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第二天一大早, 季嶼就醒了。
太陽穴隱隱有些脹痛,那是醉酒的后遺癥。他迷迷糊糊打了個哈欠,習慣性地想要掀開被子坐起來。卻發現身上沉得很, 仿佛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魚纏住了,根本動彈不得。
什么情況?
季嶼刷的一下睜開眼, 這才察覺到自己正以一個十分親密的姿勢窩在岑景淮懷里,他的一條胳膊還搭在他腰間。
季嶼:“!!!”
季嶼驚得差點喊出聲。
怎么回事,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倆為什么會睡成這樣?
這不科學不應當!
奈何他一喝醉就斷片, 記憶只到吃完小龍蝦。別說具體細節, 連自己怎么進臥室的都想不起來。
算了,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季嶼小心翼翼拿開岑景淮的手,怎么變成這樣的不重要, 先擺脫這連體嬰一樣的狀態才重要。不然他都不敢想岑景淮醒來后的場景, 忒尷尬了。
季嶼輕輕吐了口氣, 仔細感受了一下, 準備找個不容易吵醒他的姿勢慢慢往外挪。誰知不感受不要緊, 一感受頓時僵住了。
無他,男生早上特有的現象正囂張地抵在他大腿上, 特別有存在感。
那天在宿舍看到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浮現在腦海,季嶼霎時小臉通黃。再顧不得什么吵醒不吵醒的了, 一把推開岑景淮坐起了起來。
這么大的動靜, 岑景淮就是睡得再沉也感覺到了。
“怎么了?”他費力地睜開一只眼,啞著聲音問道。
不得不說, 長得好就是占便宜。
哪怕早上剛醒也絲毫不見丑態, 反而因為困倦平添了幾分慵懶, 讓他看起來越發能蠱惑人心。
季嶼不自覺多看了兩眼,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么, 身體登時一僵,立馬就要遠離這個男狐貍精。誰知剛有動作,就被抱住了。
岑景淮貼在他身上蹭了蹭,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起那么早做什么,再陪我睡會兒。”
昨天,其實他一開始并沒有親下去。
因為摸不準季嶼的反應,擔心他會反感或不愿意。
但季嶼沒有。
沒有閃躲沒有抗拒,甚至鼓勵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岑景淮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挑起,那時候的季嶼真的好乖。讓做什么做什么,甚至主動仰起脖頸配合他的動作……
岑景淮的喉結滾了滾。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再加上大清早的禁不起撩撥,幾乎瞬間就有了反應。
他咳了一聲,將腦子里那些黃色廢料趕出去,努力壓下那股沖動。
才剛開始談戀愛,不能讓季嶼覺得他是個輕浮的人。
何況日子還長,不急于一時,不然把人嚇跑了就不好了。
不過嘛。
岑景淮將季嶼重新壓回床上,埋首在他頸窩深深吸了一口。大便宜不行,小便宜還是可以占一占的。
季嶼:“?”
季嶼莫名其妙地推開他。
這人怎么忽然這么黏糊?吃錯藥了還是腦子沒清醒?
季嶼懶得陪他發瘋,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睡衣。見沒什么地方不妥,便下床刷牙洗臉了。
岑景淮單手支著下巴看著他的背影,嘖了一聲。
好歹戀愛第一天,這么冷漠的嗎。
難不成這就是學霸的矜持?
不過沒關系,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長腿是做什么的,不就是為了跟著男朋友?
岑景淮腰部用力,輕輕松松從床上躍起來,跟在季嶼后面進了衛生間。
電視劇里不都是這么演的。
小情侶早上一起在鏡子前刷牙,相視一笑再順便交換個薄荷味兒的吻什么的……
噫,好甜。
手機嗡的震了一聲,打斷了他的幻想。
誰啊,這么沒眼力見。
岑景淮漫不經心地拿起手機。
岑景淮笑了。
他抬眸瞄了季嶼一眼,可以啊,想不到他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實際上還挺會玩情趣。
讓他看看究竟是什么話不能當面說,非得發微信。
該不會是表白什么的吧,大早上的玩得這么野嗎?
岑景淮期待地點開微信。
岑景淮的笑容逐漸消失。
【季嶼】:轉賬100.00
與此同時,季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因為嘴里含著牙膏而有些含糊:“昨天的小龍蝦錢。”
“至于么,”岑景淮硬生生被氣笑了,“咱倆這關系……你吃我一頓飯怎么了?”
季嶼堅持:“一碼是一碼。”
他和寧樂彬的關系也好,但出去玩和吃飯從來都是AA,誰也不占誰便宜。
好朋友之間不能涉及金錢,不然容易變味兒。
“一碼是一碼……”岑景淮嗤了一聲,點頭,“行,那我以后給你送花送禮物,你是不是還要折現一半給我?”
季嶼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奇怪地看向岑景淮:“你為什么要給我送花?”
哪有什么為什么,誰家好男朋友不送。
岑景淮剛要說話,觸及到季嶼坦坦蕩蕩不摻雜任何羞赧情緒的雙眼,心里頓時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昨晚……”
話還沒說完,就被季嶼打斷。
“不好意思啊,”他將牙刷插-進杯子里放好,抱歉道,“我昨晚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喝太多不記得了。”
仿若當頭一棒劈在腦袋上。
岑景淮緩慢地、機械地扭過頭,一字一句:“你說什么?”
“我不記得了,”季嶼聽話地重復了一遍,而后羞赧地撓撓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可能是天生的吧。”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岑景淮閉了閉眼,從沒覺得熟悉的文字如此冰冷過。
“怎么了?”季嶼不明白所以。
不會吧,難道自己真做了什么過分的事?
他有些忐忑地拉了拉岑景淮衣角:“岑景淮?”
岑景淮順勢攥住他的手,深深地運氣:“呵。”
呵什么呵,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說啊!
季嶼急了,剛想要繼續追問,就見他拿出了手機。
季嶼疑惑:“你這是……?”
“沒什么,”岑景淮點開音樂軟件,心如死灰,“忽然想聽首歌而已。”
“哦。”季嶼總覺得他的表情怪怪的,不等仔細琢磨,一陣旋律就在耳邊響起——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呆呆地站在鏡子前。”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那些年錯過的愛情。”
“好想告訴你,告訴你我沒有忘記。”
……
大早上的有必要搞這么憂傷么?
季嶼張張嘴想要說點什么,但愣是被他蕭瑟的身影震得沒敢開口。靜靜陪他聽完了這首歌,想著下一首就好了。誰知一曲終了,不等他松了口氣,岑景淮就將播放模式設定成了單曲循環。
那句“又回到最初的起點”再次灌入耳朵。
啊這。
季嶼默默看向岑景淮,就那么喜歡嗎?
“怎么,”察覺到他的視線,岑景淮頭也不抬,連音調都沒有起伏,“你也想告訴我你沒有忘記?”
說這句話的岑景淮,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想要發瘋創死所有人的氣息。季嶼縮了縮肩膀,雖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認慫了:“沒、沒有。”
“呵。”
自己昨晚的行為傷他那么深嗎?
季嶼懊悔不迭,覺得辣喝水不就行了,喝啤酒做什么?現在好了,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了。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看岑景淮這表現,顯然十分嚴重。
季嶼痛定思痛,決定好好道個歉:“對不起,昨天我……”
“沒關系,不是什么大事。”岑景淮緩緩吐出一口氣,微笑。
忘了是吧,不記得了是吧。沒事,以后的日子長著呢,先把這條只有七秒鐘記憶的魚套住再說。
岑景淮重新振作,恢復了騷氣的本我:“就是你醉了后非鉆我懷里對我動手動腳,幸好我自珍自愛、奮力反抗,沒向惡勢力妥協,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都涉及到清白了還不算什么!
不對!季嶼終于反應過來,反駁道:“不可能!”
自己的性格自己了解,就算再醉也不會做出這種事。
“怎么不可能。”岑景淮哼笑,“那天在食堂你就覬覦我的腹肌。”
季嶼:“……”
雖然但是,確實有這么回事來著。
難不成他說的是真的?可不應該啊。
“怎么不說話,心虛了?”岑景淮抬手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你說吧,這事兒要怎么辦?我好好一男德班代表,不能就這么白白被你占了便宜。”
季嶼:“……”
季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沒有看出任何說謊的跡象。他抿了抿唇,平生第一次因為這種事被人找上門來,頗有些手足無措。
踟躕半晌才道:“真的?”
“騙你做什么,”岑景淮挑眉,思忖片刻,興致勃勃提議道,“不然你再喝點?這次我保證給你錄下來。”
季嶼:“!!!”
那還是不用了!
他以后、不!這輩子都不會再隨便喝酒了!
見他一臉驚悚,就差把“拒絕”兩個字寫臉上了,岑景淮忍笑。沒有繼續糾纏,而是道:“說起來,你上次是不是跟我打聽我們班那個誰來著?”
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季嶼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晚在天臺上發生的事,點點頭:“是啊,怎么了?”
心里實在感動于他的貼心。
騷是騷了點,但對朋友確實沒話說。瞧瞧,怕他尷尬,還特意換了個話題。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就聽見岑景淮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要想辦法解決。你不是想談戀愛么?”
他扔了手機靠過來,氣息滾燙:“我比他高、比他力氣大、還比他學習差,你覺得我怎么樣?”
那天后來是怎么過的,季嶼完全記不清了。
總之就是混亂,非常混亂。
雖然知道以岑景淮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在開玩笑,但他就是沒法保持平常心。
好在假期只有短短的一天半,翌日,季嶼幾乎是逃也似的回了學校。
本以為脫離了那個環境,自己就能恢復了。然而那句“你覺得我怎么樣”卻像是魔咒一樣,一直在他腦海里循環,攪得他心神不寧。
“季嶼,季嶼?”寧樂彬推了推他,“想什么呢,叫你好幾聲都不答應。”
“嗯?”季嶼回過神來,揉了揉臉,強迫自己打氣精神,“怎么了?”
寧樂彬無語:“還怎么了,快考試了,去考場啊。”
“哦。”季嶼恍然,站起來背上書包,“走吧。”
許是為了緊一緊高三學生的皮,讓他們有點緊迫感。二中沒有設置任何過度時間,國慶假回來就直接考試。
去考場的一路上,季嶼已經聽見不止一次哀嚎聲了。
寧樂彬一邊撿樂子,一邊還不忘問他:“這次你有把握沒?”
季嶼一愣:“什么把握?”
“考第一的把握啊。”寧樂彬湊到他耳邊,“前幾天不是跟你說了么?現在大家都對你的位置虎視眈眈,準備把你拉下馬呢。”
“不用拉,”季嶼走進第一考場,看也不看,直接把書包放到第一個位置上,無所謂道,“我自動退位讓賢。”
“不是吧,”寧樂彬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揶揄道,“這么沒信心的嗎?”
“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季嶼把文具一一擺在桌面上,講事實擺道理,“我都多長時間不學習了,成績下降不是肯定的事么。”
雖然但是——
寧樂彬:“可我問的題你都會啊。”
“湊巧而已。”季嶼平靜道。
他不是在框寧樂彬,而是真的那么想。
雖然重生后他并沒有忘記高中知識,但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最開始的狀態再好,不努力維持也會下滑的。
這樣么?
寧樂彬有些懷疑,但見到季嶼一副篤定的模樣又不確定了。
畢竟具體怎樣只有季嶼自己知道。
行吧。
眼看著監考老師抱著卷子過來了,寧樂彬沒再多說什么。對季嶼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回了自己座位。
考試鈴很快響起,試卷從前到后一張張發了下來。
季嶼按照上面的提示,寫上自己的名字班級和考號,漫不經心地翻了翻試卷。正想著能寫多少是多少,目光落到那一道道題上,登時頓住了。
怎么回事?!
季嶼在心里瘋狂吶喊。
這道他會、那道他也會!
他!全!部!都!會!
就連那個抽象得要死的作文,他也靈感如泉涌,一口氣八百字不成問題!
怎會如此!
季嶼軟軟地靠在椅背上,徹底傻了。
月考一共進行了兩天。
第一天是語文和數學,第二天則考了理綜和英語。
考完后則是獨屬于高三生的、難得的放松時間,論壇都因此活躍了不少,和季嶼有關的帖子更是如雨后春筍一般,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季嶼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考試期間的表現通通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賭十塊錢,這次的第一不會是季嶼。】
【不能吧,他都蟬聯兩年第一了。現在雖然擺爛了,但時間還不到一個月,底子那么厚感覺應該禁得起造。】
【不,我就是第一考場的。語文試卷發下來的時候,季嶼都傻眼了,一看就是題不會做。】
【對對對,我也看到了。而且他四場考試場場提前交卷,說不定都沒寫完。】
【想想也挺唏噓的,那么大個學霸就這么墮落了,聽說他現在跟岑景淮混在一起。體育生,嘖。】
【樓上少陰陽怪氣,岑景淮怎么了,人家國家一級運動員好嗎?最差最差也能上個211,不比你強?】
【跑題了跑題了,現在說的不是季嶼么?】
【反正我是不看好季嶼,不信等成績出來再看。】
不止論壇,連一班內部也在悄悄討論。
從前,在季嶼恨不得把上廁所的時間都省下來學習的時候,他們壓根不敢妄想第一。當然,想了也是白想,只能暗暗為第二名較勁兒這樣子。
但現在不同了,季嶼他!不學習了!
那還猶豫什么,兄弟們,沖鴨!
班長姚磊和學習委員金悅是其中最激動的,向來四平八穩的兩人,頭一次在考完試后對起了答案。
“怎么樣,”姚磊推了推眼鏡,問金悅,“你總分估了多少?”
金悅在草稿紙上寫寫算算,最后得出一個數字:“718,但語文我有點把握不準。”
“我715。”姚磊放下手中的筆,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次的題有點難,差不多就是這個分了,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金悅贊同:“我也這么覺得,不過……”她瞄了一眼季嶼的方向,湊到姚磊耳邊,“感覺季嶼應該沒考好,你瞅瞅,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呢。”
姚磊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果然見季嶼呆呆的,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
“那就別在他面前提這次考試,”姚磊從小到大一直是班長,習慣了照顧人,下意識就開始為季嶼考慮,“省得他心情不好。”
“用得著你提醒。”金悅橫了他一眼,驕傲地揚起下巴,“我們女生的心可比你們男生細多了。”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
“哎,”金悅嘆了口氣,不解地嘀咕,“你說他好好的,怎么就忽然不學習了?我想勸他幾句,又怕他覺得我多管閑事……”
“沒事,”姚磊安慰她,“如果他這次成績下滑太多,我會跟老師反映的。”
“嗯。”金悅拿著草稿本站起來,準備回自己的座位。剛走了兩步,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來。
姚磊問:“怎么了?”
金悅:“咱們拉的那個沒有季嶼的群,你不是群主么。等會兒在群里說下,讓其他人也別在他面前亂講。”
姚磊點頭:“知道了。”
誰教的學生像誰,胡老師也是這么想的。
考完試后,他本來想過來問問季嶼考得怎么樣,有沒有信心拿下全市第一。但見他表情不對,猶豫再猶豫,到底沒敢問。
萬一一句話不對,戳到他痛點了,又給孩子弄暈了怎么辦?
還是等考試成績出來后再說吧。
哎,保持了整整兩年的第一啊,就要這么水靈靈地飛走了。
胡老師心疼地捂住胸口,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心臟病就要犯了。
季嶼還不知道他這幾天的表現,讓老師和同學都誤會了。他借了幾本寧樂彬的練習冊,從頭到尾翻了一遍,越看就越是震驚。
因為他腦子里的知識不但沒有隨著時間流逝慢慢變模糊,反而清晰得跟昨天才學的似的。
啊這。
季嶼呆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樂彬將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忍不住嘆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擺爛的是他,考完試emo的也是他。
“沒事的。”寧樂彬拍了拍季嶼的肩膀,安慰,“小小一次失利不算什么,又不是高考。往后好好學,我相信你下次一定會重回巔峰!”
季嶼:“?”
這一番中二的發言硬是把他拉回了神。
季嶼拿掉寧樂彬的手:“其實……”
“嗯?”
季嶼:“其實我考得挺好的。”
比上輩子同期的任何一次都要好。
寧樂彬心疼地看著他,他兄弟已經被打擊得開始強行挽尊了嗎?算了,成績還沒出來,就讓他裝一會兒吧。
寧樂彬點頭:“是是是,你考得最好了。”
季嶼:“……”
別以為他沒聽出來他的敷衍!
但看到寧樂彬眼里的憐憫,季嶼就知道現在自己說什么都沒用。
算了,反正成績馬上就出來了,到時候分數見真章。
季嶼打了個哈欠,抹了抹眼角沁出來的生理性淚水。把練習冊還給寧樂彬,趴下去補覺了。
這一幕恰好被一個路過一班的同學看到了,于是當天下午,季嶼因為沒考好在教室里悄悄掉眼淚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學校。
【看來是真沒考好,不然不會這么傷心,估計成績下滑得挺厲害。】
【應該是,認識的一班人說季嶼性格挺穩的。】
【可以開始押注了朋友們,我賭季嶼這次年級前二十。】
【前二十不至于哭成這樣吧,怎么著也得前五十。】
【辱季嶼了,前五十什么鬼,他閉眼也不至于考出這個成績。】
【那誰知道,不都哭了么。】
【也是,感覺前二十到前五十之間差不多了。】
…………
在論壇上紛紛猜測的同時,高三辦公室里,二班班主任劉老師放下手機,興奮地一拍桌子:“出來了!成績出來了!”
聞言,老師們不管是改作業的、玩手機的、還是寫教案的,通通圍了過來:“怎么樣,第一是哪個學校的?”
因為這次是全市統考,所以卷子并不在本校。而是分別從各個高中抽調了一批老師,集中到一起統一批改。
高三三班的班主任就在其中。
劉老師和他關系最好,得到的消息也就最早。
“不知道,老吳說他還沒看到名字,就知道考了739。”劉老師舉起手機示意他們看,贊嘆道,“739啊,算是歷史最高分了吧。”
幾個班主任羨慕地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可不,放高考妥妥省狀元沒跑了。”
“趕緊催催老吳,讓他去看看是誰。”
一個老師琢磨片刻,道:“我覺得應該是一中的楊旭。”
“這誰?”另一個老師疑惑,“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別以為尖子生就只在本校出名,實際上,只要成績好到一定程度,基本全市所有同屆的老師都會知道。
“一中剛從隔壁高考大省挖過來的金疙瘩,”最開始出聲的老師道,“聽說成績特別好,上次考試比他們學校第二名足足高了十分。”
“那確實有可能啊,這個分差可不是那么容易拉開的。”
“你們怎么專門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正討論著,四班班主任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說不定是咱們學校的季嶼呢。”
說完,意有所指地瞄了胡老師一眼:“你說是吧,老胡。”
他跟胡老師有些不對付,奈何胡老師手握季嶼這張王牌,基本能睥睨整個高三。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可不得好好出言諷刺諷刺。
“不可能,”胡老師還沒說話,一個老師就開口反駁道,“季嶼這段時間的學習狀態不行,我看論壇上有學生說,考完試他還哭了,肯定不會是他。”
“哎,你說說這孩子,好好的鬧什么妖。”另一個老師也嘆息著道,“現在好了吧,白白把第一讓給了別的學校。”
季嶼就是胡老師的心尖尖,他自己說可以,別人誰說都不行。
偏偏四班班主任還在那添油加醋:“哎呀老胡,你也別上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季嶼就是從前走得太順了,偶爾受點挫折挺好的。”
“我有什么可上火的。”胡老師憋得都快要肝疼了,表面上卻還是要佯裝淡定。拿起菊花茶喝了一口,邊往外走邊道,“不就是個第一,讓他們搶去唄,我們季嶼都拿膩了,根本不稀罕。”
他的重點在拿膩了,然而落在其他老師耳中就是——
“看吧,連老胡這個最了解季嶼的都說這次的第一不是他,那就肯定不是了。”
胡老師:“……”
胡老師:氣.jpg。
算了,胡老師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跟這群人一般見識,還是去班級走兩圈,督促督促季嶼學習吧。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剛準備跨出去,就聽見劉老師激動道:“打聽到了打聽到了!”
老師們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了過去:“趕緊點開看看是誰!”
胡老師也悄悄停下了腳步。
“別急,”劉老師點開對話框里的截圖,看著上面不斷旋轉的圈圈,無奈道,“咱們辦公室的網速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等著吧,不過我看好像是兩個字。”
“我說怎么樣,是楊旭吧。”
“是了,那應該是他。”
一個老師一拍掌:“我有朋友在一中,我這就去聯系一下他,看他能不能幫忙問問楊旭的學習方法,說不……”
他愣愣地看著手機屏幕,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高清的手機屏幕上,清晰地浮現出了一行黑體小字——
NO.1:季嶼,總分739,容城二中高三一班。
第23章 23
季嶼?
他們二中的季嶼?!
老師們傻眼了, 這怎么可能!看錯了,肯定是看錯了!
“老劉,我好像瞎了。”五班班主任顫巍巍地扶住書桌, 摸索著坐了下去,“你幫我看看第一是誰來著?”
劉老師一手木愣愣地舉著手機, 一手求助地抓住了旁邊的六班班主任:“老龐啊,我是教數學的,你是不是教語文?”
六班班主任聲音都結巴了, 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是、是啊。”
劉老師:“那一個禾加一個子念什么, 一個山加一個與又念什么?我語文不好你別騙我。”
六班班主任:“念、念季嶼啊。”
說完, 他不確定地看向九班班主任——北師大研究生,在場學歷最高的人, 頭一次對自己的文化水平產生了懷疑:“是吧, 小馮。”
“啊, ”九班班主任呆滯望天, 半晌才恍恍惚惚地應了一聲:“怎么不是呢。”
所以……
幾個老師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所以這次的全市第一真是他們學校的季嶼?擺爛不學習的季嶼?!
臥槽!
這學生這么強的嗎?!
辦公室里霎時針落可聞, 安靜的幾乎能聽到老師們接連的吞咽聲。
因為太過不敢置信,他們剛剛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因此聲音很輕。再加上這會兒是下課時間, 走廊里吵吵嚷嚷的,門口的胡老師幾乎什么也沒聽到。
他等了又等, 只見到同事們頭碰頭地聚在一起不知道說什么悄悄話, 卻愣是沒一個人跟他講全市第一是誰。
好啊。
胡老師冷笑。
這些人現在是合起伙來排擠他一個是吧!
不就一個名字?沒人告訴他自己瞅去!
他倒要看看是哪位金貴的主兒, 能讓他們這么藏著掖著!
胡老師把水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邁開腿大步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 圍在桌邊的老師們齊刷刷轉過頭,跟朝向太陽的向日葵似的,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胡老師:“?”
他們是不是在用眼神壓制他?
胡老師睜大眼睛,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來啊誰怕誰。
胡老師是那種很正的長相,濃眉大眼四方臉,年輕時也算國風帥哥一枚。現在雖然胖了,但板起臉來的時候卻自有一股威嚴,一看就特別有氣勢。
怪不得啊。
幾位老師瞬間了然,怪不得他不急著看成績。瞧瞧這成竹在胸的模樣,分明是對季嶼的水平很有信心!
剛剛還說什么不想要第一,噫,這凡爾賽的。
緩了這么長時間,劉老師已經稍稍平靜了下來。他看著胡老師,嘖嘖出聲:“老胡啊,你可真不厚道。硬生生看我們猜了那么長時間,愣是不給一點提示。”
“可不,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們還緊張什么啊,等著就是了。”
胡老師滿頭霧水。
不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他已經跟這些人產生代溝了嗎?他們在說什么?
胡老師下意識看向四班班主任,想從死對頭臉上窺出些許端倪來。
結果眼神剛一對上,四班班主任臉就黑著臉低下頭急匆匆地走了,就跟怕了他似的。
胡老師:“?”
打什么啞謎呢?
胡老師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眉頭一皺,正想要開口問個明白,就聽見劉老師道:“恭喜了,這次的第一又是你們班季嶼的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不就是個第一……
等等,他說什么?!
胡老師虎軀一震,季嶼是第一?
不對啊,他狐疑。
季嶼都那么擺爛了還能拿第一?
該不會是這些人合起伙來框他的吧?很有可能啊。
不行,胡老師一把搶過劉老師手中的手機。他誰也不信,他要自己看!
下一秒,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老天爺,還真是第一!
739!那可是739啊!
是誰說季嶼不行了、比不過外校學生的?現在怎么樣,不敢吱聲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止胡老師興奮,二中的領導也很興奮。全市第一,還是碾壓式的第一。這是學生嗎?不,這分明是能保佑他們升職加薪的金娃娃啊!
趕緊的,把紅榜貼出來讓所有人都看看,他們二中就是這么牛!
于是,在高層們的眼盯眼瞅下,這次的紅榜貼出來得格外快。老師們還沒完全消化季嶼拿了全市第一的事兒,學生們已經看到成績了。
下午第二節課下課,不知道誰在走廊里嚎了一嗓子:“成績出來了!”
那一瞬間,毫不夸張地說,整個一班學生的眼睛都亮了。還等什么,趕緊沖過去看榜啊!第一花落誰家就在此時了!
寧樂彬下意識就想跟上去,腳都離地了,想起沒考好的季嶼,又硬生生停住了。
算了,榜什么時候都能看,朋友的心情才最重要。
季嶼已經站起來給他讓位置了,沒想到他又不出去了,疑惑道:“怎么了?”
“不去了不去了,”寧樂彬擺擺手,“沒什么可看的,下次吧,下次咱倆好好發揮再去。”
啊這。
季嶼試探著提議:“要不你還是去吧,我覺得我考得還行。”
寧樂彬瞬間感動得涕淚橫流。
什么是兄弟?這才是兄弟!
為了滿足他第一時間看榜的愿望,甚至不惜往自己心上扎刀子。寧樂彬攬住季嶼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吸吸鼻子。
這輩子能有這么個兄弟,死也值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可自拔的時候,教室門砰地一聲被推開,第一批看榜的學生回來了。
寧樂彬趕緊沖他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照顧著點季嶼,千萬不要在他面前討論成績。
這看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他早知道季嶼這次考得不錯,這會兒成績出來了跟他們嘚瑟呢。
一班人頓時勃然大怒。
好小子,他們不敢鄙視季嶼,還不敢鄙視他這個二五仔嗎?
于是寧樂彬就發現,每個人經過他身邊時,都會狠狠瞪他一眼。
寧樂彬:“???”
寧樂彬也勃然大怒了。
季嶼沒考到第一怎么了?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他們憑什么看不起他兄弟!
寧樂彬砰地一聲拍案而起,正想要說點什么,就見班長姚磊直直地走了過來。
“季嶼,恭喜你啊。”姚磊神色復雜,怎么也沒想到都這樣了季嶼還能考第一。
這簡直不科學!
大家是一個班的,誰學習狀態怎么樣一目了然。
從前季嶼是很拼,但這一個月說他擺爛都是輕的。上課睡覺、下課打游戲、還時不時逃個自習,連書都賣了,結果呢,他考出了史上最高分。
姚磊覺得自己不該叫姚磊,應該叫眼淚。
這是人嗎?這還怎么超越?既生嶼何生磊啊!絕望!
媽的!
姚磊閉了閉眼,心態已經完全崩了,表面上還保持著班長的穩重:“739,比第二名高了二十分。”
“嘎?”正在積蓄怒氣硬生生地被嚇出了鴨子叫。
他緩緩地、僵硬地扭過頭:“你、你說什么?”
等寧樂彬完全接受這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節課。他呆滯地坐在座位上,祥林嫂似的不停喃喃:“我真傻,真的。”
怎么能相信學神說的話。
他死魚眼看著季嶼:“你說的不想要第一,就是把第二甩出二十分嗎?”
啊這,季嶼語塞。
該怎么說的,沒考試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強啊。
他小心翼翼道:“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回答他的,是寧樂彬蕩氣回腸的一聲呵。
與此同時,學校貼吧也炸了。
二中是重點高中,貼吧雖然有人氣,但都集中在考試和放假期間。一般正常上學的時候不會太活躍。
然而今天不一樣,首頁幾乎被“季嶼”這個名字屠版了。
連不怎么知道他的高一高二學生也聽說了,高三有個叫季嶼的學長特別厲害。
【臥槽臥槽!這世界玄幻了還是我看了個假榜?】
【我也有句臥槽想講,他媽的怎會如此!739啊!他是人嗎?!】
【不,樓上你忘了前提條件,是他擺爛了一個月的739……】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都不說了,一句牛逼就完事。】
【不對啊,他都不學習,怎么能考那么高的分?不吹不黑,認真討論。】
【孩子你也太天真了,真相信學霸嘴里的不學習啊,肯定是晚上偷偷學了!】
【臥槽!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就說!】
【怪不得,原來是偷偷學習了。】
【偷學了+1】
【偷學能學到這個份上也超厲害了吧,悄悄講,上次我偷學了一個月,期末不但少考了二十分,還近視了一百度。】
【……樓上你怎么演我?淚。】
【所以季嶼就很牛逼啊!】
【好期待下次考試,我想知道他就這么繼續擺爛還能不能考第一。】
【期待+1。】
季嶼要是知道自己被貼上了學婊的標簽,肯定會大喊冤枉,畢竟他是真擺爛了。
也不對……
他低頭舔了口手上的冰淇淋。
自己是偷學了,不過是偷偷在上輩子學了。
季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正準備跟寧樂彬說點什么,一抬頭就發現他已經離自己三米開外了。
季嶼:“?”
自從成績出來后這人就變得怪怪的。
季嶼:“你怎么走那么快?”
“不然呢?”寧樂彬反問,“走你旁邊跟著你一起接受注目禮嗎?”
啊這。
季嶼無話可說。
這幾天確實很多人偷偷看他來著。
兩人沉默著又走了一段路。
寧樂彬忽然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季嶼,你發誓,你用你的消消樂第一發誓,你晚上真沒躲被窩里偷偷學。”
季嶼:“???”
季嶼黑人問號臉:“咱倆一個宿舍的,我學沒學你不知道嗎?”
確實是這樣。
但就是這樣才讓人不敢相信啊!
寧樂彬一臉苦逼。
最絕望的不是努力了也追不上,而是明明他都停下來等你了,你還是追不上,且知道自己永遠都追不上了。
寧樂彬轉頭看著季嶼,忽然道:“你說……”
季嶼側耳聆聽:“嗯?”
寧樂彬:“我也跟你一樣擺爛,下次能不能考到739?不,我要求很低,考719就好了。”
季嶼:“……”
季嶼一巴掌呼在他后腦勺上:“你好好學習吧。”
“啊!”寧樂彬不甘地大吼一聲。
憑什么啊?!這究竟是憑什么啊!
“那不是季嶼和寧樂彬么?”沈休耳朵尖,一下就聽到了這聲喊。
王明禮回頭看了看:“是他倆。”他嘆息,“季嶼是真牛逼,739啊,我開卷都考不到那么高。”
“我也……”沈休臉上滿是對強者的崇拜,“我能考到一半,我爸媽今年過年都得去廟里搶頭香……誒淮哥,你上哪兒?”
王明禮一把拉住他,沒讓他傻頭傻腦地跟上去:“他去找季嶼你干嘛。”
沈休:“哦。”
有些奇怪地問詹浩宇:“老詹,你不是不贊同淮哥打擾季嶼學習么?”
這人是季嶼的事業粉。
考試成績出來之前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去貼吧懟人懟的指尖都快要起繭子了,季嶼本人都沒他那么在意的。
詹浩宇神色平淡:“你覺得季嶼會被打擾嗎?”
沈休:“……”
雖然但是,好像確實不會啊。
畢竟這一個月的不務正業都沒耽誤他考第一。
岑景淮不知道自己被腦殘粉從黑名單中移除了,他長腿一邁,施施然地擋在了季嶼前面:“這是誰啊,怎么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
這幾天考試忙得不行,加上兩人的考場又分散在不同的教學樓,離得很遠。季嶼覺得自己已經把那天發生的事兒忘了。
然而再次見到這個人,對上他含笑的眼,又仿佛回到了那天。他離很近,問他說:“你看我怎么樣?”
季嶼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唇:“你怎么在這?”
岑景淮絲毫不覺得害臊,大喇喇道:“找你啊。”他揶揄地瞥了季嶼一眼,“不然某些人還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時候。”
某些人季嶼:“……”
“別瞎說。”他左右看看,見不少人都偷偷往這邊瞥,不想站走廊中間被圍觀。跟寧樂彬說了一聲,便拉著岑景淮去了拐角處。
剛剛走過去,不等站穩,就被反握住了手。
季嶼嚇了一跳,趕緊甩開:“你干什么?”
岑景淮挑眉:“你帶我來這種沒人的地方,不就是想做壞事么?”他輕笑,十分的善解人意,“怕你臉皮薄,不好意思,先給你起個頭。”
季嶼:“你能不能純潔點?”
他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說話,怎么就成想做壞事了,這個人可真是。
岑景淮閑不住似的,伸腿碰了碰他腳尖:“小孩子才純潔,大人都人心黃黃。”
季嶼:“……”
見他滿臉滿臉無語,岑景淮笑了,終于開始說正事:“恭喜了季老師,又是第一。”
這些天季嶼已經聽了太多恭喜,有老師的有同學的,甚至有陌生人的。按理說早習慣了,但不知道怎么的,這熟悉的兩個字從岑景淮嘴里說出來,竟讓他覺得有些羞赧。
“也沒什么。”
真不經夸,岑景淮莞爾。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見快上課了便長話短說:“有個比賽你看看你感不感興趣。”
季嶼詫異地接過手機:“比賽?什么比賽?”
岑景淮說:“高中生知識競賽。”
那天知道了季嶼的家庭情況后,他就在想怎么才能幫到他。
他那個渣爹心眼子都偏到咯吱窩里去了,誰知道會不會摳摳搜搜的不給季嶼生活費。
季嶼性格又要強,到時候肯定不會張口說,只會偷偷苛待自己。
岑景淮想想就覺得要炸了。
他當然可以直接給錢,他也不缺錢。但錢再多,季嶼不要有什么用。
岑景淮琢磨半天,覺得還是比賽賺獎金這條路比較適合他。忙忙碌碌找了好幾天,終于找到一個合適的。
于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出。
季嶼仔細看完屏幕上的內容,頓時心動了。倒不是比賽規模多么宏大,而是光市第一的獎金就有十萬!
十萬啊!
完全夠負擔他高中加大學的學費了!
岑景淮還真是把他的性格摸得透透的,雖然重生到了高三,但季嶼已經習慣了自己賺錢自己用,還真不大想跟他爸張嘴。
別看他爸上次紅包發的積極,實際上每次給生活費都要啰啰嗦嗦一大堆。
什么自己賺錢不容易,家里大半的錢都讓他用了。讓他記恩,以后出息了幫扶家里幫扶弟弟……反正每次都是這一套,他都快會背了。
“你轉發給我,我回去研究一下。”季嶼眼睛亮亮的,里面是真切的歡喜,“謝謝你啊,岑景淮。”
“跟我說什么謝。”
岑景淮被他看的心里癢癢的,四下看看,見周圍沒人,正想流氓幾句,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就是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季嶼?太好了,可算找到你了。”
岑景淮心里的警報瞬間拉到了滿級。
杜子建!
他怎么會來找季嶼?
這倆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媽的煩死,這些野男人都特么屬蟑螂的吧,驅也驅不盡。
岑景淮嗤笑,被季嶼夸一句高壯就嘚瑟起來了是吧。現在敢主動來接觸他,那下一步豈不是就要登堂入室了?
岑景淮轉過身,冷漠地盯著杜子建:“你來干什么?”
他眼中的敵意濃烈且毫不掩飾,杜子建被嚇得一個哆嗦,瞬間忘了到了嘴邊的話:“有、有點事。”
“找別人去,”岑景淮扣住季嶼的手握在掌心,“他在跟我說話,沒時間。”
“啊。”杜子建傻呆呆地吐出一個字,想要說什么卻又不敢,最后只能抱住壯壯的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那、那他什么時候有時間?”
這是還賊心不死呢。
沒關系,他最擅長消滅野男人了。
岑景淮瞇了瞇眼。
“什么時候?”
他揚眉,勾住季嶼的小手指懶懶一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候。”
杜子建:“……”
季嶼:“……”
第24章 24
杜子建現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為什么非要嘴賤那一下,上去跟自家班主任打招呼。
如果他不打招呼,就不會碰到和班主任一起說話的一班班主任;如果碰不到一班班主任, 就不會被安排來叫季嶼;如果不被安排來叫季嶼,就不會被淮哥盯上……
等等, 他只是幫忙帶個話而已,淮哥為什么要看他不順眼啊?
杜子建忽然發現了華點。
他眨眨眼,視線在季嶼和岑景淮臉上轉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倏地瞪大了眼睛。
臥槽!
臥槽臥槽!
發現大瓜了啊, 家人們!
季嶼:“?”
這位同學精神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亢奮起來了?
季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過并沒有多問, 畢竟大家不熟。
他警告地瞪了一眼旁邊蠢蠢欲動還想搞事的岑景淮, 上前一步問道:“那個,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說起來也是好笑。
雖然他私下里打聽過這個人, 但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啊!”杜子建腦子還有些亂,聞言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被岑景淮涼涼地瞥了一眼, 方才回過神來,“那什么, 你們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他找你有事。”
原來是這樣。
季嶼點點頭:“謝謝你,我知道了。”
他就說自己跟岑景淮這個同班同學沒交集, 剛才見他支支吾吾的, 還以為是來借筆記的。可惜就算是他也沒有了, 早給岑景淮了。
總算是把老師交代的任務完成了,杜子建大松了口氣, 連個招呼都沒敢打就一溜煙跑走了,跟后面有狗攆似的。
看得季嶼一愣一愣的,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方才轉向岑景淮:“那我先去辦公室了。”
“等等。”岑景淮扯住他的后衣領。
季嶼回頭:“怎么了?”
“那天的事,”岑景淮把玩著手中的鑰匙扣,狀似漫不經心,“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那天什么事?
季嶼一句話正要脫口而出,觸及到他那雙含笑的雙眸,登時明白了。是那天在他家,他問自己要是談戀愛覺得他怎么樣。
這事兒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季嶼瘋狂在心里吶喊,耳根子不自覺紅了。
怎么又提了?肯定是這個人閑著沒事又想狗一狗了。
季嶼吸了口氣,盡量忽略自己陡然加快了那么一點點的心跳,佯裝平靜:“你不行。”
岑景淮手上的動作一頓。
話出口的瞬間季嶼就后悔了,“不行”可是個危險話題,自己怎么就沒換個詞呢!
季嶼抓狂,邁開腳步就想逃。
但走了兩步,他忽然感覺有點不對。
這次,岑景淮居然沒接話。
怎么回事,季嶼詫異地回過頭,這人轉性了?
他們這會兒正站在走廊的拐角處,因為旁邊就是窗戶,光線很足。秋日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岑景淮身上。
光線模糊了他的臉,讓季嶼有些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斂著眸,睫毛低垂下來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不笑的時候有點冷。
不知道為什么,季嶼總覺得他現在好像有點不高興。
剛剛不還好好的嗎?季嶼疑惑,下意識叫了一聲:“岑景淮?”
“嗯?”
頓了兩秒后,岑景淮抬起頭來,仍舊是他熟悉的調調:“怎么不走了,是要跟我吻別?”
他挑挑眉,嘖了一聲:“想不到啊季老師,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存了這種心思。說吧,是不是覬覦我好久了。”
季嶼:“……”
季嶼轉頭就走,再擔心他他就是傻子!
季嶼很快走遠了,岑景淮垂下眸,一個人靜靜倚著窗臺,半晌才離開。
季嶼一進辦公室,就看到了朝他招手的胡老師。
“來來來,有個事要跟你說要一下。”胡老師臉上帶笑,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示意他過來坐。
見狀,季嶼就知道不是什么壞事了。
“是這樣的,”胡老師遞過來一張打印好的文件,“這個高中生知識競賽你看看有沒有興趣參加,不用急著答復我,先把文件看完。”
季嶼掃了兩眼就知道這跟岑景淮說的是同一個比賽。
“不用看了,老師,我參加。”他放下那張紙,眼里忍不住浮出了些許笑意,“我……我朋友有發過給我。”
胡老師先是詫異,隨后就笑了:“那你這個朋友還挺不錯啊。”
季嶼抿了下唇,輕輕“嗯”了一聲。
“行,既然你決定了,那老師就以學校單位給你報名了。”
季嶼說:“好。”
頓了頓,又問:“咱們學校就我自己參加嗎?”
上輩子根本沒這一出,別說參加,連活動他都沒聽過。
“嗯,就你自己,”胡老師掃了一眼周圍的其他班主任,故意提高了音量,“其他人要高考不合適,你不一樣,老師相信你肯定能兼顧。”
其他班主任:“……”
收收吧,身上的嘚瑟味兒都快溢出來了!
不就是個全市第一,他們又不是沒有。
好的,他們確實沒有,誰讓老胡命好攤上金疙瘩了呢。
不過季嶼確實厲害,既然他睡覺打游戲都能拿全市第一,那出去參加比賽順便再回來拿個全市第一不過分吧?
季嶼不知道老師們對自己這么有信心,聽了胡老師的話,他總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就上輩子自己一心撲在學習上的那股架勢,胡老師壓根不可能喊自己參加什么比賽。就算喊了,他也不會同意。
原來生活并不是重復無趣的。
一個微小的變化,就可能影響往后的人生軌跡。
季嶼心頭豁然開朗,自重生后一直壓在心底的那些不甘和郁氣瞬間一掃而空。
“好了,回去準備吧,有什么事我會通知你的,”胡老師拍拍他肩膀,囑咐道,“別有壓力,按照你平常的學習習慣來就行。”
“我知道的,謝謝老師。”
季嶼跟胡老師道了謝,又從他那里捧了一摞據說是可以拓展眼界的書,方才回了教室。
“哇哦。”寧樂彬圍著他左看右看,跟參觀什么奇景似的,“你終于要重新開始學習了嗎?”
“你覺得我會么。”季嶼將書放到書面上,長長出了口氣,“這是比賽要用的。”
“比賽?”寧樂彬一愣,忙追問道,“什么比賽?”
季嶼隨手抽了一本書,邊翻邊道:“高中生知識競賽。”
“哦,這個啊。”寧樂彬立馬沒興趣了。
季嶼詫異:“你知道?”
寧樂彬抽了抽嘴角,給了他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咱們班恐怕就你不知道吧?這比賽很出名的好嗎?”
季嶼更詫異了:“那你們怎么都不參加?”
寧樂彬:“???”
寧樂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他一遍,確定他是認真發問,而不是在凡爾賽后,翻了個白眼:“我沒有錢是我不想有錢嗎?這比賽很難的,你以為就考書本上的那些知識?不是的,各個方面都有涉獵,我去參加純純送菜,還不如專心學習,考個好大學。”
頓了頓,想到什么,寧樂彬又說:“他們這個比賽是分級的,市級、省級、全國層層遞增這樣,你可以去網上查查。”
“我知道了。”季嶼如有所思地點點頭,摸出了兜里的手機。
寧樂彬將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感嘆。
果然,季嶼的真愛永遠是學習。這不,覺得高考不夠他發揮,已經準備開辟新賽道了。
殊不知,季嶼心里想的卻是:市級比賽第一的獎金都有十萬,那全國比賽得多少啊!不行,忍不住了,得趕緊看看。
這一天,季嶼沒上課沒再睡覺打游戲,而是開始翻看胡老師給他的書。
只是令他詫異的是,里面的東西他上輩子基本全看過。
二中是那種很傳統的重點高中,不會舉辦各種各樣的活動,也沒有漂亮的圖書館和體育活動區,一切都是為了學習。
因此考上大學,看到那足足六層的圖書館后,季嶼就像是耗子掉進了米缸里。除了吃飯上課睡覺,其余時間基本全泡在里面。
不局限專業領域,書一本本借,也一本本看。到最后究竟看了多少,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胡老師給他的這幾本參考書好像沒用啊。
季嶼琢磨了一下,覺得應該是他們學校之前沒人參加,所以老師們也不怎么關注,買錯了。
他拿出手機,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往屆的比賽題目。打算了解一下,自己重新買。
然而越是看,季嶼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和月考時一模一樣的場景再次出現。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震驚——
這題他會、那題他也會。
他!全!部!都!會!
季嶼:“……”
啊這啊這。
感謝上輩子的自己,節省了買書的錢……?
正沉思著,腦袋忽然被輕輕拍了一下,季嶼抬起頭:“誰?干嘛……岑景淮?你怎么在這。”
岑景淮拉著他起身:“來獻殷勤啊。”
季嶼:“?”
這人在說什么鬼話。
岑景淮左右看看,見一班人走得差不多了,就算少有的幾個注意力也不在他們這邊。笑了,附在季嶼耳邊低低道:“這不是被你拒絕了不甘心么,想積極進取、查漏補缺,爭取早日把你騙進被窩么。”
什么被窩不被窩的!騷不死他!
季嶼的臉不爭氣熱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埋頭沖出了教室。
岑景淮輕笑,加快腳步施施然跟了上去。
放棄?不存在的。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量變產生質變,哲學都支持他們倆在一起,這不妥妥天定緣分?繼續追就完事了。
第25章 25
這會兒正是放學時間, 操場上烏泱泱的全是人。岑景淮不緊不慢地追上季嶼,從后面攬住了他的肩膀,似笑非笑道:“故意走這么快?”
季嶼拍開他的手, 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哦——”岑景淮尾音微微拉長,“故意的。”
季嶼心里忽然就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只是不等他阻止,岑景淮就自顧自說了下去:“我懂了。”
對上季嶼莫名的目光,他忍笑點頭:“想讓我追你早說啊, 搞這么隱晦。嘖, 要不是我聰明還聽不出來。”
“岑景淮!”感受著四下里投過來的目光, 和旁邊女生隱隱有些興奮的眼神。季嶼閉了閉眼,咬牙壓低聲音, “誰要你追了?!”
這人一天天的就不能正經點嗎?心好累。
“不用追?”岑景淮故作詫異, 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而后笑了, “那你是直接答應了?好好好, 那我們以后就是……”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季嶼毫不留情地捂住了嘴。
“你再多說一句, ”季嶼眸光兇狠,語帶威脅, “今晚回去就多背十頁筆記。”
季嶼本以為這樣能拿捏住他, 開玩笑,對付學渣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什么?那必然是知識的力量!
這是古往今來多少人總結出來的經驗。
然而聞言, 岑景淮不僅沒有露出他想象中的諸如害怕慌張等情緒, 反而一下子來了興趣:“哦, 那你要來我們宿舍監督我嗎?也不是不可以。”
季嶼:“……”
季嶼瞬間離他兩米遠:“滾蛋!”
“噗。”岑景淮被他的表都逗笑了,順手在他腦袋上擼了一把, “開玩笑的,這不是走路太無聊了調節一下氣氛么。”
季嶼:“……”
季嶼冷漠臉:“大可不必。”
岑景淮拉開寢室樓大門,無視他的冷臉,邀請道:“明天下午去市區?陪我換個手機。”
二中高三除了月末的一天半,周日還有半天假期。因為時間太短,干什么都來不及,一般學生都會選擇在寢室躺平。
放松一下身心,順便再去外面的館子里點幾個平常吃不到的菜,就算是放假了。
“不去,”季嶼拒絕,“我們班到時候要開班會。”
“糊弄誰呢,”岑景淮嗤了一聲,“昨天不是已經開過了,連續開兩次?”
季嶼刷地一下轉過頭:“你怎么知道?”
岑景淮挑眉:“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去吧,”他跟著季嶼拐了個彎,來到408寢室門口,“不然晚上我就得一個人回來了。”
季嶼掏出鑰匙開鎖,頭也不抬:“怎么,你還怕黑?”
“怕是不怕的,”岑景淮懶洋洋地倚著墻,看著他動作,唇角含笑,“不過——”
季嶼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還以為他有什么特殊原因不方便說,再開口時聲音都小心了不少:“不過什么?”
岑景淮:“不過像我這么英俊帥氣的男高中生,大晚上一個人走在街上是很容易遇到危險的。”
季嶼:“……”
季嶼沖他翻了個白眼:“那就喊王明禮他們跟你一起。”
岑景淮隨口胡謅:“他們都有約,要對象不要兄弟。”他上前一步,用腳卡住門縫不讓他關上,小小地賣了個慘,“去吧,我不想一個人行動。”
季嶼原本拒絕的話登時卡在了喉嚨口。
岑景淮這人雖然嘴巴騷了點,但對他確實不錯。反正自己沒什么事,陪他走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這里,季嶼終于點頭答應了:“行吧。”
“那就這么說定了。”岑景淮抬手在他手掌上拍了一下,“我到時候來找你。”
送走岑景淮,季嶼趁宿舍沒人先去洗了個澡,便坐在床上玩手機了。他最近發現了一個消磨時間的好辦法,那就是看電影。
季嶼隨手點開一部頗受好評的懸疑片,戴上耳機調好了音量。
如果二中有熱搜榜,那季嶼現在一定是頂流,還是一天上好幾回熱搜的那種頂流。
胡老師找他說話的時候又沒背著人,因此很快,他要參加高中生知識大賽的事兒就傳開了。以至于這天晚上,室友們一直在偷偷關注他。
高中生知識大賽誰不知道啊,不但獎金豐厚,進入全國決賽還能走特招通道提前被好大學錄取。但同樣的,要求也高。
光課本上知識學得好可不行,想要出成績必須方方面面都有涉獵。
所以普通學霸也只能干看著眼饞,根本不敢把精力過多的精力投入到這上面,去賭一個概率很低的可能。
他們本以為季嶼就算再怎么不學習,多少也會準備一下,結果——
室友們望著躺在床上、隨著電影情節變化臉上時不時露出點小情緒的季嶼,齊刷刷麻了。
不是,真就徹底擺爛了嗎?那比賽的時候怎么辦,單單去走個過場,然后重在參與?
這事兒實在太離奇,其中一個室友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直接分享到貼吧上去了。
剛好晚上睡前是貼吧流量最大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被頂成了首頁熱帖。
【真假,月考不學就算了,競賽他也不學?這有信心?】
【有信心個屁,我看是飄了。他不會以為月考可以吃老本,競賽也能吧。】
【到時候市內一輪游可就好笑了。】
【?樓上才好笑,說季嶼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的分數,我要是能考739我也擺爛。】
【跟739沒關系好嗎?這是態度問題。要是他競賽能闖到全國決賽,隨便他怎么擺爛,關鍵他不能啊。】
【還沒比賽呢,你就知道不能了?你會算命,還是能看到未來?】
【服了,理性討論好嗎?咱們這是學校貼吧,不是粉圈,有些人別太無腦。】
【無所謂,看到時候他們主子灰溜溜回來,臉疼的是誰。】
季嶼看完電影就心滿意足地睡了,并不知道貼吧上因為他已經吵翻了。當然,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經歷了一輩子,他早已學會無視他人的目光了。
翌日是周日。
上午第四節課上完,王明禮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邊往外走邊招呼岑景淮:“走啊,淮哥,去網吧。陳誠那個孫子還敢約我決戰競技場。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今天必須要讓他見識一下我們的實力。”
岑景淮懶洋洋地瞥了一眼一班的方向,坐在位置上沒動。
“趕緊的,”沈休沒看到他的小動作,走過來敲了敲桌面,調侃道,“怎么,還得我們三請四請啊。”
“五請六請也不去,”岑景淮頭也不抬,散漫道,“差人喊老詹。”
“老詹有正事,”王明禮又退了回來,作勢要去拽岑景淮胳膊,“你不知道,他最近可認真了。說什么這次考試分數和季嶼差太多,要回去學習。”
王明禮搖頭嘖嘖:“搞不懂他們學霸。”
“這不巧了,”岑景淮輕而易舉地躲開他的手,勾唇道,“我也有正事。”
“你?”王明禮不信,“你能有什么正事?”
岑景淮以拳抵唇咳了聲,正想給他講講自己和季嶼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約定,教室門就被敲響了。
“不好意思啊,”季嶼握著手機站在門口,看向岑景淮,“我們班主任拖堂了,你等久了吧。”
“看到沒,”岑景淮扔掉手中的筆,沖王明禮一揚眉,“我的正事來了。”
“以后少約我去這去那,”他拎著書包站起來,“馬上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老跟你們混在一起不太合適。”
王明禮實在看不慣他那個嘚瑟樣,冷笑一聲:“哦,你說的這個馬上是多少年后的將來?”
媽的,見過貸款買房超前消費的,沒見過貸款談戀愛超前進入愛河的。
季嶼知道他這么離譜嗎?
“關你屁事,”岑景淮瞥了他一眼,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自己找不到對象就想白嫖別人的愛情故事聽,美得你。”
王明禮:“???”
誰特么的想聽了?!
要不是顧忌季嶼在門口,他今天非得跟這個老狗逼打一場不可!
他們幾個的說話聲雖然并沒有刻意壓低,但因為這會兒剛好是放學,走廊里吵吵嚷嚷的,季嶼并沒有聽清。
見王明禮表情猙獰,忍不住問了一句:“王明禮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大男人家家的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岑景淮嗤了一聲,“不用管。”
一不小心聽到了全部的王明禮和沈休:“???”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那應該是沒事。
季嶼點點頭,沒有多問。轉過身正要下樓,一陣風忽然從窗口吹了進來。
許是因為學校小花園正在施工的緣故,這風里裹挾著濃濃的灰塵。季嶼的鼻子非常敏感,忍不住偏過頭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岑景淮一秒鐘緊張起來:“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去市區不著急,我先帶你去校醫室看看。”
王明禮:“???”
沈休:“???”
#大男人家家的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我先帶你去校醫室看看#
媽的,雙標戀愛腦都給他死!!
第26章 26
這會兒正是放學的點兒, 哪怕季嶼和岑景淮晚了幾分鐘下樓,校門口仍舊是人山人海的。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擠出去,季嶼領口都歪了。
“這特么的, ”岑景淮幫他把衣服往上拉了拉,罵罵咧咧, “一個個不走堵這兒免費領雞蛋呢。”
季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么開心?”岑景淮挑了挑眉,順手在他腦袋上擼了一把。
季嶼探頭往馬路盡頭望了望,隨口道:“誰放假不開心啊。”
岑景淮不滿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哼笑一聲, 不走尋常路:“我啊。”
季嶼才不相信他的鬼話:“那你笑什么?”
別以為他沒看見, 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岑景淮伸手拉住季嶼的手腕,絲毫不知道矜持為何物:“這不是有你陪著高興的么。”他嘖了一聲, “季老師, 你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
季嶼:“……”
“閉嘴, ”季嶼反手給了他一下子, 頭也不抬, “再說騷話揍你。”
“揍唄,隨便揍。”岑景淮不但不害怕, 反而還直接順著桿子爬了上來,“打是親罵是愛, 我明白你的心思。”
季嶼:“……”
他明白個屁!
季嶼是真的搞不懂, 岑景淮一天天的哪來那么多騷話。
別人家是喝奶長大的,他是看十萬個騷話長大的吧。
季嶼無語, 實在不想再開口給他提供發揮空間, 干脆往旁邊挪了挪, 離他遠了一點。
岑景淮是那么輕易能甩掉的人?
季嶼動,他也跟著動。以至于季嶼挪了半天, 歸來兩人還是挨著。
季嶼:“……”
麻了,他現在能直接撂挑子不干嗎?
那必然是不能的。
眼看著他的忍耐到了極限,岑景淮見好就收。以拳抵唇咳了一聲,瞬間切換到了正經模式:“餓不餓?餓的話我們先吃了再走,不餓就去市區吃。”
人還沒拐上車呢,不能太放肆。
都怪季嶼太好玩兒,害他差點忘形。
話題轉換的太突然,季嶼一時之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回過神來后想也不想道:“去市區吃吧,學校周圍的館子都吃膩了。”
別人只吃三年就行,他倒好,眼瞅著第四年了。
“好,”岑景淮抬手叫了輛出租,“那我們現在走。”
正準備去公交站牌下等公交的季嶼:“……”
行吧,他有錢他說了算。
二中雖然在郊區,但不是特別偏。饒是路上有點堵車,不到二十分鐘也到了市區。
岑景淮關上車門,帶著季嶼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小巷子:“這里有家私房菜館糖醋排骨做得不錯,你等下嘗嘗合不合胃口,喜歡的話我們下次再來。”
季嶼的第一反應是:私房菜啊,那應該挺貴的,不是自己現在能消費得起的。但——
他記住了他的喜好哎。
季嶼抿了抿唇,到底沒說什么掃興的話。
算了,錢花了可以再賺,好朋友的心意難得。
這會兒已經過了吃飯高峰期,餐廳里的人不多。季嶼和岑景淮剛坐下不久,他們點的餐就上來了。
餐具精致、擺盤漂亮,是典型的江浙菜風格。
岑景淮將糖醋小排和東坡肉推到季嶼面前,正要說點什么,手機忽然嗡嗡震了幾下。
岑景淮本不想看的。
開玩笑,他和季嶼不在一個班,好不容易撈到點獨處時間,看他的臉尚且不夠,哪還有時間看別的。
奈何這遭瘟的手機像跟他杠上了似的,一個勁的震,仿佛他不看就不罷休。
岑景淮閉了閉眼,到底還是點開了。他倒要看看是誰這么沒眼色。
岑景淮的腹誹戛然而止——
【太后】:呦,終于跟人家認識了啊。
【太后】:嘖嘖嘖,這么殷勤,你這樣的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舔狗?
【太后】:小季嶼長得真好看,趕緊的,讓我去打個招呼,近距離接觸接觸小帥哥。
岑景淮:“???”
岑景淮:“……”
怎么就舔狗了,他跟季嶼明明是兩情相悅好嗎?
未來的兩情相悅也算兩情相悅!
不過他媽也在這?
岑景淮轉過頭,就見他媽莊女士正坐在后面,笑瞇瞇地沖他揮手。
岑景淮:“……”
悔不該當初年輕氣盛,中二病上身,覺得全世界都是自己和季嶼偉大愛情的阻礙,毅然而然跟家里出了柜。
結果他爸媽壓根不在乎他喜歡的是男是女,反而深深記住了季嶼這個人。
用他媽的話來說,就是:“有人要你就不錯了,我還挑什么挑。”
他爸唯他媽馬首是瞻,跟著附和:“你媽說的對。”
岑景淮吸了口氣,低頭打字。
【年年有魚】:您能別跟著添亂么?
【年年有魚】:他不想見你[微笑]
【太后】:懂了,人還沒追到手。
【太后】:微信名改了多少年了,有魚了么?
【太后】:丟人吶。
岑景淮:“……”
岑景淮咔嚓一聲,差點掰斷了手里的筷子。
季嶼:“?”
這人好端端是怎么了?
季嶼剛剛就覺得岑景淮的表情有點不對,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就跟身后的女人對上了眼。
女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留著黑色的長卷發,長相非常漂亮。但這不是關鍵,主要是她的氣場,什么不做,只簡簡單單往那兒一坐就顯得非常大佬。
察覺到他的目光,女人沖他彎了彎唇。
這一笑瞬間融化了她身上的氣勢,讓她看起來溫柔了許多。
季嶼愣了愣,下意識也跟著笑了。
然后他就看到女人眼睛一亮,下一秒直接拎著包走了過來。
季嶼:“?”
季嶼立馬轉向岑景淮,怎么回事,是他認識的人?
岑景淮扶額,到底還是沒能阻止的了他媽。
只得不情不愿給季嶼介紹:“我媽,莊女士。”又裝模作樣對著他媽道,“季嶼,我……我同學。”
岑母眼神都沒往他那邊瞟一下,直接坐到季嶼身邊,笑瞇瞇地看著他:“季嶼是吧,我知道你。回回都考第一,真厲害。”
季嶼沒想到會碰到岑景淮家長,他沒什么跟長輩相處的經驗。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表現,緊張地咽了下口水道:“阿姨好,也、也沒有次次第一,初一下學期第三場月考是第二。”
話音落下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說的是什么啊?!
謙虛一下的事兒,扯那么多做什么?
莊阿姨會不會覺得他情商很低啊?
這孩子怎么那么好玩。
岑母拼命在腦海里回想著自家逆子的糟心時刻,才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
她下意識就想要逗季嶼幾句,對上岑景淮涼涼的眸子,只得咽下到了嘴邊的話,重新端莊起來:“那也很厲害了,還喜歡吃什么?阿姨給你們加幾道菜。”
“不用了,謝謝阿姨。”季嶼拘謹地捏著筷子,“我們點的夠吃了。”
“行,”看出他的不自在,岑母沒再多留,站起來道,“那你們好好吃,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改天來家里玩,阿姨親自給你露一手。”
季嶼也跟著站起來:“好,您慢走。”
岑母從沒接觸過季嶼這種男孩子,文靜懂事還有禮貌,和岑景淮完全是兩個類型,極大滿足了她對乖小孩的幻想。
她往前走了兩步,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轉身折了回來。
然后在季嶼茫然的眼神中,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好了,這次是真的走了。”
說完,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英姿颯爽地離開了餐廳。
只剩下季嶼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摸著臉:“你媽媽她……”
“別管,她那是喜歡你呢,”岑景淮重新拉著他坐下,“吃飯吧,待會兒菜都涼了。”
“哦。”
遇到莊女士是個意外,岑景淮沒怎么當回事。倒是季嶼,覺得他媽媽漂亮又開明,對她很是好奇。
有心跟岑景淮多打聽幾句,但想想又覺得好像有點不合適。便沒開口,低下頭專心干飯了。
別說,這家餐廳開在巷子里還能賓客滿堂是真的有兩把刷子。
不止肉菜做得好,連看起來清清淡淡的素菜也鮮美異常。季嶼放下筷子,滿足地喝了口大麥茶,決定等他拿到知識競賽的獎金后,一定要請岑景淮再來一次。
岑景淮吃飯速度快,早吃飽了,之所以沒撂筷子完全是為了等季嶼。見狀,開口問道:“吃好了?”
“嗯。”季嶼掃了眼桌面,見沒落什么東西,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來,“我們走吧。”
“行。”岑景淮拿起手機,帶著他往外走。
路過收銀臺的時候,見他停都沒停,季嶼忍不住問道:“我們不買單嗎?”
岑景淮挑眉:“怎么,以為我想逃單?”他抬手在季嶼腦門上彈了一下,莞爾,“我媽買了。”
“沒,”季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以為你忘了。”
頓了頓,又小聲加了一句:“讓阿姨破費了。”
“跟她客氣什么,”岑景淮騷里騷氣一笑,“說不定過段時間就不叫阿姨了。”
“什么?”季嶼沒聽明白。
“沒什么。”岑景淮咳了一聲,沒有明說,把這一茬含糊過去了。
兩人走出狹窄的巷子,季嶼掏出手機,正想問問岑景淮準備去哪里買手機,他好導航。目光瞥到前方,臉刷的一下白了。
那是一場慘烈的車禍,黑色轎車的車頭被撞得粉碎,有零星的血跡灑落在地上。
腦袋嗡嗡作響,有什么片段不斷閃過,跟玩筆仙那天晚上他做的那個噩夢一模一樣。
季嶼再次看到了夢里那只沾血的手。
視線上移,從被安全帶束縛住的上半身到凹陷下去的鎖骨,再到滿是鮮血的下巴,直到——
季嶼猛地瞪大了眼睛。
這一次,他終于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
不是別人,正是他旁邊的岑景淮。
第27章 27
季嶼扶著旁邊的墻才能勉強站穩,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幾乎要被心里那股痛苦又壓抑的情緒淹沒了。
怎么回事?
季嶼震驚又疑惑。
他上輩子雖然沒經歷過什么大風大浪,但也算有點人生閱歷。他不覺得自己心理會這么脆弱, 遠遠看一場車禍就受不了。
那腦子里忽然出現的畫面是怎么回事?
這么逼真又清晰,僅僅只是噩夢嗎?
就算是, 他又為什么會夢到岑景淮出車禍的場景?而且……
季嶼閉了閉眼,手指不自覺攥緊了,而且還那么慘烈。他甚至能看清他身上的每一處傷痕, 那么觸目驚心又無法挽回。
尤其畫面的最后, 岑景淮將手覆在他手上, 張了張嘴似乎想對他說點什么。夢里和現實的季嶼都拼命想要去聽,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
最后的最后, 留給他的只有滿目的鮮血和一句未完的話。
季嶼喉結動了動, 眼圈倏地紅了。
“季嶼?季嶼!”
肩膀忽然被按住, 季嶼恍恍惚惚地回過神, 就看到了眼前岑景淮擔憂的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活的, 會動會說話的岑景淮。
而不是車里那個了無生機的人。
季嶼怔怔地看著他:“岑景淮?”
岑景淮說:“我在。”
洶涌的淚意在眼眶里翻滾,季嶼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哭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這一刻好像被夢里的那個自己附身了。慶幸、喜悅、后怕,各種各樣的情緒一股腦涌上來, 幾乎要快把他淹沒了。
岑景淮以為他是被車禍嚇到了。
忍不住暗暗懊惱, 早知道不帶他來這里了。
什么買手機,哪有他這個人重要。
“沒事了沒事了, ”岑景淮張開雙臂抱住他, 將他的臉按在自己懷里, 確保不會有一絲余光泄露,安慰道, “我們馬上就走,再不來了。”
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許是也被嚇到了,咚咚咚的有點快,恰到好處地將季嶼從那場突如其來的噩夢拉了出來。
那股強烈的情緒也隨之一并消失。
他吸了吸鼻子,推開岑景淮,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一幕就腿軟了。”
季嶼到底還是沒對岑景淮說實話。
太不吉利了,而且就一個夢而已,沒必要告訴他給他添堵。
“正常,”岑景淮難得的正經,護著他轉過身往反方向走,“誰忽然碰到車禍都會害怕。”頓了頓,問他,“現在好點了嗎,腿能不能使上力?不能我背你。”
“不用,”季嶼胸口暖暖的,抿了抿唇道,“已經好多了。”
心里難免生出了點負罪感。
岑景淮對他這么好,他卻夢到他車毀人忙。
“那就好。”岑景淮松了口氣,然后伸手在季嶼腦袋和耳朵上揪了幾下。
“你干嘛?”
季嶼的耳朵非常敏感。
被岑景淮這么一弄,整個人登時一個激靈,胳膊上起了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他后退一步,使勁兒揉了揉耳垂,似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驅散那種近乎過電的感覺。
岑景淮笑了,伸手將他重新拉到身邊:“揪揪毛嚇不著,揪揪耳朵嚇不點。”
這是把他當小孩子了嗎?
季嶼有些不服氣,唇角卻不受控制地翹了起來。
兩人此時已經遠離了車禍那條街,季嶼腦子里的畫面也像是潮水一般褪去了,快得像是幻覺,只留下滿地濕痕。
“岑景淮。”他第一次主動抓住岑景淮的手,然后喊他的名字。
岑景淮反握住他的手:“嗯?”
季嶼輕聲問:“你會開車嗎?”
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帶了點兒輕微的顫抖。
岑景淮是會的。
為了方便訓練,他滿十八歲就去考了駕照,家里那一地庫車開得賊溜。但感受到此時此刻季嶼不安的情緒,他頓了頓,撒謊道:“不會。”
不會好啊。
季嶼暗自慶幸,雖然只是一場夢,但也太可怕了。以至于現在他只要把岑景淮和車聯想到一起,就會止不住的心驚。
“那……”季嶼頓了頓,到底還是說了出來,“那你以后也別開了吧,反正現在打車什么的很方便,還不用自己動手。”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謬。
哪有看了場車禍就要求朋友不開車的,岑景淮會不會覺得他沒事找事?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季嶼就聽見他道:“好啊。”
季嶼愕然。
就這么容易的答應了?
“不然呢,”岑景淮屈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你的要求我什么時候拒絕過。”
他對車沒什么執念,僅僅是當做代步工具來用。既然季嶼不喜歡,那他就不開,多大點事。
而且……
岑景淮笑了,就算有執念他也不會開。
男德男誡第一條:無條件聽對象的話。
他是優秀代表他記得牢!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主街。
正是周日,馬路上人來人往,熱鬧又喧囂,恰到好處地沖散了季嶼心里殘存的最后一點害怕,讓他頗有一種重新回到人間的感覺。
季嶼定了定神,正準備招呼岑景淮去買手機,臉頰忽然一熱。
他抬眸,就見岑景淮捧著杯奶茶貼了貼他的臉:“喝點甜的緩一緩。”
這人什么時候去買的奶茶?動作好快。
季嶼沒跟他客氣,低頭喝了一口。
奶茶溫度正好,香甜絲滑,一入胃里便讓整個身體都暖了起來。他舒服地喟嘆一聲,終于徹底擺脫了那個噩夢留下的陰影。
“走吧,去買手機,你要去哪個店?”
岑景淮指了指馬路對面那個巨大的商標:“那里。”
萬惡的有錢人!
季嶼暗暗吐槽了一句,陪著他一起進了專賣店。
正是放假的時候,店里人很多。有試新機的、有修電子設備的、還有專門蹭空調的,店員忙得腳不沾地,根本無暇顧及他們。
幸好岑景淮有先見之明,提前在app上預約好了自提,等了幾分鐘就拿到了新手機。
他拒絕了店員遞過來的禮品袋,取出舊手機里的電話卡,當場拆了包裝。
“這也沒壞啊,”季嶼閑著無聊,拿起他放在柜臺上的舊手機擺弄了兩下。發現系統流暢,一點兒不卡頓,外殼和屏幕也沒有明顯的劃痕,好奇道,“你好端端的換什么手機?”
岑景淮一邊設置系統一邊道:“原來的內存只有512g,容量太小了。”
季嶼:“?”
512g?小?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季嶼一言難盡地看著岑景淮:“你要那么大容量做什么?玩游戲?”
“玩什么游戲,我是那樣的人么,”岑景淮在等待兩臺手機傳輸數據的間隙抬起頭,為自己鳴不平,“我是為了拍照。”
1T的的內存能裝多少照片。
季嶼感嘆,難不成他的夢想是當攝影師,準備從現在開始練習?
好像也不是不行,給國家地理雜志拍大片什么的,想想就很高大上。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季嶼正要開口鼓勵兩句,就聽見岑景淮道:“咱倆的相處那么甜,不拍下來留著以后慢慢看多可惜。”
說完,舉起手機對著他就是咔嚓一下。
季嶼:“……”
虧他以為他終于支棱起來了,結果呢!還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騷氣!
季嶼瞬間面無表情,把他的奶茶往旁邊一挪:“甜個屁,我看你是奶茶喝多了。”
岑景淮看看季嶼手上那杯被自己喝了一半的奶茶,又看看他水潤的唇,意味不明地一笑:“確實有點喝多了,剩下的你幫我解決?”
季嶼開始還沒想那么多,等觸及他飽含深意的眼神,立馬懂了。
季嶼狠狠瞪了他一眼,紅著耳朵轉頭就走。
“好好說著話你臉紅什么,”岑景淮單手插兜,亦步亦趨地跟在季嶼身后,跟個耍流氓的不良少年似的,“幫不幫倒是給個準話啊。”
季嶼把奶茶塞回他手里,沒好氣道:“幫什么幫,自己喝!”
“浪費可恥,節約為榮,”岑景淮嘖了一聲,“不得了了,年級第一帶頭干壞事,二中要完。”
季嶼:“……”
不就沒跟他喝同一杯奶茶,二中怎么就要完了!
季嶼對他胡扯的本事嘆為觀止,正準備說點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含羞的女聲:“那個……你好。”
季嶼和岑景淮一起回過頭。
兩個女生正站在他們身后,出聲的是左邊穿粉色外套的。
岑景淮蹙了蹙眉:“有事?”
粉色外套之前一直在關注岑景淮,沒怎么注意季嶼,這會兒冷不丁看到他的臉,頓時被晃了一下。
誰懂啊家人們!本來以為是一個帥逼,萬萬沒想到是帥逼X2!
自己是什么天選之子!
粉外套激動得臉都紅了,醞釀好的搭訕也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會兒看看岑景淮,一會兒看看季嶼,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還是她朋友暗暗拽了拽她的胳膊,這才喚回了她的神智。
只是這么一來她更糾結了。
原本她是準備跟岑景淮搭訕的,但這人帥是帥,臉卻臭臭的,瞅著很不好惹的模樣。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剛剛看他跟旁邊的帥哥說話不是這樣的啊。
粉外套攥了攥手機,既舍不下岑景淮這個最合眼緣的,又覺得季嶼看起來脾氣好,貌似成功率更高。
既然這樣——
粉外套鼓起勇氣:“可以加一下你們倆的微信嗎?”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部都要!
吃那么多大米才長到十八歲,她好點色怎么了。
加微信?
季嶼一愣,第一反應是這女生在跟他搭訕。然而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結論。哪有一下子搭訕兩個的,肯定是他搞錯了。
反正自己不是什么公眾人物,加幾個陌生人也沒事。
季嶼掏出手機,作勢要打開微信:“可以。”
與此同時,岑景淮攬著他的肩膀,聲音一并響起:“不了,我家這個醋勁大,不讓我隨便加人。”
說完,兩人一起愣住了。
季嶼:“?”
你家這個什么意思?拒絕也找個別的借口啊喂!會引起誤會的!!
他有心解釋一句,但又覺得在陌生人面前沒什么必要。只能暗暗瞪了岑景淮一眼,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岑景淮:“?”
岑景淮這會兒已經完全沒心情琢磨他的想法了,腦子里全被那句“可以”占據了。
“你……”岑景淮難以置信地看著季嶼,“你剛剛說什么?”
季嶼不懂他反應為什么那么大,下意識重復了一句:“可以啊,怎么了?”
還怎么了?!
岑景淮心里瞬間打翻了醋缸,現在加微信,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談戀愛了?
是他不夠努力,讓他還有心思想東想西。
岑景淮冷笑一聲,給他等著!
啊這啊這。
粉外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瞅瞅茫然的季嶼,又瞅瞅冷著臉的岑景淮,誰能想到啊,這倆居然是一對。
怪不得高的那個對矮的那么溫柔,對她們就面無表情。
噫,怎么辦,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引起家庭矛盾了。
粉外套羞澀地捂臉:“你們不要再打了啦……啊呸!”
她咳了一聲,硬生生將到了嘴邊的騷話咽了回去,努力正經道:“那什么,我不是來破壞這個家的,也不是來加入這個家的,你們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
粉外套戀戀不舍地又看了眼季嶼和岑景淮的臉,這才收回手機:“真的不好意思,祝你們幸福哈。”
說完,拉住朋友干凈利落地轉身就走,快得季嶼都沒反應過來。
季嶼:“?”
不是,這人來如風去如風的到底想干什么啊?
正琢磨著,耳邊就傳來岑景淮涼涼的聲音:“怎么,舍不得?要不要幫你追回來啊。”
季嶼無語:“誰舍不得了。”
他就是有點懵逼。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季嶼才隱隱察覺到,那個女生好像確實是來搭訕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同時搭訕他們倆……
而且她還把他和岑景淮當成一對了。
季嶼將奶茶杯扔進垃圾桶,拉住岑景淮的胳膊示意他低下頭,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你以后別在外面瞎說,剛剛那個女生就會錯意了。”
“會錯意怎么了,”岑景淮呵了一聲,酸里酸氣道,“沒加上微信你還挺遺憾?”
“這有什么遺憾的。”季嶼莫名其妙,總覺得這人陰陽怪氣的。
他又沒想跟那個女生有什么,事實上他連她的臉都沒怎么看清,之所以答應也僅僅是出于禮貌罷了。
岑景淮握住他的手,冷冷:“你最好是。”
季嶼還想就剛剛那個話題跟他說幾句,剛醞釀好開頭,就聽見岑景淮道:“季老師,剛剛有點過分了吧。”
季嶼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弄得一愣,茫然地吐出了一個音節:“啊?”
過分?他做什么了嗎?
岑景淮挑眉,從一個正常人想不到的角度給他羅織出了罪名:“我好心好意幫你拒絕來搭訕的女生,你卻當場拆臺,搞得我里外不是人,不過分?”
季嶼心道怎么就是幫他了,他自己不也沒想加么。
但想是這么想,卻不能明晃晃地說出來。畢竟不管怎樣,他都算間接受益人。只得誠懇道歉:“對不起啊,我真不知道她是來搭訕的。”
他要不這么老實,岑景淮指不定不會繼續。但他越乖,岑景淮就越想欺負他。當下哼笑一聲,得寸進尺:“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兩人認識這么久,季嶼從沒見他討伐過自己。
看來這事兒傷他挺深。
也是,任誰在陌生人面前被朋友駁了面子都會覺得尷尬不高興。
季嶼放輕聲音,難得示弱:“那我請你喝奶茶吧。”
一杯奶茶就想把他糊弄過去?沒門!
岑景淮在巷子口停下腳步,似笑非笑道:“敷衍,你剛剛還說我奶茶喝多了。”
好一記回旋鏢。
季嶼摸摸鼻子:“那你想怎樣?”
似乎就等著這一句,岑景淮立馬反問:“我想怎樣就怎樣?”
這可真是個危險話題。
季嶼猶豫了幾秒鐘,沒有立刻回答,然后就聽到旁邊的岑景淮——
“呵。”
季嶼:“……”
季嶼實在沒辦法,生怕這人一個不滿意又搞出什么騷操作,一咬牙答應了:“行。”
大庭廣眾的,他再怎么也不會太過分吧。
免死金牌到手,岑景淮立馬原形畢露。半倚在墻上,跟個流氓似的把季嶼堵進了巷子里:“那你先叫聲哥聽聽。”
季嶼萬萬沒想到他會提這種要求:“我叫你哥?”
“不然呢,”岑景淮挑眉,想到什么登時笑了,“你要想叫爸爸我也不介意。”
季嶼:“……”
季嶼一個眼刀子甩過去:“換一個。”
“不想叫?那算了,”岑景淮仰頭四十五度角望天,嘆息,“就當我一片真心錯付,從此以后再不相信朋友、再不相信感情、再不……”
季嶼實在聽不下去了:“好了!”
再讓他繼續扯,感覺自己都快十惡不赦了。
岑景淮忍笑:“嗯?”
季嶼捏了捏指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一個很尋常的稱呼卻有些難以啟齒。
岑景淮也不催他,只含笑等著。
季嶼咽了下口水,終于還是硬著頭皮小聲叫了一句:“哥。”
“什么?”岑景淮側了側耳朵,裝模作樣道,“我沒聽清。”
季嶼:“……”
季嶼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狗頭,但想起剛剛自己陷入夢魘時他的關切和安慰,又忍住了。略略提高了音量:“哥!哥!哥!你滿意了吧。”
“滿意,怎么不滿意。”岑景忍笑,看著他滿臉憋屈的小模樣,意猶未盡道,“其實……我還有個要求。”
哥都叫了還怕什么!
季嶼覺得自己現在強得可怕,一揮手:“說!”
岑景淮:“剛剛太尷尬了導致胸口有點悶,”他上前一步停到季嶼面前,憋著壞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你給我揉揉?”
揉個鬼啊!
“滾!”季嶼抬腿給了他一腳,紅著耳朵沖出了巷子。
岑景淮悶笑,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第28章 28
季嶼和岑景淮從市區回來的時候, 已經快要上晚自習了。
季嶼手里還拿著一個小狐貍玩偶——
是他們倆在電玩城玩物喪志了一下午后,僅有的成果。
“咱們家的獨苗苗就交給你了。”走廊里,岑景淮捏了一下小狐貍的耳朵, 鄭重交代,“你可得看好了, 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季嶼:“?”
神經。
季嶼懶得跟他撩閑,沒得站在走廊里被人圍觀。將狐貍從他手中扯回來,轉身就要進教室。剛邁開腳步, 褲兜處忽然被輕輕一勾。
季嶼回頭, 就見自己放在里面的寢室鑰匙被岑景淮扯了出來。
他疑惑:“你干嘛?”
“被你發現了, ”岑景淮晃了晃手里的鑰匙,輕笑, “這不是想偷了鑰匙悄悄登堂入室么。”
“去你的, ”季嶼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笑罵了一句, “你到底想干嘛?”
岑景淮從兜里掏出一對情侶錦鯉鑰匙扣, 將紅色的那個掛到了季嶼的鑰匙上,自己則留了藍色的:“給孩子吃一顆定心丸, 讓他知道兩個爸爸是迫于現實原因不得不分隔兩班,而不是感情不好。”
季嶼:“???”
這就無痛當上爹了?
季嶼:“滾蛋。”解開那個鑰匙扣就要給他扔回去。
手指剛動了幾下就被按住了。
岑景淮天生身體素質就好, 又因為受過專業的訓練, 力氣不知道比季嶼不知道大了多少。輕而易舉地搶回那串鑰匙,重回放回了他褲兜。
“下周就是市級競賽了, ”岑景淮揉了揉季嶼的頭發, 含笑道, “掛條錦鯉吸吸好運。”
直到回了教室,坐到座位上。
季嶼還在看手里那個鑰匙扣。
金紅色的錦鯉做工精致, 彎著尾巴做出跳躍的姿態,可愛中又有一股奮發向上的沖勁兒。
這是岑景淮對他的祝福,也是他這輩子收到過的、唯一的祝福。
季嶼輕輕摩挲著這條小小的錦鯉,唇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樂什么呢。”肩膀忽然一沉,他轉過頭,就見寧樂彬賤兮兮地湊了過來,“呦,哪來的鑰匙扣,淮哥送的?”
季嶼拍開他的手,受不了他這幅八卦的樣子:“少打聽,多看書。”
上輩子怎么沒發現寧樂彬還有這一面呢。
“那就是了,”寧樂彬用書擋住臉,壞笑著道,“嘖嘖嘖,小驚喜小禮物……人家談戀愛的都沒你倆會玩。”
“別胡說!”季嶼將鑰匙扣放回口袋,低聲呵斥,“我倆就是朋友。”
“嗯,我懂。”寧樂彬點頭,“你倆牽手、你倆互相送禮物、你倆放假還單獨出去約會,但你倆只是普通朋友。”
季嶼:“……”
季嶼下意識就要反駁,這不是情侶做的事?跟他和岑景淮有什么關系。
然而話到嘴邊,過往的一幕幕頓時浮現在腦海。
季嶼驚訝地發現,寧樂彬還真沒冤枉他,他跟岑景淮真的都做過。
怎么會這樣?
季嶼呆住了。
寧樂彬還在那叨叨:“講真,就你倆這狀態,哪天說你倆在一起了我都不奇怪。”
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在一起了……
這四個字宛如魔咒一般灌入耳朵,季嶼倏地睜大眼睛,心里有什么東西悄然破土而出。
在此之前,盡管岑景淮經常說些騷里騷氣的話,也會惹得他臉紅耳熱。但季嶼從沒放在心上,只當他是關系特別好的那類朋友。
但現在……
他試想了一下那個可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不行。
季嶼猛地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腦海,打算找點事做,省得自己瞎想。剛摸出手機,講桌就被敲了敲。
班長姚磊站在講臺上,咳了一聲:“那什么,大家不管干什么的都先停一下。”
姚磊人不錯,班里誰有個什么事都會熱心幫忙,因此在一班人心里還是很有威望的。聞言,大家紛紛停下了手里的筆,抬起頭來。
“怎么了班長?”
“要交班費了還是學校又搞什么活動了?”
“都不是。”姚磊看了眼時間,見快上晚自習了,便長話短說,“是上次胡老師說的那個從隔壁省弄來的密卷,要的同學明天晚上放學之前來我這里報名,價格就是說好五十八。”
若是放在別的班,聽到買練習冊,保準一大半人都不干。
但一班不一樣,短短幾分鐘之內,幾乎所有人都報名了。
當然,除了季嶼。
五十八塊錢啊,可以吃好幾頓飯了。他才不買,沒得浪費錢。
不過提到錢……
季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點開了和他爸的對話框。
最新一條消息還是月假前,他爸跟他說不要回家的事。
沒記錯,這個月他爸確實沒給他轉生活費。
季嶼抿了抿唇,離競賽雖然只剩下一周,但參賽、成績出來、評獎、獎金下達這個過程還是需要不短時間的。
而目前他手里生活費顯然不夠支撐到那個時候。
想到這里,季嶼手指動了動,給他爸發了條消息——
【季嶼】:爸,我想買本資料。
【季嶼】:手里的錢不夠用了。
算上上輩子,他和他爸已經很多年不見了。季嶼又不是會撒嬌賣乖的人,因此口氣十分生疏。
許是剛好在看手機,季父那邊回信了。
【爸】:怎么又要錢?
【爸】:你們學校是不是亂收費啊?
【爸】:爸爸賺錢也不容易,還有你姐和你弟弟要養。你也懂點事,不要跟同學攀比。
【爸】:而且上學期期末你不是得了五千塊獎學金嗎?都花完了?
五千塊獎學金?
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季嶼都快忘記有這回事了。
他仔細回憶,終于從記憶的角落扒拉出了相關細節。
這筆錢確實有。
二中作為全市、乃至全省都有名的重點高中,政府撥款是毫不吝嗇的,因此獎學金比一般高中要高出不少。
高二下學期期末,他考了全市第一,得了五千塊獎學金。
本來說好這個錢讓他自己保管的,結果沒幾天,他爸就說家里困難,有些周轉不開,他弟買進口奶粉的錢也沒了,讓他把錢拿出來先墊一下,等他開了工資就還他。
那會兒他也傻,他爸說要他就給了。
結果就沒有然后了。
季嶼諷刺一笑。
他有時候是真想不通,人怎么會變得那么快。小時候他爸也是很疼他的,但他媽沒了以后,一切都變了。
季嶼垂眸打字。
【季嶼】:獎學金之前不是轉給你了么。
【季嶼】:[轉賬截圖]
過了幾分鐘,季父那邊才有了回應。
【爸】:不好意思啊小嶼,爸爸忘了。這一天天的,腦子都被工作塞滿了。
【爸】:這就轉給你。
【爸】:你說你這孩子,生活費沒了怎么也不吱一聲。
【爸】:轉賬800.00
合著還是他的錯了。
季嶼扯了扯唇,沒再回消息,收了錢后退出聊天框,轉而去研究往年知識競賽的題目了。
省級和全國級的不提,市級的比賽他還是挺有把握的。就算拿不到最高的十萬獎金,幾萬塊也是可以的。
這些覆蓋他接下來一年的生活費綽綽有余。
至于大學,大學有的是時間可以兼職。
開玩笑,他一個重生回來的人還能養活不了自己。
放學鈴聲響起,季嶼沒在教室多留,起身就準備出門。剛走了兩步,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來。
伸手在桌洞里摸索了兩下,把那只小狐貍玩偶掏了出來。
他并不喜歡這些小東西,之所以留著純粹是為了紀念。然而現在……
季嶼戳了戳小狐貍的臉蛋子,想起岑景淮那句“咱們家的獨苗苗”,莫名就有點不自在。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和微博一樣,隨時隨地發現新孩子。
季嶼走出教室,正想拐彎下樓,后衣領就被提溜住了。
壓根不用回頭,他就知道是誰:“岑景淮,你給我放開。”
“哇哦,”岑景淮依言松開,在他耳邊吹了個流氓哨,“咱倆現在已經這么有默契了嗎?”他挑眉,“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瞧他嘚瑟的,還拽上詞了。
季嶼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腳往樓下走。
看來督促他學習還是有用的,以后必須再接再厲。
岑景淮還不知道有什么在等著自己,他仔細打量了季嶼一番,總覺得他有點不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
明明傍晚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難不成晚自習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事?
不太像。
季嶼就不是會跟同學起沖突的人。
想不通岑景淮也就不想了,直接問了出來:“你不高興?”
季嶼一愣,他自覺偽裝得很好了,寧樂彬都沒發現什么,誰知岑景淮竟然看了出來。
他本想說句沒事糊弄過去,然而想起岑景淮對自己的那些好。踟躕片刻,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嗯,跟我爸吵架了。”
感情還是他那個倒霉爹鬧的。
岑景淮冷笑一聲,這老畜生還是太閑了。
岑景淮磨牙,給他等著,今天不給他找點事做他就不姓岑!
“理他做什么,”岑景淮對季父意見很大,開口時難免有些沖,“別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季嶼腳步頓了頓,好奇:“你怎么知道是他的錯?”
“不然呢,”岑景淮詫異,“你能有什么錯?”
錯在投生成了老畜生的兒子么,且又聰明又優秀又好看么。
“噗嗤。”季嶼被他這篤定的語氣逗笑了,心里的郁悶登時散了大半。
可算是笑了。
岑景淮莞爾,微微加快腳步走到季嶼前面,沖他張開了雙臂:“來,我今天的洗衣皂是柚子味的,抱一下去去晦氣。”
操場上還有那么多人呢。
季嶼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不用了。”
“怎么不用,”岑景淮拉住他的手腕,直接將他拽進了自己懷里,“跟我客氣什么……聞到了么?”
他四肢修長、胸膛寬闊,像是一尊永遠不會倒塌的避風港,幾乎將季嶼整個兒地罩住了。
四面八方都是清新的柚子味,季嶼不由自主吸了口氣,小聲道:“聞、聞到了。”
“那就好,”岑景淮手臂收緊,把他又往懷里攏了攏,“抱緊點,多給你蹭點味兒過去,要是沒了……”
他垂眸,在季嶼耳邊低低一笑:“隨時來寢室找我續。”
第29章 29
許是柚子真能除晦氣, 也許是岑景淮的懷抱太溫暖,季嶼心里那點酸澀只持續了一小會兒就消失了。
沒有的父母緣他不強求,反正身邊又不是沒人對他好。
季嶼悄悄用眼角余光將身邊的岑景淮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干脆去小超市里買了兩個冰淇淋。
把蘋果味的遞到岑景淮面前, 眼睛亮亮的:“給。”
他記得那天去岑景淮家,看到冰箱里放了很多蘋果,那他應該是愛吃的吧。
其實岑景淮對蘋果沒有偏好。
是他家太后非要堅持什么“一天一個果, 醫生遠離我”, 逼著他買的。但——
迎上季嶼期待的眼神, 岑景淮伸手接過冰淇淋,瘋狂夸夸:“怎么那么會買, 正好是我喜歡的口味。”
聽他這么說, 季嶼瞬間就開心了。
“是吧, ”他有點小驕傲地給岑景淮安利, “那你嘗嘗, 我覺得這個牌子的很好吃。”
“不急,”岑景淮沒有立刻吃, 而是將冰淇淋遞到他唇邊,“沒有草莓尖, 先用冰淇淋湊合一下。”
這會兒他們已經快要走出操場了, 路燈暖黃的光打在岑景淮身上,像是格外給他加了一層溫柔的濾鏡。
季嶼本來想拒絕的, 大庭廣眾之下吃同一個冰淇淋什么的, 實在是太親密了。
但觸及到岑景淮那雙含笑的眼睛, 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
季嶼這一口很小, 與其說是咬,不如說是抿。
岑景淮看著冰淇淋上面那個小小的缺口,唇角不受控制地翹了起來。他側頭瞄了季嶼一眼:“就吃這么點?”
季嶼這會兒正不自然呢,恨不得時光倒回半分鐘之前,好讓他撤回那個動作。聞言,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不然呢,我還暴風吸入?”
“那算了,”岑景淮低笑,就著那個缺口咬了一口,語帶深意,“留著這個勁頭吸點別的吧。”
吸點別的?
別的是什么?
季嶼沒聽明白,但岑景淮卻沒給他解惑的打算。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又順手擼了擼他們的狐貍兒子,施施然上樓去了。
“搞什么啊。”季嶼理了理被弄亂的頭發,腳步噠噠地回了寢室,一點兒也沒受他爸的影響。
樓上,岑景淮剛推開寢室門,兜里的手機就震了幾下。
他以為是季嶼發消息追問剛剛的事兒了,沒想到一點開,就看到了他們家太后的頭像。
【太后】:鑰匙扣送出去了?
岑景淮:“……”
家長知道的太多就這點不好,有什么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去。
【年年有魚】:分享鏈接[驚!父母插手孩子的事,影響竟然這么嚴重!]
【太后】:?
【太后】:呵。
【太后】:該不會是人家沒收,你惱羞成怒了吧。
這污蔑岑景淮能忍?那必然是不能的,當下飛快打字。
【年年有魚】:怎么可能?
【年年有魚】:[圖片][圖片]看到沒,只剩下藍色的了。
【太后】:有什么可嘚瑟的?
【太后】:當我不知道?這魚是你老早就訂制的。
【太后】:快一年才送出去你還挺得意?
岑景淮:“……”
這可真是親媽。
岑景淮閉了閉眼,決定不跟她計較,直接換個話題。
【年年有魚】:有個事需要您幫下忙。
【太后】:說。
【年年有魚】:幫我查下季嶼他爸。
岑景淮的消息剛發出去,岑母那邊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岑景淮,你長本事了是吧?還私下里調查小嶼爸爸,這是我教你的還是你爸教你的?”
岑母是個很開明的家長。
從小到大,不管岑景淮是想要學游泳也好、從省隊退役也罷。她都沒有插手,一切全憑他自己決定。
感情方面更是完全放養。
他喜歡男孩子就由著他喜歡,他想追季嶼也支持。性向這玩意又改不過來,何必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況且季嶼那么水靈一顆小白菜,與其便宜了別人家的豬,還不如讓自家的上。
但岑母萬萬沒想到,岑景淮小小年紀手段竟然這么臟。不好好追人,居然去調查人家爸爸。
“您想什么呢。”岑景淮無奈,他開了免提,一邊在柜子翻找換洗衣服,一邊簡單將季父不許季嶼回家,還時不時搞一下他心態的事兒說了。
末了,又道:“季嶼快去競賽了,我就是想讓你給他爸找點事做。省得他一天天什么不干,光來騷擾季嶼了。”
岑母和岑父白手起家,又用了十幾年時間把公司做大做強,什么樣的爛事兒沒見過。但饒是這樣,她還是被惡心到了:“行,我知道了。交給我,這事兒你不用管了。”
他們家太后還是靠譜的,岑景淮應了一聲,放心地掛了電話。
岑母是誰,那可是狠起來連岑父都打哆嗦的角色。也是季父倒霉,干什么不好,偏偏在互聯網公司做事,跟岑家處在同一個圈子里。
那事情就簡單了。
不出三天,季父說好的升職漲薪就吹了。不但如此,在他準備拿錢再賄賂賄賂之前那個給他暗箱操作的領導時,卻發現家里的存款少了幾十萬。
再三逼問之下,劉紅花,也就是季嶼繼母方才承認,這錢被她借給她前夫了。
這下好了,家庭大戰徹底爆發。別說季嶼,季父連上班都快顧不上了。
季嶼不知道家里發生的變故,當然,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他就是覺得沒有他爸的消息,連周圍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就這樣,高中生知識競賽市級比賽很快到了。
舉辦地點就在離二中差不多半小時車程的嘉和私立高中。
胡老師本來沒把這個比賽當回事,反正不影響高考,隨便寫一寫就行,也不指望季嶼拿名次。奈何比賽之前刮了場強臺風,又是大風又是暴雨的。
直接把他的緊張感提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胡老師直接推翻了之前開車送季嶼去考場的計劃,給他在嘉和附近定了一個酒店,讓他提前一天過去,省得早上遇到什么突發情況。
季嶼:“……”
行叭。
自己的班主任能怎么辦?當然是順著他了。
“季嶼你現在是真火啊。”晚飯后,寧樂彬沒有立馬休息。而是一邊站在座位上消食,一邊看手機。
當瞄到貼吧里一水的季嶼時,他終于沒忍住,笑著感慨了一聲。
“什么?”季嶼正在收拾明天考試要用的東西,聞言隨口問了一句。
寧樂彬點開一個帖子往下翻了翻,轉述道:“他們在打賭你這次競賽能不能拿到獎。”
“無聊。”
季嶼是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會有時間玩貼吧,高三了,都不學習嗎?竟然還關心他拿不拿獎。換成上輩子……
算了不想了,上輩子太糟心。
他拎著書包站起來,抬眸看了眼黑板上的時間。見快上晚自習了,便跟寧樂彬打了聲招呼:“我走了。”
“等下!”寧樂彬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一只手在桌洞里掏啊掏,似乎有什么東西要送給他。
季嶼笑了,剛想說一場考試而已,用不著花錢買禮物。就見寧樂彬從書包里掏出十塊錢往他手里一塞:“你明天中午回來是吧?幫我帶個雞蛋灌餅,加香腸加培根!”
季嶼:“……”
季嶼面無表情:“好。”
“謝了老鐵。”寧樂彬沖他比了個心,美滋滋地趴下去睡覺了。
季嶼無奈地走出教室,正準備把這十塊錢放好,里面忽然掉出來一張小紙條。他撿起來一看,頓時笑了。
是寧樂彬的字跡,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加油”兩個字,卻足以把祝福傳遞給他了。
季嶼莞爾,將錢和紙條一起小心收了起來,抬步下了樓。
岑景淮已經在樓下等他了。
他剛打完一場酣暢淋漓的籃球賽,喘息聲微重,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重的荷爾蒙。
竟讓季嶼有些不敢直視。
“你們班主任可真是,”岑景淮接過他手中的書包,吐槽,“計劃一會兒一變,悶不吭聲就把酒店定好了。”
直接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也是怕到時候天氣不好。”季嶼解釋了一句,伸手攔住路邊的出租車,坐到了后座上,“其實不用你送,我自己過去就行。”
“不行。”岑景淮擠到他旁邊,渾身蒸騰的熱氣撲了季嶼滿臉,“我得過去看看。”
他咽了口口水,無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這有什么可看的。”
岑景淮心說可看的多了。
季嶼長那么好看,萬一被哪個不要臉的纏上了怎么辦。面上卻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看看房間里干不干凈,有沒什么攝像頭什么的。”
也是。
季嶼點了點頭,現在有不少無良酒店。
他忍不住抬起頭,沖岑景淮彎了彎眼睛:“你想得可真周到。”
“那是。”
兩人不到半小時就到了酒店,在等待季嶼辦理入住手續的間隙,岑景淮瞇著眼睛,把來來往往的住客打量了個遍,終于得出了結論。
不是年齡不合適就是不符合季嶼的審美觀,簡而言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岑景淮重新把心放回了肚子,走進房間,將里面仔仔細細檢查了個遍。見沒什么不妥的地方,這才示意季嶼可以睡了。
“我這邊沒什么問題了,”季嶼脫掉外套,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催促道,“你趕緊回去,第一節晚自習是趕不上了,但第二節還是可以的。”
“怎么,”岑景淮倚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季老師這是要過河拆橋?”
“沒。”季嶼被他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我就是想讓你早點回去學習。”
岑景淮當然知道他的想法,但這不妨礙他欺負人。
“大老遠的跑一趟沒報酬就算了,連句好聽的都沒有。”他嘖了一聲,“我可真難。”
好聽的……
季嶼瞬間想起了放假那天的小巷子。
他耳根子紅了紅,不自在地撇開了眼。
“怎么了?”岑景淮將一切盡收眼底,忍笑,“不樂意?那算了,我這就回去。頂著風淋著雨,無所謂,反正被忽略的人不就是這樣……”
剩下的話沒說完,就被季嶼打斷:“好了。”
“嗯?”
季嶼暗暗吸了口氣,反正都叫過了,也不差這么一聲。他捏了捏指尖,終于小聲道:“哥,你回去吧。”頓了頓,不忘加上一點自己的私心,“回去、回去學習。”
岑景淮見他羞赧的模樣,只覺得心都要化了。
知道他明天比賽也沒再逗他,反正以后日子還長,有的是機會。
抬手揉了揉季嶼的頭發,輕聲叮囑:“那我走了,你考試加油,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忽然這么正經,季嶼還有些不適應,正要點頭,就聽見岑景淮接著道:“當然,沒事也要打。外面的歪瓜裂棗雖然獵奇,但家里的帥哥才是最終的港灣。”
季嶼:“???”
季嶼:“……”
季嶼不想理他,正要直接關門,就被他抬手擋住了。
岑景淮也不說話,只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季嶼:“……”
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走,季嶼能怎么辦?只能紅著耳根子,惡狠狠道:“知道了知道了還不行嗎?”
“行,怎么不行。”岑景淮悶笑,后退一步松開了手。
聽著里面咔噠咔噠的反鎖聲,吹了聲口哨,滿意地離開了。
第30章 30
翌日仍舊是陰天。
臺風還在過境, 狂風夾雜著暴雨,將外面的綠化樹吹得東倒西歪。還好季嶼的酒店就在嘉和私立高中旁邊,走幾步路就到了。
高中生知識競賽和高考不同, 只考一天。早上九點開始,下午五點半結束, 不算中間的休息時間,一共需要五個半小時。
天氣太惡劣,擔心出現意外耽誤考試。季嶼七點不到就起來了, 洗漱完畢吃了早餐后便去了嘉和。
考場是不能提前進去的, 好在嘉和的領導懂得變通, 緊急給考生們協調出了幾間空閑的教室,讓他們免去了站在外面淋雨的命運。
季嶼收起傘, 抖了抖上面的水, 正準備按照旁邊的提示拐去休息室, 旁邊就傳來一道驚愕的女聲:“季嶼?你怎么在這?”
季嶼腳步一頓, 沒什么表情地回過頭:“齊爽。”
齊爽就是季嶼后媽帶過來的那個女兒, 因為成績不好沒考上高中,最后花大價錢進了嘉和。
她留著一頭長發, 發尾微微燙了卷,臉上化著淡妝, 校服裙子改短到了膝蓋以上。被幾個女生簇擁在中間, 頗有種大姐大的派頭。
“來找我?”齊爽示意旁邊的同學等一會兒,自己溜溜達達地走到季嶼面前, 幸災樂禍道, “怎么, 生活費不夠了來跟我借?”
她抱胸哼了一聲:“別想了,我是不會借你的。”
上輩子, 季嶼跟他爸都沒什么聯系,更遑論這個生疏的繼姐了。
他沒說話,只指了指教學樓門口的立牌。示意自己是來考試的,跟她沒關系,抬腳就要往里走。
“等等!”齊爽拽住他,黑著臉道,“我讓你走了么?”
季嶼看著自己胳膊上那只手,神色冷了冷。正想要說什么,就見齊爽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了諸如口紅化妝鏡等一系列亂七八糟的東西。
然后捏著手指,艱難地從其中翻出兩百塊錢,一股腦塞到了他手里。
季嶼愣住了,不解地看著齊爽:“你這是……?”
“看什么看,再看揍你!”齊爽揮了揮拳頭,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眼,“姐今天心情好,破天荒做件好事不行啊。”
在此之前,季嶼對齊爽的印象就是刺頭、不服管、外加仇視家里所有人。上到他爸,下到沒幾歲的季峰,都得不到她一個好臉色。
但現在……
看著她雖然極力掩飾,卻仍舊發紅的耳根子,季嶼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有錢,”他把錢遞還給齊爽,聲音溫和,“今天真是來考試的。”
“得了吧,”齊爽嗤了一聲,沒伸手接,“就你那八百塊夠干什么。”
“真不用,”季嶼笑笑解釋道,“光吃飯還是夠……”
“別我跟我撕撕巴巴,”齊爽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豪氣道,“說給你就給你,我不差這一點。”
說完,轉過身就要離開。
季嶼沒想到齊爽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
他低頭看著手里那兩百塊錢,心里微暖。
季嶼的邏輯很簡單,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方式更簡單,那就是——
他叫住齊爽:“我送你幾本筆記吧,你多翻翻,下次考試成績肯定能提高。”
齊爽:“???”
齊爽:“!!!”
什么玩意?筆記?!
這怎么還帶恩將仇報的!!
齊爽腳下一個踉蹌,登時跑得更快了,只留給季嶼一個倉皇逃竄的背影。
季嶼:“……”
季嶼下意識追了兩步,沒追到人,卻不小心聽到了她和同學的談話——
“那誰啊?你怎么還給他錢?別不是背著我們,偷偷在外面養了小白臉吧。”
“滾犢子!那我弟!”
“什么?你弟?堂弟還是表弟!”
“親弟!二中的,上次月考全市第一,厲害吧。”
“哇!”
…………
幾人漸漸走遠,聲音也聽不見了。季嶼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小心翼翼地將那兩百塊錢折起來放好,抬步去了休息室。
二中。
胡老師上完一節課,剛夾著教案回到辦公室,就被幾個班主任叫過去了。
“誒老胡,你們班季嶼這會兒考試了吧?”
胡老師看了眼時間,八點五十。他把教案放到辦公桌上,喝了口茶潤潤嗓,道:“沒,九點才開始,還有十分鐘。”
“你也是心大,”二班班主任劉老師說他,“怎么著也是全國性的比賽,倒是去送送啊。讓小季一個人去,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胡老師還沒說完,一直跟他不對付的四班班主任開了口。他吸溜了一口咖啡,慢條斯理道:“怕不是知道得獎沒希望,不想做白工。”
四班班主任斜楞一眼胡老師,哼笑一聲,心里得意極了。
上次月考他丟了大人,這次總算是讓他找到反擊的機會了。
季嶼再牛,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學霸而已。他就不信了,他天天埋頭做題寫卷子,還能抽出時間來了解課本以外的知識。
想到這里,四班班主任身體后仰,舒坦地靠在了椅子上。
嘖嘖嘖,什么叫風水輪流轉?這就叫風水輪流轉!
胡老師確實沒指望季嶼拿獎,想也知道不可能。參賽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可是有錢有條件的家庭從小花大價錢培養出來的。
季嶼呢?頂多學習成績好一點。
但自己想是一回事,別人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得不得獎都無所謂,”胡老師佯裝云淡風輕地翻開教案,明佛系暗嘚瑟,“反正就是讓他去見見世面,回來繼續考全市第一。”
四班班主任:“……”
四班班主任不屑地嗤了一聲:“別嘴硬了胡老師,不想得獎浪費什么時間參加什么比賽?”
胡老師:“沒事,全市第一不差那點時間。”
四班班主任:“……”
媽的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四班班主任被他氣得肺疼,干脆端著咖啡杯去教室了。
全市第一不差那點時間是吧?他也不差!等成績出來了看他怎么笑他!
胡老師不知道,前有岑景淮貸款戀愛,后有四班班主任貸款嘲諷。四班班主任走后,他沒參與其他老師的話題,而是偷偷摸摸拿出手機給季嶼發了條消息——
【二中胡老師】:別緊張也別上火,重在參與,考成什么樣老師都為你驕傲[強][強]
【二中胡老師】:隨便寫寫就行了,寫完來老師家吃餃子!你師母包的酸菜豬肉餃子特別好吃。
季嶼在考試,沒看到他的消息。卻跟他想的一樣,隨便寫寫就行了。
因為——
壓根不用動腦,他還是全!都!會!
季嶼筆尖不停,一個個答案仿佛很久之前就儲存在他腦子里的一般,只需一個念頭就會浮現在眼前。
或許上輩子卷的那些年也不是完全沒用。
考完最后一門,他放下筆,長長舒了口氣。
瞧瞧,回報這不就來了。
季嶼將卷子遞給監考老師,終于跟這莫名其妙的重生和解了。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甚至出了點太陽。
正是晚餐的時候,道路兩邊站滿了賣東西的小販。季嶼打包了一碗熱干面,又買了個石榴,方才回了酒店。
找石榴的時候還遇到了一個賣桃子的。
其中一個長得特別搞笑,季嶼想也沒想就舉起手機拍了下來,打算等下發給岑景淮看。
自己都沒察覺到,他已經習慣性地把岑景淮放在第一位了。
胡老師給季嶼定了兩天的房間,不住就太浪費了,因此他今晚沒有回去。
季嶼將書包掛到衣架上,掰開一次性筷子。剛想吃面,手就嗡嗡震了幾下。
他點開一看,是岑景淮。
【年年有魚】:考完了?
季嶼唇邊不自覺就帶上了點兒笑意,他放下筷子。
【季嶼】:嗯。
【年年有魚】:那吃飯了沒?
季嶼把自己的熱干面和石榴拍下來。
【季嶼】:正在吃[圖片][圖片]
然后又將自己那個搞笑的桃子分享給他看。
【季嶼】:[圖片]路上遇到的桃子,長得好像屁股啊哈哈哈哈。
彼時,岑景淮剛吃完晚飯,看到季嶼的回復,頓時笑了。
【年年有魚】:是嗎?我沒看出來。
季嶼:“?”
怎么能沒看出來呢?明明那么像!
季嶼急了。
分享過的都懂,對方get不到自己的意思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他飛快按著屏幕。
【季嶼】:你再仔細看看,真的很像的!
岑景淮含笑打字。
【年年有魚】:好,等你回來我仔細看看。
【季嶼】:桃子我沒買!
【年年有魚】:誰想看桃子了?
那看什么?季嶼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后臉刷的一下紅了。
【季嶼】:滾!
【季嶼】:看你自己的去!
哪怕沒看見季嶼此時的模樣,岑景淮也能想象到他的紅耳根了。
岑景淮心里癢癢的,意猶未盡地繼續調戲人。
【年年有魚】:自己的看不到。
季嶼狠狠吞了一大口面。
【季嶼】:那看王明禮他們的。
【年年有魚】:不行,看外人就是性-騷-擾了。
季嶼:“?”
【季嶼】:我也是!
【年年有魚】:你不是。
季嶼擼起袖子,正想跟他好好理論一番他怎么就不是了,對話框里忽然跳出來一條新消息。
【年年有魚】:你是內人。
季嶼啪的一聲將手機扣到屏幕桌面上,心跳怦然加快。
這個人可真是!
季嶼拍了拍滾燙的臉頰,趕緊吃了兩口面,試圖用芝麻醬的香氣掩蓋住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奈何根本沒用。
季嶼深吸了口氣,正準備打開短視頻軟件轉移一下注意力,忽然想起之前寧樂彬跟他說,貼吧里在打賭他能不能拿獎。
以他目前的學習狀態,不用琢磨就知道肯定是賭不能的多。
不能好啊,他現在急需幾句嘲諷讓自己冷靜下來。
想到這里,季嶼點開了萬年不逛一次的貼吧。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首頁好幾個和他有關的帖子,而且里面說的話都不大好聽。季嶼一條一條地看下來,不出五分鐘心態就平和了。
嗯,這個辦法好。記下來,以后有需要再用!
季嶼關閉帖子,正準備退出貼吧,一條新帖引起了他的注意——
【臥槽!小樹林里挖出寶藏了!】
【樓主:話不多說,直接上正題。
這幾天不是臺風么,小樹林里的一棵樹被吹倒了。我們班剛好負責清掃小樹林那一片,班主任就喊了我們幾個男生幫忙抬樹。
結果你們猜怎么著?
清理樹根的時候挖出了一個特別特別精美的禮物盒,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對鑰匙扣[圖片][圖片]。
經大神鑒定,上面鑲的鉆是真的!!!
媽耶!窮逼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值錢的東西。已經上交給教導主任了,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主人。
不過感覺很難,看禮物盒的狀態,應該埋了很多年了。
只能說有錢人的生活我無法想象,這么貴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了。】
這個貼幾乎集齊了所有熱門元素,一經發出,瞬間引發了大量回復。
但季嶼之所以點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看到了里面的兩張圖。
那對鑰匙扣,跟前陣子岑景淮送他的一模一樣。
不會真的是真鉆吧?
季嶼手都顫抖了,放大圖片想找出兩枚鑰匙扣不同的地方,試圖證明自己這個是山寨版。
然而不放大不知道,這一放大他才發現,圖片上的那個紅色鑰匙扣,右下角印著幾個小小的字母——C&J。
藍色的則是J&C。
剛好是兩人名字的首字母。
世界上會有這么巧的事嗎?
季嶼怔怔地掏出自己的鑰匙扣,下意識摸了摸左下角的位置。
指尖瞬間感覺到了一點起伏的紋路。
他定睛一看,赫然和帖子里的一樣,刻著幾個字——C&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