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像是有一盞燈,在混沌中點起。
明加的眼前都是纏繞的線,這盞燈的出現是如此突兀,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束光亮沒有任何惡意與攻擊性,仿佛只是存在而已,像是誰用自己的生命在冗長黑暗中點亮一盞燈,明加下意識地湊了過去。
光亮順著絲線傳來,顫顫巍巍到達明加的面前,她下意識去觸碰了一下,熟悉的感覺頓時傳來。
是三筱。
與之伴隨的,是模糊的內容。
仿佛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正在用盡自己最后的力氣,向能聽到他說話的人傳遞著什么。
明加的心中像是浮現出了他的聲音。
那個愛給自己加戲的熱血老頭,聲音中早就沒了當初的勁,他說,“羂索……”
“在這。”
就在三筱的位置。
羂索看中了三筱的結界術,他不僅榨取了源氏的生命力,也在壓榨著三筱最后的價值。
他在用三筱的結界術保護著自己,甚至可以說是隱匿自己的氣息。
但反過來,也是三筱用結界術囚禁了他。
“快來。”
斷斷續續又模糊的信號從另一頭傳來,明加知道此刻要速戰速決,她飛速地傳遞信息,連手機響起,鏡頭的另一邊出現太宰治的臉時,她都無暇去震驚。
太宰治說過,他們還會再見面。
一直作為兩條線并行的兩個世界,在此刻匯聚到了一起,世界融合了。
明加來不及和太宰治有什么寒暄,面對她的時候,太宰治臉上始終帶著笑意,明加快速地匯報出三筱的地點,末了,她說,
“盡快。”
三筱也許就要支撐不住了。
一旦三筱的結界術對羂索沒有了價值,對方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那個據點。
明加都不敢想這個老陰登會對老年人做什么。
太宰治應了一聲,平靜的眼眸注視著明加。
“辛苦了,明加。”
正是兌現承諾之時,明加給了他希望,他能夠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
而他,也要幫助明加,革新咒術界,創造一個讓所有人都能笑出來的新世界。
“祝,武運昌隆。”
這是太宰治掛掉電話前的最后一句話,明加的注意力又頃刻間全部注入當前與羂索的拉鋸戰中。
不徹底推翻束縛,還會有更多源氏子嗣遇難,以驅魔師生命力造就的咒靈成長速度遠超所有人想象,應對這些咒靈不能只靠夏油杰和五條悟。
明加知道,她多努力一點,咒術師們的損失就能更少一分。
“影山小姐,您的臉色很不好。”
源輝在一旁扶住她的手臂,明加的臉頰正在緩慢褪去血色,從五條悟離開至此的半天時間中,明加做出的努力他們所有人都能看在眼里。
“還不夠……”
明加喃喃道。
羂索是個瘋子。
他毫無顧忌地榨取生命力,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只要能讓新世界降臨,哪怕自己死掉也沒有什么關系。
源氏的家仆匆匆忙忙地擠進房間,他們氣喘吁吁,來不及過多解釋什么,兩名咒術師已經躍了進來。
“影山大人!”
和田栗的眼眶發熱,錯綜復雜的信息流在他的眼中呈現。
他做不到像五條悟那么精細地實時匯報變化,但也會竭盡自己所能,輔助影山大人。
庵歌姬沒有多言,而是發動術式,助力明加。
明加的身體仿佛都輕盈了起來,她睜開眼,眼中看到的卻不是當前的場景,她看到了無數紅線在自己眼前翻飛,她順著這些線看過去。
她看到了自己。
年幼的、懵懂的。
黑井靈雪牽著她的手到村莊里拜訪以前的熟人,正在澆花的三筱連忙放下水壺,脫掉手套,興沖沖地迎接他們。
那個時候的明加看起來很稚嫩,靈雪給她買了根棒棒糖,教導她遇到長輩要問好。
明加不認識三筱,只覺得這個叔叔的胡子看起來有些怪。
三筱沒有組建家庭,他一直一個人生活,說話嗓音很大,像是身體里藏了一個熱血中二病少年,明明已經是大叔的年紀。
他看到明加喜歡得很,拿出家里的糕點來招待她,明加挑了一塊看上去最漂亮的,那是綠色的糕點,應該是抹茶味,三筱大笑著說她有品味。
一直看著這一幕的明加目不轉睛,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小時候的場景,那對她來說是陌生的記憶,她覺得很新奇。
影像中的明加吃了口糕點,被噎得直皺眉頭,靈雪一拳打在三筱的背上讓他拿水出來,三筱哎呦一聲去取。
待明加喝了水,順下一口氣后,她再抬起頭,是兩個大人溫和地注視著自己。
像注視著什么希望。
三筱蹲下了身子,一手將小小的明加攬進懷里,胡茬在她的臉上蹭了蹭。
明加不合時宜地想,原來三筱真的在她小時候時抱過她。
“這孩子是星漿體?”
“是的。”
“嘖嘖,你們黑井一氏還真是難逃命運。”
靈雪撫摸了一下明加的頭,“會有更多的黑井像我一樣,為了逃脫家族命運選擇遠走高飛。但照顧明加,是我自己的選擇。”
“總會有人真的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而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可以了。”
三筱哈哈笑了幾聲,他一向不評價他人的抉擇,他只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很可愛,而靈雪也選擇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到這里,明加的眼前又暗了下來,那條連接著她與三筱的線徒勞地閃了閃,仿佛預兆著某個人的衰弱。
有了庵歌姬和和田栗的助力,明加的效率大大提升,她似乎就快要跑贏羂索了。
——“未來,會有個頭上有縫合線的家伙來到你這里,想要竊取你所保管的宿儺手指。”
畫面一轉,明加聽到自己的聲音。
依舊是年幼的她,但是神情和談吐都更像成年人,靈雪和三筱就在她的身邊,他們的神情很怪異,仿佛不認識眼前的小孩一樣。
“我是影山明加。”
那小孩仰起臉,冷靜地說。
“但,來自未來。”
未來的意識體附著在了過去的明加身上,她向兩個人交代未來發生的種種,直至眼前的人都陷入沉默。
“我的目的是改變未來,為此,需要你們的幫助。”
年幼的明加連多余的感情牌都不打,她直白地將利弊剖析呈放在二人面前。
束縛自三人之間形成,意識體能附著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她將大部分事情都委托好,然后說。
“在這之后,我的存在,大概會被抹除。”
“但因為束縛與因果論,你們對我的印象不會消失,但在你們的生活中,你們再也無法找到我。”
“直到我再次出現,那便是一切從頭再來的信號,靈雪,三筱,拜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