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直哉并不在乎交流賽的輸贏。
在他看來,拼盡全力拿下勝利以求在咒術社會出人頭地,那是平民才要做的事。
他生來便高人一等,毫無疑問會是禪院家未來的家主。
宏觀來看這樣的人生似乎已經沒有什么遺憾,道路寬闊前途明朗,但禪院直哉的心中卻仍是像有火在燃燒。
只有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抬起頭,看向上方切磋的二人。
刺目的咒力像是直扎心口的刺,讓他內心發癢。
想要這樣的力量……想要成為像悟君這樣強大的人……
想要成為,能夠站在甚爾君身邊的人。
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都無所謂,只要能和那個級別的人有所接觸就可以。
這也是禪院直哉自認紆尊降貴來參加交流賽的原因。
畢竟,在這場比賽中,煩人的“蟲子”雖然多,但是耀眼的強者也實在是吸引人。
“好了。”
禪院直哉停下行走的腳步,周圍很寂靜,只有記錄的咒具懸浮于上方,禪院直哉冷笑了一聲。
“你要跟到什么時候?”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一名留著黑色利落短發的女子緩慢從一旁的樹木后走了出來。
她的神情看起來很平靜,眉宇間帶著幾分無悲無喜的冷意,像是將自己置身于萬千試煉中而出的機器。
“你跟了我這么久,是不想贏得比賽了嗎?”
禪院直哉挑了挑眉,認出了眼前的是誰。
是二年級那個出身加茂的雜魚,他對她的唯一印象就是姓氏而已。
據說還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只是僥幸拜入真陰流傳人的名下而已,如今才能在京都咒高有一席之地。
渺小得令人感到可悲。
加茂的神色很平靜,她不動聲色地抽出別在腰間的刀,靜靜地看向禪院直哉。
——從出生起便不被期待。
【為什么你是個女孩?】
【為什么你沒有術式?】
他人眼中令人艷羨的世家,是自她出生以來便不間斷下著的大雨。
因為家族緣故,連想要更改身份證件上的名字都無法做到。
加茂平靜地開口,“我叫曉。”
禪院直哉:“加茂家可沒有承認你這個名字。”
加茂曉深呼一口氣,雙手執住刀柄。
“對。”
“加茂家恥于承認我這樣的女孩出自御三家,就算留在那里,我也只能做做最臟最亂的雜務吧。”
她接道:“但我站在這里,是為了證明我自己。”
*
黑色鴉鳥振翅而過,畫面經由術式一同傳播回冥冥的腦海內。
白發女性不急不慢地行走著,咒靈似乎知曉自己被投入了一場逃殺的游戲中,學會了隱藏自己。
“一年級在互相切磋,京都校那邊也內訌打起來了,這場比賽真是……”
各打各的。
庵歌姬跟在冥冥的身后,抱怨道:“這幾個人也太胡來了吧?明明是正經比賽。”
“這一屆家系入學很多,不在乎比賽結果也是正常的。……話說回來,今天的股票怎么跌了?”
“你還在注意這個?!”
“那不然呢。”
冥冥嗤笑一聲,和一群學生玩猶如少年漫中互相切磋然后友情升溫的游戲嗎?這都沒有賺錢重要。
術式傳輸回來的畫面指引她的腳步,手持斧子劈開一只咒靈的時候,冥冥心想,要是這場狩獵能加入錢作為籌碼就好了。
比如祓除一只獎勵二萬日元什么的。
庵歌姬的術式要更適合打輔助一點,兩人配合得倒也算好,算是共事這么久培養出來的一點默契。
不過東京咒高贏了的話,自己也能有不少錢拿。
冥冥稍微有了那么一點動力。
不枉她上網到處宣傳京都校今年實力強盛,跟著下注的人確實不少。
嘻嘻。
每只咒靈都有特殊的符紙標記,如果是東京咒高祓除,符紙則會燃起紅色火焰。如果是京都咒高,則是藍色火焰。(注1)
場外觀眾席上,雙方燃燒的符紙數量旗鼓相當,一時間分不出勝負。
畢竟兩邊都有不顧比賽自顧自打起來的人,剩下有責任心的學生都在爭分奪秒地祓除咒靈,期望獲得勝利。
五條悟和夏油杰打起來的動靜很大,甚至戰斗波及范圍的咒具都被損壞了,領導商量了一會,一致決定將賬單發往東京咒高。
夜蛾正道:“……”
這群不省心的學生。
雖然他還不是校長,但是老校長常年出差在外,他和代理也沒有什么區別,那些賬單經由他手,多看幾秒都會爆炸。
夜蛾正道略一思考,決定將賬單發往五條家。
反正也是五條悟和人切磋導致的,損壞公物照價賠償也很正常吧。
五條長老:……怎么感覺背后涼涼的。
有種一賽過后要背上數萬債務的涼意。
他摸了摸自己不剩幾根毛的頭皮,思考自己代表五條家前來觀賽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明明少爺才該是比賽中最亮眼的那個,為什么他一點驕傲都沒有。
問題兒童,好難伺候。
“話說回來,和田那邊如何了?”
小聲的議論之中,一道年老的聲音尤為明顯。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子在接觸到影山后哭著跑走了……不愿意多說什么。”
“難道有他看不出來的事?”
“只要是境內誕生的咒術師,就不可能不被天元記錄,在這個前提下和田栗的情報不會有錯。”
說這句話的人頓了一下,“但是和田本身的性格過于自負狂妄,他自詡為神之子,同時又很脆弱,受不了打擊。”
“你的意思是?”
“當時,影山應該恰好和五條他們待在一起。”
“……哈。所以是狂妄到去招惹六眼了嗎,然后受盡打擊不干了?”
“……不。”
報告的人語氣也帶上了一絲遲疑。
“哦?”
“我去聯系和田的時候,他只說:
那位大人是世界中心,即使是神明也無法偵破的她的境界。”
“說人話。”
“他在影山身上吃癟了。”
“……”
“噗。”
一道笑聲打破討論,負責記錄的人員止住話頭,看向聲源。
那是一個氣質儒雅的男人,穿著深色羽織,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如果不是他突兀地發出聲音,或許不會有什么人注意到他。
記錄員有些不開心,“加茂,你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抱歉,只是覺得這一屆孩子很有意思。”
加茂微微頷首,年輕的男性露出一個飽含歉意的笑容。
如果忽視他額頭上宛如縫合線一般的刀疤的話,這個男人的笑容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記錄人翻了翻資料,語氣略帶嘲諷:“京都校倒也有加茂家的孩子,只不過資料上連名字都沒有。我還以為加茂家已經徹底放棄了她呢,沒想到居然還會派人來撐腰。”
縫合線男人語氣溫潤,“總歸是家里的小輩,還是要來看看的。”
記錄人諷刺地笑了笑,“去年怎么不來?”
“去年加茂家發生了點事端,不得已缺席了。”
在眾的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對于他的說辭沒有再出聲嘲諷什么。
如果說普通人的社會崇尚錢權,在保守的咒術界里,傳承與天賦更令人重視。
一個資質平平的小輩,血脈上又不占優勢,不被本家注意也沒什么。
今年前來觀賽的人確實比往年多出許多,想來都是被東京咒高新生代的噱頭吸引。
偽善是成年人的伎倆,在座唯一的未成年家入硝子撇了撇嘴,在這一刻多么希望自己能雙耳失聰。
五條悟那么討厭咒術高層也不無道理。
咒具的傳輸畫面受咒力影響,時而模糊潰散。
家入硝子想,有這功夫盯著別人的天賦看,不如多花點錢修繕修繕設備。
明明都二十一世紀了,這個地方還落后得像是進了大山一樣,有時候半夜刷ins的信號都不好。
而另一邊,五條悟和夏油杰的切磋已經結束了。
心滿意足地大戰了一通之后,兩人毫無心理負擔地踩上被他們霍霍得不堪入目的場地,開始商討該找什么樂子。
祓除咒靈?
太無聊了,這種事接任務也做了不少,看到順手的事。
夏油杰也對這件事興致不高,明面上不能調伏的咒靈祓除起來也沒什么樂趣,他甚至連探路的咒靈都沒放出去。
反正到他們這個級別了,咒靈看到他們只會躲起來而已。
“說起來,”五條悟摸了摸下巴,“禪院直哉那個家伙也在場地里吧?”
夏油杰:“是的。”
“在比賽里,淘汰對方選手也是被允許的吧?”
夏油杰微微一笑:“當然。”
五條悟陰險地笑了起來,看起來頗像什么反派。
夏油杰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去找某個倒霉蛋的麻煩。
“話說回來。”
乘上虹龍找人之前,夏油杰提出了疑問。
“你很針對那個家伙唉,是因為之前去出任務的時候被冒犯了嗎?”
“不是我啦。”
五條悟踩上虹龍的脊背,坦率地說。
“是明加那個家伙,被說了超沒禮貌的話。如果我是她的話肯定會把對方的手腳都打斷再掛在禪院家門口三天三夜的。”
“哇,”夏油杰感慨,“看不出你還會考慮影山小姐的心情呢?可是你自己對她也超沒禮貌的啊。”
“你在說什么啊。”
五條悟挑了挑眉,“被外人欺負了去給她找場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畢竟,那家伙姑且也算是我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