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第二十七朵雪花（四十三）

    首都最繁華的秋山街有一家新開的商場在本日正式開業, 頭了半個月該商場便已經開始預熱了，電視電臺報紙、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她們的廣告，路邊更是有穿著玩偶服或員工制服的人在派發印在扇子上和卡片上的傳單。

    最稀奇的是, 她們的傳單每一張上都有不同的字, 如果能夠集齊“金海商業廣場開業大吉”這十個字, 當天如果消費在一萬以內，全場免單！

    免單！！！

    金海商業廣場一共有六樓, 每一樓都是不同的賣場，真要集齊，真免單？？？

    不管是不是真的, 反正得知這個消息的市民都被吊起了興趣, 免費的好處誰不想要，只是接傳單而已，有什么難的！

    “海”字最難集齊, 聽說一共也就三十個，三十個啊！這要是都免單，那不就得三十萬？！

    哪怕是在平均收入在全國處于上游的首都人民, 三十萬也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此外傳單上還說，當天自主消費滿5000, 可以獲得一樣贈品玩具。

    ……金海商業廣場萬元免單的大方與滿五千送玩具的摳門對比鮮明，這得啥樣的玩具啊，買五千才送？要知道滿一千就送錄音機了, 而且每消費滿一百就能兌換一張抽獎券, 抽的還是大彩電, 五千塊錢送玩具, 這是誰想出來的點子啊！

    “我要是老板，非開了這人不可！”

    有人如此說道, 引起許多共鳴，可不是嘛，這獎勵放一起跟鬧的似的，得什么樣的大聰明才想得出來？

    但該說不說，這個滿5000才送的贈品，在一眾昂貴的禮物當中顯得尤為惹眼，讓人忍不住好奇這到底是個多金貴的玩具。

    很快到了金海商業廣場開業當天，秋山街車水馬龍，那叫一個熱鬧，一直關閉的商場大門終于打開，人們終于看到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嚯！

    人群中不乏見過世面的，毫不夸張地說，這金海廣場比起外國那些大商場都不差，甚至更好看更氣派！

    進去逛兩圈，眼睛就直了，人也走不動路了，只覺得口袋的錢還不夠，要么怎么這個想買，那個也想買？

    不過大家最好奇的還是抽獎跟免單環節，金海廣場也知道大家最想看什么，特意在門口搭了個大舞臺，請了電臺節目主持人來做主持，甚至還有報社記者在旁邊咔咔拍照，大家一看，心想這總不能弄虛作假吧！

    而且開業當天，主持人還宣布了一個新福利，那就是在消費滿一百的抽獎券中，金海廣場額外準備了99張免單券，無論消費金額是多是少，只要刮出免單，就決不收費！

    這下客人們徹底瘋狂了，誰家沒有點必需品，就算沒什么想添置的，商場里有食品專賣區，多買點米面怎么了，囤著又不容易壞，萬一拿到免單豈不是占了大便宜？

    還真有集齊了“金海商業廣場開業大吉”這套字的人來兌換，在確認傳單屬實沒有偽造后，主持人當場給了她們一張印有龍紋的萬元券，同時告訴她們，進去一次性消費滿萬元可以，消費不完，留著下次再來也行。

    隨后有消費滿百元的客人抽到了免單券，對方當場蹦起來，看得原本沒打算消費的人也忍不住拔腿走了進去。

    大概是上午十點鐘多一點，有位姐姐來兌換滿5000的玩具了。

    這位富婆姐姐穿得很時髦，臉上還架著一副黑色墨鏡，說：“本來沒什么興趣的，就是好奇什么樣的玩具得花五千塊錢才能換到。”

    主持人笑了，拿起內線電話，很快便有人送來了所謂的玩具。

    富婆姐姐接過包裝精美的盒子，漫不經心地想，包裝看起來再貴又有什么用，玩具就是玩具，這里頭不是個鐵皮青蛙吧，那從此以后這家商場就要被她拉入黑名單了。

    等她把盒子拆開，發現里面是一艘大概有她兩個巴掌大的飛船，外殼冰冰涼涼，手指一觸摸上去，飛船竟然亮了，而更讓人驚訝的還在后頭，這飛船居然會說話！

    “你好主人，感謝你將我喚醒，接下來請為我取一個名字吧？”

    富婆姐姐：？？？

    周圍群眾也驚呆了，這什么東西，，居然會說話？！

    緊接著，飛船就從禮盒中自動飛了起來，主持人提醒富婆姐姐伸手，免得飛船掉落地面，而只要她攤開掌心，飛船便始終在空中維持著高度。

    隨后主持人拿著話筒，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們商場特有的懸浮飛船精靈，同時兼具玩具與收音機的功能，并且能夠與人進行對話，其內在芯片收錄了數千首古詩和故事，以及十萬個為什么，充電所使用的則是太陽能電池，非常的可愛、有趣和實用。目前除了國內，除了金海商場，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擁有這樣的技術。”

    距離大哥大出現都還得五六年的年代，突然涌現出懸浮飛船精靈這樣的“玩具”，可以想象對人們的沖擊力有多大！

    主持人問：“這位女士，現在你覺得這五千塊錢花得值嗎？”

    說著將話筒遞了過來，富婆姐姐連連點頭：“太值了！還有嗎？我要是消費再滿五千，能再給我一個嗎？”

    主持人哭笑不得道：“每人僅限一個的。”

    富婆姐姐看起來失望極了，而其余有能力購物卻一直在觀望，或是沒達到贈送標準的，此時不約而同地向商場大門狂奔而去！更有一些小孩看見如此新奇的玩具，纏著媽媽爸爸要。

    懸浮飛船精靈迅速風靡首都，偏偏金海商場限量，去晚了即便消費金額足夠也拿不到，這個神奇的玩具虜獲了無數人的心，但內行人看門道，很快就有人主動找上了玲瓏，想要問清楚懸浮飛船精靈的來歷。

    玲瓏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哪有她這樣的手段跟能力？國內有錢的人多了，可有幾個能像她這樣，無根無基卻在首都混得風生水起，現如今誰看了不得尊稱她一聲周老板？

    她賺錢的速度太快太猛，偏偏她又極慷慨，光是丹山市，便接到了接連數筆捐贈，同時她又極為聰明，無論做什么事，都絕不會觸犯法律，頂多是在法律允許的底線上反復橫跳，而且，她手底下的幾個廠子都為國家賺來了大筆外匯，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因此登門的并非普通人，而是來自首都科技大學的聲波研究專家魏瑾之魏教授。

    她這兩年來都住在研究所，前幾天難得休假回家，就發現小孫女在玩這么個玩具，問了女兒，女兒說是在一家剛開業的商場消費換來的贈品。

    從小孫女手中哄來玩具后，魏教授沒忍住把它給拆了，然后驚奇地發現這項玩具所運用的超聲波技術已經相當成熟，不僅如此，它竟然還運用了好幾項如今國內發展緩慢，甚至一度毫無進展的新型科學技術！

    如果能夠掌握這些技術，并將其應用到各個領域，那將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惜拆了之后怎么都無法復原，年紀一大把了還把小孫女給弄哭，魏教授也是怪難為情的。

    在聯系上玲瓏后，她連午飯都沒吃便帶著警衛員過來了。

    玲瓏：“技術啊，我不懂，我就是個做生意的，我只會賺錢。”

    魏教授急忙問：“那懂的人是誰？”

    玲瓏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介紹她給你認識，你能保證這些成果都屬于她嗎？”

    魏教授：“何止是屬于她！我能保她進研究所！”

    玲瓏意味深長道：“你最好是。”

    魏教授覺得這話有點奇怪，什么叫她最好是，難道她還會搶這位學者的研究成果不成？她不可能做如此無恥的事情！

    于是玲瓏示意魏教授跟她走，兩個警衛員隨即跟上，為了保證魏教授的安全，她們要求玲瓏坐她們的吉普車。

    玲瓏想，發動機的事該提上日程了，直接來輛星際飛車更好。

    她指揮，其中一位警衛員開車，大約一個半小時后，車子終于在一處四合院門口停了下來。

    魏教授難掩激動：“這就是那位學者的住處？快快快，周老板，麻煩你為我引見。”

    玲瓏歪了下頭，咦了一聲：“門口怎么還有輛車？”

    還是輛陌生的車。

    魏教授立馬警覺：“該不會是有別人盯上了她吧？糟糕，小王小肖，快，快進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絕對不能讓特務搶先一步！”

    玲瓏一把抓住兩個警衛員，兩人都是部隊里頂尖的人才，被她抓住竟無法掙脫，不由得暗自心驚。好在玲瓏很快松了手，說：“放心吧，這里很安全。”

    “安全？”魏教授搖頭，看向四周。“哪里安全了？院子這么大，連個守著的人都沒有，墻頭還這么矮，真來了壞人跑都不好跑。”

    如此重要的人才，必須得好好保護，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魏教授決定回去就給上頭打申請。

    玲瓏攤手：“那好吧，你們進去吧。”

    小王小肖看向魏教授，得到對方的首肯后迅速進行潛入，可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她們在門口居然被一張看不見的網給攔住了！

    明明眼前什么都沒有！

    兩人意圖再闖，隨即察覺到有一股強力電流觸碰到了指尖，避無可避躲無可躲，身體幾乎是立刻出現了麻痹癥狀，而她們甚至連向魏教授示警的機會都沒有！

    糟了！出大事了！萬一這個周老板是特務——

    魏教授同樣嚇了一跳：“小王！小肖！”

    她老人家都六十多了，居然還要沖下車去救人，被玲瓏一把摁住，“沒事。”

    誰有事誰沒事啊！

    下一秒，被電的差點兒硬了的小王跟小肖瞬間脫困，電流消失，兩人身體一松，松弛的肌肉讓她們短時間內失去了行動能力，狼狽地倒在了地上，這種一腳踏進鬼門關的感覺過于恐怖，比在戰場上中了槍還讓人驚悚！

    這時，四合院的門打開，清歡從里面走了出來，她看了眼吉普，無奈道：“你怎么不提醒一聲啊？”

    玲瓏好無辜道：“我提醒了啊，她們不聽，我都說很安全、別過去、沒有事了。”

    清歡搖搖頭，知道這家伙的惡劣本性，魏教授從車上下了來，“小王小肖你們沒事吧？！”

    她心疼壞了，這倆孩子從八年前就被分配過來保護她，在一起的時間比魏教授跟女兒孫女都久，說實話跟親生的也就差那么點血緣上的聯系，所以魏教授怎能不心疼呢。

    清歡抱歉道：“等進去我給她們扎兩針就好了，她們的身體素質很高，不會有后遺癥的。”

    小王小肖在部隊里是以一打十的，這種渾身癱軟的感覺聞所未聞，她倆都擔心會不會就此廢了呢，幸好幸好，還有救。

    玲瓏順勢幫清歡分擔了一個，比起滿肚子壞水，時不時就要嚇你一嚇的玲瓏，清歡讓人感覺舒服極了，在她的安撫中，魏教授逐漸安定下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進了門里，她在院子里直接看見了個老熟人。

    “……老沈？”

    沈教授正悠哉悠哉品茶賞花呢，一扭頭瞧見魏教授，立馬喜出望外：“老魏！”

    兩位老友多年未見，久別重逢，兩雙已然透出歲月滄桑的手用力握到了一起，感性一些的魏教授眼底甚至有淚光在浮動，不過這一切跟小王小肖沒啥關系——她倆正讓清歡扎著針呢。

    玲瓏隨意地坐在了院子里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蕩：“了了呢？”

    清歡示意了下實驗室的位置：“還沒出來呢。”

    要不剛剛小王小肖也不會因為觸碰到彼岸網被電。

    老友們有一肚子話想說，魏教授尤其想問這些年沈教授過得怎樣，可嘴剛張開，她的臉色就變了：“你等一下老沈，你今兒往這邊來是要干什么？不會是想跟我搶人吧！”

    沈教授瞥她：“什么叫搶人，說話這么難聽，我現在被首都大學復聘了，來找我的學生有問題嗎？”

    魏教授心一涼，原來這是沈聞書的學生？那她還有勝算嗎？

    沈教授得意極了，了了等于是她帶入物理學這個專業的，孩子能不選她？本來沈教授因為從前的事有陰影，不大想回首都，想繼續留在春山小學，沒想到清歡告訴她，孩子因為年紀小被孤立，學校里沒人帶她玩，專業上沒人帶她做，連進實驗室都排在最后一個。

    可給沈教授心疼壞了，她太知道這孩子是個怎樣的天才了，要是因為年幼錯過寶貴的時間，那多可惜啊！

    于是她決意接受首都大學物理學院的復聘，順便回來收了了做學生。

    能做一位將來在歷史長河中永垂不朽的大物理學家的引路人，這是何等驕傲的事！

    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熱呢，魏瑾之竟然也到了。

    “一別多年，你還是當年那個愛出風頭，事事要搶先的性子啊。”沈教授感慨。

    魏教授：“說得好像只有我愛出風頭一樣，你也沒差哪兒去。”

    合著這二位不僅是老友，還是彼此的損友，最初的感動一結束，自動進入敵對模式。

    這種時候誰插話誰就會被懟，所以大家都明智地當作什么也沒聽見，直到了了出現。

    她身著量身定做的實驗服，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推起護目鏡后顯得如冰雪般澄澈，見院子里突然多了好幾個陌生人，了了沒怎么驚訝，而是向清歡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沈教授看見她便笑：“又長高了。”

    了了點了下頭，清歡向她介紹魏教授：“這是首都科技大學的魏教授，特意來找你的。”

    魏教授把那個懸浮飛船精靈的玩具也帶來了，了了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來意，隨后她看向玲瓏，視線又在清歡身上掠過。

    她其實都懂，即便她們什么也沒說。

    了了從不將就，所以她不會靠近不信任自己的教授和團隊，后來玲瓏給她準備了不止一個的大型實驗室，她就更不會主動試圖去加入別人了。

    但環境特殊，很多技術如果沒有國家支持，難以推廣不說，還容易被盯上。而且即便不和政府合作，賣出去的產品也早晚會引來注意，既然如此，不如雙贏。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污穢的人，卻也有紀斌、向謙恒、向陽、耿厚澤……等等等等值得更好的人生的人。世界不應因污穢被毀滅，而是應當因為美好被保護——這是清歡對她說過的話。

    “找我有什么事嗎？”

    沈教授立刻道：“我現在回來教書了，正好收你當我的學生。放心，老師絕對不干涉你的任何研究，你除了搞研究，其它瑣事都交給老師來處理，保證沒人來打擾。”

    被沈教授搶先一步，這要換作十幾年前魏教授早急了，當初她跟沈聞書就號稱物理雙子，兩人彼此扶持又彼此競爭，如果不是社會變遷，根本不會失聯這么多年，但是——

    魏教授險些以為自己的眼睛或是耳朵出了什么問題。

    她沒有聽錯吧！沈聞書在要收這個小少年當學生？那個心高氣傲、眼高于頂，覺得她自己以外的人全是庸才的沈聞書？！

    沈教授：“你覺得怎么樣？”

    她是清歡請回來的，而且給出的條件確實誘人，了了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剛要點頭，就被把“跟沈聞書作對”刻煙吸肺的魏教授打斷了：“等等！”

    見了了看過來，那一雙清澈冷淡的眼睛直視著自己，魏教授雖然還沒弄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沈教授的積極讓她生出了強烈的危機感，總之沈聞書看上的絕對是好的，搶過來不會后悔！

    “是這樣的，孩子，我覺得你只聽老沈的話，未免有點太片面了。”

    魏教授長相就很和藹，笑起來更是讓人如沐春風：“你想啊，她剛回來，那學校里一個蘿卜一個坑，她想要實驗室，總不能立刻讓人給她騰出來吧？得等啊！我就不一樣了，先不說我是科大物理學院的院長，有自己專屬的實驗室，我還是第一研究所的負責人，你要是想做實驗，沒有比在研究所里更安全、更方便的了！”

    “老沈說什么瑣事都交給她來處理，你聽她跟你胡說。能有什么瑣事？研究所里有警衛員也有勤務兵，哪里輪得到她處理瑣事？她這是拿話哄你呢，聽我的，來科大。”

    沈教授聞言冷笑道：“你這是撕破臉了要跟我爭？你知道她小時候認字都是誰教的嗎？你知道我們之間的情分有多深嗎？”

    魏教授一本正經地說：“感情歸感情，現實歸現實。現實就是科大比你那邊條件更好。”

    沈教授繼續冷笑：“她現在就是首都大學物理學院的學生。”

    魏教授：“轉校也就我打個電話的事兒。”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冒出了火花，電流噼里啪啦的閃，最后沈教授一扭頭：“清歡，你怎么說！”

    魏教授也有自己的支持者：“周老板，你覺得呢？”

    清歡：“……我覺得應該充分尊重了了自己的意愿，大人是不能擅自給孩子做決定的。”

    玲瓏：“干嘛這么麻煩，大人才喜歡做選擇，小孩子當然是全都要。”

    她分別看了兩位教授一眼，輕輕挑眉：“還是說你們倆怕了，怕自己沒什么東西教給她？”

    開什么玩笑！

    要沈魏兩人向彼此認輸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沈教授呵笑一聲：“成啊，那就看誰教得更好。”

    魏教授：“誰怕誰啊！”

    兩人的目光繼續在空中電光火石的交匯、攻擊，然后又同步率百分百地扭頭去看了了，異口同聲地說：“就這么定了！”

    趕在沒有第三個人發現這孩子之前，先把師徒名分占住再說！

    了了無言以對，轉身進了實驗室，不一會兒，拿著個什么東西出來了，她走到兩位教授面前，讓她們平視前方：“記錄一下。”

    記錄什么？

    兩人都有點不明所以，但了了都說了，這東西看起來也毫無危險性，便如她所言，先是平視，再是抬手記錄指紋與動脈，然后了了道：“可以自由出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