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五條悟要參與她的康復訓練。
明加愣了一下。
青木：“啊……好的,沒問題。”
青木雖然也有些疑惑，畢竟家主看起來日理萬機，但他都發話了,青木沒有拒絕的理由。
反而是明加看起來目露難色,“少爺,這樣不好吧……”
她的聲音沙啞，嗓子還沒完全恢復，“會打擾您辦公的。”
【別、我害怕。】
明加雖然只離開了幾天，但在這條時間線上，五條悟已經結結實實地過了十幾年，還不清楚他的性格上有什么變化,突然消失的明加其實還是有些愧疚，和這樣的五條悟相處有些沒底。
【我突然這樣消失了十幾年，五條悟應該不會生氣吧……？】
五條悟說,“明加,我現在已經不是少爺啦。”
明加火速改口，“家主大人，我覺得不適合。”
青木欲言又止。
你都叫他家主了，怎么還敢違背他的意愿的？
經典下克上？
“明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呢？”
明加覺得有視線落在自己的頭頂,這眼神沒什么侵略性，仿佛只是在簡單地注視著她，明加硬著頭皮道：
“您現在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嗯……”
五條悟拖長了聲音,似乎對明加說的話有點認同。
他的態度有些令人捉摸不定，拖長的尾音像羽毛一樣搔得人心癢癢。
五條悟的聲音什么時候這么……讓人心潮澎湃了？
她正想乘勝追擊。
五條悟說，“但是,在明加面前，這些都是小事哦？”
“……欸？”
明加萬萬沒想到五條悟會這么說。
“稍微對自己有點自信吧。在我這里明加的優先級永遠是最高的,任性一點要求我陪伴也是可以的哦。”
明加：“……”
不不不，她不是這個意思啊，她絕對沒有感到不自信怕麻煩五條悟！
她只是單純地，有點心虛而已！
青木感覺自己待在哪都不對。
他好像不該在這里，應該在車底。
心安理得地曲解明加的意思，五條悟摸了摸她的頭，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
“好啦，今天的訓練是結束了吧，明天我會來陪著明加的，好好休息。”
明加全程沒有看到五條悟的臉，她莫名覺得對方的表情一定不是帶笑的。
教師時期的五條悟什么時候對一個人這么上心過？
對于同僚他或許有關心，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想要時刻陪伴。
明加自認為她的分量還沒有重到這個地步。
雖然五條悟說的話確實……很容易讓人誤解。
明加看到青木的表情很微妙。
【五條悟干嘛要這么說啊，讓人誤會了多不好，雖然……聽得人心癢癢的。】
【這就是成年人的手段嗎，曖昧信手拈來，不愧是你。】
她突然昏迷，實際上靈魂是被太宰治抽離來到另一條世界線上，搞不好在昏迷的時間里，五條悟看出了些什么。
所以，突然要每日監視她，其實是想找出她的破綻吧？
【呃啊，我猜到難搞但沒想到會這么難搞，我不想天天和五條悟待在一起啊，救救我！】
【難道這就是我突然離開的報應嗎？我只是離開了幾天而已，這邊卻是實實在在地過了十二年，聽起來我好像個渣女……】
五條悟靜靜聽著。
只是離開了幾天而已。
所以明加，果然是去往了其他的地方。
明加突兀地暈倒，身體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即使是六眼也看不出有什么受損的地方。
她只是突然像個被抽了發條的娃娃，安靜地躺在那里，無論用什么方法都無法喚醒。
沒有中什么奇怪的詛咒，因此硝子也束手無策。
六眼嘗試過許多方法，都無法使她重新睜開眼。
就好像，靈魂已經離開了軀體，五條悟甚至無法確定她此刻是不是正在哪里安靜地看他抓狂，她的離開就這么毫無征兆。
在過了一個月也無法喚醒明加的時候，五條悟曾仔細思考過究竟是哪一環出了問題。
星漿體選擇逃離命運，天與暴君與他們達成合作，沒有什么會起沖突的地方。
要說哪里脫離了掌控的話……那就是夏油杰讓明加單獨帶著星漿體前往薨星宮。
是的，從明加毫無異樣到昏迷不醒，這其中的變故，僅僅是明加離開了他的視線。
如果自己一直注視著她的話，這樣的事情是不是能避免？
對方只是離開了幾天而已。
毫無重量，輕飄飄的一句話。
他在這邊就等待了整整十二年，他一步步驗證明加所說的那些未來，成為教師，決定革新咒術界，培養自己的勢力。
五條悟的手輕輕地放在明加的肩上，掌心的溫度通過接觸的地方傳遞過去。
明加此刻的內心依舊在戰戰兢兢。
【算了算了，畢竟五條悟也是實實在在地等待了十二年，聽起來確實挺可憐，像留守小貓。】
【沒能盡早回來也算是我的問題吧，接下來還是好好表現吧，把該隱瞞的隱瞞好，應該就沒事了。】
五條悟的眼睛被眼罩遮擋，一時間叫人難以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緒。
青木打破了僵局，“那今天的訓練就到這里為止，影山小姐，接下來我們去做檢查吧。”
*
五條悟說到做到，他居然真的推掉了手頭上的一堆事宜，來陪明加進行康復訓練。
他足夠任性，做出這個決定也沒有人敢忤逆。
對青木來說只是需要留意的人多了一個而已，他的專業素養絕對高，對待明加很上心，有時候甚至會忽略五條悟。
有五條悟陪伴的第一天，明加非常不適應，她撐著扶手走得歪歪扭扭，五條悟在另一端耐心地鼓勵著她。
明加實在是很不習慣這個場面，明明她比五條悟大好幾歲，過去都是她有意無意地在哄五條悟，如今反轉過來，她有些羞恥。
“就是這樣，很棒哦明加，再往前一步，你可以的啦~”
諸如此類，用上各種語氣詞。
五條悟在扶手的盡頭微微傾下身子，張開雙手，仿佛明加此行的盡頭是與他相擁。
明加很不習慣，明明她看不到五條悟的眼睛，卻總是下意識地回避對方的視線。
做訓練不專心的下場就是容易摔倒，但五條悟的反應很快，往往在明加重新發力支撐好身體之前就先一步扶住她。
如果有肢體接觸的話，明加會更加不自在。
相比起少年時期，教師時期的五條悟身形更加高大，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她攬在懷里，呼吸噴灑在她的頭頂，整個人幾乎是沖進他的懷里。
明加向上投去視線，看到的會是五條悟光潔的下巴，和水潤的嘴唇。
這個家伙，絕對有做好唇部護理……
將她重新扶好后，對方摸摸她的頭頂，跟她說一句辛苦了，然后重新退到遠方，鼓勵她繼續前進。
明加：貼臉開大，這我怎么躲？！
明加避無可避。
五條悟陪她康復訓練的第三天，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來看望她了。
已經是成熟的大人，在看到她的時候克制住沒有表現得很興奮，但是眉宇間的欣喜絕無作假。
夏油杰選擇留校，和五條悟一樣成為教師，明加看到他一身高專制服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不穿袈裟了看著還有些不習慣呢，居然真的成為教師了啊杰哥！】
【你能再表演一下嗎？就是那個……那個猴子。】
“影山小姐，恭喜你。”
忽略了對方奇奇怪怪的心聲，夏油杰選擇獻上自己的祝福。
明加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很特殊的存在，不止是五條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無法輕易地割舍她，此刻都在為她的蘇醒開心著。
不知道是不是長期沒有光照的原因，影山小姐現在看起來很白，虛弱得讓人不免有些擔心。
但是她的精神狀態非常好，五條悟的財力眾人是知曉的，又配備專業的儀器和醫師，夏油杰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來。
家入硝子已經戒掉了煙，她嘴里叼著棒棒糖，和夏油杰一起站在房間邊緣看明加復建。
……然后他們就發現有點不對。
某個家伙絕對是在接著復建的名義報復吧？
故意說些像是哄小孩的話，然后看對方失誤再上前接住安慰她，期間影山小姐的身體就像被冰凍一般僵硬，五條悟摸摸她的頭又回到原處，完全不給人拒絕的余地。
絕對是在使壞吧。
換作以前，這個家伙或許會大大咧咧地向明加表達自己的不滿，但十幾年過去，五條悟的手段儼然已經升級到了next level。
“這樣真的不是在影響影山小姐的復建嗎？”
“專業醫師都沒有說什么，應該是沒什么事。”
家入硝子轉了一下口中的棒棒糖，然后說，“你看，為了避免再失誤和五條有肢體接觸，影山小姐變得更加努力了呢。”
“……這倒是。這么一想，悟有點可憐吧。”
這不完全起到反向激勵的作用了嗎？！
“放心吧，這個家伙完全樂在其中。”
家入硝子輕笑一聲。
眼下的場景雖然有些怪異。
但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都能明顯感覺到，影山小姐醒過來之后，五條悟的狀態比起之前好上了許多。
至少，他開心多了。
第82章
明加恢復得很快,身體各項指標都在逐漸變好。
青木對于她的恢復能力非常驚訝，直言是可以被報道的程度，明加聽了,笑笑不說話。
我們咒術師是這樣的,人均大猩猩。
待她的身體好上了不少,已經能正常走路后，明加調整了訓練計劃，她的負擔要輕松不少。
于是五條悟發力了。
明加現在白天要接受青木定制的訓練，晚上要和五條悟面對面進行術式開發。
五條悟說，“明加已經十幾年沒有運用過咒術了吧？還是有個人在旁邊留意著比較好哦，安心啦,我現在是老師，可以試著信任我。”
明加：不辛苦命苦。
她其實可以強硬地拒絕，因為五條悟雖然是家主,但是明加知道,自己實在不愿意他絕對不會勉強自己。
但是……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復建的時候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都經常來看望她，她旁敲側擊過五條悟在他昏迷期間的態度。
家入硝子說，五條悟很關注醫學界的各種資訊，每年都有一筆巨大的開支花在聘請專家團隊來檢查明加身體狀況、維護與引進各種高精醫療器械上。
明加粗略地算了一筆賬。
然后被數額嚇飛。
她那年薪都不夠個零頭的,想要靠打工償還債務以抵消人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不提這財力支出，數十年下來，五條悟的在她身上耗費的精力就是無法用金錢彌補的。
明加一想到,自己離開后曾經那個囂張的六眼這么照顧自己，就……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
甚至還有些心虛。
她的離開肯定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明加甚至都不敢去想，當初的五條悟是怎么把她留在五條家,是怎么替她擋住上層懷疑的目光的。
她當時走的時候，五條悟才十六歲。
明明還是個孩子。
包括現在蘇醒之后,依舊有一大堆的麻煩需要五條悟去處理。
明加所擁有的術式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各方勢力的眼中釘，她一直以來都是靠著五條家的庇護才能安然到今天。
五條悟提出要幫助她進行咒力訓練，她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她覺得，這樣很奇怪。
五條悟單獨給她上課，實在是太奇怪了。
正是夜晚，大概是只有入夜了五條悟的時間才屬于自己，他們此刻正面對面坐著。
夜里有些冷，但五條悟只穿一件單薄的襯衣，他在明加的面前慢慢地摘下墨鏡，平靜地注視著她。
月亮高懸，月光在他的頭頂打下一層光暈，讓他看起來分外柔和。
他們坐在庭院中，風吹動，庭院內種植的植物沙沙作響。
經過一段時間的復建，明加的狀態看上去已經好了許多，可是五條悟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偏移一點對方就會立刻消失不見。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已經褪去了青澀。
即使外表看上去幾乎沒有歲月的痕跡，但是觸及到他的眼神時，明加還是清晰地意識到：
他已經不是自己曾經跟在身后的那個大少爺了。
經歷了十二年，五條悟已經不是明加所熟悉的那個他。
“明加。”
五條悟叫了她的名字，朝她舉起手。
寬大的手掌張開，指節分明的指頭微微彎曲，五條悟的掌心對著她。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掌，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把手遞過來試試。”
明加有些為難。
他們是要訓練術式吧，這是哪一環？
五條悟身體前傾，領口向下掛著，仿佛能看到他衣服后面虬實的肌肉。
“快點嘛。”
五條悟晃了晃手，那只過分好看，活動起來賞心悅目的手一直為她敞開掌心，明加遲疑了一會兒，將手遞了過去，與她交疊。
她觸碰到了一片空氣。
像是中間隔著什么無法跨越的墻壁，明加的手在離他的有些許距離時停了下來，無法更近一步。
明加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果然是開了無下限。】
她收回手。
五條悟向明加解釋了自己的術式，明加聽得云里霧里。
畢竟生活的一切都可以欺騙你，但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好了，你現在已經了解了我的術式原理了吧？試著來觸碰我吧。”
明加：？
不愧是你，五條老師。
好比當初虎杖，剛掌握咒力就讓人學習領域展開，教書育人還是有一套。
【算了，反正又碰不到，演一下吧。】
五條悟向她展開手心，就這么靜靜地注視著她，
沒有任何裝飾物進行遮擋，五條悟的眼睛實在是好看到過分，多看幾眼仿佛就會淪陷進去，明加只能默默移開視線。
她的手漸漸靠近五條悟。
然后，毫無任何阻攔地，她觸碰到他了。
明加愣住。
掌心相貼，溫熱的觸感不似作假。
五條悟彎曲手指，擠進她的指縫間，一點一點，慢慢地扣住了她。
五條悟露出笑容，他握著明加的手左右晃了晃。
“看，這樣就抓住了。”
五條悟的掌心長著硬繭，粗大的指節摩擦著明加的肌膚。
體溫傳遞，明加看著他的笑容，對方眼睫微垂，定定地注視著她，不免讓人想：他要這樣看多久？
“明加的手很冷嘛，衣服是不是太少了？”
五條悟的手收緊，將明加的牢牢握住，他嘟囔道，仿佛沒意識到自己當下的動作有多么得不合適。
明加想要收回手，但是無法動彈，五條悟雖然表現得很云淡風輕，但是視線自始至終都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她的心跳好像加快了。
在這樣的環境里，和五條悟面對面單獨相處著。
對方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們十指相扣，感受著彼此的體溫，蓬勃的力量似乎都能隔著皮肉感受到，明加的喉嚨一時間有點干澀。
……這是要干什么？
“明加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是去做什么了呢？”
突兀地，五條悟問道。
明加啊了一聲，“我一直陷入昏迷，家主大人。”
【實際上是去橫濱逛了一圈，把該了解的都了解了……他突然問這個干什么？】
【話說，這家伙要握多久啊，啊啊啊啊！】
明加的臉上慢慢升起熱意。
“這樣啊。”
五條悟輕聲說道，他松開了手，但在明加完全把手抽回去之前，又輕輕捏住了她的指尖。
他們就像是舞池中即將跳舞的舞伴，五條悟的這個姿勢非常優雅，他攔截了明加收回手的行為，用大拇指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指。
慢慢的，摩挲變為揉捏，五條悟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她的手指，漸漸往前，改為捏她的掌心。
明加感覺自己的手像是變成了什么小動物的爪子，而五條悟正在捏她的肉墊。
“這期間，明加一點意識都沒有嗎？”
“如果有的話，應該很快就能醒來了吧。”
五條悟不說話了，他拉著明加的手，仿佛只是在感受她的體溫，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僭越的行為。
明加覺得，他很奇怪。
好像是怕自己再跑走一樣，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逼得她不得不注視著他。
“明加，你在薨星宮遇到了什么？”
過了一會兒，五條悟再次出聲打破凝滯的氣氛。
事到如今說真話是不可能的，明加無緣無故在薨星宮暈倒，確實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
她選擇真假話摻半，“在薨星宮的時候，覺得身體很熱，好像被什么注視著……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過來，就是在這里了。”
【雖說是因為太宰治那個家伙發現了突發情況把我拉走，但是真的沒有什么合理的解釋啊，只能硬著頭皮瞞到底了……】
“明加暈倒的地方，在薨星宮比較深處的地方，去那里是什么原因呢？”
“……”
“好奇？”
“……嗯，對好奇。”
五條悟喔了一聲，像是恍然大悟。
“所以，明加是因為好奇進入了薨星宮內部，然后不明原因暈倒，十二年后才醒過來。”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
五條悟的語氣聽不出來是信了還是沒信，但明加自己聽著都覺得離譜，她很想讓五條悟別說了。
五條悟用非常平穩的聲線敘述著，“原來明加也不是故意要丟下我的，只是因為好奇進入薨星宮而出了意外而已，畢竟以前說過會留在我身邊陪我，原來都是我誤會了。”
明加：“……”
不是，這話從堂堂五條家主的口中說出來，怎么感覺有些可憐？
明加不知道該說什么，“家主大人……”
“還是叫我悟比較好吧。”
像是解開了什么心結一樣，五條悟的聲音都變得輕快了起來。
聽得明加良心隱*隱作痛。
“總是叫我家主大人，就好像我超級在意這個身份一樣唉？直接叫我悟更方便一點吧。”
“可是……”
“明加也不習慣這么稱呼我吧？或者想繼續叫我少爺？”
那好像還是叫他悟比較好。
哪有管家主叫少爺的啊？
明加妥協了。
“那好的，悟。”
五條悟好像很滿意，他捏了捏明加的手。
【早知道當時跟太宰治商量的時候就再努力一下，早點回來好了。】
【聽了他的，隔了十二年才回來，把人孩子逼成什么樣了都，怪可憐的。】
五條悟默默聽著，眼底笑意未達。
第83章
今天已經不晚了,到了青木叮囑明加該休息的時間。
五條悟的手溫暖干燥，比明加的大上一圈，包裹住她的手掌很容易。
“今天就到這里吧。”
他有著良好的時間觀念,沒有長時間地與明加消耗。
“剛才,你試圖運用術式觸碰我了嗎？”
五條悟雖然提出的是問題,但明加知道他已經有了答案。
畢竟那是六眼，能夠一眼看出一個人的術式脈絡，明加無法在他面前作假，老老實實地運用術式，然后無事發生。
她無法改變五條悟的狀態。
五條悟比她強太多，是此世當之無愧的最強術師,先不說明加弄不明白他的術式原理，就算真的弄明白了，想要影響他也是天方夜譚。
明加的術式很強大,被許多勢力視為眼中釘,仿佛擁有這么一個能力就能無所不能。
但這對五條悟通通都沒用，五條悟太強大，已經甩下他們太多，所有人都只能仰頭注視著神壇上的那個身影。
明加點了點頭。
“是不知道怎么做,還是單純做不到？”
“都有，”明加老實回答，“看來我數學不怎么好。”
想要通過術式影響五條悟是很難的,明加要承擔相應反噬，和五條悟這種量級的咒術師碰上，她的下場很難說。
五條悟哈哈笑了一下,大概是覺得明加的說法很幽默。
他終于松開了明加的手，溫熱的觸感仿佛還殘留著,明加收回手，不知道該拿什么視線去看他。
那只垂在身側的手好似在犯癢，明加不敢有什么動作，不管是去撓被撫摸過的地方還是別的什么，都讓她覺得怪怪的。
【奇了怪了，五條悟是有什么魔力嗎？】
這種感覺很神奇。
五條悟在她說話期間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
他仔細注視一個人的時候殺傷力實在是太大，明加控制著自己不與他對上視線。
她在內心告訴自己，五條悟這么注視著她只是基于最基本的禮貌而已。
總不能……是色/誘吧？
五條悟將她送回房間里，過去明加才是送人回去睡覺的那個。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找你。”
五條悟雙手插兜倚在門口，明加哦了一聲，他說。
“晚安，明加。”
*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五條悟都在以這種方式與明加相處著。
像是為了讓她脫敏，每天五條悟都會舉起手，在她的眼前晃啊晃，誘導著她把手疊放上來。
有時候剛觸碰上去就會被捉住，和她玩著幼稚游戲的五條家主和她十指相扣，像高中生一樣晃來晃去，仿佛他們感情很好。
有時候連續好幾次都會觸碰到無下限，明加運用術式無法突破，就在她放下警惕的時候，對方又會突然捏捏她的掌心，告訴她你做得很棒了。
……這就是教師悟嗎？
連續一段時間下來，對于和他十指相扣這件事，明加已經能夠接受了。
雖然心里還是會有點不好意思，但已經沒有一開始那么得不自在。
就像清水煮青蛙一樣，過程中明加不是沒有察覺到這么做好像不對，但只要一想到五條悟被她丟下來十二年，這十二年間耗費人力物力一直維持著她的身體，明加又無法拒絕。
如果這就叫拿捏的話，明加不得不承認。
她好像被五條悟拿捏了。
明加身體的各項指標恢復得非常快。
青木感嘆她身體的恢復能力，康復訓練每日都在調整力度，終于又過了一個月，明加的身體完全恢復如初。
在家入硝子、青木，以及五條悟頂尖的財力支持下，明加想不恢復都難。
青木感嘆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從沒見過當植物人昏睡十二年，蘇醒后能在兩個月的時間里恢復好的。
雖然五條悟的財力很恐怖，不管什么都給明加安排上最好的，但是這樣的恢復速度還是很驚人。
但是他知道五條是個神秘的家族，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心中完全有數。
能夠再度自如地使用自己的身體，明加也很感動。
“青木醫生，真是辛苦你了。”
身體上的不適很容易造就心靈上的脆弱，身殘志堅的人是少數。
明加重新擁有健康的身體后，臉上掛起令人熟悉的商業微笑，向青木道謝。
青木大概知道他在這個家族的作用已經到頭了，接下來他會像一開始說好的那樣和五條悟解約，帶著一筆可觀的財富去進行自己的事業。
商業往來之中偶爾會有些許真情，青木是真心為明加高興，只可惜不能將明加作為案例寫成論文刊登。
青木很快搬離了這個家，就在明加思考自己要不要也搬出這個宅院去住員工寢室的時候，五條悟出現了。
五條悟之前來找她，都會事先換好常服。
這次他穿著高專教師制服，臉上帶著眼罩，和明加印象中的樣子重疊。
“明加，要去咒高看看嗎？”
按理來說，明加這個時候并不知道五條悟已經成為教師了。
兩個心知肚明的人互相開演，明加問：“是去領取任務嗎？”
“是去看我的學生啦，我現在留在高專當老師了，有一群相當可愛的學生。”
“欸——”
明加故作驚訝。
五條悟的嘴角平直，似乎似笑非笑，就這么看著明加。
明加演夠了，對于去見五條悟學生這件事表達了期待。
【話說回來，脫離太久了還沒掌握情報呢，虎子這個時候入學了嗎？】
【別再讓孩子吃宿儺手指了，不能把人往異食癖方向發展啊！】
坐上從五條家前往東京咒高的車，開車的是伊地知，明加通過后視鏡觀察了他滄桑的面容，在心中共情。
共鳴。
非常共鳴。
畢竟水太深了。
他們給人打工的，年紀輕輕就看起來一把年紀，光看外表誰能想到伊地知其實比五條悟還要小兩歲。
明加這一去一回相當于給自己放了兩個多月的假，好久沒有圍繞五條悟當保姆了她還有點不適應。
她不免像個老媽子一樣在心中想，也不知道這十二年五條悟有沒有好好吃飯，睡眠情況如何……
啊，已經變成社畜的模樣了。
五條家主已經換人，明加不再需要向誰提交五條悟觀察報告。
有種大病一場回來被調崗的感覺，明加居然有些不適應。
車子行駛到目的地，伊地知開了幾個小時的車看起來已經失去了生機，明加看著都覺得他好可憐。
“伊……”
明加開口，想說些什么。
在剛發出一個音節的時候瞬間噤聲，她和伊地知還不認識。
休息了兩個月懈怠了，好久沒有和五條悟以外的劇情人物相處，差點露餡。
“什么？”
五條悟和她一起坐在后排，聽到她的聲音，向她傾過了身子。
“……沒什么。”
【好險。我真是放松太久了。】
五條悟從喉嚨里發出一聲輕笑，明加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莫名讓人有點移不開視線。
然后，他一只手伸了過來，身體旋轉，明加下意識把自己貼到座椅上，但仍無法拉遠與五條悟的距離。
五條悟極具壓迫感的身軀壓了過來，明加被他的氣息包裹。
離得太近，鼻尖都開始犯癢，仿佛五條悟的頭發蹭到了她。
平穩的呼吸聲在此刻無限放大，明加一時間不知道五條悟要干什么。
……要擁抱她？
這對嗎？
咔噠一聲。
明加左側的車門打開了。
五條悟有力的手推開車門，外面的光線涌了進來，他坐直回身子，剛才身前的熱意還未消退，五條悟說：
“明加不下車嗎？”
明加趕緊蹦了出去。
伊地知通過后視鏡看到剛才的場景，不敢說話。
從后視鏡來看，方才后座的人仿佛像接吻一樣親密。
五條悟跟著下了車，他領路向里走去，明加趕緊跟上。
十二年過去，校內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無非是建筑翻新了一下，但還是按照原來的風格。
校內依然種植著大量女貞，看得出來是誰的手筆。
“你知道嗎？夜蛾那個家伙成為校長了~”
明加其實已經知道了，但她還是要演，演得很驚訝。
五條悟因為她的反應笑得很開心，繼續說著明加以前認識的人的近況，比如熊貓現在入學了是他的學生，惠也是，夏油杰留校也成為老師，家入硝子成了校醫……
明加都知道這些發展，但她演得很賣力。
明加的演技自然又不失生動，情緒價值給得恰到好處，讓人見了就想說——專業。
“悟。”
不知道從哪里出現的夏油杰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惡劣的家伙，一邊聽影山小姐的心聲一邊看她反應，這樣很爽吧。
你就不怕自己能聽到心聲這件事有朝一日敗露，把影山小姐惹生氣嗎？
夏油杰的出現打斷了明加的施法，她松了一口氣。
“明加，我要上課了，你也一起來吧。”
五條悟經過提醒，回頭對明加說道。
明加看了一眼手機。
“欸？悟大概什么時候上課？”
“唔……整點吧。”
“可是現在已經過去十三分鐘了。”
“沒關系啦，那群孩子已經很習慣我的遲到了，一定會在教室乖乖等待的。”
明加：“……”
聽聽這話，這是一個正經的人民教師能說出來的嗎？！
第84章
在教室中,明加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伏黑惠、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正如同好寶寶似的坐著。
他們都對五條悟的遲到表現得習以為常，明加忍不住看向五條悟。
特級教師，但是特級咒術師的特級。
五條悟率先進入教室,明加只是在門口露了個頭,立刻被眼尖的小朋友注意到。
伏黑惠眨了一下眼,記憶似乎復蘇了，他沒有說話。
“門外的那個年輕女性是誰？跟在這家伙的身后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釘崎野薔薇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開口。
虎杖悠仁有樣學樣，也跟著沉思，“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五條老師身邊出現異性，難道是……”
伏黑惠聽不下去同期的蠢樣,他忍無可忍：“喂。”
其他兩人看他。
伏黑惠面無表情，“你們兩個不要想歪了。”
釘崎野薔薇：“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虎杖悠仁希冀地看著他。
伏黑惠看了一眼露出半個腦袋又縮回去的明加，道,“知道。他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那位女性。”
他停頓了一下，“是這個家伙的貼身保姆。”
“……哈？”
“從我很小的時候，那位女性就在為五條老師工作了。”
“真的假的，你的意思是這個家伙學生時代還在由保姆照顧著,還是貼身的那種？”
“嗯。”
虎杖悠仁臉上是單純的感慨，“那還真是想不到呢。”
釘崎：“也太糟糕了。”
在講臺上默默聽著的五條悟：“……”
感覺可愛學生們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呢。
明加躲在門后，聽到孩子們的聊天,覺得很有意思。
五條悟的風評又被害了。
【哈哈，現在還能看到新三人組有說有笑，真是令人感動啊……】
五條悟說,“今天上實訓課。”
“是你臨時改的課程吧？”
“五條老師陪我們上嗎？”
“不是哦。”五條悟搖了搖手指，他突然招呼明加進來。
明加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但五條悟在叫她，她沒有辦法拒絕，明加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她，明加的視線落在虎杖悠仁的臉上，他的眼下沒有兩道類似于眼睛的紋路，很大可能咒靈并沒有成功受肉。
明加回想起夏油杰來看她時說的話，在十二年的搜索時間中，大部分宿儺手指已經被高專回收管控。
能對宿儺手指這么重視，很大一部分是明加的功勞。
她做了很多引起蝴蝶效應的事情，夏油杰沒有走上極端叛逃，五條悟通過術式開發成為最強，沒有經歷幾乎一只腳踏進鬼門關的慘痛。
伏黑甚爾依舊好好活著，此刻與他的富婆伏黑氏不知道在哪逍遙自在。因為特級力量的坐鎮，與持續對羂索的追捕，津美紀并沒有中了詛咒陷入沉睡。
總而言之，明加來到的十二年話，是一個大家都好好活著的未來。
回收宿儺手指這樣的任務大部分是交給特級或一級來做，仙臺那根手指回收得很順利，虎杖悠仁并沒有被迫吞下手指。
明加猜測，虎杖悠仁被拐來當咒術師，應該是他的□□天賦太亮眼了。
畢竟能一拳打穿沒有鋼筋的水泥。
明加介紹了一下自己，末了補上一句，“我是五條老師的保姆。”
三雙眼睛又微妙地看向五條悟，五條悟的風評再度被害，但他完全不在意，不如說，明加在介紹的末位還要帶一句他，五條悟覺得非常受用。
他說，“今天的實訓課，由明加和你們對練。”
明加：“？”
“這對于你們雙方都是很好的訓練機會哦，明加比你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超厲害的。”
五條悟走進明加，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會給你紅包的啦。”
五條悟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
呼出的氣息打在耳廓上，令人癢癢的，明加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肩膀。
在外人看來，他們的動作有種說不出的親密。
五條悟個子很高，在明加耳邊說話需要微微傾身，釘崎哇哦了一聲，心想這絕對不簡單。
這是來自女性的直覺！五條悟這個家伙絕對暗藏了其他的心思！
既然有錢拿，那就沒什么辦法了。
明加欣然應允。
她大概知道一點五條悟的用意，也許是想讓她盡快熟悉自己的人際關系，畢竟明加蘇醒過來之后，依舊以五條悟貼身保姆的身份留在五條家。
再者，她確實需要咒術訓練。
但是……
看了一眼五條悟的笑臉，明加又心想。
搞不好這個家伙只是單純得不想自己上課……
畢竟那是五條悟，做什么都不奇怪。
三個人都沒想到自己會和五條悟的保姆對戰，一直到走到操場上，幾個人的神色都還是怪怪的。
直到動手的時候，幾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還很猶豫，似乎是怕自己出手傷到明加。
明加穿的是五條悟為他準備的衣服。
她挑了一套最方便做事的，他們之間的關系真的有點倒反天罡了，明加重新上崗前的這一段時間，所有事項都是五條悟親自安排，不得不說，她被照顧得很好。
五條悟挑選的衣服自然不會差，穿在身上看起來很貴氣，明加的臉色又很白，不免讓人覺得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所以剛才伏黑惠說明加是保姆的時候，其他幾個人的神色才那么奇怪。
釘崎拿著咒具，不確定道：“那我……上咯？”
明加點了點頭，已經做好了準備。
*
在觀摩明加和幾個小孩之間的對練時，五條悟倚在樹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他溫和的眼神像是在注視著什么重要的人，視線從沒有在明加的身上移開半分。
明加不是戰斗類型，但依舊很棘手，幾個小孩在她身上都沒討到好，不服氣地繼續進攻著。
一來一回，雖然是訓練，但彼此之間都很和諧。
五條悟想起他曾經委托冥冥調查明加。
情報販子的手段遠比他們想得要多的多，五條悟向冥冥支付了一筆不菲的費用，終于得到明加的信息。
毫不起眼。
明加的父母在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身亡，在那之后明加進入福利院進行社會化撫養，順利完成學業，之后被引薦給五條家。
這中間跨度非常大，一個普通人為什么會成為五條家的保姆，為什么會涉足咒術界。
五條家主的說法是有個人引薦了明加，冥冥查出來那個人是黑井靈雪。
一個早就與天元同化的人，為明加鋪路至今。
白發的商人將這份資料交付于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有意思的是，與這份資料相關的所有人，再被提問對影山有沒有印象時，都需要思考非常久才能回答。”
不是那種，因為許久未接觸而遺忘才需要思考。
而是，像是被什么東西壓抑在腦海深處，需要很努力地去刺激才能得到些許信息。
冥冥查到的這些信息不值錢。
真正值錢的她說的話，“影山的身份信息很可能是被人捏造的。”
“捏造信息的人希望她不起眼，所以給她安排的身份非常不亮眼，也很難去查。”
“這很有趣，我們無法證明影山的過去是假的，卻也無法相信是真的。就像是更高維的人執起筆，為她安排了一個不合理的身份，讀者即使再不愿意也得接受，因為這是被設定的。”
關于明加身份調查的合作到此為止，五條悟沒有將信息共享給別人，關于明加的身份信息，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當時的五條悟思考了許久。
他在想明加出現在她身邊的目的是什么。
這么久相處下來，明加從沒有做過傷害他的事情，反而一直在照顧他，甚至……在通過心聲幫助他。
但她又對自己心聲能被知道這件事毫不知情，如果明加真的是策劃了這一切的人，五條悟只能說這是一場豪賭。
抹去自己的記憶，擁有對未來的預知，來到他們的身邊仿佛就是為了改變什么，聽起來相當厲害。
但五條悟不知道明加一個人是怎么完成這些的。
他有著滿腔的疑惑，這份疑惑來不及得到證實，明加出事了。
她陷入了沉睡。
五條悟被迫停止對明加真實身份和目的的思考，他開始把注意力放到如何讓明加醒來這件事上。
他耗費了很多精力，等了很久，終于等到明加醒來。
五條悟從少爺變成家主，從學生變成老師，他的身邊來來往往了許多人，明加是沉睡在他記憶宮殿里的一顆明珠。
后來明珠重新散發光彩，五條悟也從她的心中聽到了新的名字——
太宰治。
五條悟依舊委托冥冥去查了。
得到的結果是，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至少境內不存在。
但他又是日本的名字，徹查明加所有的關系網都沒有相關的資料，五條悟想到了更不可思議的事情。
或許，明加在和另一個世界的人商量著什么，以改變他們這個世界的未來。
他覺得自己好像接近真相了。
接下來只需要一步步證實，把細節都對應上。
或許，能夠知道他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什么吧。
第85章
五條悟即使是倚著樹在思考,也能分心去留意明加那邊的情況。
三個小孩沒能在明加的手下討到好，她甚至都沒怎么移動，所有攻擊在接近她的時候都會偏移,幾個小孩一拳打在空氣上,數個來回之后都氣喘吁吁。
五條悟看著看著,突然低下頭低聲笑了一下。
明加還是這樣，真好。
不怎么習慣動手，殺了壞人會有點冷靜不下來，五條悟還記得自己以前抓包她去殺高層。
她動完手后買了一瓶干凈的水，咕嚕嚕地喝著。五條悟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他覺得非常有意思。
面對高層都尚且如此,面對這樣一群單純的小孩更加舍不得下手。
明加好像對他們有一股天然的包容，五條悟年少時沒有留意，在明加離開的十二年里,他回憶了很多。
能夠感受到,來自她的保護和縱容。
釘崎野薔薇累得坐在地上，她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不行了！我要休息！”
伏黑惠氣喘吁吁地送掉持續召喚式神的手，心想五條悟身邊的人果然很厲害。
虎杖悠仁蹲在釘崎的身旁,也感慨這樣的能力真的是太犯規了。
明加覺得好笑，三人組齊齊擺爛的樣子非常可愛，她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什么,五條悟從遠處走過來。
五條悟無視在地上躺得橫七豎八的學生，走到明加的身邊，低下頭輕聲說：
“需要休息嗎？”
明加看向他。
五條悟戴著眼罩,按理說是無法和他直接對視的。
但明加莫名覺得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在溫和又仔細地注視著自己,似乎是真的擔心她很勞累。
“……需要休息的明顯是我們吧？”
釘崎野薔薇坐在地上，抬頭看互相注視仿佛忽略了空氣的倆人，有些無語。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
總覺得他們三個不該在這里，應該在車底。
明加回過神來撇開視線，她看向地上的三小只。
“各位辛苦了，大家都很厲害。”
明加的視線先是落在釘崎的眼睛上，然后是虎杖悠仁沒什么傷痕的臉，再是伏黑惠堅毅又沉穩的眼神。
孩子們都還保持著健康的模樣。
……真好。
釘崎一臉這是當然的表情，明加笑了一下，“到午飯時間了，大家有想吃的嗎？我請客。”
語閉，明加突然想起來自己卡里的余額。
她還沒看過。
蘇醒過后每天都在復健，電子產品接觸得很少，明加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查過自己的余額了。
糟糕。
大話已經放出口，在小朋友亮起來的眼神中，明加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她……還是有一年的薪水的。
吧。
她這十二年花了五條悟這么多錢，不會要償還吧。
五條悟湊了過來，“欸？吃飯這件事不帶上老師嗎，老師請客啦，一起去銀座吃烤肉吧？”
“好耶！”
釘崎野薔薇歡呼起來，虎杖悠仁也有了活力。
伏黑惠的嘴角上揚一個像素點。
五條悟再次湊近明加，在她的耳邊低聲說話，這一次明加沒有躲開，因為她聽到。
“每年的工資都按時打到你卡里了。”
每年？
啊？
這十二年的，每一年，都給她發了工資嗎？！
明加震驚。
如果說她之前覺得這個單位的福利不錯的話，現在簡直想要抱著五條悟大聲叫出來。
她克制住了自己，“這……”
五條悟嗯哼了一聲，發出的音節讓人覺得耳根子癢癢的。
“明加因為我們而被卷入到事件中，才因此沉睡十二年的吧？這是工傷賠付。”
他頓了一下，“也是對你損失十二年青春的補償。”
明加陷入沉睡時二十歲，如今身體已經三十二歲。
不管明加是去了哪里，她的的確確是浪費了這十二年。
她的離去是有目的的，但五條悟多半也知道她的離開是為了讓他們抵達一個更好的未來。
即便被拋棄十二年讓他在很多時候有些難以克制自己的想法，例如想要將明加一直帶在身邊什么的，但這的確是明加為了他們而做出的犧牲。
她的靈魂在另一個世界焦灼等待，軀體在床榻上蹉跎十二年。
為了改變他們的未來，明加將自己的時間過得如此混亂，五條悟實在是想不到該怎么補償。
金錢是最微不足道的了。
五條悟自己一路成長過來，他知道人的青春實在是太寶貴了。
那是一去不回的、值得被一生回味的歲月。
可是明加沒有這段時間的經歷。
奪走年輕人的青春可是天理不容的行為。[注1]
明加張了張嘴，說不出什么。
是的，她放棄了自己的十二年。
在她回憶范圍有限的記憶里，明加放棄用這十二年填充自己的腦子。
她并沒有多少可以追溯的記憶。
五條悟的金錢補助確實可以彌補一部分心靈上的缺憾，至少，在知道自己得到卡上有一筆可觀的數額的時候，明加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明亮了起來。
人是鐵，錢是鋼。
【五條悟，你突然好有魅力啊。】
不開玩笑，明加這時候突然覺得，五條悟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老板）。
在這個黑心資本家遍布的時代，五條悟給她的待遇可以說是全境僅此一份。
不，哪怕是全世界，恐怕都沒有能和五條悟媲美的人。
受不了了，這個人怎么可以這么有魅力。
明加此刻好想抱住五條悟。
【不愧是你啊最強，從今天開始我將是你永遠的信徒，我不準任何人忤逆你！】
這筆財產會是明加生存下去的底氣。
等一切塵埃落定后，明加可以用這筆錢過得很好。
五條悟說完之后就靜靜地看著她。
明加想了想，感謝的話好像有點太干巴了，學生們都在這里看著，她好像也做不出什么很親密的舉動。
她說，“謝謝。”
她做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站在五條悟的視角，她就是一個打工人而已。
對一個貼身保姆能做到這個地步，明加認為這已經是極限了。
“我會好好工作的。”
明加只能說這個了。
她無法輕易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但她一定會盡力去改變什么。
為了讓他們，都能發自內心地在這個世界上暢快大笑。
她或許就是因此而來的啊。
“我好餓啊，你們說完悄悄話了嗎？”
釘崎野薔薇從地上爬了起來，虎杖悠仁狗腿地雙手呈上紙巾，釘崎擦了擦汗。
五條悟恢復面對他們的狀態。
“當然，我們走吧。”
*
他們一行人非常亮眼。
錢能養人，在咒術師高額的薪水下，上至五條家主，下至咒高上學的學生，都透露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貴氣。
釘崎對于吃的很講究，她和虎杖商量著要選擇哪家烤肉店，最后敲定的時候，五條悟還和明加慢悠悠地落在隊伍最末尾。
“你們快一點，我先進去了！”
釘崎在門口招呼了一聲，被服務員迎進門。
虎杖和伏黑惠緊接著跟上，但像是意識到什么，伏黑惠在進去前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們的距離很近，一前一后地走著。
伏黑惠注意到他們的雙手，在擺動中仿佛就要接觸到一起，看起來像是一個人試圖去牽住另一個人。
五條悟在明加的身后，步調緩慢地走著。
伏黑惠看了這位老師一眼，走進了餐廳。
某人的心思都快要溢出來了。
進去后，釘崎已經找好了位置，伏黑惠走過去示意他們調整位置。
虎杖不解，“為什么？”
伏黑惠：“他們兩個肯定要坐在一起的。識相點的話，我們最好快點吃完，然后出去逛商場，把位置留給他們。”
虎杖：“欸？”
釘崎嘖了一聲，“和未開竅的高中生是說不清的。總之，待會你快點吃飽，聽懂了嗎？”
虎杖哦了一聲，乖乖落座。
明加走進餐廳，在位置上坐下。
如三人組所料，高大的教師馬上坐在了緊挨著明加的位置上。
接下來就是瘋狂炫飯的時候。
三個人一味埋頭苦吃。
明加負責烤肉，都覺得自己有點忙不過來了，她心想這幾個孩子是餓成什么樣了，烤肉的手都要翻出火星子。
一旁的服務員想要上前幫忙，五條悟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于是服務員又訕訕地退下了。
五條悟也拿起了夾子，加入烤肉陣營。
明加手中的烤肉往三個孩子的盤子里送，五條悟手中的大部分放到了明加的盤子上。
釘崎看到了這么個情況，心中嘖嘖幾聲，最后一口塞飽自己，她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
然后像泥鰍一樣絲滑地溜出去了。
剩下兩個高中生如法炮制，餐桌上只剩下了明加和五條悟。
五條悟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聲音活潑，“我的學生們是不是很可愛？”
明加烤肉的手有點酸，她放下夾子，發現自己的碗里竟然多了這么多肉。
她嗯了一聲，“很可愛。”
五條悟感嘆，“釘崎那個孩子超不坦率的~”
明加心想也還好。
【實際上釘崎是個心思細膩且瀟灑的孩子，直到被咒靈爆破眼球都在說自己無怨無悔地活著。】
五條悟的筷子停頓了一下。
【話說回來。】
明加夾了一塊肉到嘴巴里。
【真人出現了嗎？這個重創了咒高的家伙。】
【七海建人在被火山頭燒沒半邊身子后，被真人在虎杖的面前給殺掉了。】
明加想著這些事情，咀嚼著肉突然覺得有些無味。
【要盡快，將其控制住。】
第86章
明加吃著肉,五條悟不怎么動筷，他在明加想事情的時候遞上一杯水。
明加注意到他好像還沒有吃第一口肉，頓了一下,拿起夾子給他烤。
五條悟就用手支著下巴,這么看著她。
“明加,”在她夾肉的過程中，五條悟開口，“我明天要出差，你和我一起去嗎？”
“目的地是橫濱，有一個詛咒事件需要解決。”
明加頓了一下。
橫濱？
五條悟說，“明加要去看海嗎？中華街也很有名。”
明加在Mafia工作的那幾年,這些景色都已經看遍了。
橫濱確實很美，只不過明加在另一個世界待的時候沒什么歸屬感。
她沒什么猶豫地說，“當然。”
她的工作內容依舊是照顧五條悟的貼身生活。
雖然現在看起來有點反過來了。明加看著自己碗里的肉,沒有說話。
【這個世界的橫濱應該沒有Mafia,倒是沒什么問題。】
畢竟如果太宰治在這里，明加不覺得自己能安然在東京待這么久。
烤盤上的肉發出滋啦啦的響聲，后背的玻璃窗外，三個人整齊地趴著。
明加默默地將肉翻面,烤好后蘸了醬汁放到五條悟的碗上。
五條悟選的座位確實離她比較近，明加注意到一直有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迅速將一盤子的肉都放好,然后深吸一口氣。
“怎么了？”
她看向五條悟。
其實這段時間下來，五條悟對她的關注她不是沒留意到。
她心想自己沉睡十*二年醒來，對方有點緊張也很正常,因此一直盡量忽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縱容，對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越來越久,仿佛要一直將她烙印在自己瞳孔深處，明加不太清楚這是為什么。
她好像有點弄不清楚五條悟的心思了。
“沒什么，”五條悟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就是覺得，明加還像以前一樣，真好。”
這和注視她有什么關系？
五條悟：“會不自覺地擔心明加的安危，所以想要一直看著。當初就是因為沒有留意明加，才會導致你昏睡十二年。”
五條悟的語氣平淡，他吃飯的樣子像一只優雅的小貓，明加聽得心里不是滋味。
【……準確來說，昏迷這么久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為了確保變數最小，所以明加和太宰治達成一致，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回來。
她知道自己與五條悟他們失去的十二年已經無法彌補，但明加僅僅用了幾天就度過了這十二年，她沒有什么很割裂的實感。
【或許先前是有些草率了吧，因為想要盡快了解自己的身份信息所以選擇盡可能地去接近天元……】
后來她與已經被同化的黑井靈雪共鳴，得知了一部分真相。
又或者說，不止黑井靈雪。
在陷入漆黑的時候，她隱約看到數個影子。
她聽到他們模糊的聲音，重復循環，在告訴自己與天元的同化并不是消亡。
那是歷代星漿體們。
明加覺得，自己很有可能也是星漿體。
她能與星漿體產生共鳴，并且年幼時被世代侍奉星漿體家族的黑井氏照顧，明加合理對自己的身份進行猜測。
星漿體的命運是被同化，然后從世界上消失嗎？
再也見不到家人、朋友，再也感知不到陽光，只能成為維持天元穩定的耗材嗎？
如果明加真的是星漿體，那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反抗這樣的命運的。
她又不是救世主，世界穩不穩定管她什么事。
明加想了想，說，“不是悟的問題，沒必要這么自責。是我自己好奇前往了薨星宮內部，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原來五條悟一直在為這件事自責著。
明加轉移了話題，“對了，天內小姐怎么樣了？”
五條悟：“和黑井一起到國外生活了，我想想……荷蘭？澳大利亞？”
“她們經常和杰聯絡，最近好像是在到處旅行吧。”
明加咬了一下筷子，五條悟說，“放心啦，天元沒有什么事，有新的星漿體與他同化了。”
……同一時期存在無數星漿體。
他們都只是耗材而已。
一個死了，或者是出意外了，就會有其他人頂上。
明加想到，如果她自己是星漿體的話，黑井靈雪也是星漿體。
黑井美里說靈雪為了反抗自己的命運而叛出家族，可她兜兜轉轉照顧起了同為星漿體的明加，甚至最后與天元同化。
黑井美里也曾年了大學在社會中工作，后又被天內理子吸引而來照顧她。
仿佛冥冥之中接受了命運的指引，一雙看不見的手將他們推回原位。
黑井靈雪是怎么愿意與天元同化的？
她……甘愿去死嗎？
窗戶后面，三個腦袋擠在一起。
伏黑惠：“喂，你們要看多久。”
“噓，這可是激動人心的場面啊，能不能不要打擾？”
“可是釘崎，這樣趴在我頭上，我的頭發被壓到了，有點痛……”
“閉嘴。”
“好的。”
伏黑惠無奈地搖了搖頭。
但是腳步卻是很實誠地停下了，三個人齊齊看著烤肉桌前，背對著他們的二人。
伏黑惠：“提前提醒一下，那個家伙也能看到身后的場景。”
“沒事啦，我看這個家伙也從沒想過要向我們掩飾吧？”
“確實。不過那位女性看起來好像……”
“不。”釘崎略顯沉穩的聲音從虎杖悠仁的頭頂傳來，“依我的經驗來看，絕對有戲！”
伏黑惠在一旁問，“你有過情感經歷？”
釘崎野薔薇斬釘截鐵：“沒有啊。”
伏黑惠：“……”
釘崎野薔薇：“是直覺，女性的直覺啦！不會出錯的！”
虎杖：“能問問為什么嗎？”
釘崎冷哼一聲，“能對這個家伙這么縱容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只是單純脾氣好吧？然后，還有一種客觀原因……”
接下來的話釘崎說得有點不情不愿，“這個家伙確實長得很不錯。”
虎杖：“而且超有錢。上次我們弄臟的那件衣服要二十多萬。”
伏黑：“……嘖。”
“有著毋庸置疑的實力與財力，外貌也沒有什么能挑的部分。剛剛看他對影山小姐還算細心，算是及格吧。”
釘崎野薔薇煞有其事地分析。
當然這一切以當事人的意愿為前提，他們從外人的條件來看五條悟的條件確實很好。
不過釘崎觀察到，影山小姐好像對五條悟某些較為親密的行為不怎么抗拒，像是完全習慣了的樣子。
站在門口迎賓的工作人員頻頻朝他們三人投來目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釘崎突然渾身一震，“他們要出來了，撤！”
三人一陣跑動，慌忙藏好。
五條悟結完賬和明加出來，明加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看向三人藏匿的方向，然后收回目光。
五條悟和明加往與三人組相反的方向走去。
*
恰好是在商城，明加順便去補了一下出差要用的裝備。
雖然按照五條悟的性子，他很有可能順手把任務一下解決就走，但明加還是盡量想保證一下他在旅途上的舒適感。
一些蒸汽眼罩枕墊什么的是必備的，明加還思索了一下要買什么。
十二年，一些東西更新換代得很快，但明加表現得很熟練，畢竟她在橫濱生活的時候又不是與世隔絕了。
五條悟站在一旁陪同，明加拿起一樣東西看他，他就點點頭，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顯得非常專業。
一旁的導購甚至話都沒怎么插上，明加就已經迅速挑好東西拉去前臺結賬，五條悟干脆利落地刷卡，然后二人又一言不發地走出店面。
……總而言之，非常有默契。
迅速購置完需要的東西，明加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有叫伊地知來接。
還是不占用資源了，輔助監督也是很辛苦的，伊地知潔高平時那么忙。
明加安排司機，臨門一腳上車前想到了什么，“那些孩子？”
五條悟已經坐在了車內，看起來很慵懶，他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不用管啦。”
明加似有所感，也朝他看的方向回頭望了一眼。
三個小孩跟了他們一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出于對老師私生活的好奇吧，明加的心中輕笑了一聲。
【殘念，要辜負他們的期待了，我們只是單純的……】
她正想順理成章地說出上下屬關系。
但是坐上車后，五條悟體貼地替她拉了安全帶，又幫她調整了一下座椅靠墊，做完這些之后又歪了歪頭，仿佛這些是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
“嗯？怎么了？”
明加：“……謝謝。”
【……上下屬關系，嗎？】
五條悟對她的關注好像有些過多了。
她記得從前五條悟都是大步向前走，很少回頭看她。
她只需要跟在六眼的身后，安分守己，時不時像個NPC一樣刷一下自己的任務，他們之間的相處就是這樣。
五條悟怎么現在對她這么體貼，這么關注？
是作為一個受了工傷昏迷十二年的彌補？可是五條悟給了她很多錢。
話說這樣的家伙，真的會對一個人心懷愧疚，從而這么體貼入微嗎？那絕對不可能，明加直接否定了這個可能，五條悟生了壓不彎的脊梁，向來問心無愧，不會因為愧疚從而彌補一個人。
異性之間的體貼，說來說去好像就只有那么幾個原因。
明加突然覺得五條悟的視線無比灼人。
……這個家伙不會吧。
明加有點不敢去確認那個答案。
“你不舒服嗎，明加？”
五條悟突然湊了過來，伸出手摸了摸明加的頭頂。
那只手落在額頭，皮膚接觸的地方好像燙得嚇人，明加猛地后退，壓在靠椅上。
“沒有發燒呢。”
像是沒有看到她過激的反應，五條悟收回了手。
明加的視線直視著前方，心跳如擂鼓。
……不會吧不會吧？
【五條悟，該不會是對我有好感吧？！】
第87章
明加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拿出什么態度面對五條悟。
突然打通這條脈的后果就是,明加快速回憶起自她蘇醒過后和五條悟相處的過程。
……好像，是挺不對勁的。
那三個小朋友不會比她還先察覺出異樣，才悄悄跟在他們身后的吧。
明加努力思考了一下。
五條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她有好感的？
檢索記憶無果。
她現在要用什么態度繼續面對五條悟？
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繼續保持先前的遲鈍無知嗎？
明加心想,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但要是完全得保持平靜,那好像不太可能。
畢竟那是五條悟。
五條悟對她有好感，并且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體貼，明加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要問她喜不喜歡五條悟……她有點難以正視這個問題。
劇情中還有一系列的事情沒有解決，包括五條悟未來戰死，明加一時間無法放下這些，去談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
她分不出心來。
看到五條悟,她只會想他的未來怎么辦，那么多事情那么多重擔，如果還要加上感情的桎梏,明加會覺得五條悟實在是太累了。
即使是到這一步,明加仍然思考的是兩性關系會不會成為五條悟的負擔。
或者說，自己會不會成為五條悟的負擔。
五條悟伸手替她搖下車窗，打斷了她雜亂的思緒，他示意司機可以走了,然后摸了一下明加的頭。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休息一下吧。”
五條悟打斷了明加的頭腦風暴，他的語氣聽不出有什么起伏,明加看了他一眼，最終嗯了一聲。
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
學校那邊有夏油杰坐鎮，孩子們的課業問題不用擔心,平時也會有輔助監督來上文化課。
明加和五條悟則是出發前往橫濱，落地后,五條悟優先去辦自己的事情。
比起學生時代，邊玩邊完成任務的狀態，現在的五條悟似乎更講究效率。
他們連多余的行李都沒有帶，往返行程也都是定在當天，一切都急匆匆的。
但五條悟卻讓明加自己到處逛逛，他辦完事再來找她。
應該是明加不太方便接觸的事，明加沒有什么意見，她和五條悟很愉快地分道揚鑣。
這個世界的橫濱沒有Mafia，就是一個正常發展的城市，明加的腳踏上街道，重新看到那一片海的時候，還是很恍惚。
她總覺得市里應該豎起顯眼的大樓，那是Mafia的辦公樓。
恍惚間，她好像還在這里上班，每天早上夾著公文包急匆匆擠上交通工具，到達公司后來到工位再和周圍的同事虛與委蛇地打招呼。
但她現在就是五條悟的保姆，有著高額年薪，工作上的壓力幾乎沒有。
明加沿著街道走。
大部分商店好像和她印象中的大差不差，Mafia世界有的這里基本都有。
路過某個街道的時候明加還特意停了一下，但辛辣咖喱的香味沒有飄過來，那里沒有明加熟悉的店面。
她覺得……兩個世界重合的部分好像有些多了。
“喵~”
一只三花貓蹲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明加走過去，三花貓膽子很大，沒有因為陌生人的到來就跑。
明加在它的面前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它。
三花貓很親人，嗅了嗅她的指尖就開始拿頭蹭她，似乎是想留下自己的氣味。
雖然花色幾乎一樣，但這好像不是她在那個世界看到的那只。
明加突然為自己的想法笑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三花貓的頭。
小貓蹭了她許久，明加也沒有掏出好吃的，它抬起頭看了明加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走了。
小貓走后，明加就繼續蹲在路邊。
她不知道太宰治能不能看到她現在的狀態，她覺得非常好笑。
如果太宰治能通過她看到現在的橫濱，會不會覺得熟悉。
關于兩個世界的關系，太宰治一直沒有很明確地回答她。
但她能夠找到太宰治進行合作，至少說明這兩個世界不是完全獨立。
明加心想，兩個世界應該原先是一起的。
否則咒回世界后來發生的事怎么影響到他？她與太宰治合作，利用自己的能力與太宰治手上的道具將世界分割，成了兩條并行的線。
線的盡頭依舊是融合，她能夠以Mafia所在的世界為跳板前往另一條線上的任意時間點，而太宰治就在后方為她善后。
她和太宰治還會再見面，但不會再是以她被單獨抽離出來的形式。
而是各自站在熟悉的土地上，有各自的立場，心平氣和地交流。
五條悟還在辦事，明加獨自去逛了中華街。
她走了很多地方，大到商城，小到一些站點，都是曾經她還在Mafia工作的時候經常光顧的地方。
在咒回世界，自己真正存在的世界把這些都重新逛了一遍后，明加覺得好像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
就像曾經的記憶終于重合，她站在這里的時候沒有了先前格格不入的感覺。
明加去中華街解決了一下午飯，然后又買了杯奶茶，五條悟聯系她的時候，她已經很貼心地買好伴手禮了。
順便給五條悟買了很火的中華點心。
五條悟看起來很悠閑，完全不像是剛完成了任務的樣子，云淡風輕得什至讓人誤以為他是來旅游的。
明加把專門排隊給他買的點心遞給了他，五條悟說了聲謝謝，拆開包裝品嘗后，哇哦了一聲。
“味道超好的。”
他又看了一眼包裝，似乎是想記下牌子。
明加心想他喜歡就好，松了一口氣。
“明加有時候真的很懂我呢。”
五條悟將手上的點心吃完，唇角還沾著糕點的碎屑。
明加遞過紙，他自如地接過擦拭，明加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落到他的唇角上。
五條悟的嘴唇很潤，透著健康的粉紅色，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會唇部護理。
他嘴巴擦拭的動作不快不慢，明加看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他擦個嘴怎么這么多動作。】
又結合五條悟可能對他有好感一事，明加有些不確定地想：
【難道這小子真的在色/誘我？】
這樣的事情好像不少。
對方在自己的面前利用皮囊盡情散發魅力什么的……回想一下之前的相處方式，明加有點后知后覺。
原來五條悟之前一直都在拋媚眼給瞎子看。
【嘶……該說不說，確實，嗯。】
【讓人很有親吻的欲望。】
五條悟的眼睛被遮擋住了，所以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的時候，會第一時間挪到嘴唇上。
明加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怕自己冒出些更不能見人的想法。
成年后的五條悟，對于明加來說，魅力比起DK時期是翻倍了的。
成熟可靠的漂亮男性，確實很吸引人。
【打住。】
【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五條悟又沒有明說，萬一是我猜錯了就不好了。】
只是看對方擦了下嘴就聯想到嘴巴很好親，明加痛斥自己。
【影山明加，你是真餓了。】
五條悟好心情地收了紙，他的心情看起來不錯，明加跟在他的身后，轉移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事情都處理好了嗎？如果要回東京，我就直接買票了。”
“是處理完了，但我覺得就這么回去好像有點太浪費了。”
“……欸？”
五條悟走路的步子放緩，直到和明加并排，“明加不覺得，這是我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嗎？”
“換句話說。”五條悟傾下身子看向她，手指挑起眼罩邊緣，輕輕地上拉掀開。
那雙冰藍的、干凈的眼睛，就這么呈現在明加的眼前。
“是約會啦，約會。”
五條悟壓低了聲音，像在說著什么小秘密。
“還是說，明加不想和我一起？”
成年教師歪下腦袋，頭發柔軟地跟隨他的動作一起垂了下來，他幾乎將眼罩完全揭開，就這么和明加對視。
明加直觀感受到了熟男沖擊。
明明容貌上好像和過去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氣質上來說卻變了非常多。
一舉一動都像是會蠱惑人心的大型貓咪，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對你說快來摸摸我。
明加怎么會對五條悟說不。
她說，“……想。”
其實應該有更體面更官方的回答，但是說出這個詞的時候，明加就閉上了嘴巴。
遇上貌美小貓極力色/誘，拼盡全力無法戰勝。
五條悟戴回眼罩，笑了。
明加也有些無奈地笑了出來，她確實不太擅長應付教師悟。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成為了一個大人，不再是以前那個任性的大少爺。
不，雖然現在五條悟也挺任性的。
但終究不是過去那樣的性格了，明加一時間有些感慨。
就好像你只是出了個差，回到家一看，就發現家里的小貓長得這么大只了。
她缺席了五條悟的成長過程，但五條悟還有夏油杰他們，明加希望他不會太過孤獨。
“悟真的變成大人了呢。”
明加有些感慨地開口。
“是啊，所以認真來說的話，明加現在比我小吧？”
“我三十二歲了。”
“靈魂，我是說靈魂啦。”
五條悟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像是突然觸及到敏感話題，明加的嘴張了張，然后選擇搪塞過去，“悟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好說……畢竟我沒有之前的記憶。】
她有記憶時是在橫濱的出租屋里醒來，手邊的身份證件告訴她，她如今二十三歲。
后來她在□□工作了兩年，被太宰治安排送往咒回世界，咒回世界中的她，□□年齡是十二。
明加更趨向于咒回世界中的年齡。
因為她在這個世界是有過去的。
而她去找太宰治合作，必然也是在一切發生之后，那個時候她已經三十多歲了。
也許她是做了什么束縛，明加心想自己既然都能和太宰治一起合作分割世界，失去記憶已經算是一個比較輕的代價了。
五條悟認為她的靈魂停滯在二十歲的階段，但明加認為，她在失憶前已經三十多歲了，然后又經過一系列事來到現在。
記憶是情感的載體，失去記憶的她確實體會不到三十多歲的人的心境，但她會失憶一輩子嗎？
會不會某個契機，往事如潮水般涌來，明加終于會知道當初的她到底做了什么。
那個時候她和五條悟的相處方式或許又會與現在不一樣。
罷了，糾結那么多，五條悟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依舊展現出極高的包容性，像是縱容五條悟的一切想法，面對他的話只是溫和地笑了一下。
“以前就很想說了，明加的態度很糟糕啊。”
五條悟感慨道。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無論我做什么明加都是用這個只要是你都支持的態度，這樣很容易把我慣壞哦。”
“這不是只是單純的金錢支持的吧？”
五條悟湊了過來，低下頭定定地看著她。
“這樣子……會讓人覺得，就算做些更過分的事情也沒有關系，也可以被允許。”
五條悟輕笑了一下，似乎對自己也有些無奈了。
“老實說，明加剛醒過來的那段時間，我有想過要不要限制你的行動，這是比較溫和的說法。”
“想把你一直圈在自己的視線之下，這樣或許就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但是做不到，稍微讓人有點沮喪。”
“要是昏迷十幾年的情況再發生，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樣了。這都是你一手慣出來的哦，誰叫你總是支持我呢？”
明加靜靜聽著，心好像一點一點被揪起。
是嗎？原來五條悟有這樣的想法。
她的離開帶來了不少的刺激，讓五條悟產生了想要把她關在籠子里的想法。
但五條悟沒有這么做。
他依舊尊重明加，尊重她的想法，極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沖動。
五條悟身邊聚集的，都是有著出色能力之人。
明加的能力也很出色，她的術式能力非常強大，有人想要奪走她的術式，有人想控制住她以防節外生枝。
這么一想，明加似乎要面臨太多危險了。
五條悟聲音很爽朗，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多么讓人細思極恐的話。
“所以，面對這樣的我，明加害怕嗎？”
一個總想把你困在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的男人，他有著讓人無法反抗的戰力，此刻就站在你的身邊。
但明加，并不害怕。
如果換個其他男人，對自己咕嘰咕嘰說這一堆，明加估計都會直接上手修正他的人格。
但那是五條悟。
并非一味縱容，而是相信五條悟本身。他確實有將明加困住的能力，但他沒有這么做。
五條悟以開玩笑的形式說出來，明加就知道這更不可能了。
說起來，太宰治將這邊世界的信息整合以漫畫形式透露給她的時候，不知情的明加真情實感地追過漫畫。
她看到漫畫后期五條悟從獄門疆出來，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送他上戰場，在最新話出來的前夕，她加的一個網友問她：
你覺得五條悟會贏嗎？
彼時五條悟對于明加來說只是一個漫畫角色而已，她甚至都算不上五推，她只是漫畫的看客，但她仍然說：
【我非常信任五條悟】
信任五條悟是發自內心的，明加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也許是因為看過的漫畫印在腦子里，她已經完全將五條悟看做正派人士看待，所以無論他做什么明加都五條家支持？
明加甚至有些不確定地想，搞不好在她失憶前，她和五條悟就已經是朋友了。
五條悟是值得信賴的朋友，一定和她有著難以描述的羈絆。
看到他的時候，內心就已經不自覺地交付出去，無論對方做什么都會支持。
明加只是在內心這么想著，她面上說，“不害怕。”
“因為我信任悟。”
她昏迷十二年，蘇醒過后依舊能夠健康地活著就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五條悟和她確實不是單純的上下屬，撇開有沒有好感不提，明加陪他走過的那段時間，他們就已經是朋友，是可以一起戰斗的搭檔了。
“哇，超感動的。”
五條悟說。
“但是不要以為這么說我就不會繼續自己的想法了哦？這東西就像膏藥一樣討厭啦，只要看到明加就會有這樣的想法。”
“人有欲望很正常，我認為這不是什么需要引起注意的事。”
“明明被盯上的人是你，怎么反過來安慰我了？”
“因為……”
明加看向他，“悟這話說出來其實是在撒嬌吧？因為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所以干脆把問題擺出來，看起來是在威脅，但在我聽來，就像在說……”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要離開我，什么的。”
五條悟：“……”
五條悟沉默了。
嘴角突然繃直，就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一樣閉了嘴。
“那就做個約定吧。”
明加說。
“什么約定呢？”
明加對他伸出了手，小拇指朝他的方向立起。
明加看著他。
還沒有等她說出約定的內容是什么，五條悟已經用小拇指纏上了明加的。
“我還沒說約定內容是什么呢。”
“無所謂啦，我都會答應的。”
明加腦筋一動，“你就不怕我讓你轉給我很多錢？”
五條悟：“這種東西有很多，你喜歡的話可以都給你，只要明加愿意。”
……總覺得話里有話。
但氣氛到這個地步已經很曖昧了，明加的心臟無法遏制地劇烈跳動著，她深吸一口氣。
“那就約定好，無論未來發生什么，都要好好活著。”
聽起來非常悲壯。
明加頓了頓，接著補充。
“不要明知道是死，仍然去做。”
五條悟給學生們寫了遺書。
他知道自己上戰場或許很難活下來，但還是去做了。
明加用小拇指連接著他，晃了晃，最后和他大拇指相貼，算是約定完成。
五條悟靜靜地等待她做完，“相當嚴肅的約定。”
“就是要嚴肅，這樣悟也會有安全感吧？”
明加收回手指，感覺自己的臉頰燙了起來。
她居然和五條悟做了這么幼稚的動作。
“嗯，不得不說，心臟好像是舒服一點了。”
五條悟肯定了她的想法。
平心而論，他們第一次這么交流。
“所以明加，你的【預知】中，我是死去了嗎？”
五條悟問道。
明加陷入一陣沉默。
【你在涉谷事變被獄門疆封印，出來后緊接著就上了與宿儺的戰場。】
【然后……】
【被腰斬了。】
明加想起漫畫中，五條悟的死亡鏡頭，還是有點恍惚。
她當時不管網絡上沸沸揚揚的討論，面對不安的網友只用一句信任五條悟來回復。
然后，五條悟死了。
死得那么滑稽，那么輕飄飄。
甚至連一刻為五條悟哀悼都沒有，一切又急匆匆地繼續。
明加心想，如果她失憶前真的和五條悟是比較親密的朋友，一定比當時看漫畫的她更不能接受這樣的下場。
神明隕落，有關他的一切將不復存在。
“……嗯，有個模糊的影子吧。”
明加模糊地說。
【甚至死后尸體也被拿回來重新上了戰場，而且你這個家伙居然都已經預料到了。】
【這怎么讓人接受啊……】
如果是轟轟烈烈地死，或許也能為五條悟的一生畫上句號。
就當是下了一場洶涌的雪，世界被剝奪色彩，雪停過后是漫長而寒冷的解凍期。
站在雪中的人被動地接受這刺骨的溫度，無奈地等待新世界的到來。
但是這個家伙寫了遺書。
他知道自己會死，仍然是笑著上了戰場。
這讓見證他一路以來神跡的人怎么接受呢。
“好啦，已經答應你了，就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了吧？”
五條悟伸手摸了摸明加的頭。
手心的溫度傳遞過來，明加恍惚了一下，仿佛方才置身于大雪中的寒冷漸漸退散。
她重新活動了一下手指，冰冷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真實，仿佛明加曾經真的置身于雪潮之中。
“放心吧，不會死的。”
五條悟說。
“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跟明加說呢，怎么會去送死呢，開心一點。”
五條悟的手移動到明加的臉上，輕輕地扯了一下她的臉頰。
第88章
五條悟只是輕輕地扯了一下明加的臉,很快又松開。
明加迅速調整表情。現在的情況已經和她所知道的漫畫劇情不一樣了，該往好處想。
她振作了一下，看著五條悟。
不管他那一句“約會”是不是玩笑話,這都是五條悟難得的休息時間,明加不想讓負面情緒侵占太多時間。
*
東京咒高。
“家入前輩！”
醫務室大門被推開,一個黑發的男性急匆匆地推門進來。
家入硝子正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看到進來的人投去一個目光。
灰原雄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打擾了！家入前輩！”
非常活潑，像是刺目的太陽。
家入硝子放下手機，轉而拿起單子和筆聽灰原雄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
他話確實是比較多的類型，一天到晚像是有用不完的牛勁,家入硝子聽他講話沒有打斷他，過了一會兒，又一個人推門而入。
夏油杰。
灰原雄的眼睛亮了起來,但他那一句鏗鏘有力的夏油前輩還沒喊出來,夏油杰就打斷了他。
“你給硝子看過你的傷口了嗎？”
灰原雄愣了一下，還沒回答，那邊家入硝子就非常平靜地開口，“沒有。”
夏油杰已經習以為常。
灰原雄就是這樣的性格,他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要講，對于信賴的前輩有非常強的分享欲。
就像……一只隨時圍著你的大狗狗一樣。
被提醒，灰原雄這才后知后覺自己要干什么,他撩起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截腰腹。
在右側后腰的位置，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只做了簡單的處理。
家入硝子仔細檢查了一下，確定問題不大。但她的視線落在另一處傷痕上。
在灰原雄的腰腹處,從左到右，貫徹了一條非常長的傷疤。
傷口已經野蠻長好，依稀可見受傷時的猙獰。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在高專時期曾接取某個土地廟任務，這道堪稱致命的傷口就是在那個時候留下的。
老實說，當時家入硝子見到重傷時候的灰原雄時，差點以為他要就不回來了。
但是距離斷氣確實還有一段距離，同樣負傷的七海建人說，是夏油前輩及時趕到，灰原雄才沒有落得差點被攔腰斬斷的命運。
家入硝子對這有點印象。
她記得在灰原雄他們出這次任務的前幾天，夏油杰就已經被派去外地出差了，家入硝子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直接沖去任務現場的。
沒有人通知他當時發生了什么。
但他表現得就像是早有準備。
窗判定錯誤也不是一次兩次，灰原雄的重傷成了導火索，在那之后，最強二人組都在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去改變咒術界。
現在的咒術界，或許離最強二人心中的理想世界更近一步。
雖然對這兩個人留校教書表達了一定質疑，但看到所有人都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家入硝子其實還是開心的。
這兩個家伙之前向她透露的那些未來，似乎并沒有真正到來。
家入硝子熟稔地給灰原雄治療。
她倒也不需要完全守在后方，這是最強同期給她的底氣。
治療結束后，家入硝子又開了一些藥，叮囑了灰原雄一些注意事項。
她有些直面不了灰原雄過于閃亮的眼睛，好在對方很快離開了。
走的時候還嘟嘟囔囔，說什么要去找七海建人吃飯。
醫務室安靜下來，夏油杰坐到她的身邊，他看起來很松弛。
家入硝子重新拿起手機，她在打牌。
三人組聚少離多，已經很*少像少年時期那樣一起徹夜打牌了。
“悟和影山小姐一起去橫濱了。”
“哦，出差嗎？”
“算是吧。”夏油杰說，他有點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悟應該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情。”
“哈……你怎么比我還不信任他。這個家伙雖然是人渣，但沒有到這個地步吧。”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無力吐槽夏油杰的觀點。
夏油杰陷在沙發上，像是陷入了回憶。
“自從影山小姐醒來，悟的狀態就時好時壞的，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忍耐似乎到了極點。”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么嗎。”
家入硝子開啟了下一盤，她說，“你像小說里為少爺戀情操心的保姆或者管家。”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確實，他一邊觀察悟的狀態一邊感慨，很像NPC。
……但這個位置以前貌似都是影山小姐來做。
聽到她說些什么，好久沒看到少爺笑得這么開心了，之類的。
“你來找我就單純為了聊悟的私事嗎？”
“我們是同學吧，來老同學這里坐坐不行嗎？”
“當然可以。”
家入硝子的手快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后皺起眉頭。
輸了。
她干脆放下手機，看向夏油杰。
老實說，夏油杰現在的狀態，非常……松弛。
沒有用各種高標準要求自己，整個人看起來很溫和，像是真的普度眾生般，有時候會讓人幻視他身后冒出佛光。
家入硝子很想問：你想開了？
他和自己高中時期的狀態差別很大。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
與世界，與自己和解了。
不再逼迫自己走上極端，能夠用平靜的目光看待世界。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京都校交流賽了。”
“硝子要不要和我賭，哪個學校的學生會贏？”
“這種事你和冥冥去聊，她會更有興趣一點。”
夏油杰瞇了瞇眼，然后不說話了。
留校教導以來，夏油杰陪自己的學生們參加了許多次京都校交流賽。
因為有過被入侵的前車之鑒，每一屆關于安全問題都非常小心，這么久以來倒再也沒發生過之前的事情。
但今年的，夏油杰不免多留了個心眼。
畢竟影山小姐蘇醒過來了。
夏油杰和五條悟討論過影山明加蘇醒的契機。
在她陷入沉睡的時候，五條悟用六眼仔細檢查了許久，影山小姐身上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咒術脈絡也很完整，但她就是一直昏迷不醒，簡直就像……
自愿離去一樣。
五條悟發現躺在床上的似乎只是變成了一具空殼，這具身體里沒有容納靈魂。
他靜靜地等待靈魂歸來的時刻，在影山明加蘇醒過后，和他交流過為什么明加會選擇這個時間點回來。
得出的結論是，明加很有可能是選擇即將有重大事件發生的時間點回來。
畢竟他們從她的心聲中窺見未來的發展，明加所做的預言確實能對應上。
所以，明加的蘇醒也是在提醒著他們，有什么即將到來。
夏油杰當然就聯想到了京都校交流賽。
“你在擔心什么？”
家入硝子當然看出夏油杰不是貿然提到京都校交流賽。
除了自己這一屆，家入硝子都沒怎么刻意關心過。
夏油杰嘆了一口氣，拉長腿。
“奪走年輕人的青春可是無法容忍的事情——悟跟我說的。我確實會擔心孩子們的安危，這是無法避免的。”
夏油杰想，如果自己真的像明加心聲說的那樣叛逃，并死于悟的手下。
他在看待這些年輕的幼苗的時候，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他們產生憐惜？
另一個夏油杰，那個沒有影山明加干預過的夏油杰，會成為什么樣的人？
“就當是我多愁善感了吧。”
夏油杰掐了掐眉心，結束話題。
宿儺手指大部分都被他們收集，影山小姐曾經說的宿儺重新受肉也沒有發生。
羂索在這十幾年的追緝下換了十幾次軀體，一時間應該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悟也正視自己的內心，試圖向影山小姐表達自己的內心。
高專也培養了了不起的孩子，每個年級都有相當出色的咒術師，看起來戰力的天平是向他們傾斜的。
“我知道你大概想說什么。”
家入硝子打了個哈欠。
當下的一切都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展的，可變數——影山明加出現了，她重新蘇醒了。
她擁有令人無法小覷的特殊能力，夏油杰擔心事情會脫離他們的掌控。
畢竟羂索曾經表現出過對明加術式的狂熱，影山小姐是十二年前的人，他們擔心會有意外發生很正常。
“相信她，相信五條。”
家入硝子疊起了腿，神色平常地說。
無論什么時候，他們四個都是一同走來的人。
要相信彼此。
*
明加和五條悟回來，已經是次日的事。
算算時間，竟然差不多要到京都校交流會開始的時候了。
但是明加在此之前還有事情想要確認，她想知道吉野順平如今的情況。
是死了，還是成為咒術師了，又或者只是個普通人好好活下去了？
吉野順平對虎杖悠仁的影響很大，但如果拋開劇情不講，明加倒是希望能死在咒靈手下的人越少越好。
明加沒有直截了當地問五條悟，她選擇去接觸虎杖悠仁。
孩子年齡小的話比較好敲打一點，現在的五條悟跟個人精似的，多說兩句被下套了怎么辦。
明加來到學校的時候，恰巧碰上一二年級在操場上對練。
禪院真希負責訓練虎杖悠仁，明加看到英姿颯爽的女生瀟灑利落地用棍子將虎杖挑飛，然后站在原地叉起腰。
熊貓和狗卷倒是和釘崎他們玩得很開心。
明加走了過去。
一年級對明加有印象，齊齊向她打招呼。
二年級中，熊貓對她最為熟悉，在看到明加后熊貓的表現很奇怪，像是想靠近但又不敢，畢竟明加曾經照顧過他。
終于輪到自己說這句話了嗎？
明加微笑，一臉欣慰地看著熊貓，“胖達長大了呢！”
“還記得我嗎，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熊貓：“……”
“啊，”一旁的禪院真希啊了一聲，似乎是認出了明加是誰，她說，“我知道你。”
明加沒有在她面前自我介紹過，她有些好奇地看過去。
熊貓好像反應過來了什么，變得有些慌亂，他上前試圖捂住禪院真希的嘴。
真希篤定道，“影山小姐。或者說，師娘？”
明加：“……？”
你管我叫什么？
阻攔無果的熊貓收回手，默默地低下了頭。
胖達只是只熊貓，胖達什么都不知道。
第89章
真希說出口后,立馬察覺到凝滯的氣氛。
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
某個向他們八卦老師情感問題的家伙走向一邊吹起了口哨。
場面看起來有些尷尬。
明加決定當沒聽到。
雖然她和五條悟現在是在曖昧狀態，但是被學生貼臉用這個稱呼，還是有點太超過了。
明加微笑著跟真希打了個招呼,真希思考,真希沉默,真希挑起棍子去戳熊貓屁股了。
狗卷棘眼看自己的同期都不在，雖然有想要留下來八卦的心思，但是看到遠處慢慢走過來的五條老師。
他拉高了衣領，決定隱瞞他們剛才口頭闖禍的事實，也溜走了。
剩下的一年級組各有各的疲憊，一雙雙眼睛齊齊看向她。
明加思考了一下要怎么不著痕跡地提起吉野順平。
她道,“最近新上了電影，好像叫蚯蚓人什么的，你們最近去看了嗎？”
釘崎“哈？”了一聲,面露嫌棄,“這種一聽就非常獵奇的電影誰會去看啊。”
伏黑惠搖了搖頭，他看起來挺忙的樣子，應該是沒時間看這些。
明加希冀的目光落在虎杖悠仁身上。
如果虎杖悠仁與吉野順平還有往來，應該會對這個電影有所印象。
不出她所料,虎杖悠仁果然對這個電影有反應，他說：“嗯，和朋友一起去看過了,老實說拋棄它的名字不談的話，電影內容還是蠻有意思的。”
明加：“悠仁是和男孩子一起去看的嗎？”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也沒有認識的女孩會一起去看啦！”
明加揚起笑臉,語氣溫和，“是和剛認識的男孩子一起去看的嗎？”
按照漫畫時間線來看,此刻吉野順平確實和虎杖悠仁剛認識不久。
虎杖悠仁大概察覺到明加話里有話，他頓了一下，影山小姐問這個干什么？
是想知道他最近的情況嗎……影山小姐絕對沒有惡意。
于是，虎杖悠仁果斷地向老師身邊出現的女□□付信任，“是的，他叫吉野順平，是我新認識的朋友。”
明加與虎杖悠仁對視，從對方干凈的眼神中，她沒有察覺出什么悲傷或者憤怒的情緒。
……應該，沒有發生那么糟糕的事情。
大部分宿儺手指都被咒高掌握在手中，詛咒師陣營應該不會冒險讓出一根手指去害一個沒什么威脅的人。
得知吉野順平極其母親當前平安，明加的心放了下來。
真的不一樣了。
和她所知道的劇情相去甚遠，包括灰原雄此刻都好好地活著。
宿儺沒有成功受肉。
……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
至今為止，明加仍然習慣將自己提前知道的未來稱為【漫畫劇情】，是因為她沒有之前的記憶，實在是沒有實感。
她與這個世界的人是通過長時間的相處而彼此建立聯系的。
五條悟不知道從哪湊了過來，“你們在聊什么？”
“五條老師！”
看到信任的老師走過來，虎杖悠仁的眼睛都亮了。
五條悟走到明加的旁邊，第一眼先看向他，明加和他對上視線。
【在確認當前事件發展呢，別吵，我在燒烤。】
虎杖悠仁本能地想要匯報剛才說了什么，但是一看五條悟的視線落在明加的身上，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一個點子浮了上來，虎杖悠仁說，“我們在討論最近的電影。”
五條悟哦了一聲，很耐心地問，“怎么，悠仁有推薦的電影？”
“蚯蚓人！”虎杖悠仁語速極快地說道，他一鼓作氣憋出一句話，“超級適合兩個人一起看的！向五條老師強力推薦！”
釘崎：？！
她靈光一閃，看向虎杖。
難道，這個小子……？！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悠仁強力推薦，那必須要去看看了。我想想，大家有時間嗎？”
“沒有！”
釘崎站了出來，快速地反駁。
她左手扯住虎杖，右手揪住伏黑惠的衣領，正義凌然道：“我們都沒有時間！他們兩個要陪我去購物呢！”
五條悟：“……”
五條悟：“可是，我還沒說要什么時候去看哦？”
釘崎大聲：“總之就是沒有時間！”
在場一共就五個人，三個孩子大喊自己沒有時間。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明加的身上。
明加：“……”
你們這群小孩，未免心思也太多了。
五條悟忍著笑意，“怎么辦呢？”
明加無奈地看了五條悟一眼，“我們一起去看吧。”
釘崎和虎杖交換了一個滿意的眼神。
五條悟執行力很高，當下就提出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好了。
覺得自己深藏功與名的高中生耶了一聲，正好明加要問的也差不多了，把時間還給高中生們，五條悟真的拉著明加走了。
他說要去看電影，就是真的。
五條悟做很多事情都有種心血來潮的樣子，所以這才讓人無法接受他居然一早就預見了自己的死亡。
明加坐上車，五條悟叫來的司機開車又快又穩，車子離開緩緩駛向市區。
兩個人沒有一個坐在副駕駛的，司機很有眼色地專心看路，除了必要的呼吸什么聲音都沒有傳過來。
五條悟在翻看購票軟件，他湊近明加，“真的要看蚯蚓人嗎？據說是恐怖電影哦。”
“悠仁極力推薦的，還是看一看吧。”
“不會害怕嗎？”
“……當然不會。”
明加心想，從五條悟嘴里說出這話就挺好玩的。
和現實中詛咒戰斗的咒術師會懼怕電影中不存在的恐怖事物嗎？
更可怕的東西現實中也經歷過吧。
五條悟買了電影票，他看向明加。
明加的視線亂瞟，自從知道五條悟的心意以后她總覺得對方的視線很灼人。
就連呼出的熱氣都那么繾綣，拂過耳邊的時候引發一陣顫栗。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太有魅力，他兼具成年人的成熟，又有著年少時期輕狂的影子。
五條悟買完電影票就關掉了手機，手隨意地垂在身側，手指搭在車子的坐墊上。
手指微微曲起，冷白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五條悟的手青筋很明顯，屬于比較賞心悅目的那一類，但明加也知道，這只手可以輕而易舉地擰碎咒靈腦袋，非常有力。
明加的視線落在他泛著粉色的指尖上，她在想五條悟的手怎么會這么好看。
不再用看小孩的目光去看待五條悟的話，明加發現這個人簡直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魅力。
明明眼睛上戴著眼罩，穿著的也是高專制服，但就是能讓人覺得這個人很帥氣。
【停止散發你的魅力吧，五條悟。】
【我快受不了了！斯哈斯哈！斯哈斯哈！】
不饞五條悟身子簡直天理不容。
不饞有在刻意勾/引你的五條悟身子，簡直罪不容誅。
突然，明加一直看著的那只手動了動，翻了過來，掌心朝上。
明加愣了一下，看向五條悟，對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要牽嗎？”
五條悟無聲說。
明加的臉頰開始發熱。
要牽嗎？
牽上最強的手意味著什么？
五條悟從今往后要背負起她嗎？他還有這份精力嗎？
明加猶豫了。
握上這只手，她或許會成為對外無堅不摧的五條悟的一個外置弱點，想對付五條悟的人會將她視為突破口。
她會不會拖累五條悟？
五條悟的手掌動了動，那只手尋了過來，包裹住明加緊握著的手。
干燥溫暖的掌心貼著她的手背，隨后，那只手強硬地掰開明加的拳頭。
一點一點，兩只手掌之間的空氣全部被擠壓進去，五條悟的手指扣進了明加的指縫。
手指之間的縫隙全部被填滿，五條悟的指節與她的摩擦，像是齒輪相扣，兩只手嚴絲合縫地貼到了一起。
五條悟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明加的手背，像是安撫，又像是炫耀。
明加的呼吸變得艱澀，她感受著手傳來的觸感，一時間覺得有些不真實。
“抓住你了。”
明加聽到五條悟低聲說，在她投去目光的時候，五條悟也迎了過來。
他的嘴角上揚，仿佛遇到了什么開心的事。
像一只得到主人零食嘉獎的小貓咪，好心情再也抵擋不住。
“明加，要相信自己哦。”
五條悟輕輕捏了一下她。
掌心的跳動與心跳齊平，仿佛兩顆心此刻正在緊緊相貼。
明加另一只手握緊又松開，如此反復。
她居然真的和五條悟牽手了。
還是以如此親密的姿態，十指相扣，感受彼此的溫度與跳動。
五條悟用的力度剛剛好，既不會捏痛明加，又不會讓她輕易逃脫。
在這只手握上來之前，五條悟給了她足夠的反應時間。
如果不愿意，她可以冰冷地移開視線，假裝什么都沒發生。
五條悟會禮貌地收回手，繼續保持他們之間的關系。
但明加一直看著他的手。
五條悟聽到對方心中的糾結。
【會成為他的負擔嗎？】
【能給他帶來幫助嗎？】
【在這個時候……真的，可以嗎？】
于是五條悟握了上去。
長達十幾年的想念，占有的念頭一直在腦海中瘋漲。
如果對方再不做出點什么回應的話，五條悟想，也許他也無法保持這么有風度的樣子吧。
但是五條悟觸碰到了。
那是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在掌心有些冰涼，需要自己將熱意傳導過去。
明加就是用這樣的手改寫他們的命運，她出現在他們身邊，給他們帶來希望。
五條悟心想，【因果論】可是因果律級別的強大術式。
普天之下，只有他的【六眼】與【因果論】配合，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它的作用。
沒有什么比他們更般配的了。
第90章
他們像一對真正的情侶。
十指相貼,心跳鼓動。
明加抬起眼眸，去看五條悟，對方溫和地笑著,就這么靜靜地面對著自己。
六眼這樣的神情貌似只對她露出過。
車身搖晃,兩顆腦袋在狹小的空間里似乎短暫地觸碰到一起,明加的視線只能移到窗外。
除了彼此的呼吸聲，什么都聽不到。車廂內安靜極了。
一直到達目的地，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的而有些僵硬的明加動了動身子，五條悟自如地松開手，下車為明加打開車門。
明加從車里出來。
無論什么時候她都受不了鐵腚行，這種動輒幾個小時的車程坐得她靈魂出竅,好半天都緩不回來。
身體不累，但精神疲憊。
會讓她想起自己以前被派去出差的場景。
“稍微回神一下。”
五條悟的手掌在明加眼前晃了晃。
待她的視線恢復焦距之后，五條悟非常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指攏在掌心。
平心而論,這不是明加第一次與五條悟牽手。
她已經被溫水煮青蛙很久了。
但這次的接觸，仿佛掀開了隱蔽心思的一角，幾乎是將兩人心意闡明，明加不得不緊張。
五條悟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硬繭摩擦在她的手背上，明加幾乎是被他拉著走進了影院。
觀看蚯蚓人的并不多，看來從名字上來看就如此重口的電影受眾確實不多,快到電影開場的時間了，五條悟又拉著明加向影廳走去。
他們這樣的組合實在是很出眾，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然后移到二人緊緊相握的手上，最后再心照不宣地移開。
明加的臉上莫名燥熱,她面對大多事情都能夠很冷靜面對，哪怕當初是面對火拼，她也能冷靜從容地繼續自己的工作。
但是，這樣和人手牽手，被人用看待情侶的目光看待，明加之前從未接觸過。
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
五條悟找到了影廳，二人安靜地尋找自己的位置，落座后五條悟才松開手。
周圍的燈暗了下來，一桶爆米花被五條悟塞到她的手里，明加的手心其實已經出了點汗，她往嘴里塞了幾顆爆米花，試圖冷靜。
【影院簡直就是約會圣地。】
明加冷靜地想。
她差點把爆米花塞進鼻孔。
五條悟又遞過來一杯可樂，明加沒有手拿，五條悟就這么舉著，把吸管遞到她的唇邊。
明加嘬了一口。
“別緊張，明加。”
五條悟的聲音壓得很低，在她的耳邊說。
“沒緊張。”
明加回復。
【手也牽了，在影院還能干什么？】
明加更偏好讓少年拋頭顱灑熱血的漫畫或者是小說什么的，少女言情類的刊物她很少看。
在影院能干什么？
【對了，我要向五條悟告白嗎？】
明加思索。
她開竅之后反應過來五條悟就差把心思明晃晃地寫在臉上了，她再像個木頭一樣好像不太好。
五條悟已經很主動了，自己意思意思一下？
電影正在放開場前的注意事項，趁著正經內容還沒播放，明加張了張嘴，剛想就這么A上去。
一只手指摁上了她的嘴唇，止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噓，”五條悟的氣音就在她的耳邊，“電影要開始了。”
明加安靜下來，把注意力放在電影上。
《蚯蚓人》宣傳全程無尿點，的確如名字那般重口，明加面無表情地往嘴里塞著爆米花。
熒幕的光照亮他們的臉，明加欣賞電影之余偷偷用余光看向五條悟。
雖然他戴著眼罩，但明加絲毫不懷疑他在這黑暗環境里的視力，自己的偷瞄也肯定會被看見。
還是覺得很奇妙。
她眼睛一睜一閉，在橫濱待了幾天的功夫，五條悟就長大了。
不僅如此，還對她表現出了好感。
可恥的是……明加捫心自問，她好像對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沒什么抵抗力。
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明加選擇回應五條悟的心意，那她自然會承擔相應的后果。
電影放到中間的位置，手里的爆米花啃得差不多了，明加將空了的杯子放好。
五條悟又遞過來可樂，明加嘬了一口，吸管口有點濕潤，還帶著微微的熱意。
……五條悟使用過的？
明加縮回腦袋。
【進口可樂也是喝上了。】
五條悟輕笑了一聲，電影此刻剛好播放到笑點，影院里是此起彼伏的笑聲，明加收回視線，繼續把注意力投入到電影中。
光線暗了下來，熒幕里是一片暗色調，明加瞇了瞇眼，突然感覺自己放在兩側的手被人觸動了一下。
五條悟的手再次纏了過來，將明加的手握好，放在掌心中輕輕揉捏。
溫柔的動作像是某個前提，發出的信號被明加接收到。
五條悟的氣息逐步靠近，在近乎全黑的環境中，五條悟和她靠得很近。
“雖然我已經有了答案，但姑且還是要問一下。”
五條悟的聲音壓得很低，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
“明加，你很清楚之后會面對什么吧，你做好準備了嗎？”
一語雙關。
明加回答，“做好準備了。”
【我是自愿的。】
他們的位置在大后排，沒有人在他們身后，很難不懷疑五條悟是刻意選的這個位置。
然后他的氣息壓了過來，鼻息灑在臉上竟然讓人覺得熾熱，屬于五條悟的難以描述的氣息傳了過來。
離得越來越近，影廳里也越來越黑，明加的瞳孔微微放大，依舊只能捕捉一個模糊的身影。
五條悟一定清楚地看見了她此刻略顯茫然的樣子。
她的左手緊緊扣著座位扶手，右手被五條悟握著，對方安撫似的揉捏。
在嘴唇近在咫尺，呼吸彼此交融的時刻，她聽到五條悟輕聲說了一句。
“我喜歡你。”
然后是柔軟的、水潤的唇貼了上來。
軟肉相觸的那一刻，仿佛有電流從身上經過，明加的大腦一片空白，竟然在此刻放棄了思考。
她在干嘛？在哪里？
五條悟的氣息非常好聞，讓人難以具體描述那是什么味道。
明加懵逼中感覺到一只手輕輕觸碰到了她的后腦勺，似乎是想將她按得更近。
但他們只是單純地嘴唇相貼了一下，明加察覺到周圍的光似乎逐漸亮起。
那只扣在她后腦勺的手又很快收了回去，明加連呼吸都忘了，就這么憋著氣。
她看清了一點當前的場景。
五條悟不知道什么時候將眼罩拉下了，耷拉在他的脖子上，柔軟的白發垂了下來，有發尾戳在她的臉上，癢癢的。
這是一個干燥的吻。
仿佛僅僅是在彼此的身上蓋了個清淺的章，確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進入了另一種模式而已。
五條悟慢慢離開她，那雙眼睛在離開的過程中睜開，明加墜入一片無垠的海。
明加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五條悟的眼睛。
像天空，像大海，總之像一切能夠延伸出去的、無邊無際的東西。
被他這樣注視著的時候，能感覺到寧靜，仿佛自身被包裹進溫柔的浪潮之中，或許是水，又或許是云。
但這雙眼睛也能讓被注視著的人不自覺顫栗。
他用如此溫柔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嘴唇上還殘留觸感。
如果不是全黑環境的時間有限，明加絲毫不懷疑五條悟會停留更久，或是更近一步。
明加后知后覺，她好像真的和五條悟接吻了。
啊？！
五條悟退回到位置上，熒屏又恢復正常的亮度，瑩藍的光線打在每一個人身上。
【等等，影廳里有監控的吧，絕對有的吧？】
明加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她好像不是很能接受在大眾面前做出親密舉動的人，但他們剛才無疑是在監控底下接吻了。
【這個家伙……是故意的嗎？】
氣氛光線都剛剛好，要說那個吻是情不自禁也可以。
但是五條悟先主動的。
這個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明加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五條悟捏了一下他的手，好像一個調皮的回應。
明加：“……”
【啊啊啊啊啊！這和當街拉屎有什么區別！】
接下來的電影內容已經完全沒有耐心看進去了，明加感覺坐立難安。
算是她太晚回應五條悟的懲罰嗎？
某個惡劣教師的，微不足道的反擊。
明加這邊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五條悟就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貓，仿佛能讓人看到他身后的尾巴高興地豎起。
后半場的電影明加的座位像是扎了針一樣坐不住，五條悟看出她的反應，和她提前離場。
視線恢復清明的那一刻，明加更不自在了。
剛才的環境非常暗，她不能完全看到五條悟的表情，這下出來后，要她直視五條悟還是太難了。
五條悟已經戴回了眼罩，心情頗好地哼著歌，明加就和他并排走著。
她的思緒開始亂飄。
【也不知道五條悟的吻技怎么樣……】
剛剛發揮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他們只是單純地貼了一下。
【我記得五條悟好像一直不停出差，睡眠非常少，腦部的損傷全靠反轉術式治愈。】
明加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白色大貓咪。
【所以，這個家伙應該很虛的吧，男人過了25就在走下坡路，睡眠時間少得可憐，那方面……】
【還好嗎？】
明加絕對沒有惡意。
她只是在很認真地思考而已。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感覺身旁人一直高高豎起的尾巴好像耷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