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還沒哄完呢,再欠新賬……
他那雙眸子里盛著笑意, 眸子是清冷的琥珀色,偏因為笑, 染上了暖。
傾身過來,肩膀上的青絲落下,在海風的吹拂之中,微微搖曳,映襯發絲之后的脖頸纖白好看。
裴無修的眸子暗了暗,抬起手想要觸碰,卻見葉淮川已經坐了回去。
青絲順著他的指尖劃過,似乎留下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
青衫玉冠,清冷的眉眼,精致的五官和下頜,明明是禁欲十足的模樣, 但禁欲到了極致,更讓人喉頭一緊。
裴無修沒說話,因為他知道葉淮川為什么坐回去了,那位仇師弟來了。
他有些誠惶誠恐,小聲說道:“前輩, 剛才的水花, 是否是有強敵?”
這一行人已經被剛才的巨鯤嚇破了膽了,此時說話, 語氣明顯帶著驚顫。
“沒有。”葉淮川開口,淡淡說道, “回去好好駕你的船。”
“可……怎么平白有那么大的水花?”仇師弟的目光仍然不停在海面上巡視,想要找出來蛛絲馬跡。
“沒有就是沒有,你不信我們?”裴無修的語氣沉了下去。
他說話的語氣里浸著冷,一瞬間連周圍的氣壓都低了幾分, 迎著那幽沉的目光,更是讓人的心里一顫。
仇師弟嚇得一凜,只覺得似乎有沉沉威壓落在肩上,臉色都白了幾分,訥訥道:“不……不敢……”
剛才裴無修并沒有出手,只是跟在葉淮川身后,他并不怎么關注裴無修。
此一刻,一句話,就讓他覺得有些后悔來問這一句。
葉淮川氣度溫潤如玉,看上去就很好說話的樣子,這人卻是……眉宇之間都透著兇氣。
“別嚇唬他。”葉淮川腳尖輕輕碰了碰裴無修的腿腹,語氣清淺,“你回去吧。”
后一句話是對仇師弟說的,淡淡的語氣里,聽不出來波瀾。
仇師弟連忙低頭頷首說道:“是,前輩。”
葉淮川目色收回來,揶揄地看著裴無修:“你嚇唬他做什么?”
“怪討厭的……”裴無修嘀咕了一句。
兩重討厭,首先是最開始對葉淮川的態度帶著敵意,其次是,剛剛明明有好事,被耽誤了。
本來答應好的哄哄,結果可能就沒了……不對……
裴無修的眸子瞪大,心聲也一下子停住,他感受到唇上柔軟的觸覺。
那觸覺在唇上微微打了個圈,然后落在他的脖頸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小心眼兒,答應你的不會少。”葉淮川輕輕笑了笑。
說話之間,葉淮川這個吻已經結束,準備坐回去了,卻一下子被拉住了脖頸。
深邃而纏綿,像是涌入大海的溪流,潺潺不絕,溫柔綿長,裴無修一改平日的猛烈,多了些溫柔的意味。
葉淮川也不拒絕,反正在他吻過去之前,他已經隨手丟了個幻陣了。
按照他現在的修為,別說仇師弟,這個天下應該沒人能看得透他的幻陣。
在外人的視角之中看來,他們兩個依舊是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談笑風生的樣子。
裴無修吻完了,就咧著嘴看著葉淮川傻笑,笑著笑著,又蹭到葉淮川的懷里蹭了蹭。
葉淮川捏了捏他的耳垂:“沒出息的樣子……”話語里雖然這么說著,眸子里帶著溫柔的寵溺。
“只有師兄會哄我。”裴無修輕輕說了一句,又在葉淮川的懷里蹭了蹭,不肯起來。
葉淮川怔了一下,又問了一句:“你記起來了?”
此行就是為了讓裴無修恢復記憶,葉淮川不得不時時刻刻關注著細節。
“沒有。”裴無修搖了搖頭,頓了一下說道,“還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沒事。”葉淮川點了點他的臉頰,輕聲說道,“不著急,慢慢來。”
當然著急,還不知道主系統要搞什么把戲,但葉淮川不想給裴無修任何負擔。
有葉淮川和裴無修坐鎮,稍微流露出來一點氣息,就嚇得海妖獸驚慌而逃,再也沒有不長眼的海妖獸撞上來。
所以這一路返航也很順利,船直接停在了東海營的碼頭上。
望見江隨風的船只,碼頭上就有歡呼雀躍的聲音:“是大師兄,大師兄回來了。”
“這小子真不錯,還以為他們這次試煉要用個兩三個月的,這才不到一個月就回來了。”
“呀,是江師兄啊,我運氣真好,今天在碼頭輪值,居然能遇到江師兄。”
整個碼頭上都是歡呼雀躍的氣氛,眼看著,大船停靠在碼頭上,甲板上那道玉樹臨風的月白身影變得清晰。
就在眾人歡迎的目光之中,江隨風落在了小船上,恭恭敬敬對葉淮川行了晚輩禮:“兩位前輩,請。”
他是輿論的焦點,此一行為也引得周圍的目光都往葉淮川和裴無修兩個人身上落去。
葉淮川搖了搖頭:“送你們回來,是為了還你遇到危險護著我們的情分,到此為之,我們該分開了。”
江隨風眸子頓了一下,有些黯然,語氣似乎也著急了一些:“前輩不如回東海營休息一段時間……”
他垂著頭,余光卻忍不住瞟葉淮川的臉色,不敢多看,最后目光只落在那一片青衫之上。
他腦海里忍不住想起那橫亙天地之間的一劍,風蕩起青衫一角,那雙修長白皙的手,精致的腕骨。
他的喉頭滾了滾,緩緩說道:“這幾日東海營熱鬧,有營內大比,前輩閑得沒事,可以留下來看看。”
一道魁梧的身影,穿著黑色的甲胄,落在了甲板上:“隨風,回來了,怎么不趕緊下船?”
“師尊。”江隨風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兩位前輩,這是我師尊,東海營方統領。”江隨風的語氣頓了一下,“師尊,這兩位前輩……”
他這才意識到,還不知道葉淮川和裴無修的姓名,但也不敢多問。
只是繼續說道:“師尊,我們遇到了三只元嬰期的大妖,多虧了兩位前輩搭救。”
那方統領表情一凝,看著葉淮川和裴無修的目光之中多了鄭重。
三個元嬰期大妖,讓他親自出手,都不一定能干得干凈利落。
而且,在他的感知之中,這兩個人的氣息竟然完全不存在,就像是普通人一般。
定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只有一種可能,他們的修為遠遠超過了他。
方統領爽朗笑道:“既然是隨風的救命恩人,就是我東海營的貴客,今日為二位設宴,好好招待二位。”
“不必。”是裴無修說話打斷了他的話,“我們馬上就走,還要去東海,做客就不必了。”
眼前這兩位明顯是散修,修為強勁,若是能成為好友,肯定有所助益。
方統領不放過這個機會,連忙說道:“二位在東海修煉久了,怕是沒見過軍營氣象,留下來兩日,看個新鮮,全當是休閑娛樂了,你們救了隨風的命,我這個師尊沒有任何表示,實在說不過去。”
裴無修才不喜歡有人介入他們的二人世界,按照葉淮川之前說的蜜月,蜜月就是增進感情的,一群人有什么趣兒。
可葉淮川卻在此時開口了:“也好,我們就住兩日,看看江隨風所說的營內大比。”
方統領爽朗笑著:“好好好,我馬上讓人去給二位準備住處。”
不開心。——裴無修的心聲。
就是不開心。——繼續嘀咕。
蜜月旅行,結果變成這么多人了。——裴無修無休無止嘀咕。
他現在已經熟練掌握了金蓮子的用法,用金蓮子給葉淮川傳遞自己想要傳遞的意思。
在衣袖的掩映之下,葉淮川捏了捏他的手心表示安危,神識傳音道:“就兩日,好不好?”
裴無修沒說話,葉淮川繼續說道:“我想看看東海營如今氣象。”
算起來,葉淮川經歷過組建過很多勢力,但對東海營最有感情。
葉蒼和江心歌早早離開了元謀大陸,也不知道現在的東海營是什么樣子了。
葉淮川捏了捏裴無修的手:“晚上我好好哄哄你。”
裴無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唇角壓都壓不下去,灼灼地盯著葉淮川看。
葉淮川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說實話,他們之間雖然雙修頻率很高,但基本上都是裴無修主動,他還是覺得有點羞恥的。
但裴無修失憶之后,他自己主動的次數變多了,怪讓人覺得不好意思的。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交流沒人知道,方統領一邊帶路,一邊給葉淮川介紹現在東海營的情況。
東海營總統領乃是大乘期的強者,總統領下面設置分神期的大統領,大統領下面則是元嬰期的統領。
一層一層的管理下來,像是宗門一樣,井然有序。
方統領就是統領中的一員,江隨風是他座下大徒弟,也就是他門下的大師兄。
其實不用他介紹,葉淮川神識一掃,就幾乎弄清楚了整個東海營的情況。
順便也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
“這藥,你給下到方統領的酒里,包管他七日之內,難以凝聚靈力。”
“只要方統領敗了,他座下的弟子就不成氣候了,這次營內大比肯定是我們贏。”
“總是讓他拿第一,這次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葉淮川的眸色微微沉了沉,東海營,現在也淪為如此勾心斗角的地方了嗎?
他沒說話,目色淺淺落在方統領的身上,聽著他的講解,一路跟著他往前走。
時常見有人上來和他打招呼:“方統領,江師兄回來了啊,這次大比,江師兄會出手嗎?”
“方統領,上次巡防多謝了,要不是你,我們這個小隊就折了。”
“方統領,我們統領備了好酒,等到大比之后,為你慶功。”
方統領也全程笑著:“隨風就不出手了,也給那些小家伙一些機會。”
“這有什么好謝的,都是一個營里的戰友。”
“說好了啊,好酒給我留著,到時候我肯定把他灌醉。”
這個方統領,看起來人緣好像還不錯。
只是聽了方統領的話,江隨風連忙道:“師尊,這次營內大比,我想出場。”
方統領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信不過師尊?”
“只要我贏了,下面的贏不贏都無所謂,我們肯定是第一,說好的,給你那些師弟師妹們表現機會。”
“我……”江隨風繼續爭取,“我有了些新的感悟,想要和各位師兄弟交手試試招式。”
“金丹期之內,哪有你的對手,更何況你還領悟了新的招式,和他們比不是欺負小孩子嗎?”
“等大比過后,我帶著你出海,我們找個空曠的地方,陪你好好比劃比劃,好好試試招式。”
江隨風抿了抿唇,再次爭取了一次:“師尊,我就是想要參與一次大比。”
“這么些年,我都沒參與,我也是手癢了。”
“你這孩子……”方統領嘀咕了一句,“平日里你也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啊。”
已經鎖定勝局,就沒必要出手了,這么多年來,江隨風也從來不關注大比,這次的確怪異。
不過,他沒放在心上,這大比對他來說也不是大事,一揮手:“你想參加就參加吧,到時候留點手,別打得太慘,大家都是同門,留點面子給別人。”
“是。”江隨風的眸子里有些雀躍,余光瞄了一眼葉淮川,卻一下子撞進一片清冷的眸色里。
怔忪了一瞬,低下了頭,睫羽輕輕顫動,眸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葉淮川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挪開了眸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師兄嗓子不舒服嗎?”裴無修問道。
葉淮川:“……”頓了一下連忙解釋:“沒事沒事兒,剛被海風嗆了一下。”
遮掩的話實在是拙劣,神級強者,怎么會被海風嗆住?
裴無修還沒來得及多問,方統領已經插話進來了:“二位是同門啊,不知道師承哪位強者?”
師承葉蒼,這個名字不能說,說出來就暴露了,葉淮川打了個哈哈:“大比是明天開始嗎?”
他不肯說,方統領也很有禮貌不再問,頷首道:“是的,明天開始。”
“不過明后天都是筑基期的小打小鬧,二位看起來應該不過癮。”
“過兩日才到金丹期,金丹期完了之后才是元嬰期,到這個時候才比較精彩。”
“兩位可以這幾日逛一逛東海營,等到元嬰期比試,再來看也不遲。”
“師尊。”江隨風打斷了方統領的話,“金丹期的比試也很好看的。”
葉淮川連忙扯了一下裴無修的袖子:“我們先回住處休息吧。”
他不能再讓江隨風說下去了,這人怎么都不知道掩飾的。
又是下場,又是讓他們看比賽,那個師弟師妹們口中清冷的大師兄,像一只拼了命開屏的白孔雀。
起初,葉淮川還不知道他的意思,但剛才一個對視,他忽然就明白了。
這事兒,不能讓裴無修看出來,不然這小醋壇子又要翻了。
葉淮川也是為了保護江隨風,免得他受皮肉之苦。
同時也是為了自己,醋壇子翻了,還得想辦法哄,這還沒哄完呢,再欠新賬,這個蜜月真就十八禁了。
第152章 第 152 章 可不能給小醋壇子聽到……
葉淮川下船, 方統領才收到消息,現在休息的營帳肯定是沒有收拾好的。
于是方統領三請四請, 還是把葉淮川和裴無修兩個人請到了宴會上。
這場宴會是方統領辦的,來得都是他麾下綠柳營之中的人。
按照安排的次序,前面最中間是方統領的位置,然后兩排座椅和幾案依次排開。
葉淮川和裴無修都坐在方統領下首的位置,只是兩個人剛好在對面,中間隔了一整個宴會廳。
江隨風倒是很忐忑,因為他就在葉淮川下首,挨著葉淮川的位置。
葉淮川還沒入座,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從那空的座位上看過去,倒了杯酒,一口飲進去。
宴會還沒開始, 那些小師弟小師妹們嘰嘰喳喳湊過來:“大師兄,大師兄,聽說你們遇到了元嬰期的大妖。”
“大師兄給我們講講吧,那大妖是不是很厲害,長得是不是很兇?”
“大師兄可真厲害, 遇到了元嬰期大妖還能平平安安回來。”
“不是我厲害。”江隨風打斷了他們嘰嘰喳喳的話, 一時之間所有的小腦袋都轉過來看著他。
江隨風放下手里的酒杯,微微抿了抿唇說道:“是前輩厲害。”
“前輩?”有個小師弟眼睛亮亮的, “是今晚的客人嗎?是什么前輩啊?我們該怎么稱呼?”
“前輩是什么修為啊?元嬰期?還是分神期?好厲害。”
“可能是和總統領一樣的大乘期強者哦。”
“哇,大乘期, 那一定很厲害。”
方統領平日里事務繁多,座下弟子之中,江隨風最為年長,修為也最強。
所以與其說是大師兄, 不如說是他們第二個師尊。
這些小孩都是江隨風看著長起來的,他們也知道江隨風性子好,所以有什么問題都問,完全不怕江隨風生氣。
江隨風卻只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聽到下一個問題,又搖了搖頭:“這個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葉淮川修為幾何,更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位前輩,他好似對他一無所知。
江隨風的目光落在那空空的座位上,心里沒來由有些說不出的淡淡的失落。
“啊?不知道啊。”這些小孩瞬間都失落了。
不過卻又有一個小孩喊起來:“是不是和葉尊主一樣的強者啊?”
“哇——”聽取哇聲一片。
“不是,沒有……”江隨風改了兩次口,才想出來合適的措辭,“在前輩面前,不要提葉尊主的名諱。”
“為什么啊?”說了,就會有十萬個為什么包圍上來。
“我說了不提,就不要提。”江隨風的語氣卻冷了,比剛才說笑的語氣,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宴會快開始了,快些回去坐好。”江隨風的語氣更是嚴厲了幾分,“不準沒禮貌,否則我告訴師尊。”
一聽到要告訴方統領,這些小孩瞬間眸子里有些害怕,三三兩兩就散開了。
江隨風眸子落在葉淮川的空位置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悶了下去。
他心里悶悶的,也不知道為什么。
他不敬重葉尊主,按照他之前的性子,是不會和這樣的人交友的。
可他總忍不住想起那道玉冠青衫的身影,溫雅的笑,抬手之間劃開混沌的劍芒。
葉淮川帶著裴無修和方統領走過來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江隨風在喝悶酒。
聽到這邊的腳步聲,江隨風抬頭過來,在看到葉淮川的瞬間怔了一下,眸子像是癡住了。
葉淮川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落后半步,用裴無修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說來,江隨風這樣的態度還挺讓人難受的。
他也不做過分的事情,沒有過分的奢求,就只是這么看著,但這眼神讓人忽視不了。
裴無修意識到他的小動作,問道:“師兄,怎么了?”
“沒什么。”葉淮川目色在宴會廳里轉了轉,然后道,“你等會兒和江隨風換個位置。”
一個幾案后面只有一個蒲團座位,但裴無修不這么想:“換什么?我和師兄擠擠就好。”
他可以拎個蒲團過來擠一擠,甚至可以坐地上,坐葉淮川旁邊就行。
“你這樣顯得方統領沒有待客之禮。”葉淮川安撫了一句,“聽話,乖。”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裴無修還想再爭辯些什么,聽到后面那個乖的時候,一下子就被安撫住了。
開開心心咧個大嘴,傻笑著走到了江隨風身邊,直接就說:“我們倆換個位置。”
“啊?”江隨風沒反應過來。
“說換就換,這有什么好羅里吧嗦的。”裴無修對葉淮川之外的所有人,平等地沒有耐心。
一陣無形的威壓擠過去,江隨風自己還沒站起來讓座,就被威壓整個擠走了。
方統領和葉淮川也都落座了,江隨風看著葉淮川的目色有些隱隱的糾結。
“怎么?舍不得你的位置?”裴無修見他不走,抬眸問了一句。
他語氣里透著冷,透著身居高位多年的威壓和壓力,驚得江隨風心里一顫,點頭道:“沒有,我這就走。”
裴無修看著侍女把桌上的酒杯酒壺都換了新的,左右看了一圈這個宴會廳。
對面那個位置也挺好的,江隨風這人,怎么小氣巴拉的。
幾乎是寒暄著,同時上菜上來的時候,歌舞已經起了。
身著清涼的女子,伴隨著音樂舒展肢體,輕紗覆面,卻影影綽綽從稀薄的衣料之中可見春光。
葉淮川的眸子頓了頓,收回來不多看,眸底有些微微的沉。
昔日,東海營連個舒適的住處都沒有,大家面臨海妖獸的獸潮威脅,以天為被,以地為廬。
現在倒是,絲竹管弦,無一不全,珍饈美食,全都具備,輕歌曼舞,柔情曼曼。
葉淮川忍不住沒怎么吃東西,喝酒的間隙忍不住看了一眼裴無修。
他倒是吃得很認真,認真到頭都沒抬起來過,那些舞女的舞蹈像是跳給瞎子看。
感受到葉淮川的視線,他轉過頭來,語氣認真,傳音道:“師兄,我一眼都沒看。”
吃飯還不忘表明自己男德滿分,葉淮川忍不住輕輕笑出來。
方統領那邊看到葉淮川的笑,心緩緩放了下去,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他綠柳營之中向來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今日還是臨時找隔壁猛虎營借來的。
他太想進步了,他現在雖然在統領中算是無人能及,但修為停滯太久了。
他能看得出來,這兩位都不是尋常人,開心之后若是能指點他一兩句,就夠他獲益匪淺的了。
他臉上掛著有些拘束的笑,抬起酒杯來:“敬二位前輩,只是不知道兩位前輩怎么稱呼?”
逛了一下午,葉淮川和裴無修沒有自報名號,他也不敢問,可算是找到機會了。
“我姓裴。”葉淮川語氣淡淡,抬起酒杯遙遙應和,算是回應。
裴無修聽到這里,一下子抬頭過來,眼睛亮亮的。
“你又想起來什么了?”葉淮川神識傳音問道。
“好像有一點,記得之前師兄也自稱姓裴,但是余下的都記不清楚了。”裴無修如實回答。
之前確實有這么一出,葉淮川隨口說的一句,自己都不太記得了。
裴無修的記憶的確是快要恢復了,可能只差臨門一腳,捅破那一層窗戶紙。
方統領已經再次舉杯,朝向裴無修:“這位前輩?”
“我姓吳。”裴無修看得出來,葉淮川不想暴露身份,葉在東海營實在是太敏感,他就選了自己名字的第二個字。
“裴前輩和吳前輩,駕臨我綠柳營,實在是蓬蓽生輝,敬二位。”方統領笑意闌珊。
絲竹管弦喧鬧,但在場的都是修士,江隨風能在喧鬧之中捕捉到葉淮川的每一句話。
只是惱了面前的舞蹈,一直在面前晃來晃去,他找不到一個很好的角度,能看到對面的葉淮川。
聽得葉淮川的話,他忍不住指尖在衣料上輕輕描摹,裴,果然是個好姓氏。
這頓飯吃得葉淮川并不是很開心,他對東海營的氣象,不是很滿意。
本以為前面方統領在東海營人緣不錯,為人應該還可以,但今晚的安排,實在是沒有軍營氣象。
如今東海營沒有獸潮侵襲,不再是之前的營帳,而是建了一片又一片的房子。
葉淮川和裴無修分別被安排在了兩間屋子里面,但這對于裴無修來說沒有用。
他甚至都沒有回自己的房間,溜溜達達就跟著葉淮川回去了,趴在葉淮川床上哼哼唧唧不肯走。
葉淮川有些無語,捏了捏他的臉:“你是喝醉了嗎?”
“師兄喝醉了,可愛。”裴無修卻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你又想起來了。”葉淮川輕輕笑了一下。
“師兄喝醉了會……”裴無修繼續說道。
“好了,不準說了。”葉淮川捂住了裴無修的嘴。
喝醉了之后堅持自己沒有喝醉,要走直線給人看,坐在草窩里看月亮,實在是太丟人了。
正經的事情想不起來,這種事情倒是想得快。
裴無修當然沒有醉,東海營的酒烈,但對于他們這種修為來說,沒有烈酒。
神力運轉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除非壓制神力才能被醉倒,但醉倒之后,就失去了壓制神力的意識,又會清醒。
所以有得有失,到了現在這個層次,修為很高,卻永遠喪失醉酒的自由了。
葉淮川忍不住想起裴無修的那些年,高處不勝寒的日子,漫長無聊枯燥,甚至連自我沉迷的機會都沒有。
裴無修湊過來摟住葉淮川的腰:“師兄在想什么?”
“在想你很不容易。”葉淮川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不是……”裴無修嘟囔了一句,手撐著用力爬起來,把下頜壓在葉淮川的脖頸上。
一上一下開合的唇,吐出來溫熱的氣息,撲在葉淮川的脖頸:“不是在想要怎么哄我嗎?”
“說好的今晚哄我的。”裴無修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是藏不住的雀躍開心。
可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很小心翼翼,也很有禮貌,三聲之后沒有繼續敲。
葉淮川拍了一下裴無修的腦殼,示意他保持安靜,然后才揚聲道:“有事嗎?”
不用問是誰,神識掃過去已經有了答案,站在他門口的是江隨風。
往日整整齊齊的月白色長衫似乎有些不整齊,他眸色有些迷離,孤傲之色淡了,多了些迷茫。
今晚的酒不能醉倒葉淮川和裴無修,卻能醉倒金丹期的江隨風。
他還是恭恭敬敬行了晚輩禮:“裴前輩,江隨風求見。”
“有事嗎?”葉淮川總覺得,他這個時候應該是不怎么清醒。
“有……”他語氣頓了一下,“前輩能不能出來說話……”
他臉上帶著醉酒的酡紅色,不知道是因為醉意,還是因為不好意思,說話有些吞吞吐吐不清晰。
“不管他。”裴無修把鼻尖往葉淮川的頸窩里蹭,“師兄說好的,要哄哄我的。”
這小綠茶,把衣服都蹭亂了,輕輕柔柔的吻貼著脖頸劃過去。
“前輩,我鼓足了勇氣,是想來說我……”江隨風的聲音抬高了些。
“好,我知道了,你別說了,我現在出去。”葉淮川忙不迭打斷了他的話。
他似乎知道江隨風要說什么了,但這樣的話,可不能給小醋壇子聽到啊。
第153章 第 153 章 這小子還是樂此不疲……
葉淮川是出門見了江隨風, 只是身邊還跟了一個裴無修。
裴無修跟在葉淮川身邊也不說話,只是指尖碾著葉淮川的衣袖玩, 純粹把江隨風當做是空氣。
江隨風醉意是比較深,但面前門開合,那張清冷溫潤的臉出現在視野之中的時候,醉意一下子消減了三分。
然后,他更是看到了葉淮川身邊的裴無修:“吳前輩,怎么也在這里?”
“不可以?”裴無修語氣沉沉,抬眸之間與江隨風對視,一雙眸子幽冷幽冷的。
江隨風最怕的就是和吳前輩對視,他不是很明白,吳前輩好似也沒有什么惡意,只是語氣嚴肅了些, 他總是望著那雙眸子就心臟怦怦跳,害怕得不行。
“當然可以。”他瞬間收回了眼神,只是看著葉淮川。
裴前輩就不一樣了,雖然眸子清冷,但是五官溫雅, 翩翩公子一般的氣度, 讓人覺得想要靠近。
“今日也晚了,有什么事情都不必說了。”葉淮川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你醉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是想說……”江隨風連忙張口, 他覺得自己好像要失去唯一一次說出口的機會了。
“你不想。”葉淮川聲音沉沉,打斷了他的話。
清冷的眸子掃過來,似乎有沉沉的神威,一下子壓在江隨風的肩上, 他瞬間臉色變得一片白。
江隨風悶哼一聲,已然是受了內傷,再抬頭訥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葉淮川對他說話這么嚴厲。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葉淮川留下這句話之后,轉身就走。
裴無修倒是留在原地,眉頭深鎖:“你到底要說什么?”
葉淮川已經走了,這話已經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更主要的是,被剛才的神威一壓,江隨風的醉意徹底醒了。
他方才醒悟過來,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裴前輩那么如清風明月一般的人,怎么可能與人發生這般關系,他就是該干干凈凈如月華一般的。
他簡直是癡心妄想,被酒意蒙了心,腦子一熱,險些做出來玷污月華的事情。
“沒什么,只是來問兩位前輩住得習不習慣,屋子里的擺設要不要添置。”江隨風垂眸,酒意退散,眸子里便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孤傲之色。
“沒事就走吧。”裴無修撇了撇嘴,還以為什么事,結果就是這雞毛蒜皮的小事。
裴無修轉身快走兩步,進了房門,然后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望著面前緊閉的門扉,江隨風目色微微凝住,良久,才緩緩吐了口氣。
轉身離開,走了三五步,忽又定住腳步,不對,兩位前輩的房間不在一處,吳前輩不回去休息嗎?
心中有疑問,江隨風卻也不敢問了,他生怕自己看著葉淮川,再說出些不著邊際的話來。
他看了看天邊的月色,踏著一地的霜華往回走,步子從一開始的踟躇,到后面的堅定。
他還有機會,他接下來會在大比上出手,就能把最好的一面給前輩看了。
雖然不奢望月華因他披落大地,但他想看那雙眸子,為了他,有一瞬間的停留。
他走了,裴無修忍不住還在嘀咕:“真奇怪,這人真奇怪。”
葉淮川眉宇一跳,沒有接他的話,他也不知道該怎么接,總不能探討為什么奇怪。
裴無修倒了杯水,喝下去,又嘖了一聲:“不對,我覺得他不對。”
葉淮川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這小子回過味來了。
他可是記得,模擬里面,他的追求者都是什么下場。
這小子現在是失憶了,所以反應速度慢了點。
江隨風也是,挺好一人,怎么就這點想不開,到時候命沒了都不知道為什么。
裴無修湊過來,摟住葉淮川的腰,把腦袋埋在葉淮川的懷里蹭了蹭,沉沉吸一口氣,滿都是淡淡的草木香。
葉淮川手指按在他的腦后,輕輕揉了揉,捏住他的耳朵:“你這是吸什么呢?”
“喜歡。”裴無修嘿嘿一笑,然后摟住葉淮川的腰,把人壓在了床上。
不知為何,葉淮川有種自己被大型犬一下子撲倒的既視感。
大型犬撲倒了之后還不善罷甘休,還在繼續聞聞聞,在他懷里蹭。
“你老實些。”葉淮川被他蹭得有些癢,忍不住往床榻里面躲。
“不對。”裴無修的動作忽然停住了,兩只手撐在葉淮川兩側的床褥上,居高臨下,和葉淮川四目相對。
“江隨風是來找你的,但最后他說的卻是找我們兩個的事。”裴無修喃喃自語。
他的確是覺得不對勁,他的確也是覺得,就只差一點點,他就要摸到事情的真相了。
“還在想他?”葉淮川抬腳踹了他一下,膝蓋蹭了蹭,“說好的,我哄哄你的。”
葉淮川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整個臉都燙了起來,動作也有些微微不自然。
因為雖然隔著衣服,但他能感覺到,他膝蓋蹭過去的位置,觸覺明顯不一樣了。
裴無修微微倒吸了口涼氣,然后伸手捉住了葉淮川的手腕,把它緊緊扣在床榻上。
葉淮川很少這么主動挑逗他,平日里不挑逗他都已經忍不住了,更何況是現在。
但裴無修還是忍住了,只是滿目期待地問葉淮川:“你要怎么哄哄我?”
葉淮川卡殼了一下,因為他是怕裴無修接著往下想,所以才提起來這件事,但細節,他真的還沒想清楚。
腕子上綠玉珠也被一起扣在裴無修的掌下,硌得經脈有些微微的麻,連同指尖,像是過了電一樣的麻。
葉淮川輕輕掙了一下,沒能掙開,只是眸子望著裴無修,睫羽顫了顫:“要不,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這算不算是,哄哄你?”葉淮川說著,終于是把手掙出來,抬手勾在裴無修的腰間,微微用力,那衣帶就散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流暢好看的線條,肌肉在沒有爆發力量的時候,不是很突出夸張的塊狀,但是線條很好看。
葉淮川的指腹貼了上去,微微涼的觸覺貼得裴無修心里咯噔一下,輕輕攥住了他的手腕。
葉淮川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常年握劍的手,沒有繭子,干凈得像是無暇的玉石。
指尖是涼的,但裴無修只覺得劃過的地方都滾燙起來,他俯下頭,輕輕咬住了葉淮川的喉結。
如玉珠一般的喉結,不突出,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來,但咬上去的時候,能感覺到它的滾動感。
舌尖就不斷地挑逗過去,葉淮川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豺狼咬住了命門。
他下意識把膝蓋蜷起來,想要抵開那作亂的人。
“師兄說的,隨便我怎么辦。”裴無修只幽幽說了一句,葉淮川的動作就止住了。
沒有抵抗,接下來就是洪水潰堤一般,毫無阻礙,如浪潮一般把葉淮川淹沒。
手腕被緊緊按住,喉頭被咬住,葉淮川只覺得自己像是落入網中的獵物。
裴無修的呼吸聲在他耳邊如雷點一般,他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兩個人的溫度都在微微上揚。
他把手掙扎出來,把腕子上的綠玉珠隨手丟到一邊去,指尖碰觸到裴無修的袖子,然后緩緩抓緊了。
衣服下面的小臂,透著結實的力量感,葉淮川的一只手并不能完全圈住,只能感覺到緊實的觸覺。
葉淮川沒有反抗,因為本來就說的,哄哄他。
不能騙傻小子,本來就失憶了,挺慘的。
可就在這個時候,裴無修卻忽然松了手,然后坐了起來。
衣帶全是散的,就連發冠都拆了,他光著腳下去,翻找衣服里面的東西。
葉淮川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什么情況?他沒有誘惑力了嗎?這小子這時候跑了?
葉淮川也坐了起來,光著腳走到裴無修身邊,踹了踹他:“你找什么呢?”
語氣微冷,透著的意思是——搞一半跑了,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裴無修已經在衣服堆里把東西翻出來了,那個葉淮川熟悉的筆記本。
他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顯得整個笑容透著傻氣:“找這個,看看筆記。”
“看看之前有什么很想做的,沒做成的,今天趁這次機會,一下子全都做了。”
葉淮川:“……”裴無修想做但沒做的多了,那今天豈不是……
“喂,你把我放下來。”葉淮川面前一晃,整個人就被扛起來了。
葉淮川有些無語,總覺得裴無修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現在開始喜歡這種強行扛人的方式了。
“光著腳踩地上,腳冷。”裴無修義正詞嚴地解釋。
“你也光著腳。”葉淮川不服氣。
裴無修已經把人輕輕扔在了床上,單手撐著床面,俯身過來:“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葉淮川才不會被他看上去義正詞嚴的說辭忽悠住。
但裴無修有自己的解釋:“我內心火熱,不怕涼,連腳底下都是火熱的,不信你摸摸。”
裴無修拉著葉淮川的手,卻不是摸他的腳,而是碰到了那最火熱的地方。
他一臉坦坦蕩蕩,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說法荒唐,也絲毫不為了自己的動作感到羞恥。
葉淮川忍不住輕笑一聲,掌心用了下力氣:“不要臉。”
“師兄愛我,我要師兄就好了,要臉有什么用?”裴無修嘶了一聲,然后開始認認真真翻筆記。
葉淮川:“……”看著他認真的神色,總有種不妙的感覺。
他為了不讓裴無修吃醋,所以哄哄他,然后變成了現在的局面?
不如讓這小子吃醋,說不準他就去收拾江隨風,沒精力折騰他了……
不對,這小子,有精力得很。
有了葉淮川的金口玉言,裴無修自然會得了便宜還賣乖,把稀奇古怪的玩法都玩了一遍。
到后面,葉淮川已經有些麻木了,這小子還是樂此不疲。
神級的身體,沒法暈過去,真的是一個很大的BUG。
一宿沒睡,葉淮川和裴無修面上也不顯疲態。
去看了半場筑基期的比賽,怎么看著都沒意思,回了房,然后不知不覺怎么就又滾到一起去了。
兩宿沒睡,還加上白天的荒唐,葉淮川已經有些想要不哄了。
但裴無修開始哄葉淮川:“我們這是蜜月,過蜜月就是要這樣,以后就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這是我們兩個的假期,肯定要物盡其用,不然過去了再可惜,就是時光一去不復返了。”
說的也是,等到裴無修恢復記憶了,他們還有正事要做,哪有這么多時間在這里做荒唐的事情。
葉淮川不知不覺被說服了,只是第三晚結束的時候,驟然醒悟過來。
不對啊,等到解決了主系統以后,不是有大把的時間嗎?
他剛把這個想法說給裴無修,就聽到裴無修說道:“對啊,師兄也覺得我們有大把時間要珍惜對不對?”
葉淮川終于還是保持了清醒:“不行,要保持形象,東海營都看著,我們天天混一起怎么辦?”
說完,不等裴大忽悠繼續忽悠,趕緊爬起來,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了。
裴無修倒是不以為意,東海營這些人只會當他們是閉關了,哪兒有人敢來隨便打擾,更不會想到這個方面了。
葉淮川就是在逃避,裴無修反應過來,葉淮川已經把衣服穿好了。
終于算是,好好去看東海營的比賽了,跟著侍女到了方統領安排的位置。
坐下之后,侍女送來了今日的賽程單子。
看了兩眼,葉淮川就后悔了,明晃晃寫著江隨風三個字。
今天是金丹期的比試,剛好江隨風就在出賽的人員名單里面。
葉淮川心里雖然后悔了,但職業素養沒丟,面上八風不動,神色淡淡,自有一種萬般皆在掌握之中的從容淡定。
日色落在那纖長的睫羽上,投射出來的光影,顯得五官清冷精致,一身青衫出塵,像是謫仙人。
侍女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忍不住臉上迅速飛起兩片紅霞,低頭不敢多看。
裴無修也在看,看得眼睛里臉上全是笑意。
他喜歡看葉淮川翩翩公子的姿態,更忍不住去聯想,那姿態被撕碎了,揉碎了之后的綺靡。
感受到裴無修的目光,葉淮川睫羽顫了顫,隨手從席上拿了顆桃塞裴無修嘴里:“吃你的桃,別傻笑了。”
裴無修咔嚓咬了一口,臉皺成一團:“酸。”
葉淮川伸手想要把桃拿回來,卻見裴無修咔嚓又咬了一口:“師兄給的,酸的也吃完。”
明明在啃一個酸桃子,臉上帶著的傻笑像是在冒粉色泡泡一樣,葉淮川只覺得沒眼看,垂眸認真研究比賽單子。
他在考慮,現在是不是起身離開,不然下一個就是江隨風出場了。
可他們剛坐下,就走了,又讓人覺得奇怪。
主要是,不想讓裴無修這小子意識到不對勁。
就在葉淮川猶豫的時候,那邊江隨風已經站到了擂臺上。
他目色一掃,就望見了那一片青衫的身影,那淡淡的五官眸色,從頭發絲都透著清冷的氣度。
江隨風的眸子忍不住緊了緊,前輩,他來了。
他這幾日應該是在閉關,基本上不出門,就連東海營都沒怎么逛。
但今天,他卻出現在了觀賽臺上。
他心里有種瘋狂的想法在瘋長,前輩是為了他來的。
第154章 第 154 章 成為別人的網中魚了?……
裴無修在啃桃, 根本沒看到場中的江隨風,但葉淮川仔細想了想, 覺得還是要走。
恰是剛起身的時候,方統領來了:“二位前輩觀賽,怎么不告知在下,在下也好坐陪。”
“看了一眼,覺得也沒什么意思……”葉淮川已經在給自己的離場找借口了。
可就在此時,侍女正款款過來,托盤上放了兩個酒壺,放到了方統領面前。
方統領蹙了蹙眉說道:“今日,不飲酒。”
“是王統領送來的好酒,他說觀戰豈能枯坐?這酒一塊上品靈石一壺,請方統領坐陪, 讓兩位前輩盡興。”
一塊上品靈石一壺,這王統領倒也舍得,葉淮川眸色掠過酒壺,卻想起那日聽到的話。
今日金丹期比試結束,明日就是元嬰期的統領們比試了, 他們想要贏方統領, 只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也是。”方統領一拍大腿,也是他疏忽了, 那日宴會,前輩就挺高興。
修士, 有清心寡欲者,也有喜歡飲酒作樂者,從那日表現看,前輩是喜歡的。
“那就多謝王統領, 把酒留下來吧。”他沒有備酒,只好用這兩壺酒借花獻佛。
“不如把王統領請來,和我們同飲。”葉淮川卻搖著手中的扇子,緩緩開口道。
“這……”方統領有些猶豫,“王統領或許沒有時間。”
“他一定有。”葉淮川眸色落在觀賽臺的另一邊,“那位,瞧,不是來了嗎?”
“就是王統領,前輩是之前就認識王統領嗎?”說著,方統領連忙起身招呼王統領過來坐。
怎么可能不來,在酒里下了東西,當然要看著人親口喝下去才行。
葉淮川不置可否,眸色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個王統領。
同樣是元嬰期修為,但周身氣息不穩,下盤定力也不足,實打實是絕對打不過方統領的。
王統領隱藏在人群之中,他只是想確認方統領喝了酒,沒想到會被一眼看出來,此刻大庭廣眾,也不好不來。
迎著葉淮川打量的眸子走過去,王統領只覺得心里有些不寧,因為他居然看不穿葉淮川的氣息。
方統領身邊何時又多了這樣的好友?他心中忍不住更是思量,如此,別的統領在方統領面前豈不是永遠矮了一頭?
“既有好酒,不妨同飲。”葉淮川說著,輕輕擺了擺手,身邊的侍女已經上前為四人倒了酒。
葉淮川先拿起酒杯來:“兩位統領,請。”
他修為高,此刻又主動舉杯,別人再沒有拒絕的道理。
只是王統領驚疑不定,他看著手中的酒杯,不知道該不該喝下去。
但此刻,葉淮川的唇已經沾到了酒杯,舉杯,一飲而盡。
王統領最開始懷疑是不是被葉淮川看穿了什么,此刻又覺得不是,畢竟他都喝了。
這杯酒不能喝,他準備不經意之間把酒潑出去,卻覺得整個胳膊都動不了了。
叮的一聲,有輕微的劍氣打在方統領的酒杯上,把酒杯擊飛出去。
同時王統領看著那酒杯朝著自己的嘴唇靠近,他想抗拒卻不能。
他強行掙扎,便有了猙獰的表情,葉淮川指尖綠玉珠撥過去,淡淡道:“王統領似乎不想喝?”
方統領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看了看地上的酒杯,又看了一眼王統領:“前輩。”
“這酒,有毒。”王統領先大喊出來,但就在他喊出來的時候,那杯酒已經全部傾倒進了他嘴里。
他周身的壓力也隨之一松,身體一顫,倒在地上,面色青白,一指壓在喉嚨上,把那口酒吐了出來。
為了這次算計,他們下了大本錢,這毒無色無味,在酒中查不出來。
而且一時之間也不會發作,只會潛伏在經脈之中,等到動手的時候,靈力一催,立刻就能發作。
這也是他敢于下手的原因,到時候方統領中了招,卻怎么都查不出根由。
但他吐酒的行為實在是太可疑了,方統領忍不住問道:“王統領,你這是……”
王統領指著葉淮川,氣息不定:“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敢來我東海營下毒?”
他決不能承認自己下的毒,同門相殘是重罪,他只能一口咬定葉淮川,此人來路不明,咬死了或許能混過去。
“這是你送來的酒。”葉淮川語氣淡淡。
“我自己喝了,我怎么會對自己下毒,我信任方兄,此處酒只有你二人,來歷不明,不可信。”
葉淮川倒是佩服,這個時候還能找到緣由狡辯:“那酒是我逼你喝下去的。”
“你要是不是下毒之人,怎么知道酒里有毒?”裴無修冷哼了一聲。
他抬手,把自己杯子里酒從高空倒下來,酒水澄澈,只有酒香,沒有旁的味道,一般人都看不出其中有毒。
王統領面色一變,眼睛滾了滾,口中還是說道:“方兄,你我共事多年,你難道不信我?”
“這兩個人是來歷不明的外人,他們忽然來到東海營,誰知道有什么用心?”
他倒也聰明,不糾纏自己如何知道酒里有毒,而是從動機論開始混淆視聽。
方統領一下子蒙住了,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眼前的這一切都在瞬息之間。
就在他怔住的一瞬間,方統領縱身從觀賽臺上逃了出去,頭也不回,逃向的是東海的方向。
方統領能做到統領之位,可不是傻子,只能被蒙住一時,等會兒肯定就想明白了。
自相殘殺是重罪,他只要逃出去,逃到東海上面去,就沒人能夠拿他怎么辦了。
可他奮力往前疾馳,面色卻緩緩變了,他明明是在往外走,身體怎么在原地,一動不動?
肩上像是落了千鈞之重,如同陷入泥濘之中,寸步不能,一整個校場都是靜悄悄的。
場中,江隨風感受到那熟悉的威嚴,目光忍不住看向那青衫的身影,眸色幽幽,指尖微微攥緊,刺入掌心。
“誰人,闖我東海營?”清冷的聲音響起,鋪天蓋地的綠色藤蔓,頓時撲過來,把王統領護住,拉了下來。
王統領面色一頓,趕忙頷首:“總統領。”
“這兩人不知道是什么來頭,欺瞞了方統領進入東海營,還企圖對我下毒。”
他想趁著總統領沒把事情查清楚,就直接把一切釘死。
現在沒有證據說是誰下毒,他要一口咬死不是自己,他就不信了,總統領能相信一個外人。
葉淮川目光落在那綠色藤蔓的中間,一身綠衣的女子,手中握著一根綠柳鞭,大乘期強者的威嚴釋放出來。
葉淮川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唇角揚了揚:“好久不見,綠衣前輩。”
原來是,老熟人。
葉淮川當年和裴無修第一次出來執行任務的時候,隊長就是綠衣,那時候,她才是元嬰期,現在已經大乘了。
綠衣垂眸看過來,眸色一縮:“你……”
“綠衣前輩貴人多忘事,我姓裴,我們有過一面之緣的。”葉淮川打斷了她的話。
他表明了不想暴露身份,綠衣瞬間明白,改了口:“是,好久不見了,裴兄。”
“總統領……”聽到他們兩個相識,王統領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你說他給你下毒?”綠衣語氣不善。
“這……”王統領現在改口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總統領,你要相信我啊。”
“你們只是一面之緣,說不準,你對他并不了解,他是在騙你的,你可不要相信他。”
王統領還在心里分析,他喊綠衣前輩,也就說修為大概高不過綠衣,情分也未必有多深,還有掙扎的余地。
“信他給你下毒?”綠衣睫羽輕輕抬起,“我不如信明天東海水干了,所有海妖獸跑到我面前跪地求饒。”
葉淮川忍不住輕輕笑出來,道:“綠衣前輩還是幽默。”
“我可不是開玩笑。”綠衣手中的綠柳鞭瞬間變長,把王統領捆了個結結實實。
不遠處,幾道流光起伏,落在綠衣面前:“總統領。”
正是東海營之中的幾位大統領,尤其是王統領直屬的大統領,面色游移不定。
當著屬下的面,還是不得不開口道:“總統領,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我不在,你們就是這樣管教手下人的?自相殘殺?倒是臉都不要了。”綠衣卻不給臉面,直接罵了個狗血淋頭。
“把這人給我帶走滾蛋,廢了修為,扔到地牢地牢里面去。”綠衣聲音之中浸透著殺意。
“不止是他,還有幾個。”葉淮川適時開口,指尖點了點,“他,他,哦對,還有那個。”
當時他神識一掃,密謀的人有好幾個,大半到場了,還有兩個不知所蹤。
“還有兩個,今天沒來。”葉淮川說道。
綠衣面色冷寒,不等那幾個人有動作,抬手就用藤蔓捆了人過來扔在地上。
“全都拉下去,一樣的處理方式。”綠衣毫不留情。
“總統領,這只是這位前輩的猜測。”
“對啊,沒有證據,恐怕難以服眾。”
“這些人都是肱股之臣,總統領……”
“閉嘴,要我重復一遍嗎?”綠衣語氣森森。
那些求情的大統領頓時不敢說話了,不敢再理會那些求救的目光。
雷厲風行地直接處理了一批人,大比也沒能繼續下去,江隨風上了場還沒動手就下來了。
綠衣頓了一下,還是跟葉淮川說道:“抱歉。”
“綠衣前輩這話是什么意思?”葉淮川抬手,無形的神力阻擋了她下拜的趨勢。
“東海營交給我,沒有管好。”綠衣有些羞愧,“也是我太重視自己的修為,沒有約束好。”
“綠衣前輩不必妄自菲薄,你固然有責任,但更多還是因為,他們舒服日子過太久了。”
“整日過著沒有生死憂慮的太平日子,就會有些亂七八糟的窩里斗的心思,誰也攔不住。”
“是啊。”綠衣嘆了口氣,“到底是不同了,不同于往日,刀口舔血的日子。”
“說起來,有時候我還有些懷念,帶著幾個人,在東海出生入死的日子。”
葉淮川沒接話,懷念是懷念,可誰都不想回去過那樣的日子,現在的安逸實在是太難得了。
說實在的,葉淮川也終于意識到,他強求了。
他對東海營有感情,有不一樣的期待,所以這次想要回來看看。
但他忘記了,人是會變的,事態也是會變得,今日的東海營,早已不是往日葉蒼旗下的錚錚熱血。
那是在固定時期的特殊產物,在現在的社會環境之下,永遠不再有了。
此一想明白,就覺得東海營也沒什么留下來的必要了。
他跟綠衣說了想走的心思,綠衣愣了一下:“現在嗎?”
葉淮川倒也不著急,最后還是答應了,辦一場送別宴,此次離開,真的不知歸期何時了。
送別宴不大,也就綠衣和裴無修葉淮川三人,只是回房休息的時候,葉淮川看到門前月白色的身影。
江隨風看過來,眸色一動,輕聲道:“聽說前輩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這事并沒有宣揚,方統領都不知道。
“我聽準備飯菜的廚師和侍女說的,總統領說這是一場送別宴。”江隨風欲言又止,“是今天還是……”
是今天還是明天,能多留兩日嗎?他心里的話沒能說出來。
“師兄,我好像知道哪兒不對勁了。”裴無修扯了扯葉淮川的指尖,輕聲說道。
裴無修嘖了一下:“我記得,要是按照我的性子,他現在是不是應該暴斃當場啊?”
“你又想起來了?”葉淮川拍了拍他的手,“你給我安分點,別隨便動手。”
“哦。”裴無修有點委屈巴巴的語氣,捏著葉淮川的指尖玩。
小綠茶,明明就是在裝委屈,葉淮川看穿也不戳破,任由他把玩自己的手指。
“把這個交給方統領。”葉淮川揮手,一方竹簡落在江隨風面前。
他已經從綠衣那里得知,綠柳營之中沒有歌舞沒有侍女,都是方統領為了招待他借過來的。
方統領在如今的東海營之中,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了,葉淮川不介意拉他一把。
江隨風收了,下意識說道:“那我呢?”
裴無修把玩手指的動作停住,陰惴惴的目光望過來:“你是想暴斃當場嗎?”
這小子,現在記憶恢復得倒是快,不知道是不是被江隨風刺激了。
葉淮川正準備說什么,忽然感覺到傳訊玉佩一陣震動。
是青陽峰的消息——鳳輕儀攜玄鳥族和青龍神宗全體族人攻山,青陽峰陷落,求救。
末了,還有一句——鳳輕儀已經是神級,并且很奇怪,我們無論逃往何處,她總能提前知曉我們的逃跑路線。
裴無修失憶了,求救消息自然是發給葉淮川。
葉淮川眸色一頓,落在后一句話上,鳳輕儀有些奇怪,神級?提前知曉逃跑路線?
只有一個解釋——人生模擬系統……
主系統拿他們沒辦法,所以培養了鳳輕儀這個狗腿子,而且給了她一個人生模擬系統。
葉淮川忍不住有些頭疼,之前都是他拿著系統占據優勢,這次是,成為別人的網中魚了?
第155章 第 155 章 因為戀愛腦小心眼
無論如何, 必須要現在離開了,馬上就走。
葉淮川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裴無修還沒有恢復記憶。
這次東海之旅確實很有用,裴無修的記憶已經模模糊糊恢復了一些,就只差最后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是什么?葉淮川思忖了一下,看了一眼江隨風,是不是需要一個刺激?
江隨風感覺到葉淮川的目光,頓時指尖一緊,輕聲道:“前輩……”
葉淮川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想法撲滅了,算了吧,利用完之后,這孩子還能不能胳膊腿齊全地站在這里還不好說。
“師兄, 怎么了?”裴無修輕輕捏著葉淮川的手指,語氣似有些微微的不善。
“沒事。”葉淮川覺得還是不要刺激裴無修了,給江隨風留個全尸吧。
除了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一路走來,江隨風也沒有做錯什么事情, 不該把他牽扯進來。
“我們現在就要啟程走了。”葉淮川說道。
江隨風的臉色一下子有些微微的白, 眸色有些失神:“現在……現在嗎?”
他反應過來,爭取了一下:“那我現在去通報總統領, 至少讓她知道。”
“不用,她已經來了。”葉淮川眸色看向天際, 一道綠衣身影橫空而來。
綠衣足尖踏在藤蔓之上,緩緩落了下來,藤蔓順著衣袖攀援,然后融入她的掌心之中。
葉淮川是神識傳音告訴她的, 她來的也匆匆,語氣著急:“淮川,怎么現在就要走?”
“有些急事。”葉淮川并不詳說,綠衣摻和不到這種等級的爭斗,讓她知道,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綠衣并沒有挽留,她知道葉淮川說是急事,就一定是急事:“那我就不留你了。”
“但我籌備了些天南郡的特產,你一定要帶上。”
“不知道城主他們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有這些東西,也權當是寬慰鄉愁之情。”
“東西就在我的住處,本來想明日給你,我現在回去收拾。”
“這都不急,有樣東西要給你。”葉淮川說著,抬手一道竹簡出現在綠衣面前。
“生命之道本就艱難,你到了大乘期應該越發覺得進益困難,這是我的一點心得,你可以參悟。”
畢竟是同生死共患難過的舊相識,方統領都收到了指點,沒理由不給綠衣準備。
只是生命之道玄奧,葉淮川成了神,只是眼界更高,做一些指點引領,并不能有太實質性的幫助。
綠衣目光落在那竹簡上,一目十行,迅速就把海量的信息吸收進了腦海里。
眸色有些微微的震動:“這樣,原來是這樣……錯了,我都走錯了……”
說著,綠衣竟也沒有多余的話,直接盤膝在石頭上坐下,閉上了眼睛。
同時,她身體周圍的藤蔓迅速瘋長,把她的身軀牢牢包裹住,就像是一顆繭。
“總統領——”江隨風下意識喊了一聲。
繭上綠光閃爍,沒有綠衣回應的聲音,只有藤蔓生長的沙沙聲,還有葉子搖擺的聲音。
“她大概是要突破了,找人看護這里,不要讓人打擾到她。”葉淮川說道。
他看著綠色的繭,眸子里忍不住有些贊許,他知道自己給出去的東西很簡略,只是個燈塔。
但綠衣積攢深厚,對生命之道的了解透徹,一瞬之間就摸清楚了黑暗之中前往燈塔的路。
讓她做總統領是有理由的,她是東海營繼葉蒼之后,第二位大乘期強者,悟性和天資遠非一般能比。
“那東西……”裴無修輕聲說道,他的意思是東西就算了,就不要了。
反正神力再造,這些靈氣不是很充沛的靈酒靈茶,隨手就能制造出來。
“我去拿,我知曉總統領的住處,想必守衛知道。”江隨風說著,轉頭就走。
綠衣的準備很充足,有各式各樣天南郡特色的點心,有茶葉酒水,還有各種天南郡的綾羅綢緞,時興的首飾頭面。
葉蒼愛茶酒,江心歌愛打扮,都是些家鄉風物,離家良久,到底是可以慰藉情感。
江隨風看到桌子上的禮單,拿起禮單對著東西點了數,這才把東西收了起來。
收完之后,才抬頭看了一眼禮單的最上方——
謹呈葉蒼城主江心歌夫人
東海風物,禮輕情濃,東海營上下敬上。
江隨風的眸子震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來,總統領對前輩的稱呼。
她叫他——淮川。
和葉蒼城主有關系的,名字叫做淮川的,就只有一個人,葉尊主葉淮川。
江隨風倒是來得快去得快,東西交到葉淮川手里,他的態度不免有了謹慎。
“葉尊主……”他欲言又止。
“慎言,不必宣之于眾。”葉淮川收了東西,語氣淡淡。
只覺清風明月一閃而過,江隨風的視線之中就再也沒有那道青衫身影了。
江隨風緩緩吐了口氣,然后轉頭去找方統領,把這里守衛起來,不準任何人打擾綠衣的修煉。
葉淮川和裴無修幾乎是片刻不休,很快就趕到了神州,落日城,青陽峰。
遙遙望去,青陽峰黑壓壓一片,連護宗大陣也已經被破掉了。
為首的是玄鳥旗,再往后是青龍神宗的旗幟。
此地已經是鳳輕儀的駐地。
“走吧,去見見這位鳳輕儀。”葉淮川望著玄鳥旗幟,眸子沉了沉。
“好。”裴無修啃完了桃,在衣袖上擦了擦手,然后才和葉淮川牽住了手。
他看著葉淮川,嘴咧開,露出個燦爛的傻笑:“我和師兄一起。”
他只是失憶了,又不是傻子,自然想得明白。
鳳輕儀沒有殺十七長老,只是追逃,不是因為沒能力,而是目標不是他們,目標是裴無修和葉淮川。
所以,就算是十七長老到了鳳輕儀手里,她也不會殺,一個活著的誘餌更加有用。
但葉淮川落到他們手里就不好說了,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他們兩個啊。
裴無修的意思很明顯——你要去見她,那我就要一起,生要一起,死要一起。
葉淮川倒有一瞬間的猶豫,他本來是想自己去的。
迎著那幽沉卻堅定的眸子,葉淮川唇角揚了揚,回握住裴無修的手:“好,我們一起。”
鳳輕儀手里有人生模擬系統,進步是飛快的,必須早些見面,知道她的目的,才有后來的計算。
一旦被她想盡辦法培養出來幾個神級,就真的難辦了。
裴無修一手牽著葉淮川的手,另一只手從儲物袋摸出來個桃,繼續啃著。
葉淮川忍不住失笑:“那一筐桃,要被你啃完了。”
“綠衣本來就是給我的。”裴無修把桃子遞到葉淮川嘴邊,“嘗嘗,很甜的。”
裴無修在綠衣面前抱怨了一句,東海營的桃是酸的,綠衣趕忙備了一筐,那那些送給葉蒼的東西放在一起。
雖然沒有標名字,但裴無修看了一眼就知道是給他的。
他是吃貨這件事不只是葉淮川知道,他也不隱瞞,沒什么好丟人的,吃東西,多開心啊。
葉淮川輕輕笑了笑,從裴無修手里把桃接過來,啃了一口。
或許裴無修是對的,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吃吃喝喝,哪怕馬上要有大決戰了,也要保證這一刻吃得快樂。
或許就是因為有這樣一顆純粹干凈豁達的心,裴無修在無盡的歲月之中,始終能保住自己的一片赤誠。
裴無修又從儲物袋里掏出來一個,只是和這桃一起被掏出來的還有一封書信。
空白的封面,沒有署名,簡單的牛皮紙的信封。
“綠衣還給我寫了信?”裴無修咬住了桃子,然后單手展開了信紙。
只是看了兩行,目光就緩緩冷了下去。
葉前輩,展信佳。從未想過有一日能一睹東海之光的姿容,也從不敢奢望我們竟然有幾日的朝夕相處……
滿滿兩頁紙,敘事的部分不多,大部分都是抒情,表達自己對葉淮川的愛慕之情。
署名是江隨風,他把自己想說但是不敢說的話,全都寫在了紙上。
只是結尾又說,他癡心妄想的奢望,從不求得到回應,這封信也只是他的情難自抑。
葉淮川也看到了信里的內容,頓時眉頭忍不住輕輕蹙了蹙。
他本以為,他阻止了江隨風胡說八道,后面江隨風又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不會再有什么了。
當時他們的婚禮很盛大,綠衣都知道他們已經成婚了,江隨風肯定知道葉淮川已經有道侶。
可他還是寫了這封信。
“師兄,你知道是不是?”裴無修聲音有些沉。
“知道什么?”葉淮川一下子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他對你的骯臟想法。”裴無修眸子里的殺意都快變成實質性的了,掌間的信紙頓時化為了飛灰。
葉淮川沉默了一下,他的確是早就看穿了,但沒說破,怕就怕裴無修讓他暴斃當場。
裴無修這小子瘋起來是六親不認的,落日城當年被他殺得血流成河,七大宗門聞風喪膽。
可,葉淮川到底是覺得,江隨風此人沒有大錯,不是惡人。
模擬里面,裴無修殺了肖如悔和黃述,就因為他們的示愛,可這不是模擬。
“你就當沒看到,反正我對他也沒有意思。”葉淮川淺聲說道,“我也沒給他什么好臉色。”
他和江隨風之間隔著天塹,以后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我要傳信給綠衣,把他放逐到東海里面歷練。”裴無修冷哼一聲,“哪兒海妖獸多,就把他扔哪兒去。”
“行行行,你開心就行。”葉淮川答應了。
如今海妖獸和東海營之間有默守的規矩,江隨風在金丹之中無敵,元嬰沒有理由不會對他出手,大概是死不了的。
只是一直在東海漂泊,不準回東海營,未來的許多年里面要辛苦度日了。
“不止如此,我吃醋了,我不開心了,師兄怎么就這么惹眼,各個都喜歡你。”
“從東海出現青火開始,到后面一個個男男女女,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
裴無修小聲嘀咕,表達自己的不開心。
“那是我的錯了?”葉淮川輕輕笑了笑,“要不我稍微收斂一下,不要這么惹眼?”
“那怎么行?師兄本來就值得……”裴無修嘀咕了一句,“師兄就是要光彩奪目的樣子。”
“但是,別人要是有亂七八糟的心思,我就挖了他的眼珠子。”
葉淮川:“……”這小子從戀愛腦,開始往病嬌的方向發展了?
實在是有點雙標,有點不要臉,但這就是裴無修的行事風格。
“還有,師兄還要哄哄我。”裴無修眼睛亮亮地看著葉淮川。
上次哄的后果是,三天沒怎么出門,這次呢?葉淮川只覺得這小子目光里透著興奮。
葉淮川捏了捏他的臉,回避了這個問題,反而問道:“你剛才舉例子如數家珍一般,是都記起來了?”
“嗯嗯。”裴無修點了點頭,皺眉想了想,“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就記起來了。”
葉淮川知道為什么,因為戀愛腦小心眼,因為一封情書,記起來所有的情敵,把記憶也找回來了。
葉淮川只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捏了捏他的臉頰:“那你是不是想起來怎么對付主系統了?”
雖然這小子看起來不靠譜的樣子,但在正事上還沒有不靠譜過。
除了失憶在他的預料之外,別的都基本上在他的計劃之中。
既然現在恢復記憶了,葉淮川就心安了,他相信裴無修一定有預備方案。
不知道為何,可能是一次次強來了,讓他對裴無修有種說不出來的相信,還有不知不覺的依賴。
第156章 第 156 章 相信叔叔
007趴在草地上, 零號也趴在草地上,看著地面上逐漸浮現出來的信息流。
007驚訝:“哇, 好厲害,居然可以把系統核心的力量盜取過來。”
零號抬起翅膀拍了它一下:“肯定厲害啊,這可是我們的父親大人。”
兩個小團子,看著緩緩浮現出來的信息流,兩只眼睛里滿都是崇拜。
下一刻,信息流忽然凝固倒流,一瞬間碎得無影無蹤。
“失敗了啊。”007語氣有些淡淡的悵然。
“不可能,肯定是父親大人有別的計算。”零號又給了它一下。
盤膝而坐的裴無修睜開眸子,眸色幽深,五官透著鋒利的兇悍之氣,有種說不出來的沉穩。
他看向葉淮川, 眸色頓了一下,輕聲道:“失敗了。”
“啊?”007驚訝出聲,“怎么會……”
“沒關系,失敗了我們還有別的辦法。”葉淮川眉眼淡淡,抬手按住身邊的007的腦瓜子, 不準它繼續說話。
在兩個小團子眼睛里面, 裴無修就是無敵的神,所以把所有的期望都寄予在他身上, 但同時裴無修也承擔了太多。
葉淮川語氣不疾不徐:“我們總還有別的辦法的。”
“我沒想到我會失憶,失去和零號的聯系, 零號求救無門,這才弄丟了核心。”
“我也沒想到,他會把核心控制得如此好,就算是我也奪不回來。”
“是我疏忽了。”裴無修的眸子里有些濃濃的自責。
“我們總還有別的辦法的。”葉淮川清冷的眸子, 靜靜地看著裴無修,恍如深潭靜水,恍惚給人無盡的底氣。
困難是要兩個人一起走的,他的強也不是萬能的,兩個人總要一起扶持,才能一直走下去。
“兩位,在思索怎么對付我是嗎?”清婉的女聲響起,與此同時,周圍的溫度瞬間升高,如同空間被點燃了一樣。
依稀之間,似乎有清唳的鳳鳴聲在耳邊劃過,金鈴叮鈴叮鈴的聲音由遠及近。
“來了。”葉淮川眸間一蹙,緊緊攥住了裴無修的手。
天地之間,出現一道玄鳥虛影,虛影之上,身著紅衣的女子盤坐而上。
虛影停滯在葉淮川和裴無修的面前,她睜開眸子,站起身來,眸中有無盡火焰焚燒,空間被烈焰灼得搖搖欲墜。
她站起身來,手腕上九枚金鈴搖曳,來人正是玄鳥族如今的宗主,鳳輕儀。
“你孤身前來,膽子倒是很大。”葉淮川語氣微冷。
“我算過的,你們兩個還殺不了我。”鳳輕儀聲音微微揚起,帶著笑意,“你們大概沒想過,有這一天吧?”
她所謂的算過,應當是在模擬之中,她曾經嘗試和葉淮川二人交手,應該是不落下風,今日才敢前來。
“你也殺不了我們。”葉淮川語氣淡淡,眸色之中平淡無波。
“我喜歡聰明人。”鳳輕儀輕輕笑了笑。
若是她能殺了眼前兩人,就不會跑來和他們兩個廢話了。
“所以說吧,你想要做什么。”葉淮川可不會覺得,她來了只是為了和他們聊天。
“我手中有系統在,若是給我千年萬年,我肯定能培養出來更多的神級,到時候我們就輸贏不定了。”
鳳輕儀足尖輕輕踏在草坪上,不傷寸草,卻逼得所有草葉都彎下了腰。
“我想要的很簡單,紅雀的命,還有你們兩個的臣服。”
“這是我們共存最好的辦法。”
“就像是青龍和玄鳥幾位老祖,成為天道的傀儡一樣,你們做我的傀儡。”
“我會取代天道,然后你們也可以繼續在規則的運行之中活著,這樣不好嗎?”
“相信我,你們答應了我的條件之后,除了紅雀,我不會殺任何人,整個世界和平,一如往昔。”
“甚至,我可以幫助青陽和東海兩脈成為唯二的神眷宗門,萬年延綿不絕,長盛不衰。”
“你倒是開誠布公,一點都不隱藏自己的目的。”葉淮川眸色微動,“所以,在模擬中我答應了你?”
“是。”鳳輕儀笑起來,“葉淮川,你是個善良的人。”
“在模擬里,你沒有答應我,然后我選擇了屠殺,屠滅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
“你們兩個攔不住我,只看著我一個個殺過去,最后殺紅了眼,這個世界七成的生靈死于我的手中。”
“葉淮川,你見不得這樣的生靈涂炭,在最后的時候,你答應了。”
“不過現在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你不必真正地看我殺一遍吧?”
她鳳眸輕揚,語氣之中還帶著調笑,似乎在說什么好玩的事情。
葉淮川聽得只覺得心里一凜,七成……神州再加上無數片小的大陸,得有多少生靈,這女人這能說殺就殺。
“好吧,那你告訴我,為什么要殺紅雀?”葉淮川問道,“你們應該是同族之人。”
紅雀就是玄鳥族的太上長老,他們回東海的時候,紅雀應該在青陽峰種地,現在也不知所蹤了。
“她?”鳳輕儀語氣不屑,“若不是因為她不支持我成為宗主,我也不必走到現在的地步。”
“不過,現在也挺好的,掌握無盡神力,站在眾生之巔。”鳳輕儀張開雙臂,目色有些陶醉。
“原本我以為,成為玄鳥族的宗主,就是萬人之上,就是手握權柄了,但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
“玄鳥族的宗主算什么?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這才是權力的滋味。”
野心會滋長,當一個人體會到權力的味道之后,就會上癮,就會戒不掉。
有野心并不是貶義詞,但鳳輕儀這樣把人命當做草芥的人有了野心,就糟糕了。
她會把整個世界當做是她的游戲場,一切規則不復存在,她的喜怒可以顛覆世界,這是糟糕的。
“你找不到紅雀,在模擬里面也沒找到。”葉淮川卻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若是紅雀也可以隨手就殺,她完全不用單獨把她提出來,作為交換條件。
“你很聰明,葉淮川。”鳳輕儀鳳眸盯著葉淮川,就像是獵豹,盯著自己的獵物。
但葉淮川不怕,他在沉浸式模擬里面,什么大場面沒見過,只是一個同等級的鳳輕儀,不值得他怕:“多謝夸獎。”
“告訴你們也無所謂,紅雀知曉一門能夠匯聚七大宗門神念的辦法,她帶著一批人逃走了。”
玄鳥一族本就有些與眾不同的陣法,當時在落日城的模擬之中,就多次出現了鳳輕儀匯聚七大宗門之力破開青陽峰的護宗大陣的情況。
“那一批人里面,有青陽峰的人,我知道你和他們肯定有聯系的方式。”
鳳輕儀繼續說道:“選擇她一個人的命,還是整個世界所有的生靈,葉淮川,這個選擇題,不難。”
在和她交流的時間,葉淮川的指尖已經扣在傳訊玉符上,和十七長老通了信。
她所言不虛,青陽峰內的人,一半跟著十七長老逃走,另外一半被紅雀帶走了。
十七長老這一半人馬被鳳輕儀追來追去,雖疲于奔命,但損失不大,鳳輕儀目標不是他們。
而另一半的人馬從來沒有被鳳輕儀發現過,十七長老和他們的確還有往來溝通。
“好,我答應你。”葉淮川點了頭。
“宿主!”007著急地喊出聲,“不只是紅雀的命,她還想要你們的臣服啊。”
“對啊。”零號也著急了,“要成了傀儡,就和那些青龍玄鳥一樣被囚禁起來,只能接受任務的時候出現在域外空間,別的時間只能漂泊在虛空之中,沒有自由,甚至連自我意識都會喪失。”
“多嘴。”鳳輕儀冷哼一聲,抬手,金鈴陣陣作響,赤紅色的火焰朝著兩個小團子撲過來。
“她能看到我們?”007驚訝。
“可能吧,她能掌握人生模擬系統,主系統給了她很高的權限。”零號連連后退,“父親大人,救命。”
007:“……”它還以為零號能夠鎮定分析,有多厲害,結果喊救命也喊得快。
“夠了。”葉淮川出了手,掌心的折扇一震,劍氣擋住了赤紅的火焰。
“你的條件之中可沒有它們,它們是無辜的。”葉淮川說道。
“行。”鳳輕儀不屑輕笑,點了點頭,“葉淮川,你當真是善良。”
她這話聽起來不是夸獎,分明帶著嘲諷,意思是說他善良過了頭,簡直是愚蠢。
葉淮川也不惱,抬手握住了裴無修的手,然后才說道:“我知道紅雀在哪兒,跟上。”
說著,他身影朝著天際而去,鳳輕儀不做他想,連忙跟了上去。
神級在速度全開的情況之下,趕路的進程驚人,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橫穿了半個神州。
最后在一片迷霧沼澤之外停了下來,葉淮川看向沼澤深處:“鳳輕儀,你想找的人就在里面。”
“我怎么感應不到,你帶路。”鳳輕儀眸子有些警惕。
“你在模擬里應該挺順利的,怎么現在這么膽小?”葉淮川輕笑了一聲,率先帶路。
她在模擬里面肯定殺了紅雀,但不知道為什么,沒刷出來紅雀的坐標信息。
可能是七位老祖的神念凝聚起來太強大,超出了鳳輕儀能夠刷新的范疇。
葉淮川拉著裴無修的手,徑直從迷霧之中穿過,青衫不染塵埃,神情淡漠平靜,五官精致恍若謫仙。
踏過重重迷霧,落在一處湖心島之上,隱隱能感覺到,在湖心島正中央,時空微微扭曲。
“紅雀,我找到你了。”鳳輕儀唇角一揚,抬手,玄鳥虛影朝著正中央撞了過去。
咔嚓——清晰的脆響聲,似乎是結界被撞開了,周圍的迷霧為之一凝。
整個湖心島四分五裂,同時藏在湖心島中間的一行人也顯出了位置。
為首七人,就是本來的種地七人組,他們現在修為被葉淮川封住了,只有神念可用,面色一片蒼白。
可就在那虛影即將落上來的時候,墨色氤氳,籠罩住了整個湖心島。
葉淮川的聲音響起:“七位,神州之亂還要靠你們平定,這人我們就先帶走了。”
鳳輕儀只覺得面前時空陷入扭曲之中,有隱隱的數據流出現。
糟了,中計了。
在模擬之中,怎么沒有現在的情況?
葉淮川的手心都出了一層汗,模擬當然模擬不到系統核心的力量。
裴無修沒有奪回核心的控制權,但奪回來了一點點操縱的空間。
剛才裴無修一直沒說話,甚至沒動手沒用神力,就是在等此刻。
鳳輕儀全力出手這一刻,動用這一點操縱的力量,把鳳輕儀帶走。
至于落點——
藍星,2025年5月2日,華國一條小巷里面,三道身影撲通落了下來。
鳳輕儀、裴無修和葉淮川三人,同時出現。
“葉淮川,你暗算我。”鳳輕儀面沉如水,“我殺了你們。”
她想要動手,卻發現自己身體之內的神力全都沒有了,蕩然無存。
“一個世界有一個世界的規則。”葉淮川站起身來,拍了拍袖子上的土,“這個世界,沒有靈力,也沒有神力。”
這就是葉淮川穿越之前的世界,藍星,一個沒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
按照規則運轉,所有進入的人都會遵循規則,也就是神力擅入。
鳳輕儀簡直要瘋了,她好不容易才獲得的神力,蕩然無存了。
葉淮川眉眼帶著溫雅的笑:“在這個世界,你總不能滅世了吧?”
都是普通人,誰還能……啊,不是,怎么還能這樣……
葉淮川眸子一縮,看著鳳輕儀抬手,就把身邊的一根碗口粗的樹連根拔起來,揮舞著朝他們撞了過來。
草,沒有超自然力量,但有身體的力量,她可是玄鳥一族,身體強度比普通人強了無數倍。
古有魯智深倒拔垂楊柳,今有鳳輕儀倒拔大楊樹。
葉淮川拉著裴無修,轉身就跑:“救命,殺人啦——”
他是要面子,但這種情況下,要不得了。
“你們,別想跑。”鳳輕儀步步生風地追過來,兇悍無比。
葉淮川也反應很快,轉身就跑進了派出所:“救命,有瘋子要殺人。”
“葉淮川,我要殺了你們——”鳳輕儀手中的大樹已經撞碎了玻璃門。
里面辦公的公務人員嚇得面面廝覷,這是什么情況?
“你們一個個,奇裝異服,搞什么?”公務人員雖然被嚇到了,但還是有職業素養,拿出來了威嚴。
葉淮川解釋說道:“我們兩個是玩cosplay的,遇到個瘋子,說要殺我們。”
說完,葉淮川拉著裴無修就躲到了里面的房間里。
裴無修有些不確定:“師兄,這樣真行嗎?”
“行。保準她被關到精神病院去。”
葉淮川道:“相信叔叔,能打得過一個怪力蘿莉的。”
“不是,我是說,他們不認識我們,能保護我們嗎?”
“當然。”葉淮川毫不猶豫。
這種信任,發自內心,在法治社會多年養成的自信,葉淮川一點都不懷疑叔叔們的能力。
來到這個世界,鳳輕儀就輸了,她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那就在精神病院待一輩子吧。
第157章 第 157 章 大概這里是天府?
桌上, 擺著幾瓶礦泉水,頭頂上燈火通明, 墻上八個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裴無修左右環視,對周圍的情況很是好奇,拿起礦泉水瓶看了好幾圈,晃來晃去,不太明白是什么材質。
用力捏了捏,礦泉水瓶整個被捏變形了,咔嚓咔嚓,礦泉水瓶變形的聲音。
葉淮川伸手過來:“給我。”手掌握住瓶蓋,用力一擰,擰開的礦泉水遞到了裴無修面前。
“好厲害。”裴無修接過來, 拿起水喝,“師兄,我們頭上的是夜明珠嗎?我感受不到靈力波動。”
葉淮川頭一次,擰開一個礦泉水瓶,被人夸好厲害的。
“你之前沒有來過這樣的世界嗎?”葉淮川問道。
“沒有。”裴無修仔細想了想, “在這樣沒有靈力的世界, 是沒有成神的可能的。”
裴無修在無盡時空之中一次次陪著葉淮川轉生,就是為了尋找縹緲的機會, 幫助葉淮川成神,然后超脫規則。
他們歷經很多個世界, 裴無修卻沒來過這種,完全沒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這個世界不能成神。
葉淮川上一世是偶然來到藍星,然后被裴無修強行拉入元謀大陸的時空, 這不算是一次轉世,所以葉淮川保留了記憶,最開始,他以為自己是穿越。
“那個不是夜明珠,是點燈。”葉淮川說著,指了指墻面的開關,“按一下,它就滅了。”
裴無修眼睛一頓,躍躍欲試,最后沒忍耐住,過去咔噠按了一下開關,燈滅了。
然后又咔噠一下按亮了,一亮一滅,裴無修眼睛里滿都是驚奇。
葉淮川看得無奈,這人分明是全知全能的神,怎么對這點小東西就這么好奇。
“師兄,你真的好厲害,這個都知道。”裴無修過來,蹭到葉淮川身上蹭了蹭。
一點點常識的東西,就把這小子征服了。
葉淮川也起了玩心:“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好玩的,等我們出去了,帶你長長見識。”
“行。”裴無修笑著,眼睛亮亮的,“有那種好玩的嗎?”
“那種?”葉淮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新花樣……”裴無修竊竊私語,湊到葉淮川耳朵邊上嘀嘀咕咕。
葉淮川聽得整個脖子連同耳朵都紅成了一片,捂住了他的嘴:“別胡說八道了。”
“唔唔……”裴無修掙扎出來,笑瞇瞇說道,“師兄這表現是,肯定有咯,我就說有好玩的。”
眼看著他要嚷嚷出來,葉淮川連忙繼續捂住了他的嘴:“別說了別說了,有監控。”
葉淮川知道他不懂,指了指頭上的攝像頭:“有人能夠通過那個東西,看到這里的事情。”
“聽不到是不是?”裴無修卻抓住了關鍵點,湊到葉淮川耳邊繼續說,“那就是有好玩的東西了。”
“是不是還有新花樣。”
“哇,開啟了我的新世界,以后我們可以去各個世界度蜜月。”
“度蜜月多好啊,兩個人增進感情,嘿嘿,多快樂啊。”
葉淮川不得不覺得,這小子在某些方面天賦異稟,對這個世界還不了解,就知道各種玩了。
“咔嚓——”門把手轉動,外面有人進來了。
葉淮川腳尖輕輕踢了裴無修一下,裴無修就乖乖地坐好不說話了。
兩個身著制服的警察走進來,在葉淮川和裴無修兩個人面前坐下了。
葉淮川問道:“警官,我們可以走了嗎?”
其中一個警官道:“做個筆錄,沒什么問題你們就可以走了。”
他看向葉淮川和裴無修兩個人:“身份證。”
“沒帶。”葉淮川說著,飛速報了自己穿越之前的身份證號和姓名出去。
警官錄入系統,看了兩眼,皺緊了眉頭:“失蹤?”
“有人報了我失蹤嗎?”葉淮川一臉驚訝,“我不知道啊。”
警官拿起身份證上的照片和葉淮川的臉對照著看了看:“應該是吧……”
他語氣里有些不自信,因為身份證上的臉雖然是清秀,但遠沒有面前這張臉精致矜貴,透著疏冷的威嚴。
身邊那個警官也湊過來看了看:“應該是,玩cosplay的都會化妝,妝前妝后差別很大的。”
“你還知道這個?”
“當然了,我年輕的時候也玩cosplay的。”
葉淮川的臉和前世有五六分相像,正常人妝后和身份證有五六分相像已經不錯了。
那說自己玩過cosplay的警官卻還忍不住好奇:“你們假發套在哪兒買的,質量不錯啊,還有這衣服,什么料子的,和漫展那些塑料布看上去就不一樣,定制的,很貴吧?”
“咳咳……”身邊警官清了清嗓子,用手肘碰了碰他,“問詢呢,你搞什么?”
“好奇好奇……”他摸了摸鼻子,眼睛還是忍不住往葉淮川和裴無修的衣服上看。
他資深二次元,卻認不出來他們出的是什么角色,大概是冷坑。
冷坑角色,這衣服又這么好,肯定是定制的,這得多貴啊。
還好有個警官還是正經的:“你呢?”他問的是裴無修。
葉淮川幫他回答:“他是個黑戶,沒有戶口,剛從山區里出來的。”
“黑戶?”警官忍不住道,“現在這年代了,哪兒還有黑戶?”
他不甘心,拍了張照片放到系統里面比對,比對了半天沒有結果:“還真是個黑戶。”
最后只在姓名欄里寫了裴無修三個字,問道:“成年了嗎?”
“成年了,成年了。”葉淮川趕在裴無修之前說了話,“警官,不會還要監護人吧?”
“那倒是不要,你們也沒犯事,就是他戶口的事情,要趕緊解決一下。”
接下來就是程式化的問詢環節:“要殺你們那女的,你們認識她嗎?怎么惹到她的?”
“不知道啊。”葉淮川一臉無辜,“忽然就沖出來,說要殺我們。”
“我覺得她是個瘋子吧。”葉淮川說道,“警官,她對你們是怎么說的?”
“這個,不能告訴你……”警官說著,眉頭都皺起來了。
他先審問了鳳輕儀,那女人張口閉口說她是什么玄鳥族的宗主,是什么神級強者,被人暗算了。
掙壞了兩副手銬,最后上了三道手銬才拷住,結果她又說什么,對她不敬的人都要殺了。
的確像是個,瘋子。
大概問了一遍,沒什么問題,葉淮川和裴無修簽了字就從派出所出來了。
至于鳳輕儀,他們不用管,雖然力氣大了點,但在華國,她沒有為非作歹的可能了。
葉淮川和裴無修走在街頭上,一路上收獲了不少目光。
現在這社會,穿著古裝在街上已經不是稀奇事了,只是這兩個人長得太惹眼。
葉淮川眉目精致清冷,裴無修五官深邃,氣度卓然,在大街上,比商鋪上掛著的明星海報還要好看。
終于有膽子大的小姑娘紅著臉上來:“老師,可以集郵嗎?”
“不行。”葉淮川拒絕了她的請求,拉著裴無修就走,不行,這樣醒目遲早會出事。
葉淮川找了家當鋪,當了手上的綠玉珠,然后帶著裴無修買了新衣服,去了理發廳。
裴無修在冊子上挑挑選選,最后選了個,板寸。
葉淮川再一抬頭的時候,面前就多了個穿著黑色T恤,板寸斷眉,看起來兇悍的帥哥。
身高肩寬腿長,露出來的半截手臂,隱隱可見結實的肌肉塊,充滿了力量感,略深的膚色,很有荷爾蒙的味道。
葉淮川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裴無修撓了撓頭:“是有點奇怪啊。”
“沒事兒,挺帥的。”葉淮川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扎手,毛毛的,還挺好摸。
“你也要剪了嗎?”裴無修指尖碾過葉淮川的發尾,語氣有些惆悵。
“剪了吧,太惹眼了。”葉淮川說道。
反正等到他們回去之后,神力再造,分分鐘頭發就回來了。
但葉淮川關注到了裴無修的情緒:“怎么了?不喜歡?”
“喜歡,就是……”裴無修欲言又止,他喜歡葉淮川的長發,摸上去香香軟軟的。
尤其是洗完澡之后,發尾搖曳在腰間,似乎猶抱琵琶半遮面,展露出來風情。
葉淮川要也剃個板寸,實在是太奇怪了。
“那算了,不剪了。”葉淮川當然看出來了他的小糾結。
“對啊,你的長發很好看的,不用剪,做個造型肯定好看。”tony也在這個時候插話說道。
“你五官好看,長發也不顯得女氣,很有古風的味道,長發也好看。”
他當然想要葉淮川做造型,做造型比剃板寸賺錢多了。
葉淮川采納了他的意見,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做了個發型,前面的發做了修飾,有碎發順著鬢邊落下來,影影綽綽的影子落在五官之上,透著矜冷的貴氣。
好幾個小時,裴無修就瞪大眼睛蹲旁邊看著,生怕理發師一剪刀把葉淮川的頭發剪了。
最后剪完了,才后知后覺,聽到自己肚子咕嚕一聲。
他很早之前就能辟谷了,雖然他嘴饞,但不吃飯的時候也感覺不到餓,好久好久沒有這么餓了。
葉淮川也聽到那響亮的咕嚕聲,笑出了聲:“走,去吃飯。”
“好。”裴無修開開心心站起來,跟在葉淮川后面。
除了理發廳,到火鍋店一路上,葉淮川只覺得,他們兩個人周圍的目光沒減少,反而多了些。
嘰嘰咕咕的小姑娘不少,還有很多人,拿著手機偷偷拍他們。
算了,習慣就好。葉淮川就當做是沒看見,帶著裴無修去搓了頓火鍋。
藍星雖然沒有靈力,但時代發展久,物資豐富,各色各樣的火鍋食材,好多都是裴無修第一次吃。
最后吃了半米高的空盤子,嚇得旁邊的人一愣一愣的。
葉淮川也在吃飯的時間問了裴無修回去的事。
裴無修說,這次用系統核心的能量,肯定驚動了主系統,這段時間它看得嚴。
要等一等,等到它什么時候放松警惕了,他們就可以再盜取系統核心的力量回去了。
那現在就不著急了,兩個人吃完了飯也沒事情做,就順著步行街逛街。
逛到手機店,走進去買了兩個新手機,用葉淮川之前的身份證號辦了手機卡。
安裝了軟件,存了自己的手機號給裴無修之后,把手機給了裴無修。
好久沒有刷手機了,葉淮川也覺得懷念,在社交媒體登錄自己之前的賬號,刷了兩下,就彈出來本地的推送。
天府步行街,有兩個帥哥,海底撈一下,有沒有白T恤帥哥的聯系方式啊?
博主,你倒是上去問啊,在這兒怎么可能撈得到?
我不敢啊,QAQ,他身邊那個黑衣服帥哥,兇巴巴的,還是板寸,好像剛出來的一樣。
我喜歡那個黑T恤,看起來就很man,博主幫我要一個聯系方式(伸手)。
沒問是對的,這是哪兒,是天府,很明顯是一對好不好。
對對對,肯定是一對,我剛在火鍋店看見了,那白T恤帥哥還給黑T恤帥哥夾菜,溫柔人夫啊。
世界真小,我剛也在火鍋店,我也贊同是一對,眼神都拉絲的好不好。
這么好嗑的CP嗎?還在還在步行街嗎?我要殺過去親眼看看。
葉淮川:“……”合著火鍋店那些小姑娘嘰嘰咕咕,不是因為他們帥,是在嗑CP?
此刻兩個人走到了步行街的盡頭,旁邊是一個小巷子,里面傳來熱鬧喧囂的聲音。
裴無修滿臉好奇地看:“師兄,那個地方看起來很熱鬧。”
“酒吧。”葉淮川道,“喝酒的地方。”
“要去嗎?”葉淮川問道。
不等裴無修說話,葉淮川已經先往前走了:“走吧,去看看。”
這小子眼睛里的好奇都要溢出來了,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的小孩子一樣。
這個酒吧不是一般的酒吧,里面全都是男的,葉淮川也是進來坐了一會兒才推斷出來應該是個gay吧。
點了的雞尾酒喝下去了大半杯,葉淮川就感覺到微微的醉意了。
他本來就酒量不好,現在沒有神力,自身酒量不值一提。
微醺,葉淮川就不敢再喝了,只是坐在位置上,聽著臺上樂隊的表演。
裴無修坐在葉淮川身邊,眸子四向張望,充滿了好奇。
然后,就有人主動走過來了:“帥哥,認識一下好嗎?”
“不好。”裴無修直接拒絕。
那人訕訕走了,不過五分鐘,又有人坐在了裴無修身邊:“帥哥……”
裴無修直接彈了起來,一片衣服都沒被他沾到,坐到了葉淮川的另一邊,直接拒絕。
葉淮川很是滿意,撐著下頜輕輕笑了笑:“男德滿分。”
裴無修很是苦惱:“師兄,他們總是找我干什么?”
他不理解,他身邊已經坐了個葉淮川了,怎么這些人就跟不長眼一樣?
而且,在之前的世界的時候,應該是葉淮川身邊的狂蜂浪蝶更多一點吧。
葉淮川有些微醺,腦子也慢了些,想了會兒,才想明白:“大概這里是天府?”
“啊?”裴無修不懂。
“滿地飄0,無1無靠。”葉淮川輕輕笑出聲。
裴無修這身板,這氣質,一看就是絕世大猛攻,在這種地方,搶手得很。
但葉淮川一點都不擔心,他家戀愛腦,純愛得很,男德班優秀畢業生。
他低頭刷了兩下社交平臺,特地去看了剛才那個帖子。
已經有最新動態了。
果然果然,是一對,去gay吧了,有男姐妹去打探一下嗎?
在在在,剛才純獄風絕世大猛攻拒絕了好幾個搭訕的,好恩愛的一對啊。
還有人搭訕啊?這些人有沒有點自知之明啊,他身邊那個那么好,怎么會看得上普男?
對啊,他們兩個和周圍那些男同畫風都不一樣好不好,就像是二次元里出來的。
二次元加一,絕世完美紙片人啊。
葉淮川卻是關注到了一個關鍵詞:純獄風絕世大猛攻……
板寸,就是純獄風嗎?這屆網友,很會取名字。
第158章 第 158 章 我的愛人,裴無修
又過了好幾天, 裴無修都沒能找到機會接觸系統核心,想來是主系統開始謹慎了。
就算是想要回去, 暫時也做不到了,葉淮川和裴無修干脆就在天府暫時定居了。
葉淮川最開始跑進去那個派出所的警官很盡職,全程幫助裴無修完成了落戶。
后面還和他們大概說了些關于鳳輕儀的事情,說那個精神病已經被關到特制病房救治了,正在聯系監護人,一直沒有聯系到,不過讓他們兩個放心,她肯定跑不出來,不能再傷害人了。
要在天府落戶,就還要錢,葉淮川最開始當的綠玉珠換來的錢已經花了七七八八了, 只要又當了件玉佩。
他們身上的好東西挺多,但都在儲物袋里面,在這個沒有靈氣的世界,儲物袋是打不開的。
在天府近郊買了個小的兩居室,兩個人算是在這個世界有了家。
搬家的那天, 葉淮川買了啤酒, 兩個人就在自己的小家里喝了個半醉。
第二日等到葉淮川睡醒的時候,就發現, 裴無修不見了。
葉淮川打了兩遍電話也沒人接,忍不住有些著急, 畢竟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這里都不熟悉。
直到葉淮川下定決心要去報警找人的時候,裴無修的電話打回來了。
他電話里的語氣很高興,跟葉淮川說他買了好吃的, 馬上就回來。
葉淮川這才放下心來,囑咐他要是不知道地鐵路線,可以打車回來,直接定位到樓下。
裴無修應了,但葉淮川分明聽到裴無修電話背景音里,是地鐵到站的播報聲音。
天暗下去的時候,裴無修回來了,拎了滿滿兩袋子的吃的,還買了個小蛋糕。
葉淮川接過來,忍不住道:“你零花錢夠用嗎?買這么多,我們兩個也吃不完吧。”
“夠用夠用。”裴無修抱著葉淮川,強行湊過去,在葉淮川的臉上親了一口,在葉淮川的懷里蹭來蹭去。
然后把自己手機里面的余額調出來給葉淮川看:“你看,我發工資了。”
余額數量不少,有四位數,昨天給裴無修發零花錢的時候,只給了他五百塊,一天之內,他就賺了一千多塊。
葉淮川怔了一下,一時之間有些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被騙了。
但裴無修很開心,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
“我以后賺錢了,就不用賣你貼身的東西了。”
“等我有了錢,把你的東西都贖回來。”
“我要靠自己的本事養老婆,賺錢都給老婆花。”
“還要換個大房子,買個大別墅,住這么小的房子,實在是委屈你了。”
裴無修的確是覺得葉淮川委屈了,在他心里,師兄是皎皎明月,就算在南康城的時候,也是城主獨子,沒有過過苦日子的富家少爺,更不必提之后修為提升之后,葉淮川走到哪兒都是萬人矚目。
他就該用最好的東西,精細地養起來,干干凈凈,不染塵埃,翩翩公子,如九天之上的神祇。
“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說不準我們明天就回去了。”葉淮川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尖。
裴無修總在無數的細節之中告訴他,他是被人穩穩地放在心上的。
只有愛一個人,才會覺得虧欠,才會拼了命想讓生活過得更好。
葉淮川也不掃興,開開心心說道:“知道了,我的無修很厲害,以后能養家了。”
兩個人切了蛋糕,又喝了點酒,依偎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播著嘻嘻哈哈的綜藝節目。
葉淮川就半躺在裴無修的腿上,裴無修的指尖從他的發絲指尖穿過,一下下輕柔地打著圈。
摸著摸著,手指就脫離了發,摸在了葉淮川的脖頸上,輕輕地揉捏著。
不知道是因為酒意,還是因為什么別的,葉淮川只覺得自己從脖頸開始,皮膚微微有些滾燙。
他拉住了裴無修作亂的手,攏在指間,他的手掌有些寬大,葉淮川的手有些攏不住。
但很乖,葉淮川把他的手拉下來之后,他就乖乖地任由葉淮川擺弄。
“什么工作啊?要不我和你一起去,賺兩份錢。”葉淮川狀似不經意問了一句。
他雖然夸了裴無修,但心里還是一直保持著警惕,總擔心裴無修是不是被騙了。
這個時代的騙局都是經歷過很多次演變的,裴無修人生地不熟,又不熟悉情況……
“不要,我自己工作就行。”裴無修卻張口拒絕了,笑呵呵俯身在葉淮川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我養師兄就好。”
他倒是很有執念,只是葉淮川仍放心不下,語氣和緩道:“那你總要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吧?”
他沒有否認裴無修,不給裴無修潑冷水,只是旁敲側擊,希望能打聽出來一些細節。
“就是拍拍照。”裴無修說道,“不累的,真的。”
“拍照?”葉淮川蹙了蹙眉。
總覺得好似不靠譜的樣子。
什么拍照能一下子賺一千多塊,而且當場就能拿到錢的?
該不會是脫了衣服貸款那種吧?
“嗯,就是拍幾張照片,明天我還要去,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出去玩,但不用工作,我養你。”裴無修很是開心。
賺到錢養老婆就是很開心,說著裴無修還把自己手機里面的錢全都轉給了葉淮川,只給自己留了二十塊。
“你多拿些錢,出門總有用。”葉淮川說著,要轉回去。
但手機被裴無修一把奪走了,放在了沙發的另一邊:“有盒飯的,留個地鐵來回的錢就夠了。”
“我不要錢,我的錢都是師兄的。”裴無修眼睛亮晶晶的,摟著葉淮川的腰蹭了蹭,“二十塊已經花不完了。”
葉淮川:“……”這小子不想委屈他,倒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委屈。
哪有龍傲天一天二十塊的生活費,屌絲龍傲天也不至于這個價吧。
但他已經來不及說話了,小小的沙發上,他的脊背被抵靠住,沉沉陷進去,唇齒之間被灼熱的呼吸填滿。
裴無修的手從葉淮川的掌心之中擠進去,和他十指交握,然后,把人的手背抵在了沙發上。
酒意微醺,本來就到了興頭上,葉淮川也不拒絕,反而是順從地吻回去,手指緊緊扣住了裴無修的手指。
葉淮川有些不清醒,只覺得周圍的氣息變得熱起來,他身上的衣服被裴無修三兩下就脫掉扔在了一邊。
電視里,綜藝節目的嘉賓還在嘻嘻哈哈,葉淮川已經聽不清楚里面的話了。
不知道多久,葉淮川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情.愛,他意識有些朦朧,幾乎要昏過去,卻又欲罷不能。
最開始是在沙發上,后來被裴無修抱起來,放到了臥室的床上。
床很軟,這床是葉淮川和裴無修兩個人認真挑選的,不僅軟,還有彈性。
像是在云端,又像是裹在翻涌的海浪里面,葉淮川的指尖緊緊攥住了柔軟的床單,只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在發抖。
裴無修倒是很興奮,一遍遍喚著葉淮川的名字,到最后葉淮川聽不清楚了,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
沒有了神力之后唯一的好處,聽到羞恥的話的時候,可以暈過去。
葉淮川睡醒的時候,手還被緊緊牽著,身上倒是清清爽爽。
葉淮川忍不住有一瞬間的語塞,這小子精力是真的好,還有精力抱著他洗個澡。
“幾點了……”說話的時候,葉淮川只覺得自己喉嚨里像是含了一枚刀片,喑啞粗糲。
裴無修也醒了,摟著他輕輕在他的鬢邊吻了吻:“別著急說話,我給你倒杯水,才剛剛六點半。”
葉淮川就這裴無修的手喝了半杯水,覺得喉嚨的撕裂感好了些。
順帶著就想到了個問題,這小區的隔音也不知道好不好,昨晚上……
想著想著,葉淮川只覺得自己臉頰有些微微的滾燙。
沒有神力之后,這種力竭的快感,倒是讓人覺得新奇,又羞恥。
裴無修倒是不知道葉淮川的想法,只是在人的懷里蹭了又蹭:“好喜歡啊,舍不得起床。”
“昨晚上師兄的聲音真好聽,聽得我熱血沸騰的。”
“師兄也很享受對不對?我從你的聲音里聽出來,你很喜歡了。”
“……”
葉淮川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閉嘴吧,再嚷嚷鄰居聽見了。”
說出來的話語里,還是帶著微微的嘶啞。
只是這嘶啞的聲音,配著那帶著懵懂潤色的眸子,格外讓人心里一動。
裴無修眼底帶了笑意,用唇輕輕蹭了蹭葉淮川的手心,拉住人的手腕,把他整個人籠罩在懷里,抱著打了個滾。
他在葉淮川的頸窩里蹭了蹭,語氣里還帶著戀戀不舍:“舍不得走,但是要上班了。”
葉淮川還帶著困頓的腦子清醒過來,思忖了一下,說道:“我和你一起。”
裴無修一下子就著急了:“我說了,我自己養家就可以。”
“我不去上班,我就是陪著你。”葉淮川笑起來,這小子的執念是真的很深啊。
裴無修最后還是沒拒絕,和葉淮川一起出門上班去了。
只是和葉淮川一起出門,他就舍不得人跟著自己擠地鐵了,打了個豪華專車出門了。
到了目的地,葉淮川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想錯了,裴無修沒有上當,因為這里是個很大的拍攝基地。
路過的人很多,裴無修才來一天,認識的人不多,只和幾個人打了招呼。
進了攝影棚,聽到裴無修打招呼的聲音,攝影師也抬頭看過來:“小裴來了啊。”
他聲音一頓,看向裴無修身邊的葉淮川:“這位是今天新來的模特老師嗎?”
“不是,只是家屬,來陪同的。”裴無修說道。
“那可惜了……”攝影師的眼睛忍不住往葉淮川身上看。
一個優秀的攝影師,看見一個完美的模特,是會有種創作熱情的。
昨天拍裴無修,他已經覺得很享受了,可這位家屬,五官優越,氣質卓然,要是模特該多好。
裴無修把葉淮川安頓好了,還點了茶點水果的外賣,擺了一桌子,看人坐下來休息,才去拍攝了。
當然,點東西的時候用的是葉淮川的手機,他手機里只有二十塊錢。
今天拍攝的是一套機車廣告,在幕布前面,擺著一架紅黑兩色的摩托機車。
裴無修穿了身全黑色的機車服,身形挺闊,硬朗俊闊的長相和機車的造型很搭,長腿一搭,就讓人移不開眼睛。
而且,他本來就顯出來幾分兇悍的氣息,和整個機車的氣質互相襯托。
“好,很好,就是這樣,把腿往后面挪一點。”
“對對對,很好看,騎上去來一張。”
“補光,往右邊去,往那邊打,對對對。”
攝影師的贊美不絕于耳,裴無修也拍得認真,只是一套照片拍完,一抬眼,葉淮川不見了。
原本葉淮川坐的地方空空蕩蕩的,桌上的水果和茶點都還在原地。
裴無修連忙拿出來手機撥打葉淮川的電話,剛撥出去,就聽到了鈴聲。
葉淮川的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他沒有帶手機出去。
葉淮川只是上了趟衛生間,想著兩三分鐘就回去了,就沒有告訴裴無修。
只是洗手的時候,忽然被身邊的人叫了一句:“孟青淮?”
葉淮川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過頭來,孟青淮是他前世的名字,也就是他身份證上的名字。
“果然是你啊,都認不出了,現在氣質真是大變樣。”那人笑著說道,“還認得我嗎?孤兒院的時候,我們是好朋友。”
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上,葉淮川只是消失了兩年。
但對于葉淮川來說,時間已經過去了上千年了,他記憶再好,也不太記得這么久遠之前認識的人。
那人迎著他困惑的眼神,連忙自我介紹:“我,周灣,現在經營一家時尚雜志,今天來看拍攝的。”
“你現在是模特嗎?”他忍不住嘖嘖了兩聲,“真是變化大了,我都差點兒沒敢認。”
“你好,我也沒敢認。”葉淮川含糊帶了過去,他仍舊是記不起來周灣這個名字。
“淮川——”忽然傳來裴無修的喊聲,裴無修跑得有些氣喘,找了一路,著急得很。
這個年代喊師兄有些奇怪,所以兩個人約定了,在外面就叫名字。
見到葉淮川才算是放下心來,上前擋在了葉淮川和周灣面前,才說道:“這位是誰?”
“老朋友。”葉淮川語氣淡淡。
“對,我們是老朋友。”周灣附和著說了一句,“青淮,這位是誰,介紹一下?”
“我的愛人,裴無修。”葉淮川說著,伸手拉住了裴無修的胳膊,動作熟稔自然。
裴無修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拉住了葉淮川的手,臉上還掛著傻笑:“對,我是他的愛人。”
雖然來這個世界的時間不久,但裴無修已經大概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情況。
一夫一妻,這點很好,但是同性之間的婚姻不合法,接受度也很低,社會環境不太好。
但是葉淮川,當著他老朋友的面,就直接說他是他的愛人。
裴無修開心得尾巴都要搖起來了,心里只剩下四個字——師兄愛我。
葉淮川能感受到裴無修的開心,唇角忍不住輕輕揚了揚,小戀愛腦,好哄得很。
第159章 第 159 章 總有種不安定的感覺……
周灣似乎是怔了一下, 沒想到葉淮川會這么坦誠。
畢竟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還不接受這樣的事情。
葉淮川沒有和他過多聊天, 只是有禮貌地結束了這次的聊天:“要是沒事,我們先走了。”
說著,拉著裴無修與周灣擦肩而過。
裴無修跟著他,乖得很,一路走回來,還忍不住笑出聲。
“傻乎乎的。”葉淮川拿了紙巾出來,遞到他面前,“擦擦汗,瞧你跑得一頭汗。”
剛才裴無修找不見葉淮川,著急得很,幾乎把整個拍攝基地跑了一圈, 然后才想起來到衛生間。
裴無修并不接,只是把臉湊過來,笑著看著葉淮川。
葉淮川當然知道,這小子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也不說破, 拿了紙巾在他的額上輕按吸走汗水。
他今天化了妝, 免得把妝弄花,葉淮川擦得小心, 擦得時間也長了點。
聽到耳邊咔嚓一聲的時候,葉淮川和裴無修才反應過來, 一起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來。
攝影師拿著手里的相機,有些被發現的不自然:“那個,我看挺好看的,沒忍住拍了一張。”
“刪了吧, 多謝。”葉淮川頷首,唇角微微揚起,是溫雅得體的笑,如三月春風溫潤的書卷氣的笑。
到底是公共場合,而且是裴無修的新工作,讓太多人看到這樣的照片不好。
攝像怔了一下,有些戀戀不舍,葉淮川真的很好看,很適合做模特。
他本來還想爭取一下,迎著裴無修幽邃的眸子,不知為何不敢說得寸進尺的話了。
說來也有些奇怪,裴無修明明看上去年歲不大的樣子,偏偏有些身居高位之人的威嚴之感。
葉淮川坐在旁邊繼續看裴無修拍攝,然后手機上傳來叮的一聲,加好友的消息。
葉淮川的新手機號沒幾個人知道,只有裴無修在工作資料上填寫的緊急聯系人。
來人的備注是——周灣。
葉淮川想都沒想,指尖一揚,就點了拒絕。
上次江隨風的事情,是一開始不知道江隨風會這么想,后來為了小綠茶不發瘋哄了好幾次。
這次葉淮川就長記性了,無論如何,從一開始,不要給任何一個多余的眼神。
但拒絕之后,再次彈出來好友申請,依舊是周灣。
還附帶了一句話:“我這里有好的工作機會,可以推薦給你愛人。”
葉淮川毫不猶豫,繼續拒絕,這小醋壇子能要周灣給的拍攝機會?那才是見鬼了。
拒絕了兩遍之后,想必周灣也是放棄了,沒有繼續的新消息彈出來。
裴無修拍攝換景,中場休息,又來葉淮川這里蹭了一番,鬧著要葉淮川給他擦汗。
最后得逞之后才善罷甘休,繼續回去拍攝。
今天這組照片拍得還挺順利,下午六點左右的時候剛好收工。
落日余暉斜斜地照下來,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在地面上重疊起來。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一輛車緩緩從地庫開出來,停在了路邊。
“嗡——嗡嗡——”車內的電臺之中傳來電波干擾的聲音。
“什么動靜?壞了嗎?”周灣喃喃自語,伸手拍了拍車上的中控臺。
就在指尖接觸到中控臺的時候,他的眸子一瞬間瞪大了,然后無形的數據流從中控臺流入他的手掌之中。
跟著裴無修去了兩天,大概知道裴無修沒有被騙,這份工作還挺靠譜之后,葉淮川也不跟著他去上班了。
這小子有養家的執念,可能是因為之前他說過成家立業的言論,他現在因為自己能養家開心得不得了。
葉淮川也不澆滅他的興頭,也沒有提出來要去工作的想法。
白日里裴無修出去上班的時候,他閑得無聊就去走走逛逛,買好菜,回來備好菜,等著裴無修回來。
不是他不愿意做飯,實在是他做了一次,然后差點兒當晚兩個人一起進急診。
之前有美食系統的時候,他都能把飯做得很難吃。
現在007也不在了,系統也沒了,就不止是難吃,簡直是不能吃了。
日子一晃,就是半個春秋過去,到了冬季,外面飄起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裴無修早上出門的時候,念叨著要吃火鍋,這個葉淮川還行,就是買菜買料準備一下,不至于吃死人。
大型商超里面掛著巨大的海報,海報中的人一身黑色暗云紋刺繡大氅,長發金冠,眉眼凌厲,坐在金階之上,單手執一把長刀,風揚起大氅的一角,冷淡的眉眼掃過來,仿佛是俯瞰眾生的帝王。
裴無修前段時間給時尚雜志拍的一套古風大片,直接出圈在網上爆火了很久很久。
網友都在驚嘆,這個模特真是天生賞飯吃,扮上古裝往那一站就是天生古人,氣質碾壓古偶一群流量小生。
葉淮川戴了口罩,還是能感覺到身邊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因為在裴無修爆火的時候,他們之前在步行街的照片也被扒出來了,葉淮川現在也算是半個網絡名人。
葉淮川專心地在冰柜之中挑選自己想要的食材。
包心魚丸、肥牛、毛肚、貢菜……裴無修喜歡吃肉,等會兒可以去肉柜切兩斤新鮮的吊龍……
正在認真把食材放進推車的時候,忽然聽到身邊的聲音:“葉淮川,好久不見。”
葉淮川的眸子頓了一下,把手中的菜放到推車里,抬眸淡淡看過去:“鳳宗主,好久不見。”
這個世界里,他以自己身份證上的身份生活,大家都稱呼他孟青淮。
知道他的本名的人,除了裴無修,就是當初和他們一起傳送過來的鳳輕儀。
面前的鳳輕儀看上去似乎是憔悴了一些,穿了件大紅色的毛呢大衣,細高跟鞋,長發卷了大波浪,眉目明艷動人。
鳳輕儀不是蠢貨,她當初畢竟也是靠著自身成為圣女的人,不是榆木腦袋。
最開始搞不清楚狀況,被當做精神病,后來慢慢就弄清楚了。
半年的時間,她總算是“痊愈”出院了。
“要不是你們,我會被關在鐵屋子里那么久嗎?葉淮川,你們當真是好算計。”她語氣沉沉。
“那你現在搞清楚這個世界的狀況了?”葉淮川語氣淡淡,選了條新鮮的萵筍,打算回去切片。
葉淮川不是很擔心,因為鳳輕儀如果弄清楚了情況,就知道在這兒,她殺不了他。
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兒,隨便嚷嚷一聲就有無數人見義勇為,她力氣再大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而且到時候又會被認定為精神病,又會被關進去。
鳳輕儀越是弄清楚了現在的處境,她就越是什么都不敢做。
“我有事情跟你說。”鳳輕儀雖有怒意,卻不敢發作。
“等我買完菜。”葉淮川也不給她面子,推著車去了酒區,選了兩瓶好的紅酒。
他腳步不緊不慢,鳳輕儀面上卻越來越著急:“你好了沒有?”
“差不多了。”葉淮川看了看車里的東西,道,“底料沒買,再等一會兒。”
鳳輕儀:“……”憋著一口氣,還是只能跟著葉淮川。
葉淮川就是故意的,她就打算晾一晾鳳輕儀,讓她失了智,才更容易套出來話來。
果然,等到兩個人坐到咖啡廳的時候,鳳輕儀已經急不可耐了:“你知不知道你耽誤了多久?為了這些破東西?”
“無修想吃的東西,才不是破東西。”葉淮川把購物袋安置好了,然后點了兩杯咖啡。
他看向鳳輕儀:“如果你覺得我浪費了時間的話,不如長話短說。”
“我現在沒時間和你彎彎繞,你直說自己的目的,我還急著回家準備晚飯。”葉淮川八風不動的樣子。
鳳輕儀的眼尾猛猛跳了一下,被氣得不輕,不欲多和葉淮川說話,直接道:“我想回去。”
她壓低了語氣,卻壓不住語勢:“聽懂了嗎?我想回去,這個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為什么?我覺得挺好啊,大家都有安寧的生活。”葉淮川并不說自己也回不去的事實。
“好?”鳳輕儀簡直要氣笑了,“這也不準,那也不準……”
“你想做什么?殺人放火?這些當然不準。”葉淮川聽懂她的話中意。
她高高在上久了,玄鳥族的第一圣女,做事隨心所欲,殺人不過是順手為之,在這兒規矩的地方她不適應了。
“你想回去,總要付出點什么吧?”葉淮川說著,輕輕抿了一口咖啡。
他不急,他越是不急,越是讓人看不出深淺,越是能逼著鳳輕儀暴露出來自己的底線。
“果然,你們有辦法回去。”鳳輕儀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然后就是不解。
“你們是瘋了嗎?你們神級的實力,回去之后呼風喚雨,萬萬人之上,你們留在這兒。”
“這種鬼地方,使喚個傭人還得遵守秩序規則,打不得罵不得,簡直是見了鬼。”
“你們也是想不開了嗎?放著好日子不過,在這兒過這種鬼日子?”
鳳輕儀張口閉口就是嫌棄和不理解,她從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現在讓她接受人人平等,簡直是離譜。
葉淮川不語,只是輕輕笑了笑,慢慢喝著咖啡。
“你笑什么?我說得不對嗎?”鳳輕儀皺緊了眉頭,喝了口咖啡,皺起了眉頭,“什么鬼東西。”
“我笑是道不同不相與謀。”葉淮川語氣淡淡。
他很適應現在的生活,人人平等,不用擔心明天就死掉的日子,簡直不要太好。
遙想從天南郡被迫走出來的日子,每天都在擔心第二天會莫名死掉,現在簡直幸福死了。
裴無修也很適應,哪怕之前他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也從來不嫌棄這樣平淡溫馨的生活。
葉淮川知道和鳳輕儀說不清楚,他也不打算和鳳輕儀說清楚。
“你想回去,總要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
“等我回去之后,我絕不和青陽峰作對,那什么鬼系統我也不要了。”
“我會帶著玄鳥族離開神州,把神州讓給你們,絕不和你們相爭。”
“除了神州,別的地方你還要?”葉淮川卻是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
“葉淮川,已經夠了,我把神州這么好的地方都讓給你了。”鳳輕儀道,“你總不能讓我去隱居吧?”
“我好不容易有了這一身修為,我什么都不要去隱居,是我瘋了嗎?”
她思忖了一下,說道:“元謀大陸附近,你劃定一個范圍,我絕不侵犯。”
這是她能做出來最大的讓步了,她不能不要權力,不要野心,她已經覺得自己很讓步了。
“不夠。”葉淮川抬起眸子,清冷的眉眼之中看不出來情緒的波動,“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我……”鳳輕儀欲言又止,“他那么厲害,你讓我背叛他,不是把我往死路里面逼嗎?”
她所說的他,指的是主系統,她的一切都是主系統賜予,她也知道主系統和葉淮川他們是敵人。
鳳輕儀繼續說道:“我現在已經不給他做事了,系統也還給他了,這還不夠嗎?”
“不夠。”葉淮川語氣淡如落下的初冬新雪,“鳳輕儀,我要你做我的內應。”
“不可能。”鳳輕儀矢口拒絕,“我還想要活著。”
“那就沒得商量了,你就在這兒活著吧,華國是個好地方,你能獲得這里的永久居留權,多少人都羨慕不來。”
“你……”鳳輕儀臉上的傲氣全都沒了,甚至有些頹唐,“葉淮川,就當是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對了,這樣行不行,我告訴你一些他的消息作為交換,這是我最后的底線。”
“說。”葉淮川也不說答應不答應,他得先看看鳳輕儀拋出來的條件夠不夠誘人。
“他控制了一批這個世界的人,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我有一份大概的名單。”鳳輕儀說道。
她似乎是狠了狠心:“只要你承諾你們回去的時候帶上我,我就把這份名單給你。”
主系統控制這個世界的人?葉淮川的眸子微微凝了凝。
這是個沒有超自然力的普通的世界,像一粒塵埃,不值得主系統費什么心思。
唯一值得他費心思的就是,他和裴無修兩個人在這里。
在這個世界,很多力量受到限制,想要除掉他們,就只能靠這個世界的力量。
所以,是有一場陰謀,主系統醞釀良久的陰謀,他們在明,他在暗。
這份名單如果能拿到,他們就占據了主動。
鳳輕儀給出來的誘餌很有誘惑力,這想必是她今天最壓箱底的東西了。
“行。”葉淮川點頭,緩緩說道,“我承諾我們回去的時候會帶上你。”
他信守承諾,但是鳳輕儀要保證自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還是活著的。
他們帶一具尸體回去,也算是帶上了,不算是他食言。
葉淮川心里的想法,鳳輕儀可不知道,她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相信葉淮川。
于是她從包里拿出個冊子遞了出來:“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內容。”
葉淮川垂眸,大概翻了翻,還真是不少,各行各業各種人物都有,尤其是,裴無修身邊的同事和朋友。
嗡嗡嗡,葉淮川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裴無修的經紀人周溪打來的電話。
周溪年紀不大,是一個月前成為裴無修的經紀人的,小姑娘行事老練,處理工作也細心認真。
“孟老師,你是不是在咖啡廳和一個女人見面啊?”周溪的語氣有些著急,“不好了,上熱搜了。”
“這有什么好上熱搜的?”葉淮川有些不理解。
“前段時間有個男同騙婚殺妻的事情不是很熱嗎?網友都知道你和裴老師是情侶,現在你和一個女的約會……”
周溪繼續說道:“當然,大部分人都覺得你們是模范情侶,評論區也沒什么問題,大家都說有異性好友也很正常,基本上都在怪拍照的人,說狗仔偷拍可惡。”
“沒什么事兒,你還這么著急?”葉淮川道。
他和裴無修的關系被扒出來之后,兩個人從來沒否認過,反而是同出同入更親密了些。
葉淮川和裴無修都不太把輿論當回事,他們經歷過大風大浪,而且以后又不會在這里久留。
所以,在公眾面前,他們兩個一直都是模范情侶。
“是裴老師……”周溪小聲說道,“本來在拍攝的,他看了照片,著急地就跑出去了。”
“孟老師,裴老師,是不是誤會了啊?”
“沒事兒。”葉淮川語氣淡淡,“我給他打個電話。”
“真沒事兒?”小姑娘的語氣里還帶著小心翼翼。
“真沒事兒。”葉淮川輕笑了一下說道,“他還能信不過我嗎?”
他們是多少年的關系了,周溪她們是不會理解他們之間的互相信任的。
小戀愛腦可能會吃醋,可能趁機會撒嬌讓他哄一哄,但絕不會懷疑他在外面有人,對他生氣。
裴無修跑出來唯一的可能是,他認出了圖片里面的人是鳳輕儀,他不放心葉淮川的安全。
葉淮川掛了周溪的電話,就撥了裴無修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淮川,我現在去接你。”裴無修語氣里果然沒有生氣。
“不著急,鳳輕儀只是找我說說話,你慢慢來。”葉淮川安撫了一句。
“好,你離她遠一點,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裴無修雖然答應,卻不自覺加了一腳油門。
“慢點,不準飆車。”葉淮川似乎猜出來他的舉動,輕斥了一句。
兩個月前買了新車,裴無修學了駕照才剛剛上路沒多久。
“我有數的,沒事。”裴無修嘟囔了一句,“我想早點接你回來嘛。”
雖然從照片上看,目前葉淮川和鳳輕儀很和平,但讓葉淮川和那個瘋女人在一起,裴無修怎么都不放心。
“那也不能飆車,慢慢開……”葉淮川看了看表,“時間還早……”
話還沒說完,“吱——”,話筒里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然后是咚的一聲。
“無修,無修?”葉淮川神色一變。
“沒事,沒事,沒撞上。”對面傳來裴無修的聲音,“我急打方向,支架上的手機掉下去了,我沒事。”
裴無修語氣里有些不滿:“你怎么開車的,逆行就這么撞過來,長眼睛不看路是不是?”
“喂喂喂,連句道歉都沒有,說走就走啊。”
“什么人啊,算了,也沒事,你等著我,馬上就到了。”裴無修說著,啟動了車子繼續開。
葉淮川的心放下去,聽起來,裴無修應該是沒事,對面逆行而且直接撞過來?
葉淮川的指尖落在那本冊子上,從名單上劃過去,他總有種不安定的感覺,總覺得這場差點兒發生的車禍不是意外。
葉淮川又叮囑了一句:“慢點兒,小心。”
第160章 第 160 章 只是揍他一頓,便宜他……
裴無修到的時候, 雪落得更密了一些,他落下車窗, 就看到商場門口廊下立著的人。
葉淮川穿了件銀灰色的大衣,青絲落在大衣上,隔著雪幕,一身溫雅清潤的氣度,清淺的眸子望過來。
雪中立著的人,好看得像是一幅畫,饒是看了百年千年,裴無修也還是會覺得一瞬間驚艷。
葉淮川也看到了他,朝著他招了招手,然后拎著手里的購物袋快步走到車邊。
衣服上和發尾上沾染的雪花,在遇到車里的暖風空調之后化成一滴一滴的水珠, 氤氳出來小小的水漬。
裴無修連忙拿了車里的毯子遞給他:“擦一擦吧,萬一著涼感冒了怎么辦?”
“哪有那么容易生病……”葉淮川輕笑著,取下了口罩,便露出來徑直好看的五官來。
雖說著,還是接過了裴無修手中的薄絨毯, 細細擦了擦發尾。
他坐的位置是暖的, 裴無修在來接他的路上,就開好了座椅加熱, 他坐過來的時候溫度剛剛好。
裴無修不放心,又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 然后伸手探了探葉淮川手背的溫度,微微的涼讓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早知道把車開到地下車庫了。”裴無修把葉淮川的手捧在手心里,呵了口熱氣,輕輕暖著。
“今天是周五, 地下車庫全是車,出來進去都不容易,還是這樣方便。”葉淮川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好了,開車走了,等會兒交警要過來催我們了。”
商場門口車來車往,都是臨時上客和下客,有交警在維持交通,短暫停留不會管,停太久影響交通肯定會被趕的。
葉淮川一方面的確是覺得阻礙交通不好,另一方面也是覺得自己手太冷了,這么暖著,會凍到裴無修。
他在門口也沒等多久,差不多十分鐘左右,但他出來穿得薄,下起雪就冷了起來,和著冷風被吹透了。
他把手放在空調的出風口慢慢暖著,才覺得溫度漸漸回暖過來。
車慢慢行駛,葉淮川也大概把剛才和鳳輕儀的聊天內容說了一遍。
“冊子?”裴無修蹙了蹙眉說道,“她怎么得到的名單?”
“那就不知道了。”葉淮川道,“可能是她先假意投誠,然后拿到的情報吧。”
“當然……”葉淮川的語氣頓了一下,“我也懷疑過是不是陷阱,但她看起來不像是說謊。”
“吱——”裴無修手里的方向盤急轉,葉淮川只覺得自己整個人朝著右邊倒了過去,咚的一下撞在車門上。
雪天路滑,車飄出去好遠才停住,一輛白色的小車,已經沖上了綠化帶,車燈撞得稀碎。
“從后面撞上來?瘋了吧。”裴無修暗罵了一句,然后拿起手機報警打急救電話。
急救電話剛打出去,就看到一道黑影掙扎著從車里爬了出來,然后一瘸一拐,朝著兩個人的車走來。
“咚——”一聲悶響,是一塊石頭砸在了他們的車窗上,是葉淮川這邊的窗戶。
一下子沒砸穿,他掄圓了胳膊,咚的一聲,又是一下猛烈地砸了上來。
咔嚓一聲,這次窗戶整個裂開了,裴無修面色一變,開了車門直接小跑出去。
一只手拎住了那黑影的領口,手臂用力,膝蓋上踢,咚的一下把人側摔在地上,按在了地面上的雪水里。
“你要做什么?”裴無修的語氣有些沉,“誰派你來的?”
“什么什么人……你打我干什么?”這人掙扎起來,卻沒法從裴無修的手下掙脫。
干脆罵了起來:“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在路上好好開車,你忽然打我一頓,我要報警。”
“已經報警了。”裴無修并不敢直接放他松手,而是用外套把這人的手綁了起來,丟在了路上。
他回頭去看葉淮川的情況,玻璃碎裂在葉淮川的身上,但好在沒有受傷。
只是因為窗戶破了,呼呼的冷風吹進去,葉淮川的發梢全部被雪水打濕了。
裴無修說道:“師兄,這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事情。”
遠處已經有警車呼嘯的聲音,看來今晚不能舒舒服服回去吃火鍋了,兩個人跟著警察到了交警大隊。
撞車的另一方司機還在信誓旦旦:“警官,我就是在好好開車,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被他揍了一頓。”
“警官,你可要為我做主,他剛才還把我捆起來,我現在膝蓋都是疼的,我懷疑我骨折了。”
“閉嘴。”警官把電腦屏幕轉過來給他看監控,“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情?”
監控里,原本好好行駛的小白車,忽然毫無征兆地加速,朝著葉淮川和裴無修的車撞過去。
裴無修猛打方向避過去,那小白車一頭撞進了綠化帶里。
然后就是他搖搖晃晃從車里出來,拿著石頭要襲擊別人的視頻。
司機一臉驚詫:“怎么可能?這監控造價的吧?我閑得沒事撞他們干什么?”
警察拍了一下桌子:“還裝?我還想問你呢,你開車撞人家就算了,還砸車?”
這司機想要解釋,但是百口莫辯,因為實打實的監控,清清楚楚就在眼前。
葉淮川和裴無修坐在休息室,空調雖然開了,但不算是很暖。
裴無修剛才出去制服那司機,和人打了一架,身上全被雪水浸濕了。
外套他剛才脫了,現在只穿了件黑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半開著,濕了的衣料緊緊貼在身上,水漬之下,清清楚楚可以看見肌肉的輪廓,映著清晰的喉結,男性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
葉淮川脫了身上的大衣,壓在裴無修的肩膀上。
裴無修下意識想說:“我不冷……”
迎上那雙清淺之中蘊著怒意的眸子,硬生生把后面的話咽下去了,乖乖把衣服穿好了。
葉淮川是真的生氣了,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一天時間之內,兩次意外車禍,這是偶然?絕不可能。
警官走了進來,登記了兩個人的身份證之后問道:“你們認識那個司機嗎?是不是和你們有仇?”
“沒有。”葉淮川語氣淡淡,緩緩說道,“大概是私生粉吧。”
“私生粉?”年級頗大的警官明顯對這個詞語有些陌生。
葉淮川解釋說道:“無修是當紅模特,估計有粉絲有極端行為吧。”
“這……”警官頓了一下,說道,“應該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他剛才已經查過小白車司機和葉淮川裴無修三人的背景,應該說八竿子打不著,不會有任何交集。
“還有,我愿意出具諒解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我愿意諒解不起訴。”葉淮川緩緩說道。
“啊?”警官明顯都差點兒沒反應過來,“你們愿意諒解?”
那小白車司機的行為簡直是殺人未遂了,而且進來之后認罪態度也很差。
設身處地,他要是被害人,他肯定要把小白車司機告到底,眼前這兩個人又是……怎么回事?
裴無修沒說什么,只要是葉淮川做下的決定,他一定會支持,從來不問為什么。
葉淮川抬眸,清冷的眸子之中,似乎有暗潮翻涌:“我要見他一面,可以嗎,警官?”
小白車司機把監控看了很多遍,終于不得不承認,監控里面的人就是他。
但他想破了頭,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只覺得自己好像是中邪了一樣。
聽說葉淮川兩個人要諒解他,只顧上哭得痛哭流涕,只剩下認錯了。
事故認定為交通意外,沒造成人員傷亡,只用后續進行經濟賠償就可以。
葉淮川和裴無修是打車回家的,外面的雪落得更大了,鵝毛大雪,落在發梢上,像是羽毛掛上去。
裴無修出了警局的門,就把衣服還給了葉淮川,無論如何都不肯自己穿。
葉淮川倒也是無奈,解釋說,雖然沒有神力,但到底身體素質還是比普通人好,不至于吹吹冷風就感冒了。
只是說完這句話,就打了個噴嚏,顯得這句話沒有一點說服力。
裴無修只是沉著臉,把葉淮川的衣服扣子扣好了,然后把人手里的食材接了過來。
回了家,也沒心情吃火鍋了,裴無修煮了兩碗面,又煮了姜糖水,看著葉淮川喝下去。
葉淮川一飲而盡,這才發覺裴無修的臉色也不太好,伸手探了探他的臉,滾燙的溫度。
這小子只顧著他有沒有受冷,自己只穿了件濕透了的襯衫,自己感冒了。
葉淮川盛了碗姜糖水,看著他灌下去,又找了感冒藥,看著他全部吃下去。
裴無修根本不敢反抗,總覺得對上葉淮川那雙眼睛,覺得葉淮川眼睛里的怒意壓都壓不住。
葉淮川從來都是性子溫雅的樣子,還沒有這么喜怒形于色過。
他吃了藥,就被葉淮川趕到了床上,一層一層的被子裹成了粽子。
“師兄……”裴無修張口準備說什么。
“碗我洗,你睡覺休息。”葉淮川打斷了他的話。
“師兄,我是說……”裴無修繼續想說什么。
“我已經給周溪說好了,幫你請假,你明天不用上班。”葉淮川語氣強調了一遍,“現在,休息。”
“我……”裴無修眨了眨眼,小聲說道,“我是說我想喝水。”
一句我想喝水,說了三句才說出來,裴無修第一次感覺到,老婆好兇。
葉淮川站起身接了水,喂到裴無修嘴邊看著他一口一口喝下去,然后又把人按回到被子里休息。
裴無修不敢說話了,而且感冒藥的勁頭也上來了,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屋子里只開了盞落地燈,光線有些昏暗,葉淮川一半的臉頰籠罩在暗色之中,眸色晦暗不清。
聽到裴無修的呼吸平穩了,葉淮川幫他壓了壓被子,然后站起身來撥通了電話。
對面是小白車的司機,連忙道:“孟先生,賠償我肯定會負責到底的,我已經找了律師。”
他現在只求自己態度良好,能只賠償,不坐局子。
葉淮川開口道:“不是賠償,我找你有別的事情。”
“什么事,您說。”小白車司機態度很好,“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只要你們不起訴。”
“我們不要賠償了,你配合我演一場戲。”
“什么戲?”
葉淮川看著外面濃濃的夜色,鋪天落下來的大雪,唇輕輕啟,淡淡道:“你綁架我。”
“啊?”小白車司機已經嚇破膽了,“這可不行,這是違法的啊,孟先生。”
“就是一場戲。”葉淮川說道,“你陪我演這場戲,或者我撤回今天的諒解,起訴你。”
對面陷入了沉默,似乎是思考了很久,下了決斷:“好,我演。”
夜色之中,一輛網約車到了葉淮川和裴無修所在的小區門口,等到了葉淮川。
上車的人戴著口罩,長發黑衣,身形頎長,只露出來的一雙眉眼,清冷如冰,透著寒意。
司機看了眼目的地,確定了一遍:“您確定目的地沒問題?這是片爛尾樓。”
“確定,走吧。”葉淮川語氣淡淡,打開手機,給小白車司機發了定位。
雪還沒停,風有些冷,葉淮川裹了裹衣服,走進了爛尾樓,那小白車司機已經到了。
葉淮川身著黑衣,踏著嘎吱嘎吱的積雪走進來,影子拉得很長,他手里捏著繩子,怔忪了一下,有些膽怯。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葉淮川身上有一種,久久身居高位,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葉淮川走過去,把手伸到他面前:“把我捆起來吧。”
“孟先生……”他猶豫了一下,與那雙清淺的眸子對望,然后顫抖著手,把葉淮川捆在了柱子上。
“捆緊一些。”葉淮川微微掙了一下,“這樣不行,太松了。”
小白車司機就是個普通人,沒干過這樣的事情,此刻也沒什么膽子,嚇得兩只手都在抖。
最后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把葉淮川捆在了柱子上。
“接下來呢?”小白車司機瑟縮了一下,爛尾樓有穿堂風,他只覺得風冷得很。
“我現在都被捆成這樣了,你還不敢來見我嗎?”葉淮川語氣沉沉,透著寒意。
“啊?”小白車司機左右看了看,確定這處爛尾樓就只有他和葉淮川兩個人。
“這人也在你的掌控之中,現在是你們二對一,而且,你知道的,我是裴無修的軟肋。”葉淮川語氣平靜,聽不出來喜怒,仿佛在陳述毫不關己的事實。
“孟先生……”小白車司機正準備說什么,身體微微一僵,眸子之中似乎有信息流涌過。
他沒繼續說話,而是低著頭,站在了一邊,態度恭敬的樣子。
“葉淮川,你膽子倒是很大。”爛尾樓的陰影之中,一道黑衣身影走出來。
他五官隱藏在暗中,讓人看不清楚,但聲音之中卻似乎有些蠱惑人心的魔力,從九天之上縹緲而來。
他往前一步一步慢慢走,站到了葉淮川面前,抬眸輕笑:“想見我?我來了。”
“今天的事情都是你安排的是吧?”葉淮川抬眸與他對視,語氣平靜得像是深潭。
但說話的時候,一雙清淺的眉眼之中卻明顯染上了寒意,像三九霜棱,冷得人心里一顫。
“是。”主系統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這個世界的約束力很強,他不能用超自然的力量對付裴無修,同樣,葉淮川也不能。
葉淮川現在在他面前就是個普通人,他又有系統核心,可以隨時抽身而退,所以他不怕。
“知道了,就是確認一下。”葉淮川的語氣很淡。
下一瞬間,衣袖之中一抹暗色劃到掌心,指尖夾起來,手腕一轉,背后的繩子就被解開了。
就在繩子落下的一瞬間,葉淮川已經抬腿起來,猛地一腳,踹在主系統的胸膛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腳踏在他的胸膛上,就是一拳,朝著他的臉打了過去。
他的動作很快,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主系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連揍了兩三拳。
他終于找到了個機會,打個滾,從葉淮川的拳頭之下躲開。
“葉淮川……”他抬頭,聲音里浸透著怒意,還沒說出來話,又是一腳直接踹在他臉上。
他身形趔趄,往后退了好幾步,貼著墻才站穩了身子,面色青一陣紫一陣。
葉淮川可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又是一拳,直接朝著面目而來。
這半年的時間,他沒上班可沒閑著,健身鍛煉,還報了拳擊和跆拳道的課程。
在這個沒有超自然力的世界,武力依舊是可以自保的能力。
跟主系統這種對手,不用講道理,上來講拳腳就對了。
主系統已經回過神來,葉淮川今天把自己綁架起來,把他誆出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打他一頓。
或許,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但很出氣。
就在主系統反應過來的時間,已經又挨了兩三拳。
他終于是調動起來核心的力量,一股信息流涌過,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小白車司機面色一怔,眸子里漸漸恢復神采,看著面前的場景,眸子里一片茫然。
“孟先生……”
“沒事了,你走吧。”葉淮川擺了擺手,然后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小白車司機一臉不解,大晚上,喊他來綁架,綁完之后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葉淮川坐在回去的車上,揉了揉手腕,指骨上有些微微的紅。
最后主系統逃跑的時候,那一拳沒收住,打在了墻上,有點疼。
但葉淮川保證,主系統更疼,他來到這個系統的擬態殼子,痛覺同樣也有。
主系統恐怕這輩子沒吃過這樣子的憋,讓人急頭白臉揍了一頓。
但葉淮川還覺得不解氣,要知道他可是坑了裴無修兩次,兩次車禍,只是揍他一頓,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