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進入十月份,但天氣依舊炎熱。
季嶼不太有胃口,隨便吃了點涼面便跟著岑景淮去了他家。
沒進門之前,他以為岑景淮自己住的地方會是個擁擠的小房子。不是很多家長這么干么,在學(xué)校周圍租個單間或者小兩室,方便陪讀和孩子讀書。
然而推開門,看著眼前這至少兩百平的大平層,季嶼沉默了。
他再次跟岑景淮確認(rèn):“這里真的就你自己住?”
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騙你做什么,”岑景淮拉開冰箱門,在里面掃了一圈,拿出兩瓶椰子水。見季嶼呆乎乎地站在那兒,心里覺得好玩,“不信你去檢查,保證沒金屋藏嬌。”
頓了頓,用冰涼的椰子水瓶貼了貼他紅撲撲的臉蛋,笑了:“哦,不對,現(xiàn)在有嬌了。”
季嶼被凍得一個激靈,偏頭躲過那雙作惡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胡說八道揍你!”
他長了雙圓溜溜的杏眼,瞪大的時候不但不顯兇,反而越發(fā)可愛。像某種小動物,恨不得讓人立馬抱進懷里順順毛摸摸耳朵。
岑景淮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下。
“那你來揍,”他擰開一瓶椰子水遞到季嶼唇邊,意味深長道,“喜歡沙發(fā)還是床?我都可以,保證躺平不反抗任你蹂躪。”
季嶼:“……”
什么叫蹂躪?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搞得像是他要對他干什么一樣!
季嶼見不得他那個騷里騷氣的樣子,奪過椰子水喝了兩口。腦子一轉(zhuǎn),想出了個好主意。
他板起臉,擺出一副嚴(yán)厲老師的架勢:“別整天嘻嘻哈哈,沒時間跟你撩閑。趕緊的,把書本拿出來寫作業(yè)。”
說完,得意地看了岑景淮一眼。小樣,還治不了他了?
可算讓他拿捏到把柄了是吧。
岑景淮不動聲色一笑,順從拉開書包拉鏈,將幾本筆記和老師新發(fā)下來的卷子一起拿了出來:“行啊。”
他會這么聽話?季嶼狐疑,總覺得后面有個大坑在等著自己。
但看了又看也沒看出什么貓膩來,只好跟著岑景淮去了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更像電競房。
書架上空空如也,一本書沒有,倒是有許多游戲周邊。書桌上放著兩臺超大的電腦,還配了機械鍵盤和電競鼠標(biāo),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學(xué)生。
岑景淮將鍵盤往后推了推,騰出放書本的地方。翻出幾道不會的題,抬了抬下巴示意季嶼:“開始吧。”
那幾道題上面都做了重點標(biāo)記,很像是那么回事。
也是,季嶼暗道自己想多了。畢竟是高三第一次考試,哪怕岑景淮再混也是重視的。
他稍微放下心,探頭過去將題目讀了一遍,很快有了思路。在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拿起筆正要給岑景淮講解,就被他打斷了:“你就這么教?”
“不然呢?”季嶼詫異。
難不成還要搞點儀式感?分?jǐn)?shù)不高要求倒挺高。
季嶼無語:“你給我認(rèn)真學(xué)習(xí),別鬧妖。”
“誰鬧妖了。”這話岑景淮可不承認(rèn)。
他握住季嶼的手,懶洋洋往后一靠:“我就是想提醒你一聲。”
“嗯?”
岑景淮:“我基礎(chǔ)差,一般的方法可能聽不懂。”
原來是自己誤會他了。
季嶼暗道抱歉,忙安慰道:“沒事,我慢慢講。一遍不行就兩遍,兩遍不行就三遍,總會弄明白的。”
這話誠摯又認(rèn)真,換做一般人可能就不好意思繼續(xù)欺負(fù)人了。
但岑景淮是誰,老狗逼壓根沒有良心。
“要是還不懂怎么辦,”他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趁機將季嶼的手握在掌心,“不然季老師還是手把手教我吧。”
季嶼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現(xiàn)在就是在手把手地教他啊。
要知道,他給寧樂彬他們講題都是把大概步驟寫出來就完事,這么詳細(xì)還是第一次。
正要解釋兩句,目光觸及到他那只不老實的手,登時明白了。
可惡!
這狗東西又在調(diào)戲他!
“岑、景、淮!”季嶼咬牙,豎起筆頭狠狠往他手背上一敲:“你還想不想學(xué)了?”
岑景淮悶笑,硬生生挨了這一下子:“學(xué),怎么不學(xué)。”
開玩笑歸開玩笑,真正進入狀態(tài)后,岑景淮的態(tài)度立馬端正了起來。
季嶼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的理解能力是真不錯。不管多難的題,只要自己細(xì)細(xì)講、講透了,他基本都能明白,根本不用再說第二遍。
所以這人以往上學(xué)的時候都在干嘛?白白糟蹋了這么好的天賦!
季嶼看岑景淮的眼神頓時不善起來,本想慢慢來的,但既然他能接受,那自己就不用收著了。
于是接下來的半下午,他從數(shù)學(xué)講到物理,又從物理講到化學(xué)。若不是時間不允許,恨不得將其他科目也一起講了。
“先到這里吧。”季嶼意猶未盡地放下筆,看著那新增的滿滿幾頁筆記,心里充滿了成就感。
總算結(jié)束了。
岑景淮閉了閉眼,長舒了口氣。就是季嶼了,換個別的什么人過來,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你把剛剛講過的內(nèi)容鞏固一下,不會了放著等我回來,”季嶼站起來,“我去趟衛(wèi)生間。”
這還真是老師當(dāng)上癮了。
岑景淮失笑:“行,去吧。”
岑景淮家里有兩個衛(wèi)生間,一個是主臥的主衛(wèi),另一個是客衛(wèi)。季嶼沒去主衛(wèi),而是出門左轉(zhuǎn),自覺去了客衛(wèi)。
書房里,岑景淮并沒有因為季嶼不在就偷懶。
他是不愛學(xué)習(xí),甚至一看書本就頭疼,但他不能辜負(fù)了季嶼的心意。
岑景淮喝了口水,正要繼續(xù),耳邊忽然傳來嗡的一聲震動,他下意識看過去。
季嶼的手機屏幕上,連續(xù)顯示了幾條微信消息。
【爸】:小嶼啊,學(xué)校放假了嗎?
【爸】:那什么,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
【爸】:你劉姨爸媽決定以后就留下來照顧峰峰,得先住你房間。
【爸】:你以后放假回家提前打個招呼,不然不方便。
岑景淮沒想偷看,他再喜歡季嶼也不至于做這種事。實在是兩人都調(diào)的震動。手機響的時候他還是以為是自己的,等想要收回視線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艸!”岑景淮這暴脾氣,當(dāng)場就壓不住火了。
盡管不知道季嶼的家庭情況,但根據(jù)這幾句已經(jīng)能猜出個大概了。
岑景淮噌的一下站起來,若是季嶼那個傻逼爸在,他保不齊要當(dāng)場給他兩拳。
這特么的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把季嶼房間占了就算了,還讓他回家提前打招呼。拿季嶼當(dāng)什么?客人嗎?
怪不得。
岑景淮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
怪不得季嶼那個性格會那么輕易地答應(yīng)跟他回家,他之前只以為是自己的纏磨起了作用,實際上卻是他壓根沒地方可以去。
老畜生。
岑景淮在心里罵了一句,冷笑。
不回就不回,多兩個人就住不下去的破家跟季嶼稀罕似的,自己這兒那么大不夠他住么。
季嶼不知道岑景淮腦子轉(zhuǎn)得那么快,僅憑幾條消息就猜到了自己家里那些破事。他重新坐回椅子,拿起手機正要刷刷新聞,就看到了他爸發(fā)過來的微信。
這事兒上輩子也有過,但沒這么早。
開始只是繼母的父母偶爾過來,漸漸就演變成了長住。他的房間也不再是他的房間,高考后的那段時間,他甚至只能在客廳打地鋪。
用他爸的話來說就是:“男人家家的又不怕涼,睡個地板怎么了。”
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事情,雖然再來一遍仍不免有些低落,但卻早已釋懷了。
季嶼打字回復(fù)——
【季嶼】:好。
沒再等他爸的消息,轉(zhuǎn)而問岑景淮:“還有不會的嗎?”
岑景淮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放下手機,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只覺得心里堵得慌,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會變得這么淡定。
季嶼見他半天不吭聲,只盯著自己,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怎么了?”
“沒事,”岑景淮斂眸,沒在臉上表現(xiàn)出分毫,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暫時沒有不會的,我繼續(xù)往下寫。”
說完,低下了頭刷刷動起了筆。
怎么回事?
季嶼眨了眨眼,總覺得自己從廁所回來后,岑景淮好像更認(rèn)真,也更……溫柔了?
這就是知識的力量嗎?
不止能使人進步,還能讓人退騷。
季嶼在心里大呼神奇,輔導(dǎo)著他將數(shù)學(xué)卷和物理卷寫完,起來伸了個懶腰:“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寫吧。”
一次性灌輸太多他理解不了也是白搭。
“行。”岑景淮撂下筆,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快六點了,“我點個外賣,你想吃什么?”
季嶼拎起書包,說:“小龍蝦吧。”
雖然這會兒已經(jīng)不是吃小龍蝦的季節(jié)了,但好不容易放個假,他就想吃點在學(xué)校里不方便吃的。
真好養(yǎng)活。
岑景淮莞爾,點開附近一家自己常吃的店,邊加購邊道:“還是五香的對吧?”
季嶼點了點頭:“嗯。”
心里因為他記住了自己的口味而有點小雀躍。
自從他媽媽去世,再也沒人關(guān)心他喜歡什么了。
“搞定,”岑景淮扔了手機,抬起頭想要問問季嶼玩不玩游戲。辛苦一下午了,不得犒勞犒勞自己?見他拎著書包,一副準(zhǔn)備離開的模樣,登時瞇起了眼睛,“你要走?”
“沒,”季嶼拍了拍書包,解釋道,“我去把換洗衣服放到臥室。”
這還差不多。
岑景淮哼笑,起身在前面給他帶路。
好不容易才把人拐回家,還能讓他跑了?
走著走著,季嶼發(fā)現(xiàn)不對了。以為他是進主臥習(xí)慣了,忙拉住他:“錯了,客房過去了。”
“沒錯,”岑景淮拉著他進門,打開主臥的燈,“你今晚跟我一起睡。”
“跟你一起睡?”季嶼目瞪口呆,“不了吧,我睡客房就好。”
“沒有客房。”岑景淮抱胸靠在墻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是我爸媽的房間,你想睡他們的床?”
季嶼:“……”
啊這,那確實不合適。但跟岑景淮一起睡……
他猶豫:“不然我去沙發(fā)……”
話沒說完,眼前忽然一黑。季嶼抬眸,就見岑景淮一步跨到了他面前。
兩個人的距離實在太近,季嶼幾乎能感受到岑景淮的呼吸,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干什么?”
岑景淮抬步跟上去:“怎么,怕我欺負(fù)你?”
他個子高,臉長得又好,這么不緊不慢逼近的時候越發(fā)顯得壓迫感很強。季嶼忍不住又退了一步,直到肩膀抵到墻面上,方才停下來,尷尬道:“沒、沒有。”
“那你睡什么沙發(fā)?”岑景淮用膝蓋頂了頂他的腿,戲謔道,“季老師不給我個解釋嗎?要是說不出來……”
他挑唇一笑:“我可就真欺負(f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