道車門,然后直起身子鼓鼓掌:“接下來五條老師和大家講一下交換生的禮儀。”

    幾人異口同聲:“交換生?”

    “是的呢。”五條悟雙手合在一起,微笑:“為了老師能得到高薪兼職,辛苦各位了。”

    “你腦子終于燒壞了?”禪院真希因為太震驚脫口而出,她看看四周,是比東京校還偏僻荒涼的地方:“這里不是京都,而且哪有學校。”

    狗卷棘點頭附和:“鮭魚。”

    乙骨憂太因為實力比同級生強一些,立刻捕捉到遠處出現的人影。

    他瞪大眼:“夏油!”

    之前在東京校,宣布百鬼夜行時,幾個學生和他打過交道。

    “你又來干什么,悟。”夏油杰和他同時開口。

    “月白能技術入股,我也要。”五條悟嬉皮笑臉的上前,一把攬住夏油杰的肩膀:“學生很不好找吧,杰,你手下的人應該也不會教學,我把我的學生借給你,讓我也當校董!”

    被留在原地的東京校一年級:“……”

    禪院真希問:“首先,他口中的月白是咖啡廳那個和憂太一樣自帶特級咒靈的咒術師,對吧。”

    “對。”作為上次夏油杰的主要接觸目標,乙骨憂太是最能感受到他的強大的,少年愣愣看著與上次的冷漠截然不同,把夏油杰當拐杖的五條老師:“那么,如果月白和五條老師也加入了夏油……”

    熊貓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那就說明對方擁有三名以上特級。”

    “咒術界徹底完蛋了。”禪院真希說總結。

    狗卷棘:“鮭魚。”

    “那我們要怎么辦?”乙骨憂太懵了:“一起加入嗎?”

    “憂太大人,看你了。”熊貓按住乙骨憂太左邊肩膀:“如果你想反抗,我們就還有活路。”

    禪院真希的手拍在他右邊肩膀:“如果憂太大人也想叛變,那我們唯一的生路就是聽從安排了。”

    狗卷棘:“金槍魚蛋黃醬!”

    是很鄭重其事的語氣,將身家性命的托付的那種。

    乙骨憂太:“……”

    他,他來選擇嗎?

    五條悟把后面的對話聽了個全,很受傷的捂著心臟回望:“憂太、真希、熊貓、棘,你們竟然這么說我。”

    禪院真希無語:“……因為你的行為和拐賣沒有區別吧,五條老師。”

    一言不發就把人全部帶到昨天咒術界還在嚴陣以待,要毀滅世界的敵人面前,誰能淡定。

    甚至,她作為沒有咒力的天與咒縛,是最不受對方待見的。

    “誰說我招不到生。”

    夏油杰甩了幾次五條悟,沒甩開后,無奈讓他靠著,但對沒有學生這點,并不茍同,他朝后方揚揚下巴。

    “怎么可能。”五條悟壓根不信:“才過了兩個小時,你以為咒術師苗子是大白菜……惠?”

    淡定坐在咒靈身上靠近的黑發刺猬頭少年,好像是他那個養了十年的養子。

    “杰,這是明年要入學的新生!”五條悟炸了:“你從哪把他拐來的!”

    夏油杰挑眉:“他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學弟,自己跟著來的。”

    雖然來之前確實沒被告知目的,但顯然對他們的試用課程很滿意。

    “不可能!”五條悟痛心疾首:“惠,快告訴我,你選誰!”

    伏黑惠顯然也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五條悟,他愣了下,隨后無語:“……我初中還沒畢業。”

    入學,他自然會加入東京咒術高專,但那個笑起來很溫和的青年告訴他這并不沖突,就像高中生下學會去補課班一樣。

    聽完起因后,五條悟覺得很合理,所以他扒住夏油杰:“既然收了我的養子,那也要收我和我的學生哦!”

    夏油杰:“……”

    離得不遠的一年級們:“……”

    最后事情以夏油杰同意讓東京咒高的學生留下收場,并且后續,雙方都很滿意,尤其是一年級學生,頗有樂不思蜀的意味。

    五條悟喜提副校長職稱。

    “就是這樣,咒術界幾乎全員出動,但杰只在東京和京都放了各五十只四級雜魚,發動了‘百鬼夜行’,聽說是你出的主意,月白,夜蛾和樂巖寺的表情笑死人了。”他給戚月白打電話:“不過有一點,杰還是不喜歡真希,不過她被托付給米格爾了,也算不錯吧。”

    “讓吃點中藥調理一下吧。”戚月白靠在學校走廊的盡頭,把一只手給旁邊穿著制服的果戈里玩,難怪說歲月從不敗美人,二十多歲的人裝高中生毫無違和感:“要上課了,下次再說。”

    他現在忙死了,既要遠程指揮夏油杰辦校,又要復習高一和高二上學期落下的課程,還要輔導只讀過教堂掃盲班的果戈里,因為他也想一起考大學,抽空還要教他中文,鍛煉,實在沒精力聽五條悟的廢話。

    所有人里就他最閑了,把學生扔給夏油杰后,直接當起了甩手掌柜。

    答應的兩面宿儺和羂索的情報也沒給,問就是沒查到,嘖。

    “等等,中藥,吃什么中藥,你先說清楚啊,月白!”

    五條悟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界面,抓心撓肝的,他本來打算去盤星教看看的,立即決定改變目標到戚月白的學校去等他下課,剛要動,余光撇到正前方一個巍峨身影,立正了。

    “好巧啊,夜蛾老師。”

    *

    盤星教大樓的重建需要時間,因此,夏油杰用咒靈們在邊上建了個臨時危房。

    為什么說是危房……

    前教主,現校長的夏油杰看著菅田真奈美呈上的報告。

    關于練習上課的詛咒師和外借到的一年級學生們第三次把危房搞塌的事情,甚至他現在所在的,大概是校長辦公室的位置,也坍塌過兩次,現在的穩定全靠四個咒靈扒在墻角支撐。

    “……找個猴子的裝修隊吧。”夏油杰眼底帶著厚重青黑,從零開始比他想的更加繁瑣,各種章程都要他親自過問,再加上堅持自己清理廢墟,搞得心力憔悴:“還有昨天來面試的那個猴子,是叫沙織嗎,怎么樣。”

    在測試過手下的文學素養后,他很絕望的被戚月白一句‘術業有專攻’搞妥協了。

    找普通人老師,找還不行嗎!

    “曾經是文學社的編輯,有教師資格證,準備等開課后帶進來。”菅田真奈美匯報:“要告訴她咒術師的存在嗎?”

    “先別告訴了。”夏油杰嘆了口氣,拿起茶杯:“讓我想想……”

    抿了口溫度剛好的熱水,溫熱液體劃入喉嚨,給疲憊的神經帶來一絲撫慰。

    很快,身經百戰養成的直覺激起一絲危機預感,陌生又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脖子像生銹的機器人一樣僵硬抬起,入目的是突然出現,正襟危站在門口,做迎賓狀的五條悟。

    白發青年十五度鞠躬:“恭迎夜蛾校長。”

    夏油杰:“……”

    菅田真奈美皺眉:“夏油大人……”

    “你下去吧,這里我來應對。”

    夏油杰淡然又喝了口水,一派鎮靜自若的模樣,看著菅田真奈美離開后,手腕一翻,將杯子自然倒扣在桌上,緊接被流出的熱水澆了一身,彈射起身,絕望看向熬夜弄出的各種文件浸泡在水中。

    他在干什么啊……

    “哈哈哈哈!”五條悟毫不留情嘲笑。

    后面進來的人是東京咒術高專的現任校長,也是十年前,兩人還在咒術高專讀書時的老師。

    古銅色皮膚,國字臉,看起來就是嚴肅的正道中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也多是干脆利落的拳頭,算兩人少年時期共同懼怕敬重過的長輩。

    夜蛾正道站在門口,看了眼袈裟上淅淅瀝瀝往下滴水的夏油杰,神色復雜。

    “好……好久不見了,夜蛾,你怎么變的這么老了。”

    夏油杰用咒力擰干水漬,又一甩袖袍坐回整個房間的主位,讓自己看起來更威嚴一些。

    這里是他的學校,是他的主場,怎么可以……

    然后又坐了一屁股水,是杯子打翻時從桌上流到辦公桌上積攢的水洼。

    起也不是,坐著也不對。

    五條悟笑的更猖狂,很欠的撩起自己干燥的衣擺,轉著圈挑釁:“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先挨了一拳,安靜了。

    夜蛾正道看著自己曾經最得意的兩個學生,嘆了口氣,沒說話,而是讓開門口的身位。

    “進來吧。”

    “杰,好久不見,現在發達了,不會也要叫我家入了吧。”

    一道帶著沙啞的煙嗓女音從門口響起,夏油杰衣袖下攥拳的手更緊。

    穿著白色大褂,眼底青黑,眸底有倦意和頹廢的栗色披發女人站在門口,她面上帶著笑,伸出一只手打了個招呼。

    “硝子,你也來了啊。”夏油杰松開拳,抬手處理掉所有水,釋然一笑:“我就知道悟這混蛋從來不靠譜。”

    “和我沒關系啊!”五條悟為自己辯解:“夜蛾……老師的咒骸有多防不勝防你是知道的,是他偷聽我和月白打電話啊!”

    夏油杰白他一眼。

    他不是傻子,當年和他一起被夜蛾攆狗一樣揍的滿頭包的五條悟,和現在的五條悟是一個概念嗎?

    不過也好,一直提在心口的那口氣……

    “請坐吧,不請自來的客人,沒有茶水招待。”

    “沒關系,我帶了。”家入硝子拎起另一只手上的塑料袋,透過可以看見里面裝的易拉罐:“因為知道你也不靠譜。”

    夏油杰打開一看,無語:“果然是啤酒,還在抽煙嗎,硝子,如果不是反轉術式,十年應該夠你肺黑掉了。”

    “不喜歡就把地上泡過你**的水撿起來喝。”家入硝子順口指揮五條悟出去找幾個凳子,把塑料袋里的啤酒拿出來,擺在被水泡的皺巴巴的文件上:“悟說你變得刻薄了我還不信,現在看果然是本性暴露。”

    她這兩個同期啊,一個明著人渣,一個暗著人渣。

    現在全變成明渣了。

    后面的夜蛾正道:“……”

    為什么在學校成熟穩重的硝子也變成這樣了。

    拳頭硬了。

    *

    重返校園的第六天,戚月白發現不對勁,很不對勁。

    倒不是兩面宿儺、羂索、橫濱、酒組織這樣的外在因素,而是殺人案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下學走在路上聽說巷子里有人死了,看到警察收隊,和果戈里在飯店吃個飯聽前臺說剛才有人死了不營業,警察剛走,安安靜靜在家復習,警察來敲了幾次門門,說他左鄰右舍都死了,取個證。

    他記得他的術式會吸引咒靈,為什么升級一遭,變成吸引死鬼了?

    “絕對頭發問題。”戚月白在看到熟悉警車屁股時,轉身抓住果戈里的辮子,抬起來,認真看著青年的眼睛推測:“我明白了,科利亞,你是白發,我是黑發,我們走在一起就是黑白無常啊!”

    果戈里不明所以,試探道:“那我去染個色?”

    “不,不要。”戚月白堅決:“還是死著吧,反正又不死我跟前。”

    果戈里不會嫌棄他,他就不一定了。

    頭發,是共同財產!

    “對了,科利亞,毛利同學說下個周要分科,你想學文科還是理科?”

    “文科,因為月白君也選文科吧?”

    “因為我不想學地學和物理。”戚月白含淚:“但文科的經濟、社會也好要命,而且也要學數學。”

    為什么教材不能用人教版、魯教版、蘇教版、北師版、粵教版、浙科版、湘教版。

    好歹是中文,有異曲同工之妙。

    唯獨數學!

    他錯了,他剛重生的時候為什么會覺得數學還好,分明是最要命的東西!

    戚月白恨不得五條悟馬上告訴他兩面宿儺的消息,然后休學去打,也不想再接觸那些會跳舞的數字了!

    他一個畢業生到底為什么要重新高考啊!

    而且他咨詢了老師,如果想考國內的學校,哦,對現在的他來說是留學,需要準備不少東西。

    不過硬件要求努力一下可以克服,克服不了的是通過留學手段入境要申請三年的居住簽,當地大使館還要進行很嚴格的背景調查。

    估計也是為了攔截咒術師和異能者設立的網。

    戚月白是真心虛啊。

    他在橫濱那段日子初出茅廬,自以為行動隱蔽,實際上跟個漏勺似的。

    少年下意識摸了摸兜里的手機,和媽媽分別時,他請她將他是現任‘藍方威士忌’的事告訴上面,不過至今為止,除了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她發的平安二字外,杳無音信。

    是出了意外,還是……

    “啊,說起來,陀思昨天聯系我了。”果戈里突然開口:“不過當時月白君已經睡了,我就沒打擾你。”

    戚月白一愣:“他怎么說?”

    “說馬上把在游樂園告訴他咒物位置的人情報給過來,還問月白君有沒有興趣加入天人五衰。”

    “……聽起來好可疑。”

    “百分百。”果戈里把手機遞給戚月白:“大概是想到了能安全掌控你的辦法吧。”

    戚月白一看,發現屏幕最上還是果戈里發的那條‘我不做小丑了’。

    以及費奧多爾下面的輪回,內容和果戈里說的差不多,大體是無視了他的辭職通知,反誠邀戚月白加入,共謀除異能者大業。

    剛碰到手機,那個界面便又‘嗡’的一聲。

    費奧多爾發來了新的消息,那是一個地址。

    「情報在這里」

    戚月白瞳孔一縮,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出和貝爾摩德聯系的頁面,持之以恒的約了一個周后,對方終于同意了約會,定的地點和費奧多爾提供的一樣。

    一轉頭,果戈里手中多出個掰斷的攝像頭。

    “是對面那家餐館的。”他順手把攝像頭扔掉,因為這顯然是被費奧多爾黑掉的,沒有任何價值:“陀思在監視我們。”

    終于開始了。

    來自魔人的報復。

    第82章

    被男明星和女明星選中的地點是一家口碑很好的新興意大利融合菜餐廳——戚月白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貝爾摩德竟然是美國知名女星克里斯.溫亞德。

    這邊稍正式一點的餐廳都會使用預約制,以至于很多時候形容一家餐廳如何,形容詞是:需要提前幾個月預約。

    然而真正高檔的餐廳, 通常還要多個熟客介紹制。

    也就是老客帶新客,必須有介紹信+提前預約, 否則絕不接待。

    貝爾摩德選定的地點便是后者,據說是提前一年預約都很難約到的絕佳美味。

    這不嘗嘗咸淡, 怕是午夜夢回都要坐起來罵自己一句。

    但重點是座位有限, 需要提前備食材, 不支持帶人蹭飯。

    所以請求加座失敗的戚月白試圖請她易容成男性, 最好顏值欠缺一點。

    貝爾摩德:……

    她很溫柔的告訴戚月白, 愛來來,不來滾。

    所以戚月白還沒敢告訴果戈里他即將要丟下他去和一個漂亮大姐姐炫飯的事,沒想到費奧多爾給他放了個大的。

    同一天, 同一家餐廳,一個人,四個位置,兩個約會對象。

    雖然并不是, 但實在有點:‘談戀愛不敢告訴男朋友怎么辦’的困擾。

    求今晚平安吃兩家飯教程。

    果戈里渾然不知,這傻孩子還挺高興的。

    “我們可以去約會了,月白君!”

    這些天他們基本上是學校公寓兩點一線,每天除了學習學習還是學習,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去普通餐館吃個飯, 去一家死一個, 還都死的可勤快,警察前腳結案收隊餐館閉店,他們后腳趕上。

    兩人只能面面相覷換一家就餐, 結果隊排的老長。

    戚月白:“……回家吧。”

    好消息是果戈里的飯做的不錯,四舍五入能算下館子。

    牛肉土豆甜菜根熬煮的羅宋湯、搭配魚子醬和芝士的俄式薄煎餅、沙拉、烤肉。

    雖然在戚月白眼里就是亂燉、烙餅、拌涼菜和燒烤,所以在連吃三頓大概摸清俄羅斯的全部食譜之后,他把果戈里趕出了廚房。盡管從未成功過。

    在果戈里的幫助下,一頓半個小時內能做完的雙人餐只要一小時就能完成了。

    然后戚月白就會思考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哦,還是他的鍋。

    時間拉回在盤星教和詛咒師們度過一起慶祝果戈里奪得頭發最多冠軍的那個通宵,戚月白無縫銜接去上學,反正他是特級,一晚不睡猝死不了,但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下午。

    昨天剛被教職工叉出去的果戈里又轉學回來了。

    甚至連衣服都沒換,校長親自相送,大披風魔術帽條紋褲,蹦蹦跳跳的頂著國語女老師的死亡凝視,再次和因為他被除學籍搬回戚月白旁邊座位的齋藤同學拿三萬元換了座。

    前后賺了六萬的齋藤同學成為最大贏家。

    關鍵轉折在放學后。

    “你跟著我干什么,科利亞。”

    “回月白君家啊。”

    “你沒家嗎?”

    “沒有。”

    “……”良心一痛,就莫名其妙的開始了同居。

    好在戚月白及時約法三章,在為先祖解咒前,除非他死!禁止更近一步!

    先祖平時是很沒存在感,最大的愛好就是在領域里睡覺或回憶過去,但偶爾會出來,萬一他想了不該想的東西……

    不要虐待老人!

    果戈里聽完,很無辜的一歪頭:可是很難受欸,我不亂碰月白君,月白君可以幫我嗎。

    他不介意被看的。

    “……我還是未成年,人渣。”

    他什么都沒干,穿戴整齊,言語健康過審,做飯刷碗看書復習,反倒這家伙,不知在哪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吃完飯就去洗澡,裸//著水淋淋的上身,圍著個浴巾坐在他床上滾來滾去。

    果戈里呼吸急促,顯然更興奮了。

    戚月白:“……”

    一步錯,步步錯。

    要不是戚月白想到了拉這小子一起學習的好辦法,情況估計要糟。

    血氣方剛忍得難受的,又不止一個人。

    “月白君?”果戈里突然湊近,費解的盯著他:“你在想什么。”

    戚月白回神,輕咳一聲,眼神亂飄:“是啊,真期待……科利亞。”

    果戈里篤定道:“你有事瞞著我,月白君。”

    “……”戚月白強詞奪理:“費奧多爾找你的事,你不也沒第一時間告訴我嗎!”

    “可是,是月白君讓我在你忙的時候不要說和學習無關的事的吧,早上你要起床練拳,早餐的時候給盤星教做電話指導,路上背單詞,到了學校要上課,課間還要復習。”果戈里無辜且幽怨:“我明明很聽話啊。”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戚月白捂住耳朵,撒腿就跑。

    決定了,和貝爾摩德裝偶遇!

    女明星演技一定很好!

    果戈里瞇起眼,越來越好奇戚月白在搞什么了,正要用異能追上去,余光突然瞥到對面樓房下方的投影。

    一個咧嘴大笑的老鼠簡筆畫。

    以及下方的俄語問句:「真的滿意嗎」

    他頓了下,那投影便消失不見,只剩潔白的墻面,似乎什么都沒發生過。

    “……”

    “科利亞,干什么呢。”

    跑了幾步發現青年沒如往常那般追上來抱住他打鬧的戚月白轉身,倒著后退幾步,原地站定,微風輕輕拂動發絲,在臉頰邊掃過,唇角噙著淺笑,如春日暖陽,直直落入心底。

    果戈里輕哼一聲,抱胸把頭扭到一邊。

    戚月白驚訝:“生氣了?”

    他像見到什么稀奇事,幾步走回來,圍著果戈里轉了一圈:“真生氣了?”

    果戈里不語,只學他先前的模樣微笑,任少年自己越來越慌,最后抱住他的胳膊,服了軟。

    “好啦,我錯了,科利亞。”

    最容易害羞的含蓄的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墊腳在他眼下疤痕處輕輕落下一吻。

    純凈如湖水的眼眸中含著明亮溫和的笑,聲音輕柔:“原諒我好不好,其實也沒什么啦,就是很巧,我今晚也被人約見在那個餐館……”

    他如同他承諾的改變,妥協,以獨一無二的愛意包容他。

    引領他進入光明的,美好的,幸福生活。

    這樣的現狀,是他所滿意的嗎?

    *

    餐廳位于一條靜謐的小巷中,外觀簡約,乍一看像個提供簡餐的咖啡館。

    但服務人員早準備在門口,拉開,便展現精雕細琢的藝術殿堂。

    穿過歐式裝修的走廊,開放式廚房正對大堂僅有的三張桌子,他們是第一批到達的客人。

    其中兩張屬于今晚的戚月白。

    這么想還怪對不住花中介費都約不上的其他食客的。

    但問題不大。

    戚月白沒換衣服,果戈里倒不知從哪弄了件西裝,他總能和變魔術一樣弄來很多東西,手法也五花八門,例如轉學時的校長護送,就是他用校長的臟事威脅來的。

    “這是早定制好的吧?”戚月白打量著坐在對面的青年。

    剪裁精良,肩部線條流暢筆挺,胸膛的輪廓即便在西裝襯衫的層層包裹下也隱約顯現出,坐下時,佩戴著貼膚紅色手套的手慢條斯理的解開下擺的扣子,露出精瘦的腰身。

    還噴了香水,甜香和果香混合,夾雜著小豆蔻和琥珀深沉的香調。

    “猜對了,月白君。”果戈里仿佛知道自己今晚很帥,笑容適度,細長的眸子映出少年的影子,看上去還真像個優雅沉穩的紳士:“那么接下來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什么——”

    “是在期待更多驚喜!”

    他抬手在桌面的空處一滑,十幾張紙牌成半扇形展開,輕巧一收。

    紙牌收攏成集,捏住牌的下半部分,隨后紙牌便在修長的手指間飛速穿梭,從掌心到手背,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紙片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牌也在舞動中越來越多,最后呈現出一副嶄新撲克的量。

    在戚月白驚艷的目光下,他手腕一甩,像捏不住似的一滑,紙牌如雪花般紛紛揚揚的飄落。

    “先生,這里……”無意看到這邊的服務人員話還沒說完,白發青年的雙手如幻影般迅速移動,不斷接住下落的紙牌,眨眼間便又將一副牌完整的匯聚在一起,穩穩落在桌上。

    “怎么了嗎?”果戈里無辜的看向服務人員。

    服務人員尷尬一笑,道歉后退開了。

    “你真是。”戚月白無奈彎起眸子:“別欺負人家啊。”

    “誰讓月白君先不打算帶我的,如果不是陀思,今晚他就該躺在倉庫里了。”

    “……真的錯了,科利亞。”下次還敢,吃飯嘛,不丟人。

    果戈里輕哼一聲,手在牌堆上一拍,紙牌消失,只剩夾在指間的一張,稍一晃,便成了一只玫瑰。

    在戚月白準備伸手去接時,他收回手,在桌下一晃,轉瞬變成一大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玫瑰紅的奪目,花邊層層疊疊,花瓣上撒了一層金粉,在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哇!”戚月白真情實意的鼓掌:“好棒的魔術,科利亞。”

    果戈里卻不打算把花直接給他,抱在懷里,身體微微前傾:“我猜的對嗎?”

    戚月白只能尬笑:“對,當然對,今晚很帥氣,科利亞。”

    他能說一開始只覺得有種看到熟人裝正經的搞笑嗎。

    strong的小孔雀。

    果戈里鼓起一邊腮幫子:“又猜錯了。”

    “真沒錯,我很期待。”戚月白無奈:“這么喜歡猜,不如猜猜我給你準備了什么?”

    果戈里一愣:“我的禮物?”

    “當然了。”戚月白稍向后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姿態輕松:“你都說了今天是約會,約會怎么好空手來。”

    果戈里猜:“手表。”

    “不對。”

    “習題集?”

    “……那是日常禮物。”

    “月白君今晚打算和我**!”

    “收一收欲求不滿的嘴臉,國語課滿分了嗎。”戚月白那副風輕云淡的大佬臉擺不下去了,他嘆了口氣,揭曉謎底:“低頭。”

    果戈里照做,卻發現除了那束他準備的玫瑰,懷中并沒有多出什么。

    剛要問,最中間的玫瑰花一層層綻開,露出中間一抹鵝黃,卻并非花蕊,而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黃鉆。

    如一輪璀璨的小太陽,顏色鮮艷純粹,沒有一絲雜色,每個微小的切面都打磨的無比漂亮,反射出絢爛火彩。

    金色的瞳急劇擴張,驚喜如同絢爛煙火盛放,明亮的光芒滿溢而出。

    “費了我不少心思才拿到,喜歡嗎,科利亞。”雖然大多是為了瞞過這小子才費心思。戚月白笑道:“魔術嘛,我也是會的。”

    托澀澤龍彥寶石按麻袋送的福,戚月白對這種昂貴物已經有點免疫了,以至于他在看到中原中也送來的寶石圖集時,直接相中了其中最貴的一顆——戚月白買了這么多年黃鉆,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買到刺客。

    選都選了,只能含淚付款。

    好在能看到果戈里這幅價值百億的樣子,血賺。

    第83章

    “科利亞……”戚月白欲言又止:“我很高興你喜歡這份禮物, 但或許你可以等等。”

    果戈里聞言仰起頭,那顆從玫瑰中拿出的黃鉆像恒星一般掛在他的耳朵上,不, 是懸空,鉆石正小幅度的上下抖動著, 是因為他將手伸到西裝外套里,不停用空間異能將它拋起來, 讓它在沒有支點的情況下可以像鳥一樣懸停。

    因此, 以戚月白的角度來看, 便是他的胳膊放在桌下詭異的聳動。

    “……”

    他知道這樣不太好, 但人是管不住腦子的。

    “不好看嗎?”

    果戈里完美誤解少年的一言難盡, 那顆黃鉆立刻在空中拐了個拋物線,出現在眉下。

    圓鉆替代了平日被撲克遮住的右眼,純潔的白與藍橙交織, 折射出言語無法形容的極彩光暈。

    “這樣呢,月白君?”

    “……”

    不是視覺錯位,果戈里真將那顆鉆石真的嵌進了眼眶,從眼瞼緩緩流下兩道血淚。

    他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露出的銀色瞳子一眨不眨盯著戚月白,唇角掛著燦爛的笑,似乎在等待夸贊。

    “……你把眼球弄哪去了,科利亞。”

    雖然戚月白更傾向將這顆黃鉆做成項鏈戒指一類,但禮物送出去, 支配權就在收禮者手中了, 他都做好果戈里拿這價值連城的玩意打水漂的準備了,但現在看來,準備還是做少了。

    他剛才多這個嘴干啥, 讓孩子玩唄……

    果戈里把放在桌下的胳膊拿上桌,張開,一只圓溜溜的眼睛躺在掌心,瞳孔正對戚月白,下一秒,那顆黃鉆也出現在手心,沾著血,和金色的虹膜躺在一起。

    首先,愛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其次,死魚眼里閃著詭異的光。

    “塞回去。”

    戚月白頭疼,他記得果戈里的異能是以外套為基點,在周身三十米隨意開空間落點,所以這小子抱著個腦袋胳膊腿都很正常,因為那都是突出身體的部位,但眼球內臟這種嵌在身體里的東西要單拿出來……

    那是給生摳下了了。

    虎逼崽子。

    果戈里頂著血淋淋的眼眶委屈的‘噢’了聲,老實把眼球按了回去。

    他還挺失落,垂頭喪氣的:“對不起,我只是覺得月白君會喜歡我和這顆寶石待在一起。”

    戀愛手冊上寫,送的禮物被重視,送禮的人會比收到禮物的一方更高興。

    他有好好背的。

    有幸看過同一份手冊的戚月白:“……”

    他嘆口氣,用反轉術式給他治好:“你揣兜里我也開心。”

    隨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青年臉頰,抽紙將眼下沾到的血漬擦凈,得虧今晚這頓飯是西式,桌上有提前備洗手的檸檬水,不然還得麻煩服務人員端水來。血可沒法干擦。

    到時候怎么解釋?說這小子紅菜湯喝多了眼淚染色?

    收拾干凈果戈里,戚月白抬手遮住鏡像的左眼,指節彎曲,做出‘抓’的手勢。

    “還是說,科利亞,你覺得未來送我一顆紅寶石,我也必須把它嵌在身上才能證明愛你?”

    果戈里陀螺似的搖頭,把他手按下來,小心翼翼抬眼:“但是月白君想要寶石的話,我現在買不起。”

    他上次說要將未來交給戚月白支配,對方也答應了這點。

    可事態并為如他所愿的,被豢養成對方的籠中雀,相反,少年相當寬容。

    他放任他的自由,尊重他的想法,理解放縱他的瘋狂,任何輕重的試探都會被一笑了之。

    他分明討厭黑暗世界的一切,殺人、盜竊、欺詐、脅迫、暴力,自己也恪守遠離,卻并未明言限制他的任何行為,只是說:唯獨一點,你進監獄我是不可能去探監的,科利亞。

    “只是比喻。”戚月白失笑:“你送石頭給我我也喜歡。”

    果戈里知道,他就算去珠寶店或惡人的口袋偷一顆少年也不會拒絕,但那寶石只有來自來路正的錢財,他才會將真正微笑著將它戴在手上、脖頸,而不是如他擁有的許多珠寶黃金一樣,被堆在抽屜里。

    他不想見到那雙眸子中浮現失望的情緒,光是想想,都讓人害怕到渾身發顫。

    因此只能約束自己,將自己變成少年會溫柔滿意的模樣。

    心甘情愿拿起刀將自己割的鮮血淋漓,驀回望,卻怨恨不了任何人。

    細水長流,絲綢纏身,落入泥沼,無論如何掙扎痛苦,最終能體驗到的也只有無能為力。

    被關在籠中的鳥雀尚有窺見藍天掙脫鋼鐵的機會,但自愿留在人類身側,被馴化而蛻化了羽翼的鳥兒該如何高飛?

    果戈里想要的才不是這樣,但無論如何去吵,少年也只會溫柔笑笑,回應:我這不是在支配你嗎?

    簡直,太狡猾了。

    白發青年隨手撒下一把白石子,鬧脾氣似的弄的滿桌都是。

    戚月白扯扯嘴角,無奈收拾干凈,連帶擦血的紙一起丟入水盆,看了眼身后空著的兩張桌子。

    “還有十分鐘要開餐了,其他人怎么還沒來?”

    大概是作為咒靈受肉的原因,尋常咒術師需要用咒力強化感官才能做到的事,對他而言如吃飯喝水,例如能明確感知到周圍含有咒力的物體——包括人類與咒物、咒具在內的數量。

    整個店鋪連門后的廚師和服務人員,一共五名普通人。

    果戈里大膽猜測:“陀思為了對付月白君,把其他客人都殺掉了?”

    “沒有意義吧。”戚月白挑眉:“留著普通人才更好對付我。”

    他和果戈里的初遇,這小子就懂得拿工藤新一他們威脅他,沒道理在他口中聰明的像妖怪似的費奧多爾不知道。

    “那就是遲到了。”果戈里托腮:“她不來更好,這樣月白君一整晚都只能和我待在一起了。”

    戚月白無語:“……說的和你晚上去客房睡覺一樣。”

    還好現在冬天,這邊又沒有集中供暖,他才能接受果戈里這個舊抱枕的投懷送抱。

    以至于每天一睜眼想起晚上夢見的八爪魚纏繞時,戚月白都在期待夏天把這家伙踹出去。

    “那是兩碼事!”果戈里雙手拍在桌上,身體前傾:“我指的是晚餐!”

    “可我能吃兩份欸。”戚月白搖搖欲墜的良心全靠這點支撐。

    擁有兩個席位=在一口一道菜的餐廳擁有雙倍快樂。

    果戈里只能坐回去:“好吧。”

    他又開始擺弄自己的新玩具,琢磨如何將處理這小東西。

    戚月白閑的無聊開始建議:“你要不喜歡傳統的,我推薦偏門。”

    果戈里洗耳恭聽。

    “弄成碎鉆,搞個美瞳、牙套,嵌在衣服上,雖然有點扎得慌……還可以中間磨洞,搞個純鉆石戒指出來,不過這顆好像有點小……”

    聊天的間隙,今夜的其他客人終于來了。

    “小茶野同學,尼古萊同學,你們也約到這家餐廳啦,好巧哦?”

    鈴木園子提著包,身上是帝丹高中的藍色制服,身旁站著同樣沒換常服的毛利蘭,還有個很久沒見的小孩。

    一身小西裝,有模有樣的系著紅色領結,雙手插兜,看起來很臭屁。

    他原本仰著頭在和毛利蘭說什么,聽到鈴木園子驚訝的聲音,唰的一下扭頭,瞳孔一縮。

    “小……”話語哽在喉頭,只發出破碎的聲音。

    游樂園事件大概一周之后,工藤新一請求毛利蘭帶他去高中部,本想和小茶野月白說說他救下宮野明美的事情,誰知走出來的人,根本不是小茶野月白!

    憤怒之下,他跟蹤了那個占了小茶野月白身體的怪物。

    難以形容被祂掃過的感覺,雖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善意,仿佛滿街的人類在祂眼中連塵土都不如,只要心念一動就能隨意抹除。

    “工藤新一?”祂的聲音淺淡,聽起來有點‘怎么又有人找’的不耐:“別來煩我。”

    因為那句話被趕來找他的毛利蘭聽到,他只能把無辜的小蘭卷入黑衣組織的危險……

    工藤新一攥緊拳,他當時想起小茶野月白告訴過他:這世界上有些有特殊能力的人,不過數量很少,還有專門的政府部門管控,便一直按耐不動,在知道安室透身份后去問他,結果還沒描述完就被告知離那個人遠一點。

    “千萬別去招惹他。”公安警察面色嚴肅:“被那種人殺死大概率是白死。”

    異能者和咒術師這種特權人群,前者大多有灰色機構保護,軍警部門很難找到線索,就算沒有,也可能被招安提高權重,躲過懲罰,后者更有獨立于法律之外的審判體系,做手腳輕輕松松。

    “柯南,怎么了?”身旁的毛利蘭和戚月白等人打了招呼,低頭看見工藤新一直勾勾盯著戚月白,眨眨眼:“這是上次帶你去高中部見到的小茶野哥哥,不記得了嗎,他邊上是尼古萊哥哥,你應該沒見過吧。”

    工藤新一摸摸腦袋,訕笑:“當然……當然記得!”

    他慌亂收回視線,看向大廳的桌子,驚訝發現竟然只有三張,且每張桌子邊只有兩把椅子。

    “園子姐姐,這是怎么回事?”

    鈴木園子也發現了不對,拿出手機翻看預約信息:“沒錯啊,我約到的就是三個位置,難道出問題了嗎,我就說這種店鋪近期的名額怎么這么容易約到,可惡。”

    趁著鈴木園子忙碌,工藤新一趕緊把毛利蘭拽到一邊,低聲開口:“小蘭,尼古萊不是退學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為了配合他現在的身高,毛利蘭只能蹲下。

    看了眼變成可愛小學生的竹馬,她心情好笑又復雜,但很快被工藤新一的話吸引,回答。

    “他已經轉學回來快一個周了吧,說起來小茶野同學告訴班上同學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好浪漫哦,你呢,大偵探,打算什么時候和我爸爸坦白?”

    工藤新一眼神亂飄,但坦白不可以,除了意外暴露的身份,他甚至不敢告訴毛利蘭小茶野身體換人的事情,只能結結巴巴開口:“總之,總之小蘭你離小茶野遠一點,不然……不然我會吃醋,你答應過我的!”

    戚月白挑眉,難怪工藤新一剛才看他那個反應,合著知道先祖不是他了。

    不過他就說費奧多爾怎么這么好心,送個情報還搭倆座位,合著空手套白狼,預約不上自己加的單。

    這時門口正好又走來四個客人,印證了他的想法。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金發女人,是貝爾摩德,后面是三個年輕人。

    貝爾摩德視線掃過已經有伴,且桌上放了一大束玫瑰的戚月白,嘴角抽了抽。

    她還以為這小子在開玩笑,結果真的帶人和她一起約會。

    讓那些豪擲千金也想請她一聚的人怎么想。

    如此不解風情,真不愧是琴酒帶在身邊,和繼承了那個女人代號的孩子……

    鈴木園子看著那張風情萬種的臉,湊到毛利蘭身邊小聲開口:“我們該不會遇到美國那個明星克里斯.溫亞德了吧。”

    毛利蘭看著那個熟悉的女人:“好像莎朗小姐。”

    鈴木園子一愣:“什么,小蘭,你認識莎朗,她也是大明星欸?”

    “以前見過一次。”毛利蘭回答:“應該只是長得像吧,畢竟是美國的明星。”

    工藤新一看見貝爾摩德,原本就不大好的臉色更凝重。

    怪物和黑衣組織加在一起,他該怎么為小茶野同學報仇……

    那組年輕人看到店里站著這么多人,愣住了,其中唯一的女生和鈴木園子一樣拿出手機看預約信息。

    門口迎客的服務人員急匆匆趕來:“抱歉,客人們,剛才核實過了,是預約出了問題。”

    那三個年輕人中個頭最高的男人很急躁的開口:“那是你們的失誤吧,為什么要我們來承擔。”

    “太田,人家還什么都沒說。”女生皺眉:“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無禮。”

    “本來就是啊!”叫太田的男子大聲反駁道:“這家餐廳可是出了名的限制名額,一天只準備六個人的餐食,現在有九個人約到,就說明有三個肯定吃不上,我們來的最晚欸,你說對不對,野村。”

    野村被夾在中間,只能訕笑:“這個……清水,太田,你們都先冷靜一下,先看看服務生小姐怎么說吧。”

    服務生小姐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點點頭:“主廚先生已經派人去取食材了,今晚一定會讓大家都吃到,請一定放心。”

    鈴木園子等人松了口氣:“太好了。”

    “但桌子只有三張,所以……”服務生小姐看向沒有帶伴的貝爾摩德,她約的也是兩人:“需要兩家人拼桌。”

    但店里的桌子本身就是為雙人設計,并不大,坐四個人體感肯定會很不好。

    “沒關系,我的約會對象把我丟下了,我今晚是一個人。”貝爾摩德雙手環胸,徑直走向戚月白:“就和這兩位小哥一起坐好了。”說話時,刻意加重某些音。

    戚月白心虛轉移視線,看向同樣表情陰陽怪氣的果戈里:“那個……科利亞,你搬凳子到我這來吧。”

    果戈里:)

    太田眼睛一亮:“這位小姐,你可以來我們這桌。”

    工藤新一也迅速舉手:“大姐姐,要不要來我們這邊,小蘭姐姐和園子姐姐都是大姐姐的粉絲哦!”

    “不用了,三個人一桌比較公平。”貝爾摩德頭也不回的擺擺手,指揮男性服務生把加來的椅子放到戚月白身邊的位置。

    戚月白:“……”

    他噌的一下站起來,帶著自己的椅子挪到果戈里邊上,很細節的讓果戈里和貝爾摩德面對面。

    雖然也不對勁,但總比剛才對勁。

    “不想和我坐在一起嗎,小弟弟?”貝爾摩德扶著椅背,似笑非笑看著連余光都不敢落她身上的戚月白,黑色皮衣勾勒出完美曲線的傲人身材,語調悠長:“真讓人傷心,是我不夠漂亮嗎。”

    戚月白求求她閉嘴吧。

    光知道這事果戈里都行為失常和他生氣了,還現場拱火!

    這回家還有完?

    少年輕輕呼出一口氣,抓住旁邊果戈里的手,手指沒入對方指縫,交疊牽著放到桌上,與女人對視:“因為我已經撿到了最大、最漂亮、最喜歡的貝殼,因此別的貝殼再獨特,我也不會再去海灘。”

    聲音不算大,但足夠堅定清晰,整個大廳的人都能聽到。

    他在心里給自己點了個贊。

    太完美了,到時候和媽媽攤牌就這么說!

    果戈里視線落在戚月□□致的側顏和主動交握的手,心尖猛得一顫,短暫怔愣后,歡快的叫一聲,用空余的手轉身緊緊抱住少年,腦袋在他肩頭蹭啊蹭,大聲宣布。

    “我也最喜歡月白君了!”

    “公共場合小點聲。”戚月白去捂他嘴,然后對其他客人道歉:“對不起啊。”

    看著對面兩個鮮活的年輕人,貝爾摩德微微一愣,隨后露出個無奈的笑容:“抱歉啊,我開玩笑的。”

    “沒關系。”

    戚月白暗自松了口氣,余光撇到工藤新一怪異的目光,懵了一瞬,隨后發現兩張桌子之間隔的太近了。

    大概是為了讓大廳中的客人能在最佳角度觀看開放式廚房中廚師的動作,三張桌子以等邊三角形擺放,前兩個平行在前,后一張稍后錯開,但離得都不算遠。

    這種設計,似乎也有讓客人不要閑談,專心品味美食的意思。

    顧客就是上帝,但霓虹做飯的是仙人是吧……

    戚月白瞟了眼貝爾摩德,意識到她今晚就沒打算和他聊他想知道的東西。

    那還答應邀約,目的就是想從他這套東西了。

    “毛利同學,鈴木同學。”少年突然開口:“要不要把桌子拼到一起,正好遇到了。”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因為最近,她們和小茶野月白的交集變成點頭之交,但也沒有交惡,于是爽快答應了。

    貝爾摩德無奈搖搖頭,沒有阻攔戚月白的舉動。

    反正她今晚答應見面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管事管煩了,放松而已。

    戚月白給出的方案很好用,或者說好用過頭了。

    在琴酒‘生病’的情況下,她用那些方案迅速接手了日本區的成員和業務,只要偶爾出手震懾,公布‘末位淘汰制’的情況,就在短期內讓財政收入和成員的任務完成率飛速增長,boss贊不絕口。

    貝爾摩德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這一方案的弊端是會讓成員離心,更恐懼厭惡組織的存在,但那又如何。

    加入組織的本身也沒幾個是自愿,威逼利誘罷了。

    與先前的區別也有,少了個能敏銳察覺到叛徒存在,高效殺死老鼠的琴酒。

    但反正是boss拍板讓她架空琴酒的,不是嗎?

    因為預約混亂臨時增加食客的原因,開餐時間推遲,大概十分鐘后,主廚和一直等在外面的幫廚姍姍來遲。

    而這邊,大概是這家店史無前例的拼桌方式,坐了六個人的超級大桌已經進展到貝爾摩德自曝完自己就是美國那位知名女明星,和毛利蘭與鈴木園子歡快聊上了。

    她談吐優雅,見多識廣,惹的兩個女高中生連連驚嘆,連總暗戳戳盯著戚月白,試圖和他搭話的工藤新一都被吸引。

    主廚開門前不久,話題剛好引到戚月白和果戈里身上。

    因為一桌六個人,只有他倆沒去過美國。

    戚月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讓我們說對美國的印象嗎?”

    貝爾摩德點頭:“對。”

    果戈里幽幽開口:“我是俄羅斯人。”

    “……”貝爾摩德表情肉眼可見的僵硬兩秒,轉頭看戚月白:“那么你呢,小茶野?”

    戚月白還想掙扎一下,畢竟他今天心情好,不想攻擊性那么強。

    然而工藤新一抓住機會,奶聲奶氣的開口:“小茶野哥哥,你就說吧,我想知道。”

    “……”戚月白一言難盡的盯著工藤新一。

    毛利蘭輕咳一聲,用手背遮住憋笑的表情,鈴木園子倒看了眼柯南,嘟囔道:“這小鬼怎么越來越愛撒嬌了。”

    工藤新一老臉一紅。

    雖然小茶野回來了是件好事,但他突然想起,這一桌人,只有園子和尼古萊不知道……

    哦,從白發青年冷冽剜過來的目光中好像能判斷出他也知道。

    一想到自己剛才干了什么,某個高中生偵探頭皮發麻。

    戚月白嘆了口氣,決定正常發揮。

    “好吧,對美國的印象嘛……畢竟我也沒去過,所以只能說些刻板印象,大概是個很自由奔放的國度吧,有很多不太相干的東西能聯系到一起,比如飛機和大樓、火災和零元購、兒童款步//槍和小學*什么的,當然如果不準確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沒去過。”

    貝爾摩德:?

    工藤新一:?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反應了一會,聽懂了什么意思,想笑又不敢笑。

    果戈里大概是唯一一個不怕缺德的人,笑的很大聲。

    “客人們,久等了,主廚修整完畢,馬上為大家提供服務。”

    服務生小姐拿著一個音叉似的東西敲了一下,發出清脆回響,很有儀式感的宣布開餐。

    男性服務人員推著裝著餐前面包的小車出現,他先停到戚月白他們的桌前。

    “這是剛出爐的佛卡夏,是意大利最家常的一款面包……”

    這間店有兩名服務生,一男一女,都很年輕,模樣也都周正,身穿燕尾服,日語英語雙語介紹。

    但再怎么優雅的餐,在客人圍了一圈,校服西裝皮衣混搭,六個大白盤子轉著圈放的情況下,看起來都接地氣了。

    男服務生看起來挺無語的,但勝在素質很好,面帶微笑在白瓷盤上倒上橄欖油和意大利黑醋,告訴他們沾著吃,然后推著車去服務對面三位稍正常些的客人了。

    戚月白捏起一塊佛卡夏面包,感嘆這不就烤饅頭片沾豆油和醋嗎。

    不過味道不錯,面包外皮酥脆,油香醋香混合。

    吃著,開放式廚房的門終于開了。

    萬眾矚目的主廚先生響亮登場——

    他動作一頓。

    完全不符合廚房規則的及腰白發,寬大的袖口,虛無的氣質。

    澀澤龍彥???

    第84章

    戚月白對澀澤龍彥印象很深。

    最深的大概是他吃完了他和他的九個崽子包了一下午的餃子。

    他當時特意做了很多, 本來打算用隔夜餃子做酸湯水餃或煎餃的,再不濟拿蒸鍋一熱,那太有生活了。

    但全被不請自來的大饞客人炫了, 雖然對方留了一袋價值連城的寶石。

    說起來,他好久沒那些孩子的消息了, 大概是怕打擾他,雖然留了聯系方式, 但信箱始終是空的, 好在戚月白有渠道關注他們的動向, 當時離開橫濱時, 他留了張卡。

    就是琴酒最開始提供的橫濱任務經費, 他又讓蝮蛇把賣珠寶的錢打了些,其中余額足夠讓成人瘋狂。

    然而那些孩子卻只在月初取很少。

    戚月白看著銀行流水上的幾個數字,幻視怯生生伸出爪子, 只拿走一點邊角料的小流浪狗們。

    想著孩子,戚月白突然想起他好像還和果戈里說過這事。

    所以在被捅咕了下,偏頭對上白發青年幽怨的視線時,因為心虛脫口而出。

    “是的我有九個孩子……”

    “小茶野同學?”坐在對面的鈴木園子懵了懵:“什么孩子。”

    戚月白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說了不得了的東西, 頂著果戈里的死亡注視訕笑一聲:“之前資助了幾個孩子,不過很久沒去看過他們了。”

    毛利蘭驚嘆:“小茶野同學還資助了孤兒嗎,好棒。”

    她只知道少年是從鄉下搬到東京的孤兒,還以為他的經濟情況并不好呢。

    “小茶野哥哥認識主廚先生嗎?”

    工藤新一疑惑看向那個打扮奇怪的主廚,他進門后便一直偏頭在和幫廚說話, 這在高檔餐廳是很失禮的事情, 既然做了開放式,那主廚出場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自我介紹才對,這是很重要的賣點。

    而且小茶野的反應也很奇怪, 一直盯著主廚的臉發呆,沒看邊上的尼古萊同學臉都黑了嗎……

    不過他們果然在一起了!

    他還是高中生工藤新一的時候就預言到了這個結果,雖然小茶野的態度溫和疏離,但尼古萊同學的眼神卻偏執到讓這段感情根本就沒有失敗的可能呢。

    想起剛才尼古萊同學抱住小茶野大聲表白,黑發少年無奈又寵溺的表情,工藤新一看了眼毛利蘭。

    如果是小蘭這么做……不,以他現在這副樣子,小蘭最多只會蹲下把他抱起來。

    可惡,他什么時候能變回去啊!

    “不熟。”戚月白笑笑:“之前在橫濱見過三次吧。”

    放在餐桌下的手悄無聲息的探過去,帶著些嗔怪意味,不輕不重捏了下果戈里的大腿。

    這家伙就是沖著橫濱的事來找他的,裝什么不知道澀澤龍彥,亂吃飛醋。

    隨后一只寬大的手覆上手背,整只手被攥住,擠進少年指縫中的修長手指貼著手套,比赤手更粗糙的觸感傳來,肌膚內側的感官清晰傳遞至神經末梢,直至十指相扣,嚴絲合縫。

    果戈里理直氣壯。

    就算知道,還不許他看到月白君對別人的臉發呆生氣嗎。

    那邊,澀澤龍彥終于結束了和幫廚的談話,勉強愿意分出注意力給今晚的客人。

    視線在掃過其中一人時,那倦怠無物的紅眸終于染上幾分亮色。

    “那么,澀澤大人,今夜供給的夏多布里昂牛里脊……欸,澀澤大人?”

    幫廚看著那祖宗大步朝客人所在的大廳走去,頭有點疼。

    又來了。

    這青年是一周前空降主廚位置的,讓他這個原本的主廚屈居幫廚。

    幫廚當然不愿意,但對方對美食的極致追求打動了他,絕不是因為他們這家店背后的大東家也姓澀澤,而且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好在對方除了目中無人、嘴毒挑剔、偶爾會毆打沒品的客人、一意孤行還不聽勸之外,還行。

    戚月白正思考著費奧多爾將見面地點選在這,是想利用他或者澀澤龍彥干什么時,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終于找到你了!”

    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澀澤龍彥看向戚月白,像在沙漠中即將餓死的人看見了綠洲般,發出與他淡泊名利外表相當不符的驚喜聲音。

    青年雙手扶著桌面,微微俯身,月華似的銀色長發隨著慣性滑落在剪裁得體的披肩上,十分吸睛。

    戚月白:?

    初戀,兄弟別搞。

    他主打一個清者自清,把和果戈里相握的手抬上桌,在貝爾摩德早有察覺的笑容,工藤新一無語嫉妒的半月眼,和毛利蘭、鈴木園子的害羞震驚下,認真開口。

    “澀澤君,好久不見,找我有什么事?”

    “引領我走過白色彼岸的天使啊,請再次為我指引救贖的方向吧!”澀澤龍彥完全無視桌邊的其他人,眼里只有戚月白一個:“失去了你,我又回到了那個虛無的世界,每天都非常痛苦。”

    貝爾摩德單手扶著臉頰,輕笑:“天使?”

    戚月白汗流浹背了:“你不是計劃一個月吃遍日本,然后出國吃嗎,怎么就失去追求了。”

    毀謗,赤裸裸的毀謗!他要告到中央!

    世界那么大,距離橫濱那件事才過了不到四個月……等等。

    “澀澤君,你第一站不會是英國吧。”

    “意大利、土耳其、德國、法國等國家都去了。”作為政府寵兒,澀澤龍彥出國比去超市買菜還方便:“但都沒有你為我做的美味!不,完全比不上,簡直是沙漠和天堂的區別。”

    只會做家常菜的戚月白:“……”

    哥,別捧殺。

    “那是因為當時你很餓吧。”少年科學理性的分析:“再加上那個的影響,所以本來平平無奇的食物在記憶里被抬高了。”

    因為有普通人在,他將術式說的含糊了些。

    反正讓果戈里聽懂就好。

    ——他們只是純潔的術式關系!別再用腳蹭他小腿了!這和宰羊前的磨刀有什么區別!

    “我知道,你是第一個超出我預料的人,我知道的。”頭頂的水晶吊燈撒下碎金,落在澀澤龍彥頭側精致的編發上,兩縷麻花交匯,用黑繩編成長條垂下:“我不在乎,我需要你,小茶野!到我身邊來吧!”

    戚月白脊背猛得挺直,咽下喉間的悶哼,震驚看向身旁坐著的果戈里。

    你小子在干什么!

    “怎么不說話呀,月白君?”果戈里唇邊噙著笑,一眨不眨的盯著少年:“你要答應他嗎?”

    戚月白咬牙:“當然不……不會。”

    費奧多爾把他引到澀澤龍彥身邊,該不會打的離間計的主意吧。

    不管怎么說,澀澤龍彥對他來說都是個大麻煩,對方有本國政府護著,別說把他弄成傻子,被告個小狀也完蛋。

    “你又要拒絕我嗎。”澀澤龍彥自嘲一笑,但沒有放棄,他受夠了那種找到追尋方向卻寡淡無味的感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提供,金錢、權利、情感,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提!”

    鈴木園子注意到華點,看看笑的風輕云淡的果戈里,再看看深情凝視少年的澀澤龍彥,用自以為很小聲,實際上一桌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毛利蘭。

    “白發、辮子、依賴、喜歡吃飯、需要照顧,這位主廚先生,好像比尼古萊同學更接近小茶野同學的理想型欸。”

    因為尼古萊同學對食物似乎沒什么執著。

    初次見面時,小茶野也竭力否認他和尼古萊同學的關系。

    “而且小茶野同學說喜歡的人是他村里的一個姑娘,尼古萊同學說了自己是男性,那么這位主廚先生就是女性嘍?”

    所以,是替身上位!

    果戈里:)

    如果他沒記錯,月白君最開始的宣講里還有活潑熱鬧這點吧。

    澀澤龍彥活潑嗎?

    有他熱鬧嗎!

    “都說了……不行,澀澤君,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戚月白深吸一口氣,氣息有微不可查的不穩,好在語速從開始就放的很慢,停頓也很短暫,因此注意力都在吃瓜上的眾人沒有發現不對。

    就算坐的離他最近,洞察力也極強的工藤新一也只是掃了眼少年蔓延至耳根的紅暈。

    他只當是在大庭廣眾下遇到這種情況的難堪,全然沒多想。

    畢竟坐在少年另一側的尼古萊同學,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胳膊也自然垂下,和他們一樣關切著事情的發展呢。

    戚月白被青年籠在掌下的手指因為隱忍而收緊,只感覺全身鮮血都涌到小腹下的部位,原本只是隔著一層薄薄的棉麻布料的輕輕觸碰,隨著澀澤龍彥說話的進度,逐漸放肆。

    最青澀敏感的地方被修長溫熱的手指劃過,激起一陣不堪的酸楚酥麻,腰身發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變換姿勢,靠在椅背上,但后仰的姿勢,仿佛是主動將弱點交給那趁火打劫的混蛋似的。

    偏生,貝爾摩德、鈴木園子、毛利蘭都或看好戲、或關切的看著他。

    他也沒理由扇果戈里。

    “我調查過你,小茶野,你想留學是吧。”澀澤龍彥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但你的履歷已經記在政府的檔案中,正常申請是不可能通過的,答應我,我能幫你改寫。”

    他在橫濱的所作所為,被政府調查出的異能資料,只要點頭就能全部刪除,他會獲得一份純白的履歷。

    戚月白百忙之中可恥的心動了一下,隨后瞳孔驟然緊縮,腦子一白。

    身型搖晃幾下,用反轉術式迅速保持理智后,他提著一口氣抬手將桌子上的面包籃掃到下面。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別白費功夫了,澀澤君!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聽你說笑話的!”

    工藤新一等人嚇了一跳,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戚月白會摔東西,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趕緊安慰他,個子矮些的工藤新一跳下椅子,鉆到桌下去撿面包籃,起身時,余光撇到小茶野月白的腿有些抖。

    寬松的白褲布料褶皺輕顫,雙腳緊繃著貼地。

    怎么氣成這樣了?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有人當著小蘭的面說這種話,他也會很生氣吧。

    雖然他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工藤新一拿著面包籃站直,放到桌上,事情了解到現在,至少有小茶野明確的態度,作為朋友他就不會放任不理了。

    一廂情愿破壞別人感情的家伙!

    “我肚子好餓,小蘭姐姐。”他轉身撲到毛利蘭懷里,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還要多久才能開飯啊!”

    人類對阻止幼崽號啕大哭這件事,是刻在骨子里的。

    因此在另一張桌上吃了半天瓜的三位年輕人,其中脾氣最暴躁的那個直接拍桌子。

    “就是啊!主廚,今晚又是預約錯誤又是你的私事,我們是來吃飯的!”

    要是再弄哭了那個小孩,想想都煩的要死。

    澀澤龍彥淡淡掃了眼聒噪的客人,眸底流露出一絲不耐。

    站在開放式廚房門口的幫廚心中警鈴大作,連忙幾步跨過來,連連彎腰鞠躬。

    “對不起,尊貴的客人們,給您帶來麻煩了,為了表達歉意,今晚的餐食全部免費。”

    然后他小聲問澀澤龍彥:“澀澤大人,您今晚要主廚嗎?”

    不干的話,他好圓謊頂上啊。

    澀澤龍彥只看向戚月白,并沒有因為一再被拒生氣:“我想要的東西最后一定會得到,小茶野,你是屬于我的。”

    “在那之前,先來品嘗我的手藝吧,你會喜歡的。”

    說罷,拂袖回了廚房。

    戚月白松了口氣,然后狠狠瞪了眼果戈里。

    對方只是無辜的回望,純良到了極點,隨后自然將一直放在桌下那只手拿到桌上,手指蜷為松垮的拳形側放,在與手心分離時,指腹拉起一道極細的白絲。

    戚月白腦袋嗡鳴,一把按住果戈里即將攤開的爪子。

    “小茶野同學?”對面的毛利蘭嚇了一跳,擔憂道:“你還好嗎。”

    戚月白強擠出個笑容:“沒事,只是想起剛才科利亞沒洗手,我幫他洗洗。”

    鈴木園子看了眼已經空掉的面包籃子,忽略掉衛生問題:“我是不是猜錯了,小茶野同學還是喜歡尼古萊同學吧。”

    貝爾摩德笑而不語。

    她對橫濱發生的事略知一二,清楚這不是什么愛情難題。

    只是這是不是說明,戚月白的‘異能’,比他匯報上去的有趣的多呢。

    那問題就大了。

    首先,送出那份報告的人可是組織最衷心的鷹犬琴酒,其次,琴酒的反常是否也和這個有關?

    戚月白現在沒空想別的,他扯著某人去找服務生要了水盆,然后把抓著的手按到飄著玫瑰花瓣的水底,惡狠狠的搓動,試圖淹死它。

    果戈里沒一點心虛,甚至樂顛顛的湊上來貼臉開大:“好快啊,月白君。”

    戚月白動作一頓,咬牙切齒:“信不信我殺了你,混蛋!”

    大庭廣眾!成何體統!萬一被發現,他還……

    “好啊。”果戈里輕輕親向少年臉側,舌尖滑過白皙的肌膚,然后笑著看向觸電似捂住臉后退,又羞又惱的少年:“殺了我,月白君就會永遠活在愧疚和悔意中了,我很期待。”

    戚月白深吸一口氣,心底默念‘我選的,我選的’,冷著臉繼續搓那要死的爪子,恨不得搓他一層皮。

    等回到餐桌,第一道前菜已擺在桌前。

    雖然只有六人,但因為貝爾摩德預約了兩個名額的緣故,上了兩份。

    “麻煩你幫我解決掉吧,小弟弟。”

    她笑瞇瞇將多出的一份送給不知為何很生氣的戚月白,視線落在果戈里身上,意味深長。

    原本以為只是個玩具,現在看來要好好調查一下了。

    那可是一個代號成員付出真心的弱點呢。

    戚月白高興了:“謝謝姐姐!”

    他不理果戈里,坐下專心享用美食。

    澀澤龍彥做的菜和他這個人一樣華麗。

    品質上佳的黑松露切成薄片,錯落鋪在做成精致的寶石形的鵝肝凍上,飽滿的魚子醬與水培芝麻菜做點綴,傳統的搭配不會出錯,也并非單純的高級食材堆砌,各種味道完美融合,在口腔中爆發出鮮甜咸香。

    戚月白非常愉快的吃掉他獨有的兩口菜,一扭頭,果戈里把他的盤子也推了過來。

    白發青年眼底是肯定不真誠的歉意,但在燈光下一照,水潤潤跟小狗似的,長睫輕顫,像輕盈的蝴蝶。

    錯了,原諒他好不好。

    戚月白猶豫,戚月白拿起筷子,嗷嗚一口塞到嘴里。

    這是他應得的!

    下一道菜是豆乳醬淋的白灼石斑魚,海參和干貝切成的薄片墊在下方,做出類似階梯的形狀。

    用尖頭的筷子剝開,魚肉是很完美的瓣狀,乳白的醬汁在漆黑的盤底澆出彎月似的裝飾。

    好吃到戚月白連炫三塊,然后在第三道菜的時候原諒了眼巴巴的果戈里。

    “下不為例,聽見沒。”

    戚月白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開口,說完,起身時順手給果戈里上了個術式,刻意控在會自行消散的輕度,看著青年從欣喜瞬間轉變為無欲無求且絕望的神色變化,輕笑一聲。

    小樣。

    不得不說,澀澤龍彥還真有做飯的天賦,雖然不知道那些菜和意大利有什么關系,但味道都很不錯。

    尤其是食不知味往嘴里塞食物,時不時哀怨撇過來一眼的果戈里。

    太下飯了。

    大概到第六道菜,海膽意面上桌時,隔壁桌傳來‘哐當’一聲。

    那個最吵嚷,似乎叫太田的高個男子直挺挺的向前栽倒,一頭扎進堆了厚厚一層海膽的意面中。

    桌上的佐餐酒杯打翻,橙紅的酒液被碰倒,濺到還在給桌上其他兩人上菜的男服務人員的燕尾服上。

    第85章

    戚月白迅速反應過來, 一個箭步沖向鄰桌,蹲下伸手探向男子的脖頸。

    工藤新一緊跟在后,站在尸體旁抽了下鼻子。

    “有杏仁味, 是氰//化//系藥物中毒,小蘭姐姐, 報警!”

    見毛利蘭點頭,立刻轉向戚月白:“小茶野同……哥哥, 怎么樣?”

    “能救。”戚月白言簡意駭, 在感覺到觸摸下逐漸恢復的頸動脈, 收了反轉術式:“退后一點, 江戶川。”

    他要開始裝了!

    工藤新一訕笑:“叫我柯南就好啦, 小茶野哥哥。”

    他先前見識過戚月白治療的特殊能力,暗中松了口氣。

    能挽救一條性命的話,那就太好了。

    戚月白也是這么想的, 他從兜里掏出一只裝著藍色液體的注射器。

    “這是亞甲藍溶液,能緩解急性氰//化//物中毒癥狀。”

    隨后特意將注射器對準貝爾摩德所在的方向晃晃,女人也恰好望過來。

    透過澄澈的藍色藥液,戚月白有一瞬間的晃神。

    分別前, 他問了媽媽一些事,其中就包括琴酒提供的信息。

    媽媽說琴酒沒說謊。

    確實是在美國的貝爾摩德忽悠了她化名的‘中國商人’給組織,接手DA7655這個爛攤子,不過巧妙隱瞞了后來認出‘中國商人’其實是假死的藍方威士忌并帶在身邊,并再次獲得藍方威士忌這個代號的事情。

    盡管這場‘忽悠接盤’的真相要反過來。

    因為保下臥底, 炸掉DA7655研究所卻發現自己沒死之后, 戚蘭鈺才知道她在絕望之際為其注射藥物,保下一線生機的嬰孩其實是‘書’為了容納她真正孩子的靈魂制造出的傀儡軀殼。

    她剛結束了高考便孑然一身,懂事沉穩的孩子。

    從她親手推下那只注射器開始, 就背負上莫名的救世重擔,因為她的無能。

    “我就說老娘基因這么好,二胎怎么能是個癡呆,原來是偽人。”

    “……道理我都懂,但媽,你去美國干啥。”既然搭上了國內快線,不抓緊跳出來證明自己沒死回國?

    “發財。”戚蘭鈺沒好氣:“你以為買你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她一個黑戶國家憑什么相信她,就算信,要回去了還能搞特殊出來?當然趁著九十年代熱潮,去最有金子的地方撈金。

    戚月白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當富二代的潛質。

    戚蘭鈺嫌棄一只手推開撲上來的少年。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被阿陣發現,想偷偷把你帶出國的計劃被迫失敗,后來你出現了,那東西……‘書’威脅我,說如果和你相認整個世界都會崩塌,它讓我用你復原成品DA7655,因為那孩子體內的異能還不穩定,我就一邊研究一邊試圖做出分解劑,結果……”

    被‘書’發現了。

    “所以那三年在你看來是什么情況,媽媽。”戚月白描述自己的感受,一睜眼,一閉眼,就發現自己在醫院了,要不是外人描述,他都不知道‘自己’還當了實驗體這么時尚單品的東西。

    “那三年,和長野那孩子情況差不多吧。”戚蘭鈺也挺費解:“你清醒的時間很少,大多都和砧板上的豬肉似的,但每次清醒我都能感覺到確實是你,跟剛睡醒似的,先懵一會,再裝模作樣叫我姐姐,可好玩了。”

    “……比喻的很好,下次別比喻了。”

    “我還不能罵你了,小崽子。總之離貝爾摩德遠一點,那女人太神秘,你玩不過她,而且我懷疑她和阿陣一樣早知道我是假死,但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幫我。”

    視線在空中交匯于一線時,發梢卷曲的金發女人勾勾紅唇,似乎是回應,這邊死了人,所有人都離席,只有她穩坐,手持反射著金屬光澤的銀叉,優雅卷起一團意面。

    戚月白很快收回視線,將亞甲藍注入男子靜脈。

    他不知道注射劑量和注意事項,但有反轉術式左右治不死。

    推了整劑,把太田袖子擼開,拿著空針管的尖端在他手臂上扎了幾下。

    “這是漢方?”鈴木園子一臉驚嘆,因為實在神奇,戚月白扎一下,原本已經死去的太田的身體就抽動一下,像極了馬上要從重病中蘇醒的前兆:“像魔法一樣!”

    反轉術式,可不就是魔法嗎。

    戚月白面上淡定,保持大佬風范:“是中醫,之前和鄉下的鄰居奶奶學了兩招。”

    工藤新一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莫名熟悉感。

    他記得小茶野之前說做甜品也是和那個奶奶學的……?

    自顧自心虛著摸摸后腦勺:“真的誒,小茶野哥哥好厲害。”

    “他醒了!”走遠些報警的毛利蘭回來,意外發現太田掙扎著蜷縮起身體,在聽到戚月白的解釋后,面上帶著某種茫然點點頭:“那我去叫救護車來。”

    雖然很不禮貌……但那個人竟然活下來了。

    好像是從新一變小開始,她就經常遇到兇殺案,每個月話費最高開支是報警。

    為什么會這樣?

    毛利蘭若有所思的走遠了。

    工藤新一莫名脊背發涼,左右看看,又沒發現不對,他站直身子,看向好像被太田的死嚇呆了的兩個年輕人。

    一男一女,女性叫清水,是運動系長相,身著棒球服,剛才也是她幫服務生小姐解圍,男性長了張稚嫩的娃娃臉,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身型瘦弱,叫做野田。

    這時,太田掙扎著坐起來,掐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

    “救救我……我好難受……咳咳……”

    “你沒事了。”戚月白按住他的肩膀,聲音穩定而溫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太田先生,冷靜。”

    在術式作用下,太田逐漸平靜下來。

    “好,第一個問題,你是自殺嗎?”

    太田猛的抬頭,慌亂搖頭:“我不是,我不想死!我玩的游戲明天就要開新寶箱了,我攢了一百多個箱子,還準備了很多錢,我怎么會自殺呢!”

    “好的我宣布,他不可能是自殺,等警察吧。”戚月白起身,一旁果戈里迅速遞上帕子。

    戚月白習以為常接過,撤回半個‘謝謝’,因為他之前一習慣性道謝果戈里就親他,不管場合的那種……

    實在是慫了。

    “氰//化//物中毒一定是有人投毒。”工藤新一篤定:“我遇到過很多類似的案子,在警察來之前,我可以破案。”

    “很多?”戚月白挑出重點:“化學品這玩意這么爛大街?”

    “……反正,想破這樣的案子,就要先找到下毒途徑!”工藤新一強行扭轉話題,看向不遠處的開放式廚房,因為外面的動靜并不小,但除了最開始上菜的男服務生,竟然沒人出來看看情況。

    廚房里。

    澀澤龍彥才不管外面死沒死人,死人他見多了不稀罕,但能用美食打動天使的機會不多。

    他正在烤牛里脊,將品質最高的夏多布里昂肉反復炭烤后離火Rest(靜止)。

    “吶,主廚大哥哥,你們為什么不出去啊?”

    在被堵門的幫廚拒絕入內,趁機找線索的工藤新一從半人高的墻下艱難探出腦袋,盯著視他于無物的澀澤龍彥。

    沒有得到回答,且對方已經結束對牛肉的烘培。

    用西刀將牛排切出嫩粉的截面,‘咔’,牛肉表面極薄的脆皮與刀尖與菜板的碰撞發出誘人聲響。

    工藤新一咽了口唾沫,想起剛剛吃的幾道菜的美味。

    然后他就被人拎著后衣領提了起來,扭頭一看,是果戈里。

    “尼古萊哥哥?”

    戚月白站在邊上可惜,他本來想去把掛在墻上的工藤新一抱下來的,但被果戈里制止了。

    明明之前在游樂園抱過一次,一點不重,大小和手感都很好的。

    “工藤,兇手和廚房里的人沒關系。”

    工藤新一下意識問:“為什么?”

    “他想殺人用不著那么麻煩,也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對飯菜做手腳。”戚月白示意果戈里把工藤新一放下:“所以有嫌疑的只有五個人,受害者自己,他的同伴,和兩個服務生。”

    工藤新一表情僵了一瞬,偷瞄澀澤龍彥:“他也是特殊能力者?”

    “對。”戚月白點頭:“所以在警察來之前,你不如先找找那位開餐之后就沒再出現的服務生小姐去哪了。”

    盡管他不太理解在警察來之前為什么要私下查案,但想想工藤新一是有名的高中生偵探,尊重,理解。

    話說高中生+偵探的組合,怎么想都有點荒謬。

    不過想想這邊的國情,也合理。

    戚月白找了老師才知道,原來有至少一半的高中生都會選擇不上大學,一是放學太早,想學習就必須報很多校外補習班,補習費,百萬起步,二是學費和生活費太高,加起來上學費用幾乎達到千萬。

    他想過獎學金之類,后來知道獎學金是要還的。

    就是助學貸款換了個名字嘛,還得爭取。

    所以這個國家的讀書改變命運,不一定是向上改變,也可能是負債下海。

    工藤新一覺得有道理,但一旁直面太田栽倒,傻愣愣看著戚月白救人的男服務生反應過來:“眉子第一道菜時就離開了店里,因為要去查預約出錯的事情,如果后面再出問題,老板會罵死我們的。”

    費奧多爾,你罪孽深重。

    知道預約出錯是黑客干的好事,但吃到兩份美食是既得利者的戚月白臉不紅心不跳。

    他可是抱著被算計的風險留在這吃飯的!

    這樣一來,嫌疑人的數量就縮小到三個人了。

    全程上菜的男服務生,名為清水,拂過受害者面子的女生,在兩人之間打圓場的野田。

    工藤新一和蘇醒的太田排查著毒藥入體的點位,在氰//化//物中毒這方面,兩人都很有經驗。

    一個屢次遇見,一個親身體驗。

    那邊,男服務生被幫廚叫過去,因為主菜做好了。

    戚月白看了眼餐車上賣相很好的牛里脊肉,吐槽澀澤龍彥的話咽下,轉頭招呼毛利蘭等人、還沒死的死者和疑似兇手的兩位先吃飯。

    進了局子和醫院可吃不到這么好的東西了!

    然而沒人領情,工藤新一、毛利蘭、鈴木園子都沒有吃飯的興趣,在案發現場一起等待警察。

    那個叫清水的女生猜測:“是那個服務生吧,或者廚師,畢竟他們是接觸食物的人。”

    正在上菜的服務生動作一頓,直呼冤枉:“我不認識你們啊,客人,怎么會殺人呢。”

    “你也把自己的酒給了太田啊。”野田突然看向清水:“而且你和太田一起來的,做手腳的時間很多!”

    “我是因為酒精過敏。”清水皺眉:“野田,你在說什么,你覺得我是殺人兇手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晚打算和太田分手!”野田咬牙:“你討厭他的暴躁,和我哭訴過好幾次,不是嗎。”

    “你喜歡我吧,野田!”清水拍桌子:“但我不會和你在一起,你因為這個原因殺了太田也有可能啊。”

    戚月白瞥了眼那邊的喧鬧,托腮看著幫他把盤子里的意面卷成小龍卷的果戈里。

    “科利亞,你覺得兇手是誰?”

    果戈里把意面遞過來,看著少年一口吃掉,滿意:“那個服務生。”

    戚月白嚼嚼,有些驚訝:“怎么看出來的。”

    身上咒力最濃,在詛咒他人的確實是男服務生。

    野田和清水大概是真心覺得對方是兇手,才會說那些話。

    “眼神,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看起來沉默又無害,卻像蛇一樣潛伏。”果戈里把卷好的意面推到戚月白面前,唇角勾起一抹耀眼的弧度:“所以答案是什么——”

    “猜對了。”戚月白比出個贊的手勢:“今晚回去給你做烤肉。”

    他吃了果戈里的兩道前菜,后面菜量也不大,這小子能吃飽就怪了。

    “好耶!”果戈里歡呼,比起精致到一樣一口的西餐,他更喜歡簡單的肉。

    貝爾摩德將紙巾折疊,輕輕點在唇上:“我還以為你不會找這個世界的伴侶呢,藍方。”

    結果從對方見到尸體的反應,和現在的推測來看,分明也是泡在黑暗世界的人。

    甚至比起他,藍方威士忌更像個生活在光明下的普通人。

    “科利亞長得很純良嗎?”戚月白食指抬起果戈里的下巴:“不像吧。”

    怎么看都是那種一出場就能讓主角團和反派團一起慌,因為不知道他要抽什么風的定時炸彈角色。

    果戈里很配合的呲了下牙,不過是對著戚月白的。

    戚月白被他逗樂了,拿著叉子穿起兩塊牛肉,塞到青年嘴里,然后自己也得到一塊。

    貝爾摩德無視對方兩人的膩歪:“因為你的母親就很喜歡另一個世界。”

    ……母親?

    按理來說,他的母親已經死在十三年前的爆炸中了。

    戚月白擺出驚喜的模樣:“克里斯小姐和我媽媽很熟嗎?”

    “對。”貝爾摩爾笑的看不出破綻:“我和她曾經是朋友,可惜了,她若不插手雷司令他們的事,還不至于被組織清算。”

    扯淡。

    他媽媽都說了不熟,就晚會見過一遭……易容,眼前的女人,會比變臉還神奇的易容術。

    “舅舅和我說過。”戚月白面不改色:“還警告我不要辜負組織的栽培,我記得。”

    他顯然不太想聽那個‘不熟悉’的母親的事。

    “克里斯小姐,我想知道的是那個中國商人的事情。”

    比起上次見面的打太極,貝爾摩德終于肯正視這個問題,抬眸:“他失蹤了三個月,琴酒沒和你說嗎。”

    “說了啊,其他的舅舅也不知道,所以我才問你嘛。”戚月白用叉子輕而易舉穿透烤的極嫩的牛肉,在白瓷盤底留下淡淡肉汁:“還說那個商人留下一只DA7655,哦,不過現在在我體內了,我想得到他的情報,包括DA7655的所有秘密。”

    “為了你神秘的異能?”貝爾摩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圖窮匕見:“「量子力學」,聽起來就很假。”

    “不不,因為我的異能比較抽象,不太好描述才那樣概括的。”戚月白絕對不承認自己學術造假的事,但他有點好奇:“為什么現在才問?”

    若懷疑,早該撕破。

    說不準運氣好撞上先祖,省得他動手。

    “因為boss并不關心你的異能是什么,只要能完成任務就好。”貝爾摩德笑笑,觀察著戚月白的每個表情:“至于他真正關心的,你關心嗎?”

    靠,什么謎語人。

    戚月白撥弄了下耳邊的碎發:“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害死貓的就算了。”

    貝爾摩德輕笑一聲,朱唇輕啟,聲音如博物館中供人瞻仰的繪畫般高雅。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們即是上帝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人復生)*.”

    又拽什么謎語?

    戚月白納悶抬頭,發現貝爾摩德已經起身,一副準備走的樣子。

    “甜點和湯還沒上桌,你要提前離場嗎,克里斯小姐。”

    “警察要來了。”貝爾摩德回身一笑:“我與你和你的小男友可不一樣,treaure(寶貝)。”

    戚月白眨眨眼,扭頭找果戈里證明清白:“她剛才是不是在調戲我?”

    果戈里歪了下腦袋,眸子忽然不懷好意的彎了下,隨后用舌尖刮了下上牙,俐落吐出一串低沉的俄語。

    “*()*(@……&……?%#?%——)*(&”

    戚月白睜大眼:“等等,科利亞,慢點說。”

    單詞他還能硬記音譯查意思,或者根據語境推測內容,長句子怎么破局!

    沒偷偷罵他兩句吧!

    “他說要把自己的頭顱獻給親愛的,就像獻出一朵金色的玫瑰……”

    “我們的情話用不到外人復述。”

    果戈里冷厲打斷澀澤龍彥的話,先前收斂起的惡意和尖刺驟然爆發,戚月白倒覺得他像只炸毛的貓,抬手握住青年的手,扭頭問將一份甜點和一份奶油湯放在桌上的澀澤龍彥。

    “用餐結束了嗎,澀澤君。”

    “那些人不配享用我的美食。”澀澤龍彥淡淡開口:“沒關系,反正我也只想讓你品鑒。”

    戚月白扯扯嘴角:“……首先,澀澤君,你做的餐點很好吃,其次,我是不可能和你走的。”

    澀澤龍彥看向果戈里:“因為他嗎,老鼠的同伴?”

    戚月白瞇起眼:“你見了費奧多爾?”

    “對。”澀澤龍彥坦然點頭:“他說會將你送到這里,還告訴了我他的身份,小丑,是嗎。”

    “和你有什么關系。”戚月白起身和澀澤龍彥平視:“我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澀澤君。”

    “我可以養他。”?

    澀澤龍彥又淡定的說了一遍驚世駭俗的話:“他想要的,金錢、權利、情感,我也可以提供。”似乎是退而求其次,下定決心才說服自己接受,他表情并不好看。

    但也有’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我是來加入你們的‘的決心。

    戚月白揉揉眉心:“剛才可能沒說清,澀澤君,其實我做菜的手藝只能算一般,你覺得好吃純是記憶作祟,你可以去唐人街看看,里面做中餐好的店鋪很多,吃一次就對我祛魅了。”

    天涯何處無大佬,何必為了一口吃的這么卑微啊!

    要不是怕給國家惹麻煩,戚月白都想推薦他去國內轉一圈一圈又一圈了。

    “我只要你。”澀澤龍彥油鹽不進。

    “不可能的。”

    他知道對方大概是逆反心理,順風順水太久,遇到敢拒絕的新奇的不行,理論來講,只要順著他一段時間就能解決。

    但他憑什么為一個陌生人委曲科利亞?

    他本就容忍了他的忙碌,乖巧懂事的只想占據他不多的空閑。

    但理智還在,戚月白按住快要坐不住的果戈里,給他使眼色,崽啊,這小子爸是李剛,要動手也得偷偷套麻袋!

    忍一忍,到時候咱倆一起揍昂。

    “你想要的情報呢?”澀澤龍彥再次出牌:“費奧多爾把它給我了。”

    “哦,那不要了。”戚月白無所謂:“你拿著墊桌子吧。”

    第86章

    盡管不是很想聽關于費奧多爾的信息, 但俗話真的講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費奧多爾到底知道他多少東西,戚月白想不出來。

    使用外包大腦……工藤新一太白, 橫濱那個太黑還遠,雖然也不是不能用, 重點是他連如何向外置腦子輸入代碼都無從下手,畢竟鬼知道費奧多爾是什么時候、通過多少渠道監視的他。

    他知道費奧多爾的, 也不是很多。

    因為果戈里和費奧多爾很少見面。

    甚至「天人五衰」這一組織, 到現在甚至沒有全員到齊開過會。

    果戈里只知道首領‘神威’潛伏在政府內部, 身份似乎不低, 另一位沒聽過, 只知道異能很強,‘五衰’,按理來說還有的一個的成員, 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說回費奧多爾,果戈里對他的描述是:無所不能。

    當你意識到被迫害并開始防備他的時候,你的防備行為百分百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甚至這一描述沒有過分妖魔化,反只道出冰山一角。

    算來算去, 最棒的應對方案竟然只有同意費奧多爾的邀約加入天人五衰,這樣至少在失去利用價值前都安全。

    嚇得戚月白連夜編出幾份預案,從兩人的矛盾為圓心,代入費奧多爾的視角提筆寫出三份‘如果我是他,我會如何毀了我自己’, 最后把腦子掏空了也只弄出半份, 然后想出零個反制方案。

    于是他直接塞給果戈里評判。

    專業的壞事,還得專業的人來干。

    果戈里欲言又止:“月白君就不怕我把這個給陀思看嗎。”

    畢竟他和陀思斷決關系這點,從一開始就是他一張嘴說的啊。

    “煽情一點就是我相信你。”戚月白頂著黑眼圈, 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死感:“寫實一點就是,我覺得我能想到的陰謀詭計,在費奧多爾那應該是手段很低級的下下策。”

    在一個能把政府和關東所有非法組織耍的團團轉的敵人面前,他這種撒過最大的謊就是體測時和室友說:這次我跑慢點的人,還是歇歇吧。

    果不其然,果戈里看后同意:“太直白了,陀思不會那么浪費的。”

    緊接著又就其中幾個重點評價,總結就是,太收著了。

    又不是警察抓炸街的未成年人,費奧多爾動手可不會因為怕波及范圍太大而只迫害目標對象。

    鬧大了他有的是手段跑路。

    戚月白自閉了。

    他長這么大剛過最惡毒的事是往舍友蛋白粉里摻香飄飄。

    那還是因為那幾個法律意識拉滿,道德意識很難評的畜生在早八路上抱著他小腿喊救苦救難再世菩薩給點吧,一邊哭一邊撒梧桐樹葉,旁邊還有校報社的在拍宣傳視頻。

    果戈里試圖指點他:“月白君,你參考一下別人算計你的謊言呢,最可怕的那個。”

    比如‘書’給予的命運安排,讓少年心甘情愿,順理成章的完成它的預演……

    但戚月白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上大學就輕松了。”

    果戈里:?

    果戈里只能親自操刀,改出一份讓戚月白看的想單身的方案。

    他無奈嘆氣,用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的語氣開口:“和月白君想的差不多,陀思更喜歡從精神方面擊垮人,月白君最害怕的是干涉他人的命運和背負殺人的罪孽吧,他大概會挑這兩個下手。”

    而這一論題中戚月白能想到最經典的陽謀,是電車難題。

    所以面前的澀澤龍彥,今晚出現在這里的工藤新一等人,是陰謀的哪個環節呢?

    戚月白一口吞掉勺子里加了火腿、鰲蝦和鱈魚,叫不出名字的甜點,發出好奇妙的贊嘆。

    怪,但怪好吃的。

    他又切了塊,塞到邊上坐著的果戈里嘴里。

    然后看著青年身上縈繞的咒力思考,為什么這次他中了他的‘天罡童子功’跟沒事人一樣。

    上次不還很難受絕望嗎?

    “如何?”威逼利誘都不成,只能將端來的甜品和湯放下的澀澤龍彥問。

    戚月白收回勺子,爽快夸道:“好吃,很鮮甜,湯也很濃郁,但我不去。”

    澀澤龍彥并不氣餒,頗有被拒習慣的意味。

    不遠處,警察已經到達,帶隊的是之前在游樂園見過的,略顯圓潤的警官。

    里面還有個熟人,身材高大,為人方正,是伊達航。

    這是戚月白回來之后親眼見到的第一個救下的人,視覺沖擊還是蠻大的。

    他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畢竟死人了還能在不遠處淡定用餐的也不是一般人,在見到戚月白時一愣。

    “小茶野先生?”

    工藤新一本想追過來解釋戚月白的無辜,聞言抬頭詢問:“伊達警官,你認識小茶野哥哥?”

    “嗯,他一年前救過我。”伊達航回答完柯南,很驚喜大步走過來:“告別的時候似乎有急事,沒能留下聯系方式,娜塔莉還訓斥了我好多次,幸好又見到了,小茶野先生。”

    在他們的視角,他是匆匆告別的嗎?

    戚月白友善抬手,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啊,伊達警官。”

    ……還真是熟人局啊。

    但如果費奧多爾想從這下手,‘書’第一個不同意吧。

    他心情平穩下來,先介紹了下果戈里:“這位是我的男朋友尼古萊。”

    “男朋友?啊……抱歉。”伊達航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很快意識到行為失禮:“你們在一起很般配,祝你們幸福。”

    “謝謝,還有這位,是這家餐廳的主廚澀澤先生。”戚月白笑笑:“話說,伊達警官和娜塔莉小姐的婚宴怎么樣了?”

    “還沒辦呢。”

    “欸?”

    “說好要給小茶野先生單開一桌的。”伊達航笑的爽朗:“怎么能食言。”

    他看向果戈里,表情頓了下,雖然對方在笑,但不知為何,總覺得身上有種藏住的陰鷙感。

    當了這么多年警察,他只在一個有表演型人格的連環殺人犯身上見到過這種氣質。

    ……看錯了吧。

    伊達航很快做好表情管理,開玩笑道:“不過現在應該準備兩份請帖了。”

    戚月白沒想到隨口一個玩笑對方會當真,笑著答道:“那我就等伊達先生的好消息了。”

    他還真想知道東京大席有什么吃的。

    寒暄兩句,伊達航開始詢問案發時的場景。

    不過有幾人互相證明,坐在這桌的客人都沒下毒機會,也只是例行公事。

    澀澤龍彥不耐煩參與這種無聊事,直接無視警察,好在幫廚一個大跨步跑過來,賠笑解釋自家主廚的怪癖,請伊達航去廚房里檢查,話術熟練,不知做了多少應急預案。

    澀澤龍彥也被拽著一塊去了。

    戚月白覺得好笑,轉向果戈里,發現白發青年正雙手托腮盯著他。

    手肘穩穩撐在桌上,手指蜷縮貼在臉側,什么也沒說,但什么都說了。

    戚月白瞬間心虛,想起他倆上一次環節好像是情話,什么頭顱,什么玫瑰的,很狂野的表達,不愧是俄語情話。

    不過貝爾摩德走了澀澤龍彥來,澀澤龍彥閉嘴伊達航又來,雖然今晚本來就沒計劃雙人空間,但好像是過分了點……

    “對不起,科利亞。”黑發少年雙手合十:“明天我們補個燭光晚餐。”

    “沒關系的,月白君。”果戈里小幅度晃晃腦袋,額前幾縷隨性垂在臉側的碎發輕輕搖動:“你陪伴我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知足啦。”

    戚月白更覺得自己該死了。

    他看了眼鄰座警察的進度,拉起果戈里:“我們現在就回去,科利亞,你沒吃飽吧。”

    反正今晚出來也只是為了貝爾摩德,雖然沒問出想知道的‘中國商人’情報,但似乎得到了更驚世駭俗的東西。

    一個亙古至今都是上層人禁忌的話題——長生不老。

    “今晚就算了吧。”果戈里搖搖頭,將胳膊從戚月白手中抽出:“因為我也有要見的人。”

    “什么?”戚月白一愣:“科利亞……”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地面升起的白霧,在瞬間侵占了空間。

    兩米之外的警察、工藤新一等人,都消失在了白霧中。

    “仔細想想。”果戈里眼底情緒翻滾,映出少年錯愕的倒影:“雖然每天過的都很愉快,但到底還是不滿意呢。”

    他扶著桌子起身,懶洋洋打了個響指:“那么就愉快的結束吧!”

    隨后便開始快速旋轉,身體化作一道模糊的白與黑交織的龍卷,像掙脫囚籠的飛鳥般歡脫,寬大的白色披風在空中鋪開,原本的西裝和褲子全被隨意拋到身后,左手拿著那張撲克蓋住右眼。

    他站直身子,一頭白發如被狂風吹散的暴雪,散亂落下,唇邊掛著一抹夸張的笑。

    “能看到月白君這幅驚訝的表情也不錯。”

    戚月白氣笑了。

    突然有點理解為什么影視劇中的反派看人變身的時候不動手了,換他也想看看這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要見誰,說清楚。”還愉快的結束,斷頭面?

    “希望下次見面,我能看到你失去頭顱的尸體,月白君。”

    果戈里答非所問,撐起披風的一角,另一只手橫在胸前展開一道優美的弧線,身體微微前傾,做了個謝幕禮。

    隨后后退一步,優雅的維持著提披風鞠躬的姿勢消失在茫茫白霧里。

    澀澤龍彥的霧擁有剝離異能的功效,但戚月白還有術式。

    他能感覺到縈繞著他的術式的物體——也就是果戈里的大體動向。

    站直,解除pose,轉身,然后撒腿狂奔,似乎是因為空間異能被剝離了。

    戚月白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只有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衣角。

    【我好像出來的不是時候】

    一扭頭對上一張熟悉面容,偏透明的他一臉看破紅塵的淡然,那該死的怎么都修剪不掉的過分茂盛劉海,遮著額頭下一塊瑩白色結晶。按照蛇打七寸定律,那應該是弱點。

    “您還有不出來這個選項?”戚月白松開,拍拍褶皺的布料。

    【有,但長久不活動對身體不好,出來走走】

    戚月白扯扯嘴角,尋思這位還有養生概念。

    【哦對,戚,還沒恭喜你被甩了】

    “……先祖,這兩個短句不是這么組的,你應該說‘節哀’,或者‘下一個更乖’。”

    【我知道】

    所以是故意的嗎。

    戚月白莫名有種帶壞老年人的罪惡感。

    【他走了,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吧】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的。”戚月白抬手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但理智上我更想殺了他,腦子很亂。”

    【那就做,他身上有你打下的咒力印記,追過去】

    “算了吧,那家伙天天一驚一乍,誰知道他怎么想的。”戚月白嘆了口氣,突然很想開腔。

    【分手應該體面,這首歌嗎】

    “……”

    他恨讀心術,看都把他出塵脫俗的先祖調成什么樣了。

    【你不也是嗎】

    戚月白強詞奪理:“這種歌也不適用現在的場景吧!”

    他還有道具手機呢!還有伴奏團呢!再說給分手的室友唱歌助興不是很正常嗎!

    【他不懂你的心假裝冷靜——】

    別說,小茶野先祖那古井無波的嗓音,唱起來像在給前任上墳。

    戚月白深吸一口氣,隨手朝左側的霧里撒出一把金絲網:“澀澤君,你還想聽到什么時候。”

    收拾不了那個跑路的,他還收拾不了看熱鬧的?

    霧氣有生命似的忽然變濃,就像現在充斥在空間各處的不是霧,而是某種體型極小的神秘生物。

    那張網神奇的消失在白霧最重的地方。

    澀澤龍彥從那霧中緩緩走出,視線落在小茶野先祖的額頭,那顆白色的結晶上,他眼眸睜大,手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抬起,指尖微顫,肩膀緊繃。

    “那個顏色……”

    *

    果戈里在霧里撒丫子跑了有段距離,霧里的世界和外界是一比一復原,因此便是從餐館跑到了街上。

    照出慘淡冷白光的路燈矗立著,驅補散空氣中的霧。

    整個世界空蕩孤寂的只剩他一個人。

    下一步踏空,整個墜入地面憑空開出的金色異能空間中。

    緊接著,人便出現在三十米高空。

    身體失控的急速墜落,狂風在耳邊呼嘯,吹的白發肆意舞動,果戈里臉上沒有絲毫恐懼,相反,一對漂亮的異色眸中充斥著興奮和瘋狂,雙臂在空中張開,像跳下懸崖的飛鳥。

    距離地面越來越近,但體內異能被剝離,平日得心應手的操控石沉大海。

    在即將墜地時,他勾勾指尖,似乎要抓住什么。

    ‘砰’的一聲沉悶巨響。

    白發青年重重砸在石灰路面上,后腦一陣嗡鳴,嘴角泌出殷紅鮮血,蔓延至側臉。

    睫毛輕顫,似乎有少年開朗的笑聲在耳畔響起,忍著痛正過頭一看,瞧見的是沾著血的地平線,再一抬,便見高聳的晴空塔亮著燈,在遠處層層疊疊的居民樓之上被夜色包裹,勾勒出漂亮的輪廓。

    霧氣散去了,在他即將成為一灘爛肉之前。

    “夜安,尼古萊。”一道如從深淵中鉆出幽然寒意的優雅男音在身后響起:“您需要醫生嗎?”

    第87章

    果戈里不需要。

    因為墜落時異能回歸, 他用異能接住了自己,實際墜落高度不到半米,和從床上掉下來差不多。

    出血是因為故意咬了舌頭。

    因為想測試一下這位許久未見的摯友是否會為他悲傷。

    幫忙叫醫生算關心嗎?他從地上爬起來, 盤腿坐著思考這件事的真諦。

    “您在想您背棄的小茶野君嗎。”

    費奧多爾掃了眼面容蒼白,但完全是高空墜落凍的的青年, 因為他比上次見面臉圓了一些,如果說以前是靈動輕盈的飛鳥, 現在有點像被飼養的皮毛油光水滑的大狗。

    果戈里實話實說:“我在想, 為什么不是把我從晴空塔上扔下去。”

    費奧多爾挑眉:“為什么?”

    果戈里咧嘴一笑:“因為我和月白君在那跳過一次, 月白君笑的很開心, 超可愛的!”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卸下偽裝的, 真實的少年。

    不是被繁雜社會秩序規訓到麻木,也并非不知者無畏,只是‘自由’的意志選擇了最舒適順遂的活法。

    費奧多爾眸中很快閃過一絲了然:“原來如此, 您消失的時候是去了一個類似的世界嗎。”

    果戈里不回答,算作默認。

    費奧多爾定定看了他那副得意的嘴臉幾秒,慢條斯理開口:“說實話,我很意外您會這么做。”

    他頓了頓, 心情復雜:“畢竟您看起來很滿意新生活。”

    晝出夜伏,背著書包去上學什么的,透過情報看都實在違和。

    “不滿意。”果戈里頭搖的像撥浪鼓:“才不滿意呢。”

    費奧多爾直覺接下來的話不是他想聽到的,但還是耐著性子聽下去。

    果戈里給他掰著手指頭細數。

    “月白君總是太忙,和其他人相處時會顧不上我, 這和我的時間比起一點都不公平, 做飯很好吃但不允許我吃太多肉,說什么積食、營養均衡,管教我的手段太溫和讓我感到痛苦和迷茫, 啊,還有還有,太害羞了,我稍微做點什么他就會生氣,雖然脾氣很好,但生氣起來超可怕!”

    為了證明可怕程度,白發青年雙手交叉抱住自己,像舞蛇一樣扭來扭去。

    動著動著,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再抬頭,像被掐斷了生機,頹廢的佝僂著背,眼底是淡淡的死感。

    口中呢喃著:“完蛋,興奮過頭了。”

    費奧多爾習慣他的莫名其妙,但有一瞬間感覺留果戈里一命是個錯誤。

    就該不給澀澤龍彥收異能的訊號,讓他被自己的異能摔死,盡管他知道這位用起來不太趁手的朋友不會毫無防備。

    “您知道我想聽什么,尼古萊。”他試圖將話題拉回正軌。

    “可是我想講月白君。”果戈里歪了下頭:“畢竟陀思你也說我背叛了月白君,他不會原諒我了。”

    費奧多爾笑意不達眼底:“您不是說小茶野君脾氣很好嗎。”

    “是很好,但唯獨一點。”果戈里笑瞇瞇開口:“他會殺死觸及底線的人。”

    很多時候脾氣好、不在乎,也等同于不在意啊。

    不在意這個世界,不在意看起很要好的朋友,但接受一個不懷好意者的示愛,仔細想想,月白君比他瘋多了嘛。

    白發青年面上掛著燦爛的笑,‘嗖’的舉起一只手:“陀思,來猜猜月白君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吧。”

    費奧多爾當然知道:“正常。”

    一個做著‘不正常事’,卻還能保持‘正常’的人,比最極端的瘋子還要難對付。

    果戈里短暫的歡呼一聲:“猜對了!但沒有獎勵。”

    費奧多爾也不想和他玩什么游戲,他了解小丑的秉性,若順著他的話題聊下去,那廢話就會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但果戈里拒絕,自顧自的訴說著自己的心情。

    “月白君太期待「正常」的生活了,因此如果有人敢妨礙他的「正常」,他就會毫不猶豫除掉礙眼的家伙,現在我就是那個礙眼的家伙,啊~這種矛盾的品質實在太可愛了!”

    費奧多爾安靜看著他。

    他大概明白對方想做什么了。

    ——比起常人將珍愛的玻璃杯藏入櫥窗,他更期待杯子被推下桌面,為玻璃破碎時失去的痛苦著迷。

    果戈里忽的抬頭:“陀思,你不為我高興嗎?”

    人與人悲歡并不相通,費奧多爾只覺得他吵鬧。

    “抱歉,我并不能理解您的心情。”

    “沒關系,因為陀思能理解的話,月白君不就成了你喜歡的人了嗎。”果戈里得意:“但理解也沒有用,因為月白君喜歡我,所有的愛和恨都屬于我!”

    一想到剛才說的那些話會讓好脾氣的戚月白升起殺意,他就激動到想立刻返回他的身邊。

    白發青年捂住臉,充斥著癡迷和病態的聲音顫抖著從指縫中露出。

    “他會殺掉我,會將我的心臟親手挖出來,穿在寶石點綴的十字架上。

    我的鮮血會順著金屬的支架,染紅那雙潔白無瑕的手。這樣他就會永遠痛苦了!”

    “……如果是我,小茶野君不會有成長起來的機會。”費奧多爾平靜:“三個月前,他尚可控制。”

    他派出果戈里分明是為試探對方實力,再準備應對方案,誰知沾上了’神‘,二人消失,一切準備付諸東流。

    黑發的俄羅斯人嘆了口氣:“您真是給我們創造了個大麻煩。”

    已經被咒靈受肉,被殺死的靈魂,在三個月后奇跡回歸。

    并且成為貨真價實的‘特級’。

    果戈里動作一頓,從指縫中露出一只眼:“可這是神的抉擇。”

    費奧多爾抬眼,眸底幽深:“我記得您說過,小茶野君被神厭棄的棋子,而您干涉了他的命運。”

    “不,神從未放棄他,也從未眷顧他。”果戈里否定:“而且我從始至終都只是帶他飛過荊棘地,選擇踏入的人是他。”

    無論有沒有他,‘書’的計算都是「戚月白會在擁有足夠勝任救世主的實力之后回歸現實」,果戈里的插手只是加速了這一進程,充當安撫劑,讓這段痛苦的成長看上去沒那么鮮血淋漓。

    費奧多爾輕笑:“有趣的說法。”

    一段命運是否被干涉,最后都會抵達同樣的終點,這句話真正耐人尋味的點是說出他的人結論是如何成立的。

    世界并非可讀檔觀測的游戲……并非嗎?

    “是的!”果戈里扯起唇角:“那么陀思,你想操控月白君嗎,我可以幫你,我很了解他!”

    激動之余,他突然感到一陣窒息。當然只是比喻,因為這是術式的效果。

    戚月白將其稱為‘精神絕育’。

    一旦愛意突破某個峰值,就會被生生掐斷,強制清心寡欲。

    “您大概搞錯了一件事。”費奧多爾突然開口:“我并不打算馬上對上小茶野君,他很麻煩。”

    “欸?”

    費奧多爾視線落在青年面上干涸的血漬上,他的確有副好容顏,因為墜落,發絲凌亂,灰塵和血跡將幾縷發絲貼在臉頰上,此時發愣起來,看上去還真有幾分無害。

    “我至今還留在日本,并選擇今夜和您見面,是因為您拒絕通過電話告訴我關于神的事情,恰好澀澤君聯系我希望見到小茶野君,便順手做了個小交易。”

    “沒想到您會誤會。”他輕笑一聲:“并與小茶野君決裂。”

    *

    雞湯說觸底反彈,但通常現實是事情會變得更糟糕。

    戚月白腳底踩著薄霧,坐在菜案上抱胸思考人生。

    這里是霧中世界的餐廳后廚,不遠處,澀澤龍彥在煎牛排,被剝離出的異能體先祖抱著個甜椒在啃。

    他已經冷靜下來,不想思考果戈里搞這么一出是把他那句‘我希望你在我身邊快樂的活著’當耳旁風,還是真心過夠了想流浪,畢竟人不在身邊,怎么想都白搭。現在直面的是澀澤龍彥不單獨執著他了,他倆都想要。

    那小子帶他們去了名為「龍彥之國」的收藏室,向他們展示一墻凝結成紅色結晶的異能,以此來證明小茶野先祖的白色結晶是多么美麗稀有,天上地下僅此一顆。

    戚月白想想,特級咒靈吃了書頁,再加上人造‘融合’異能弄出來的科技與狠活,和人家天生的不一樣也合理。

    “所以費奧多爾和你的交易是你按照他的指令收放異能,就把我引到你這。”少年抬手接過小茶野先祖扔過來的甜椒,咬了一口,發現就是普通甜椒:“為什么不直接聯系我呢。”

    澀澤龍彥熟稔處理著牛肉,霧里霧外的世界,和‘書’遺棄戚月白的那個時間縫隙有異曲同工之妙。

    相同,且獨立。

    “因為習慣了找老鼠購買情報,他的消息很好用。”

    “早知道就給你留聯系方式了,還用中間商賺差距。”戚月白放下甜椒:“他還說什么了嗎,比如你威脅我的那個情報。”

    果戈里和他說過。

    當初游樂場吸來特級咒靈的那個二級咒物是費奧多爾給他發信息讓他去取,并用空間異能破開封印交給戚月白的,但咒物的位置和這事的委托者是另外的人。

    行為等同在戶隱神社殺死他的靈魂,給先祖騰位置。

    身份也呼之欲出,四百年前偷走先祖收藏的八根兩面宿儺手指的羂索。

    而后期羂索騷擾小茶野先祖的短信,是請他加入自己陣營,散播反人類言論,最終目的總之不可能是創建和諧社會。

    澀澤龍彥也不賣關子了:“他說你想知道的人是個頭上有縫合線的人類男性,名字未知,曾經在仙臺出沒過。”

    “仙臺?”

    感覺是沒什么價值的情報呢。

    畢竟羂索的身體可以換,出沒的地方也可能只是路過。

    戚月白掏出手機。

    五條悟那邊調查到羂索是平安時代的一名詛咒師,并通過戚月白提供的‘術式是替換他人大腦’的情報,查到明治時期的詛咒師加茂憲綸頭頂有縫合線,極有可能是羂索。

    至于兩面宿儺,千年前與咒術師一戰后就沒了蹤跡,再出現就是以手指咒物的形態。

    咒術高專目前收集了五根。

    能確定的是,兩面宿儺目前沒有復活,但羂索能想辦法復活小茶野先祖,偷兩面宿儺的手指也肯定不是為了鹵鳳爪。

    戚月白人都麻了。

    酒組織首領要長生,夏油杰反非咒術師,費奧多爾反異能者,羂索反社會,并復活兩面宿儺反人類。

    種類繁多到可以消消樂。哦,其中的費奧多爾和羂索好像還夢幻聯手了一下,他倆知道彼此的夢想嗎?

    總之這幾位英杰湊一塊,世界不毀滅一下都有點不禮貌了。

    難怪‘書’要制造一個救世主呢。

    戚月白將仙臺那條情報甩給五條悟,退出后習慣性打開和媽媽交流的界面。

    雪白的界面全是他備忘錄似發出的信息,對方只在他回到身體后發了條「平安」。

    戚月白像經營朋友圈一樣經營著這個信箱。

    從今天買了一盆蘭花,晚上做了新菜很好吃,到在學校學到了新知識欣喜若狂,同學邀請去放映廳嗤之以鼻,收到的情書(虛構,因為自從果戈里轉過來,他連情書毛都沒見過)他置之不理。

    縈繞出一個熱愛學習,熱愛生活,不頹廢、不墮落、不早戀的十好青少年形象。

    「今天寫完作業和同學一起去了意大利融合菜餐廳,飯很好吃,又遇到了殺人案,好可怕……」

    照例撒了個小謊,等著信息下方在三秒內從‘未讀’變成‘已讀’,并照例沒等到回信后,戚月白收起手機。

    不遠處,澀澤龍彥的牛排做好了。

    小茶野先祖表示味道不錯,并對在大霧中可以分出身體吃東西感到滿意。但戚月白吃飽了,他只關心什么時候收異能,想去盤星校那邊和夏油杰打一架。

    誰讓他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反派里唯一一個能看得見人影的。

    然而澀澤龍彥誤會了。

    “這些普通食材確實沒什么意思。”他發出壕無人性的聲音:“小茶野,我會用最珍惜的美食打動你。”

    戚月白:“啊?”

    他看了眼擺在菜板上,雪花排列漂亮到就差把價格長上去的牛肉,覺得這頭很可能是吃熟食、聽音樂、享受按摩長大的牛死前都沒想到自己能和普通倆字扯上關系。

    “你說的那個珍惜美食犯法嗎?”

    不刑的話,他挺想試試的。

    澀澤龍彥沉默片刻:“不知道。”

    “不知道?”

    “費奧多爾之前給過我一家孤兒院的地址。”澀澤龍彥說:“里面有個孩子擁有能引導天下異能者欲望的異能。”

    戚月白疑惑:“這里頭哪有能吃的東西。”

    吃小孩,‘和骨爛’啊?

    “異能。”

    澀澤龍彥抬手,一顆閃著紅色光澤的異能結晶浮現,隨后扔給小茶野先祖。

    小茶野先祖接住,像啃蘋果一樣咬掉棱形結晶的尖尖。

    聽聲音還挺脆。

    “不好吃,很硬,也沒獲得新的異能。”他預判式回復:“但每個味道都不一樣,這個很辣。”

    澀澤龍彥點頭,隱約有些激動:“那個是操縱火焰的異能。”

    戚月白:?

    他突然想起剛才在龍巖之間的時候澀澤龍彥好像是拿了兩個異能結晶出來,當時他忙著拉黑果戈里,順帶回復現實世界毛利蘭發來問他和尼古萊同學去哪了的消息,沒注意他和先祖在狗狗祟祟什么。

    離開的時候,好像是看到好幾個格子里的異能結晶缺了一角。

    但「龍彥之間」好像是殺死異能者后分離出的異能,這算不算吃人。

    先祖是咒靈,吃人好像很合理,他連書都吃,依稀記得描述是‘麻麻’的,像跳跳糖……

    “先祖,您想去嗎?”

    小茶野先祖表示無所謂,他本身沒有太多欲望,但澀澤龍彥很想‘采摘’那個引導欲望的異能給小茶野先祖嘗嘗。

    戚月白思考片刻,同意了。

    第一,能引導異能者欲望這種異能聽起來就讓人很有探索欲望,而且還和費奧多爾有關,聽起來很陰謀。第二,那是個孤兒院,可以做好人好事。第三,離橫濱近,可以去看看孩子們,順便找一下他的外置大腦。

    不過在去之前——

    太宰亦未寢,中也亦未寢。

    前者是真沒睡,打電話的時候人在酒吧,后者是被前者自告奮勇擾民起來的。

    但從太宰治嘴角的淤青看來,中原中也脾氣不如張懷民,有起床氣。

    戚月白一點沒擾人清夢的自覺,站在路燈下大幅度揮手:“好久不見啦,太宰君,中原君。”

    中原中也其實不太想見他,因為會聯想到上次見面時太宰治的邪王死出,他很難理解為什么中術的人是太宰治,受罪的人是他。

    但看在戚月白前不久買走一顆價值連城的黃鉆的份上,還是扯出對大客戶的禮貌笑容。

    “小茶野君,約會怎么樣?”

    “……”

    哪壺不開提哪壺。

    第88章

    戚月白撤回一個招呼, 面無表情:“跟人跑了。”

    “啊?”中原中也一愣,看少年不像說謊,暗罵自己一聲:“對不起。”

    “等等。”太宰治視線在同頻聊天的兩人身上掃過:“你戀愛了, 小茶野,什么時候, 為什么我不知道。”

    他痛心疾首:“中也身上有童貞病毒的,和他求助戀愛問題肯定會被分手啊!”

    中原中也拳頭硬了。

    戚月白攔住他:“算了算了, 我也沒告訴中原君, 是前段時間在他這買了顆寶石, 是因為那個猜到的吧。”

    太宰治露出震驚表情:“原來那個幫中也完成了一個季度營業額的肥羊是你啊, 小茶野, 送那么貴的寶石還會被甩。”

    戚月白:“……”

    他剛才多那個手干什么。

    “下次還是找我咨詢吧。”

    “我感覺你是會敲鑼打鼓跑去東京破壞我感情的那種人,太宰君。”如果他們關系很熟的話。

    “怎么可能。”太宰治嚴肅:“所以是誰干的?”

    戚月白深吸一口氣:“……讓他去死吧,我不想談論人生污點。”

    要不是沒人懂他的抽象, 他真想四十五度捂臉,然后說一句:小孩,別碰愛情,苦的。

    “男性?”太宰治了然:“是「浪漫詐騙」吧, 可憐。”

    中原中也露出同病相憐的表情,憐憫拍拍少年肩膀。

    “那混蛋就這樣,經常說這種惡心人的話,無視他就好了,所以, 今晚找我們有什么事嗎。”

    久居東京的人這么晚跑到橫濱來, 還點名叫兩個當地黑手黨出來作陪,感覺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太宰君沒和你說嗎?”戚月白雙指并攏揉著太陽穴,聞言抬眸。

    中原中也奇怪:“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戚月白茫然:“我以為是太宰君不信任我, 找你來震懾我的。”

    中原中也反應過來,殺氣騰騰轉向太宰治。

    虧他還在被叫醒揍了這家伙一拳后愧疚了一下,原來小茶野根本沒想叫他?

    “……”

    雖然得出這一結論更讓人不爽,但該死的還是太宰治。

    太宰治錯開視線,左右打量:“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茶野說的那位客人?他不在這里嗎。”

    戚月白老神:“他先去了。”

    中原中也挑眉:“你們打什么啞謎。”

    太宰治笑瞇瞇開口:“客人是龍頭戰爭后消失的白麒麟哦。”

    以中原中也為中心,放射狀的裂紋在腳下地面蔓延開,黑紅重力上身。

    在橫濱大開殺戒,讓風光一時的橫濱四大組織付出慘痛代價,其中圣天錫杖就地解散,GSS在本土待不下去回了美國,高瀨會元氣大傷,就算提前縮小經營范圍的港口黑手黨,預備干部死傷若干,干部也……

    地裂即將蔓延到腳下,戚月白輕巧向后跳一步,視線落在馬路中心直徑三四米的大坑上。

    破壞城市道路,這要有監控得罰多少啊。

    不過橫濱,警察敢要錢嗎?

    “白麒麟,他在哪。”中原中也發出野獸撕咬獵物般的陰沉聲音。

    太宰治偏頭躲過崩起的瀝青碎塊:“中也,別這么暴躁嘛,小茶野可不希望看到這種場景。”

    戚月白舉起一只手:“我隨意。”

    “意思是我們殺掉白麒麟也行嗎?”太宰治挑眉。

    戚月白彎彎眸子:“對。”

    攪混水、責任分攤,這招屢試不爽。

    誰讓澀澤龍彥先和費奧多爾合作,用霧掩護科利亞逃走的呢。

    活該。

    太宰治瞥了眼笑的風輕云淡的少年,三月不見,他還是那副浸潤在光明中的老樣子,但給人的感覺卻全然不同了。

    眸色清澈依舊,卻沒了先前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單純,和偶爾會出現的,努力適應中的不適。

    像是未開刃的玉劍摩出鋒芒,溫潤而冷冽,甚至不知為何感覺壓抑著戾氣,只要輕輕一戳就會爆炸。

    可情報顯示他這三個月都在照常上學,怎么會發生這么大變化?

    畢竟是用異能解決了白麒麟,還從圣天錫杖全身而退的人物,港口黑手黨一直有意無意的注意他的近況,他們不想和戚月白結怨,因此做的很小心,只是定期查下帝丹高中記錄他滿勤的出勤表。

    想起前不久某個自作主張的部下靠得太近,被發現時已經瘋癲無法救治的模樣,太宰治眼底閃過一絲晦澀。

    “那就多謝了,小茶野。”他笑笑:“白麒麟殺了我們一個干部,港口黑手黨一直記得他呢。”

    港口黑手黨早備好車,應戚月白強烈要求,穿著黑西裝配戴墨鏡的司機已經在駕駛座等著了。

    車上的時間消遣由戚月白先引起,他對他走后橫濱發生的事很好奇。

    “……白麒麟消失后,港口黑手黨迅速擴張,現在已經是橫濱地下勢力中的一言堂了,我成為了干部,中也這小不點還是預備干部,并且在我的打壓下這輩子都會與晉升無緣。”

    坐在副駕駛的中原中也:“……”

    他總算知道為什么太宰治要先坐到后排去了,有部下在場的情況下,他很難轉身給那家伙一拳。

    不過關于干部,他現在抱著順其自然的想法。

    比起辛勤工作,中原中也更喜歡下班后在天臺支起椅子,醒一杯紅酒讀書。

    就是森先生不是很滿意。

    “這是職場霸凌吧,太宰君。”戚月白被逗笑了:“后來呢,沒發生什么大事嗎?”

    “有,森先生饞死圣天錫杖解散后的干部了,急匆匆去招徠,結局是把人煩到全部搬離橫濱,他郁悶了好久,還有「嗤笑檸檬事件」,一個用檸檬當炸彈的怪家伙,被中也揍服,現在在港口黑手黨的研究所工作……”

    偏僻的城郊,很難想象會有建筑存在的地方坐落著一家孤兒院。

    黑漆刷過的鐵門閉合,白黑為主的建筑物高聳冰冷。

    “白麒麟就在里面?”中原中也一手搭在腰間,打量著眼前房屋:“讓我把墻舉起來。”

    “這是在營業的設施吧,你前腳弄塌,明天軍警就會來敲門,動動腦子,中也。”太宰治熟稔拿出根鐵絲,在門口的大鎖下搗鼓幾下,一扭頭發現戚月白在拍照:“你在干什么,小茶野。”

    “工作留痕。”

    戚月白收起高價買的半包智能機,掏出酒組織那個小破老人機,啪嗒啪嗒打字。

    前者用來拍照,后者似乎被改造過,相對安全,里面保存了和國內媽媽聯絡的號碼。

    這是加學分留的經驗,平日參加活動、拿獎狀一定要勤快拍照,不要等申請了再追悔莫及。

    “工作?”太宰治單手推開鐵門:“和之前問我的那些東西有關嗎?”

    戚月白動作一頓:“有點吧。”

    想想還真有點嚇人,當時太宰治僅憑幾個模棱兩可的消息推斷出的那句:「為你付贍養費的另有其人,被啟用是因為‘他’消失了」,和現實情況一模一樣。

    不像開了,像沒關。

    太宰治看他不排斥這個問題:“看來你聯絡上那個幫助你的人了。”

    “對。”想起戚蘭鈺,戚月白心情柔軟下來。

    他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保持著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只有媽媽和……

    “……”

    太宰治察覺到他的表情變化,微不可查的‘嘖’了聲,終止話題。

    不著急。

    他看出戚月白現在是在試探他是否能為同盟,所以等他下定決心,什么都能知道。

    直覺告訴他,是很有趣的東西。

    三人從正門進了孤兒院。

    太宰治如法炮制打開房屋的門。

    “這個能教我嗎,太宰君。”戚月白指著他手指間捏著的鐵絲:“我有時候會忘拿鑰匙。”

    “當然可以。”太宰治樂得答應,他甚至隨手撬了個鎖開始示范,把鐵絲頭擰成‘7’字懟進鎖芯:“原理是用鐵絲跳過鎖里的彈簧,扭動頂部的對角軸閉合彈出鎖環,一擰就開。”

    戚月白看他這么輕松,接過就開始搗鼓,扭是扭了,鎖紋絲不動。

    “你站在那干什么,小茶野君。”這種技能對中原中也沒什么用,對他來說再重的鎖都是拿手 一擰的事:“不是要去找白麒麟嗎。”

    “澀澤君說他提前聯系了院長,會在樓上會議廳等我。”

    戚月白站在原地,專心搗鼓鎖,聲音有些縹緲:“但我在他身上留下的標記告訴我,他現在在地下。”

    和約定的不一樣。

    “出現意外了,有意思。”太宰治仰頭看天花板:“話說,剛才來的路上都是我和中也在說話,小茶野你的生活呢,比如為什么會和白麒麟相約來孤兒院。

    這家孤兒院大概是廢棄的教堂,圣母瑪利亞的石像鑲在中心,七彩玻璃窗折射出彩光打在白石膏的柱子。

    看得出孤兒院的經營者沒有放棄信仰,一切都打理的很好。

    “他在東京一家餐館做主廚,我去那里吃飯,來這里是因為費奧多爾給了他食材的位置。”戚月白解釋:“至于費奧多爾,你們可以理解成把我騙到白麒麟那的人,因為白麒麟想見我。”

    “食材。”太宰治眨眨眼:“我聽說這附近有食人虎出沒,是虎肉嗎。”

    戚月白把鐵絲用手指夾住,換金絲把鎖芯填滿,一弄就開:“食人虎?”

    學不會就學不會吧,省的去警局備案了。

    “是傳說,起因是附近的農田被拋亂,和雞舍里的雞都被咬死,來了很多波警察調查都無功而返,后來有人懷疑是私人非法飼養的老虎跑出來,已經被居民打死偷偷吃掉了。”

    這條情報還是太宰治接到戚月白電話時想起來的。

    因為和港口黑手黨的主營業務沒什么關系,也不在橫濱,所以只歸在普通情報一欄。

    “我不知道什么食人虎,我知道費奧多爾給澀澤龍彥的情報是,這家孤兒院有個孩子擁有引導異能者欲望的能力,那才是食材。”戚月白說出自己知道的東西。

    “那就讓中也去樓上看看是什么陷阱吧,如果他死掉,今晚還能多個樂趣。”太宰治迅速分好任務:“我們倆去地下找白麒麟對峙,小茶野,你會保護好我的吧。”

    中原中也瞪他一眼:“我馬上下來找你們。”

    說罷,腳跟一點,像離弦的箭似的朝樓梯間沖去。

    戚月白剛反應過來,中原中也人已經不見影了。

    “其實,我們可以一起離開的。”

    他指著敞開縫隙的孤兒院大門:“我剛才是在猶豫有沒有必要冒險。”

    說實話,在和白麒麟中途分開的時候戚月白就有點后悔答應了。

    他到底為什么要離開東京?

    就為了接觸和帶走果戈里的費奧多爾有關的事?瘋了吧。

    “這么晚,我推了和織田作的酒局,還挨了中也一拳,和他共處一輛車整整二十分鐘才來,什么都沒干就要走?”太宰治睜大眼:“開什么玩笑!”

    戚月白竟該死的覺得他說的有理。

    于是放心說出自己的疑問:“白麒麟會邀請我來這里完全是意外。”

    包括他會找太宰治,太宰治會帶來中原中也,都是臨時起意。

    真的會是陷阱嗎?

    “很多東西都是能算到的。”

    “如果我不來呢。”

    “你這不是來了嗎。”太宰治歪了下頭,微卷的劉海遮住額頭,繃帶遮蓋住一只眼,露出在昏暗光線下折射出紅光的眼眸:“意外和巧合全部可控,讓一件事百分百按照計劃發展,我也能做到。”

    第89章

    “首先, 太宰君,我認為你說的很對。”

    戚月白蹲在地上:“其次,我之前好為人師的時候說過:萬物平衡, 不存在絕對無敵的事物,現在我把他改一下送給你, 世界上最絕對的事就是世界上沒有絕對。”

    他頓了頓:“上帝在擲骰子,隨機性, 和量子糾纏。”

    不理解也沒關系, 因為無論理不理解都不影響他還有九個小時就要上課了。

    那可是先祖辛辛苦苦拼出來的滿勤, 對日后留學和他的好學生人設而言都異常重要, 無論如何都要打卡上!

    太宰治額頭冒出個井號:“事情不還沒結束嗎。”

    “結沒束結束都不影響我把話還你, 你剛才裝的我頭昏腦漲,輪到我得理不饒人了,太宰君。”戚月白把手收回來, 在太宰治的風衣下擺擦凈沾到手指上的血漬:“畢竟你分析了一大堆,沒猜對。”

    澀澤龍彥就這么水靈靈的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臉上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血液流滿微凹的地面, 形成一大片血洼。

    大概在他們到達孤兒院之前,就成了一具尸體。

    兇手是——他對面不知道為何,以頭搶地,以血洗面的白發少年。

    戚月白不知道為什么孤兒院會有這種地方,但不可否認, 是很經典的豫章書院風裝修。

    電椅, 邊上還有搶救儀器,從凳子上斷裂的皮帶的長短看來,應該是那少年掙脫了束縛, 干掉了澀澤龍彥。

    哇,好自由。

    “電擊是烹飪手段,澀澤君吃人不成被反吃,小菠蘿嗎。”

    戚月白用一根手指戳戳少年的頭發,發現還挺干凈。

    于是放心的伸出全掌呼嚕呼嚕,把對方頭發弄的一團糟。

    “電熟的肉,我還真沒吃過。”

    少年醒著,剛開始是真昏,不過被他進門用反轉術式救醒了,現在他身體抖的厲害,但在遏制自己的發抖,仿佛這樣就不會被不速之客發現。

    太宰治咬牙:“那是因為你沒把全部信息告訴我吧!”

    那么點東西,正當他手持劇本嗎?所有預測都基于情報啊!

    “你看,你就沒考慮到我這個情況。”戚月白把手抬起來一點,少年不抖了,再按下去開始抖,跟裝了個開關似的:“壞人絞盡腦汁,不如蠢人靈機一動。”

    他突然起了壞心思。

    “不過這孩子真的昏迷了嗎,昏迷的人是沒法蜷縮成團的吧,畢竟肌肉是由中樞神經系統通過神經沖動實現的,昏迷全身應該都很軟,還有我聽說,昏迷的人舉起手不會落下。”

    “你在說什么?”

    太宰治覺得莫名其妙,然后看見戚月白把那少年胳膊從懷里抽出來,往后一掰。

    還真舉著。

    像即將飛走的蒼蠅。

    太宰治無縫銜接:“我聽說昏迷的人昏迷太久會伸出舌頭,因為唇部肌肉松弛。”

    中島敦慶幸自己是臉著地,于是他偷偷調整了姿勢,吐出舌頭。

    “我說你們兩個……”中原中也抱著胸靠在門口,一臉無語,他想評價,又覺得承認自己和這倆人一伙有點掉價:“到頭來這小鬼殺了白麒麟,不是白跑一趟嗎。”

    “沒有白跑,畢竟得到了更有用的東西——小茶野不是說,白麒麟會來這是有人給了他情報嗎。”

    太宰治移動到中島敦身后,抓著腳踝后退,把他跪在地上的雙腿抻直。

    “結果引導異能者欲望的異能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真無聊。”

    戚月白點頭贊同:“我以為至少會長羊角呢。”

    還他魅魔。

    “給我回歸正題。”中原中也攥拳:“是那個費奧多爾要殺白麒麟,這個意思?”

    太宰治忙著搗鼓中島敦:“不介紹一下費奧多爾嗎,小茶野,畢竟你找我的目的就是為了他吧。”

    “事實上我一直在想該怎么像你描述這個故事。”戚月白看著被擺的奇形怪狀的少年,雖然這個游戲是他發起的,但不妨礙他覺得太宰治是人渣:“因為發生了很多事。”

    很多,似乎不太能說,不太方便說的東西。

    “能看出來。”太宰治不在意:“破碎的告訴我也沒關系,我會推導出來的。”

    “那先結個「束縛」吧。”戚月白抬手,放出的金絲迅速生長為木本,將大門堵的嚴嚴實實:“等等,我忘了問,中原君也要聽嗎,聽的話請也和我結「束縛」,因為涉及到世界本源。”

    太宰治眼睛一亮:“哇,聽起來真有趣。”

    中原中也本來想說不感興趣的,但一想到他剛才奔著針對「打敗白麒麟的人」的陷阱興沖沖的上樓,把院長辦公室上上下下翻了十幾遍什么都沒找到,害怕下面的戚月白他們出事一路狂奔,結果太宰治一臉無辜的說:‘呀,猜錯了,沒有陷阱’的心情,一咬牙。

    “可以。”

    他知道「束縛」,一種需要雙方自愿簽訂的咒術手段。

    三人定下‘不泄密’的「束縛」,創立私聊。

    戚月白戳戳四肢被擺成‘卐’,上身離地,吐舌瞪眼的中島敦:“小朋友,起來簽一個。”

    能殺掉澀澤龍彥,成為費奧多爾計劃一環,多他一個聽也問題不大。

    中島敦不動,一味裝昏。

    “……再裝殺了你哦。”戚月白手比成槍的樣子:“啪——”

    “對不起!”中島敦火速展開,跪在地上框框磕頭:“我不是故意裝昏的,我只是想活下來,我不認識他,不是我殺了他,真的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我……”

    “我靠!”戚月白躲閃不及,硬接三響頭,趕緊把人按住:“祖宗,你別折我壽。”

    穿越時空改人命術,他干的本來也不是什么能長命百歲的活計,別再給他磕成負的了。

    “哈哈哈哈!”見他驚慌,太宰治笑的暢快。

    “還笑呢。”戚月白磨牙:“看你給孩子玩成什么樣了。”

    他本想說太宰治也沒少接磕頭,但看他自殺那死出,想想還是別祝福他了。

    “我只是想活下來,我不想死。”中島敦趴在地上,眼淚大滴掉落:“我不知道什么長頸鹿,不是我殺的他,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是個沒用的家伙,但我不想死……”

    他是這家孤兒院,代號為87的孩子。

    今晚,院長說有人要見他,然后將他帶到這個房間。

    電擊很痛,非常痛,他不知道那個白頭發的男人在說什么,但真的好痛啊,痛苦中,身體又有什么在被抽離,他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從一陣很舒服的能量涌入身體,撫平了疼痛后,聽到遠處有人說。

    ——“這小鬼殺了長頸鹿。”

    戚月白眨眨眼:“好極了,菠蘿長頸鹿,和我玩諧音梗。”

    完全符合前不久澀澤龍彥和他說,要用最珍貴的美食打動他的言論。

    眼看中島敦越來越痛苦,他受不了了,單手把男孩臉抬起來,運轉術式反轉。

    “看我,冷靜下來。”

    中島敦動作一頓,紫金的眼眸深深倒映出面前少年的面孔。

    黑發柔順垂在肩頭,五官精致溫潤,僅望過來的殷紅眸子便讓人如沐春風,像吃了好幾碗熱乎乎的茶泡飯一樣。

    太宰治挑眉,轉頭看向中原中也,對方點點頭,表示確實有不一樣。

    很抽象,但就是感覺小茶野月白更順眼了。

    “為什么要救我。”術式反轉的功效下,中島敦哭的更大聲了:“讓我死掉吧,我是個爛人。”

    “不許爛。”戚月白腦子疼:“沒殺人……搶劫,沒為非作歹,沒助紂為虐,沒讓別人家破人亡,你爛哪了。”

    “哇哦。”太宰治扭頭:“中也,小茶野說我們是爛人。”

    “……閉嘴吧,太宰君。”戚月白一想到自己整天都在和什么人聊天腦子就嗡嗡的,得虧他底線靈活,把交友范疇定到人不犯我,要是城市之光模式,在這個魔幻世界還用活嗎。

    連在東京上學都天天死人!天天!

    橫濱適應了,好不容易消停兩天又死了,不讓見媽媽還想讓他打工,打完工不給說明書就把他撂了。

    要不是果戈里橫插一腳,他在平安時代就變態了!

    結果剛過兩天安生日子,那家伙又……

    好在中島敦冷靜了下來,因為他感覺到戚月白身上的殺氣,那是多少溫柔都掩蓋不住的,讓人膽寒的氣質。

    “小茶野。”太宰治是真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小茶野月白弄成這樣,但他很擅長把控踩雷的度,并沒有多嘴:“別忘了今晚的主題。”

    戚月白深吸一口氣,重新擺出微笑。

    “對不起,你叫什么名字?”

    “中……中島敦。”

    “很好,中島君。”

    “叫我敦就行……”

    “那,敦,你答應我提出的束縛嗎?”

    中島敦哪敢不應啊,哪怕現在又恢復了溫和,少年方才的冷冽還是深入腦海,點頭如搗蒜。

    “很好。”

    「束縛」成立。

    已長成枝繁葉茂的牡丹花樹,將門與其邊緣的墻體遮的嚴嚴實實的金枝突然抽動,從墻角拿下一只閃著紅光的東西,頃刻間被吞并在葉片中。

    “有攝像頭!?”太宰治瞇了下眼,因為它藏的太隱蔽了,他都沒發現。

    戚月白發現這功能也不久。

    除了擋子彈,金牡丹還會自己清理一切對他有敵意的東西,竊聽器一類都包括在內。

    所以他設置了一個‘清之前等我打勾’的功能。

    “現在沒有人打擾我們了。”戚月白起身,坐到那個他一直很好奇的電椅上:“沒有茶,但有一地血的茶話會,開始吧。”

    第90章

    戚月白把自己知道的列舉了一下。

    一, 費奧多爾是個個子很高,黑發紫瞳的俄羅斯人,智商很高, 目的是創造一個沒有異能者的世界。經營著一家名為‘死屋之鼠’的無國界犯罪組織,主營業務是販賣情報, 但不保活。

    以被坑死的澀澤龍彥為例。

    二,龍頭戰爭和他有關, 且人目前還在日本。和一名叫羂索, 想反人類的咒靈有過聯系。

    “三, 沒有三了。再一再二不再三,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至于費奧多爾曾給果戈里‘書’的事情, 戚月白選擇性隱藏了,他覺得那玩意跟腳下島國的地震一樣,少了不用防, 多了防不了,再說,用‘書’對付他,那不肉包子打狗。

    嗯……人民幣打小偷。

    中原中也:“……這是什么新型幽默嗎。”

    “算是吧。”戚月白對自己讓人感到無語這點非常滿意:“為了慶祝我們的圓桌會議。”

    “哪有桌子……”中原中也話說一半噎住。

    這房間太小, 唯一的椅子,那把拋開現實不談長得還挺像沙發的電椅也被戚月白搶先坐走,他和太宰治一人選了個儀器坐在頂部,中島敦抱著膝蓋縮在墻角。

    造成這一切的是中間形成血泊的澀澤龍彥的尸體和鮮血,他失血太多了。

    “地上的原桌榻榻米, 入鄉隨俗。”禍害完中原中也, 戚月白突然轉向中島敦:“敦,會的請舉左手,不會舉右手。”

    中島敦虎軀一震, 立刻兩只手輪流舉了三四遍,然后意識到不對,小心翼翼的問。

    “小茶野先生,要會什么?”他好像沒漏聽。

    戚月白笑了:“沒事,我逗你玩的。”

    他見邊上橘發少年的目光,為自己辯解:“你不覺得這孩子很可愛嗎?一看就很好欺負……很乖。”

    白白嫩嫩的一張臉,膽小怯懦,不是果戈里那種刺頭裝乖的大貍子,覺得好玩才會配合,覺得無聊就棄養主人,是發自內心的純真善良。

    中原中也扯扯嘴角。

    他和戚月白不算熟,加上今晚才見過三次,且前兩次都中了招回去,按理來說應該警惕他。但少年身上那股‘我沒有威脅,我很友好,你可以信任我’的氣質實在無賴,哪怕知道原委,也會在一晃神后被影響。

    所以這家伙原來是這個性格嗎?

    這邊三人忙著摸魚,唯一干活的太宰治也停止了頭腦風暴。

    “小茶野。”

    “嗯?”

    “可以告訴我這些情報的來源嗎。”太宰治摸摸下巴:“不要總結,你的主觀定義太多了。”

    “外貌是我見過,龍頭戰爭和死屋之鼠是澀澤君告訴我的。”戚月白頓了頓:“其他的,都來自同一個人。”

    “誰?”太宰治挑眉:“耍了你的男人?”

    “……對,他和費奧多爾是同事。”戚月白捂臉,終于理解什么叫談戀愛跟留案底似的。

    他當年嘲笑室友,結果被那小子甩了句:軍師不上戰場,一上就是joker王。

    一邊清醒,一邊沉淪。

    “雖然猜到了,但……”太宰治一言難盡:“我以為你會喜歡可愛掛的女高中生,小茶野。”

    這家伙連沾黑的朋友都不深交,竟然會找這種伴侶。

    “在我的計劃里,我這個點應該躺在全款購買的大平層里思考我豐厚的月薪和年終獎,而不是在這等尸體臭。”戚月白微笑:“再戳我痛點,我不僅不會漏情報,還會破防動手哦,太宰君。”

    “好吧。”太宰治正色:“那么先分析一下白麒麟吧。”

    龍頭戰爭背后有人引導這件事,其實他早有察覺,可惜幕后之人藏的太深,沒想到在戚月白這得到了完整情報。

    “首先,費奧多爾殺白麒麟這事說不通,除非白麒麟死去比活著能帶給他的利益更大。”

    戚月白點頭:“然后呢。”

    “……我說的很清楚了,算了。”太宰治扶額,觸及少年眨巴的清澈眼眸時放棄了,因為他想不通一個不算笨的人為什么會主動放棄思考:“白麒麟的異能可以讓異能者自殺,對吧。”

    戚月白大腦過載:“啊,這樣嗎?”

    中原中也接茬:“你以為怎樣?”

    戚月白思考:“他的異能不是分離異能者的異能,然后讓異能殺死主人嗎。”

    “哈哈哈,你的情報比我們更先進嘛,小茶野,也對,畢竟我們做不到和敵對異能者和諧相處,雙方都無法同意呢。”

    太宰治暢快的笑了兩聲,他算發現了,戚月白和織田作之助是一類人,總能說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那么,你知道關于異能是主人靈魂的凝結這一說法嗎?”

    “聽說過。”戚月白點頭:“中原君告訴我的。”

    太宰治一腳踩在下方精密的儀表盤上,另一條腿盤著。

    “從十幾年前的大戰開始,各國對異能者的研究就從未間斷,有異能技師發現脫離了□□的異能會比異能者原身爆發出更精純的力量,異能者死去異能卻因各種原因代替本體活下來也不是個例,哦,普遍情況下,異能是不知道自己是異能的。”

    戚月白聽的一愣一愣。

    好一個血肉無用,異能飛升啊,不過這玩意還能講科學?

    他有點好奇國內的社會了,會不會有《三年異能五年咒術》這種東西。

    “所以,費奧多爾是想制造出一個更強大的澀澤君出來?”

    太宰治打了個響指:“龍頭戰爭時,白麒麟的霧氣范圍是逐步上升的,所以可以推斷出他殺的異能者越多實力越強,但白麒麟受你影響已經放棄了殺人吧,就算沒放棄,白麒麟這種人也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不停殺人。”

    但如果是忘了主人死亡的異能,就好辦多了。

    哄騙異能不斷壯大自己,然后以‘消滅異能者’為目標,制造出足以籠罩數千萬公里大地的霧。

    戚月白神色逐漸凝重。

    澀澤龍彥有三個月環游歐洲吃美食的本事,自然也能三個月環球殺異能者。

    但從澀澤龍彥被人算計死,就能推測出這么大的陰謀……果然是掛。

    寄存大腦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好的,現在我們再來分析一下你會跟來孤兒院的事情。”太宰治回到正題,他提前預判戚月白的反骨:“別說是意外,費奧多爾要不想讓你出現在這,就會等明天再把情報給澀澤龍彥。”

    為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風險?

    畢竟戚月白不信任澀澤龍彥——所以會找在橫濱相對熟悉的人陪同,這都在可計算的范疇里。

    戚月白一愣:“那……目的呢?”

    “目的可能就是讓你站在這。”太宰治掃了眼地上的血泊:“很多時候‘出現’就夠了。”

    戚月白沉思,他想起那個攝像頭。

    其實他很早就發現它了,但一想到科利亞可能會通過那個看他就沒處理。

    仔細想想,他和太宰治這個黑手黨同時出現在地下室,地上是死裝凄慘的尸體——死者身份是日本政府的寵兒,單照片放UC瀏覽器就能編一百期。別說這么長時間還可能留下視頻了。

    “你給我惹麻煩了啊,小茶野。”太宰治顯然也想到了這層:“要不要加入港口黑手黨,我們有最好的法務部和后勤。”

    戚月白無語:“……白麒麟和政府有關應該不是什么值得宣揚的光彩事吧,而且我聽說異能者只要不把殺人和特權鬧到電視上,引發大批量普通人恐慌,官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可惡的HR,別想在他身上發白麒麟難財。

    太宰治無辜:“呀,被你發現了。”

    “不過這個對我來說還是有點威脅的。”戚月白嘆口氣,愈發覺得今晚他就不該來這:“要不報警自首……”

    他頓住,視線落在房間中心,澀澤龍彥的尸體上。

    不止他,所有人的都看了過去。

    畢竟一個出了幾千毫升血的尸體自己爬起來,身上的白衣服和白發吸飽了血,坐起來時滴滴答答向下落,面上三道露出森森白骨的爪痕,這畫面放短視頻軟件也是相當炸裂的。

    “怪物!”中島敦尖叫一聲,連滾帶爬躲到中原中也坐著的儀器后面。

    中原中也沒被尸體嚇到,倒被橫沖直撞的中島敦嚇了一跳,他無語回頭看了眼和鴕鳥一樣撅著個大腚的躲到后面哆哆嗦嗦的少年,從儀器上跳下,輕巧落地,擺出進攻姿勢。

    戚月白聲音有點抖:“太宰君,這就是異能復活嗎?”

    這就是他大晚上不睡覺的報應嗎。

    起尸啊!

    “我想不是。”太宰治揉揉眉心,攔住要動手的中原中也:“還可能是白麒麟沒死透。”

    “可剛才他已經死了。”反轉術式是往活人還是死人身上招呼戚月白能不知道?

    石沉大海和聽個響區別還是很大的。

    太宰治剛才也檢查過,一時無言,沉默良久后忽的抬頭:“小茶野,你說費奧多爾現在在日本,你是怎么知道的。”

    戚月白短暫沉默后開口:“我和我的戀人在澀澤龍彥的餐館共進晚餐,后來,他拋下我去見了費奧多爾。”

    果戈里身上有他的咒力印記,因此就算在霧里,他也能模糊能感覺到他的位置離餐館不算太遠。

    太宰治追問:“你為什么沒追過去?”

    戚月白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因為我相信他。”

    很簡單的理由。

    他不覺得朝夕相處了兩個月的人會那樣做,拿不準他是想演戲幫他,還是真的他看走了眼。

    怕若是前者,破壞了科利亞的謀算,會讓他陷入危險。

    就算是后者,要給人判刑也得有證據,模棱兩可算怎么回事。

    他用全身的理智壓下患得患失的不安、揣測,去等待真相的對峙,盡管如此,還是會生氣,生氣前者的冒險,害怕后者真的發生該怎么辦。

    “戀愛真可怕,我遇到這種擅自闖禍的家伙可不會為他兜底。”太宰治吐槽。

    竟然錯過了這么好解決的費奧多爾的時機。雖然以對方策劃龍頭戰爭的心機,不可能沒有防備。

    戚月白揉揉太陽穴:“是我的錯。”

    果戈里需要的愛和占有太多,繁忙的,平淡如水的他滿足不了他。

    他從一開始就該將那家伙關在地下室里,用鏈子拴起來,眼睛和口鼻都用黑色布條蒙住。

    敢跑就徹底滾,不,用外套鏈接空間的異能,把衣服都脫掉就能解決。

    就這么失去賴以生存的異能,毫無安全感的在一棟普通房屋的地下室里等他騰出時間探訪好了。

    看著不知在想什么,讓人不寒而栗的少年,太宰治默默換了個話題:“按理來說龍頭戰爭之后費奧多爾就該離開日本了,所以讓他選擇冒險出現,還親身上陣賭你不會為了愛手刃白麒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小茶野月白的能力可是‘見面即輸’。

    推算下來,費奧多爾完全沒必要這么明晃晃的挑釁,甚至自己出現在發怒的戚月白附近。

    這是在找刺激還是找死。

    戚月白突然翻出藏在腦海深處的碎片記憶。

    他記得果戈里說過,在他第一次穿越結束后,他被‘書’送回現實世界一趟,目的是和費奧多爾換取那個提供游樂場咒物位置之人,也就是羂索的情報。這一情報也費奧多爾被用在和澀澤龍彥的交易上。

    換以前,戚月白可能不會多想,但今晚見識了太宰治透過現實看本質的本事,他突然就覺得費奧多爾很可能是通過果戈里那個漏勺,知道了關于‘書’,甚至回到過去——‘救世主’的一些秘密。

    但知道了又怎樣?

    設計今晚這出,把澀澤龍彥殺了再用手段讓他復活這一行為能證明什么,能得到什么?

    少年盯著從血泊中爬起來,一直保持著筆挺跪姿的澀澤龍彥,青年睜開了被鮮血浸潤的雙眼,血珠從睫毛滑落,露出一雙帶著茫然的眸子,但并不說話,似乎還沉浸在死亡的噩夢中。

    “小茶野,你似乎不意外澀澤龍彥為什么會死而復生。”太宰治讀懂他的目光,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這和你的蛻變有關嗎。”

    關于為什么安安分分上了三個月學,實力卻翻倍成長的事情。

    “……先等一下。”戚月白看向房間墻壁。

    為了防止被竊聽,他種下術式并催動,不大的房間被牡丹樹占滿,繁茂的長條葉子和人頭大小的牡丹像一個籠子把他們包裹在其中,只留下地面的東西。

    一枝生的較長的藤蔓自動卷起被層層花葉遮蓋的東西。

    是個掛在墻上的木質圓牌,有些厚度,上方刻著十字架的形狀。

    戚月白直覺不對勁,這木牌相當有分量,放在地上發出沉重的‘咚’聲。

    太宰治進來就看見這存在感十足的木牌了,畢竟上面刻的是逆十字,雖然這代表撒旦的東西出現在基督教堂的孤兒院很炸裂,但有電椅的孤兒院本身也沒好到哪去,就沒放在心上,看到戚月白的舉動,微微挑眉。

    他轉身,打了個手勢給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會意,上前一手刀將木牌劈開。

    木紋開裂,從中掉出一塊金屬。

    戚月白沒忍住爆了粗口。

    他不認識那個金屬,也不認識木牌,但知道那是什么東西——‘金唇’,一種不用電的特殊金屬竊聽設備,聲音落在上面會產生震動信號,前蘇聯監聽了美國七年的好東西。

    “敦,麻煩過來一下。”

    中島敦怯生生從儀器后探出頭,他不敢看跪在中間的澀澤龍彥,低著頭迅速爬到戚月白他們附近。

    “在,來了。”

    “這玩意一直在這?”戚月白指著裂開的木牌。

    中島敦點點頭:“放了很多年了,好像從我來孤兒院的時候就有。”

    他因為總是犯錯,不被院長喜歡,經常被罰,是這間房子的常客,很熟。

    因為是房屋內的設施,所以沒有‘敵意’,沒被金牡丹發現?

    戚月白服了:“太宰君,上天到底給你們天才關了哪扇門啊。”

    太宰治不認識‘金唇’,但他知道有一種竊聽手段,是用無人機遠程拍攝會談桌上水的震動,來讀取交談內容,因此很快意識到這東西的用處,臉色變得很差。

    “分開找。”戚月白撿起那塊‘金唇’:“這東西要運轉,周圍兩三百米內必須保證有大功率電器產生微波脈沖。”

    *

    “沒想到您會誤會,并與小茶野君決裂。”

    費奧多爾表露出自己的態度,他沒想算計小茶野月白,甚至沒想過把果戈里勾回天人五衰,就單純想問點問題,是果戈里自己巴巴跑過來一頓演說,最后兩頭不討好的。

    但果戈里不是傻子。

    “白天在墻上留下死屋之鼠的圖標,向我發出邀請的人不是你嗎,陀思。”

    費奧多爾微笑著,看不出任何破綻:“可不這樣做,該如何單獨向您發出邀約呢?”

    他承認留下圖標是為了釣果戈里,利用他想追尋刺激的心思。

    “不對!”果戈里不買他的賬,一股腦從地上爬起來,牢牢抓住費奧多爾的袖子:“陀思,你不能不管我,至少給我找點事做,月白君不會原諒我了,我不能白跑一趟。”

    “是您先選擇了小茶野君,又想背叛他獲得神的寬恕。”費奧多爾口吻強硬許多:“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果戈里皺眉:“你在騙我,陀思,你引走我是為了其他事,你還是在算計月白君。”

    費奧多爾將袖子扯回來,已經入冬,東京夜晚的風寒涼,在外待了這么一會,他本就蒼白的膚色更被凍的毫無血色。

    身子單薄的青年將厚重披風裹緊,毛絨帽包裹著臉頰:“您不也是個卑劣的騙子嗎。”

    “……”

    果戈里短暫沉默后,輕嗤一聲。

    “怎么確定的,陀思?”

    他表演的連自己都快信了,竟然沒騙過這位摯友。

    “這與我無關。”費奧多爾還是那個輕描淡寫的說辭:“因為我從始至終想知道的,都只有您消失三個月去見的神。”

    “不過。”他頓了頓:“小茶野君竟然沒追過來,還挺讓我震驚的。”

    雖然有霧氣將兩人間隔在兩個世界,但找到澀澤龍彥并處理掉他,對戚月白來說不算什么難事。

    “因為月白君相信我。”果戈里沒有刻意裝出浮夸的模樣,他站在原地,只是單純敘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我無論做什么,他都會原諒我,最差的結局也是我喜歡的。”

    “是嗎,我還以為他是不在乎您。”費奧多爾輕笑:“畢竟您一開始靠近他就別有目的。”

    “他愛我!”果戈里提高聲調:“他不在乎。”

    “可您并不獨特。”費奧多爾平靜的看向被一句話打破的白發青年:“比起和小茶野君坦白,和他一起來對付我,您選擇的是演戲騙他,自己來見我,是因為您說的——您只是帶他飛過荊棘地。”

    輕嘆一聲,如同教堂懺悔室神父的呢喃:“尼古萊,您在害怕。”

    害怕他對小茶野月白不利,所以想用身體為愛人滾平釘床。

    但害怕自己的可有可無,害怕自己并非不可替代,內心的不安才是促使他如今站在這里的真正原因。

    果戈里的拳頭和牙齒都在顫抖:“我會殺死你,陀思!”

    “您不會。”費奧多爾搖搖頭:“您知道我不會什么都不做就出來見您,您害怕割斷我頭顱的下一秒,同樣的利刃會出現在小茶野君的脖子上,您認為我有這個本事致已經是特級咒術師的小茶野君死地。”

    果戈里想反駁,但他確實就是這么想的。

    潮水般的情緒在心底翻涌,瘋狂滋生,越想越岌岌可危。

    “您恐懼的是您的思考,還是我?”費奧多爾輕笑一聲,腳掌觸地,聲音飄出:“無論您信不信,我確實什么都沒做,無論是迫害小茶野君,還是小茶野君擔心的,追出來會導致您遇到危險,而這份恐慌是您帶給他的。”

    多么深刻、愚蠢,又脆弱的愛啊。

    說罷,毫不猶豫抬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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