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其實在周玉看來,這就不是好似了,自己雖是搶著說話了,替她圓了一圓,這位承恩公大小姐卻還渾然不覺,眼里依然只有小統(tǒng)領(lǐng)一個。
這蘇家的女兒,似乎都不算的很伶俐,只在這件事上特別有天分一般。里頭那位皇后娘娘周玉是看在眼里的,在皇上跟前,那股子溫柔婉轉(zhuǎn)的情意就不用說了,滿宮里一比都差著不知道多遠。
如今看這位大姑娘,這眼里也像是有鉤子似的,只怕遲早能把小統(tǒng)領(lǐng)鉤起來。
至于小統(tǒng)領(lǐng),這不就去喝蘇大姑娘的茶去了嗎。
當(dāng)然,這位大姑娘還是比皇后娘娘周全些,自己去喝茶,也還周到的吩咐了人給外頭候著的這些人送東西來墊補,知道他們伺候皇上的時候不能吃有大味道的東西,蘇棠便吩咐送的八珍糕來。
她款待小統(tǒng)領(lǐng)的當(dāng)然就不止這樣了,皇上來都來了,今晚只怕也不會走了,小統(tǒng)領(lǐng)伺候不伺候都使得,她說著喝茶,卻拿了一小瓶酒出來。
“杏子酒!”蘇棠笑道:“說是海上運進來的,還有一個怪里怪氣的名字,我也沒記住,就記得是杏子酒了。那天我倒是聞了一下,味道也不大一樣,就封了回去,特特的留著等沈大人來一起喝!
蘇棠覺得,這么怪怪的玩意兒,她自己一個人喝未免無趣,還得有人一起,而這個人,除了小統(tǒng)領(lǐng),她就沒想到第二個人。
在她晶玉一般的手中,那透明的瓶子里,裝著琥珀色的酒液,身后掛著的燈光透過來,輕輕蕩了一蕩,沈晉的心似乎也跟著蕩了一蕩。
她一邊說著,一邊親手打開瓶子倒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封回去的時候封的太嚴(yán)實,她開了兩次都沒打開,便伸手遞了過來給他:“怎么這么緊!
動作自然的仿佛認識了兩輩子。
沈晉接過來,伸手一彈,單手就打開了,蘇棠覺得,他雖然不愛說話,可是姿態(tài)真是難以形容的瀟灑好看,怪不得以前宮女們閑著八卦的時候,就說全帝都的姑娘都愿意嫁給小統(tǒng)領(lǐng)。
何況不愛說話,也不是什么缺點,人家只是不愛說,又不是不能說。
沈晉把酒給她倒上,自己也喝了一口,就皺了皺眉。
蘇棠一眼看見,頓時笑起來:“真的很怪?”
她也喝了一口,在口中品了一品:“也不知道哪里的東西,跟咱們這邊的酒真不一樣,這味道,倒也不難喝,就是沒喝慣還真有點怪!
說著又喝一口。
沈晉放下了杯子,有點受不了:“換個淡點兒的吧!
原來沈大統(tǒng)領(lǐng)是這么挑剔的嗎?蘇棠拿著酒杯的手輕輕晃了晃,眉眼也彎了起來。似乎再大的意外都沒有這個來的讓她意外一般,好像是一件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這么大一個大統(tǒng)領(lǐng),居然挑食!
“嗯嗯!碧K棠忙點頭應(yīng)道:“那喝點梨花白。”
她看一眼沈晉的表情,又改口道:“算了,那個也太淡了,天山雪好不好?前兒新送來的,說是擱梅花樹底下埋了十年,才挖出來的!
蘇棠的口吻,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
她自己沒覺得,倒只覺得虧的自己喜歡吃吃喝喝,內(nèi)務(wù)府供應(yīng)宮里的那點子好貨她早吃了個遍,才找得出這會兒看起來小統(tǒng)領(lǐng)肯吃的。
蘇棠是跟著皇后用過了飯的,這會兒只喝了半杯酒,手里拿著酒杯,靠在椅背上,樹影把她的面孔遮了一半,只看到唇角一只深深的梨渦,好像又在笑。
今日這宮里能笑的人還真不多,有些人就算想笑,那也不敢叫人看到,因為皇上今日很不痛快,皇上不痛快的時候,在這宮里笑就是找死。
先前得了安華殿奏報,皇上頗為震怒,連著兩個皇嗣出事,對于還沒有兒子的皇帝來說,自然值得震怒,皇上當(dāng)然也知道,在這后宮里,意外向來很多,有的是人為,有的也是真的意外。
今日安華殿之禍,看起來就是真的意外,皇上大約連找人怪罪一時也找不到,所以才到皇后這里來喘口氣。
這種時候,皇帝只愿意來這里,姑母果然是不一樣的。
而這件事想必最終就只好怪到安華殿里,貴妃輕慢皇嗣,底下人伺候不力,統(tǒng)統(tǒng)罰一遍罷了,如上一世那樣,貴妃失寵,便由此時開端。
蘇棠此時坐直了一點,她臉上斂了笑,對沈晉道:“今日此事,皇上叫查了嗎?”
這是自然的,看起來再是意外,程序也要走一遍的,宮里的事,哪有那么輕與。
但是,誰也看得出蘇棠這是明知故問。
難道她又聽說了什么,想要惹是生非了?沈晉忍不住要這樣想。
畢竟先前鬧了許游那一場風(fēng)波,這位大小姐聽說了半天,結(jié)果什么也沒有。
也不知蘇棠是怎么看出沈晉在想什么的,沈晉一句話都沒說,她的話就拐彎了:“這回真不一樣!”
要不是沈晉,真沒人能聽懂她這是什么意思。
沈晉又笑了,擺了一下手:“有什么要緊的。”
就算是惹是生非的笨蛋美人那也一樣賞心悅目,這就足夠了。再惹是生非他也壓得住,出不了什么大事,何況許游當(dāng)時雖沒有劣跡,可事實證明了人品低劣,行跡不端,不算冤枉他。
大小姐的惹是生非不管是真有什么風(fēng)聲還是純粹運氣,到底結(jié)果放在那,很交代的過去。
何況,就算上一回落空,那也沒什么要緊。對于大統(tǒng)領(lǐng)來說,也不過是一件小事。呈報到大統(tǒng)領(lǐng)跟前,這樣的細務(wù)也是只閱不批的等級。
便是對于沈晉,若非此事是蘇棠親口對他說的,也不至于讓他親自安排督辦。
蘇棠鼓了一下腮幫子,頗有點不甘心,她還以為經(jīng)過皇后被誣陷風(fēng)波,她已經(jīng)在沈晉眼里有了聰慧機敏,見微知著,行事得當(dāng)?shù)鹊鹊闹T多好處了,當(dāng)然,同時也愛出手,惹是生非。沒承想峰回路轉(zhuǎn),她就只剩了個惹是生非了。
都是許游害的!不僅是害了夏晴,這會兒還有她了。
沈晉的手又有一點兒發(fā)癢,蘇棠臉頰鼓一鼓,紅粉菲菲,夜風(fēng)從她身上拂過,好似又帶了一點兒甜味兒飄過來。
蘇棠倒是只顧著跟他說正事:“貴妃娘娘跟前養(yǎng)的貓,那自然是內(nèi)務(wù)府進上去的,進上去之前,也得先挑溫順脾氣好的,沒有不知脾性就送上去的道理,且還是貴妃娘娘跟前。到底是貴主兒,內(nèi)務(wù)府平日里也很巴結(jié),難道不知道厲害?敢送沒養(yǎng)好的貓進去?不說今日這樣的事,就是爪子傷了貴人一點兒,也算大事了!
這說的自是很有道理,就是他辦事,也是先吩咐把內(nèi)務(wù)府養(yǎng)貓相干的那些奴才捆了扔進宮城夾道后邊的那排空房子里。
那些奴才也是伺候老了的,且有兩個,一家子幾輩子都在內(nèi)務(wù)府,當(dāng)然是懂的厲害的,先前才剛抓了人,已經(jīng)有人托到跟前喊冤了,說辭倒是和蘇棠說的一樣。
這位大小姐,別的不說,宮里上下各處的門道,她說起來很是頭頭是道,像是積年管慣事的一般。
和皇后娘娘,真是兩個樣子。
沈晉便點了頭:“嗯。”
他說嗯就表示愿意聽了,蘇棠立時就笑了:“今日原是我伺候皇后娘娘去看貴妃的,在那邊門口就覺得味兒不對,安華殿新粉刷的好喜慶的樣子,我琢磨著貴妃娘娘這還沒養(yǎng)下來,先就掛了紅,也不怕這新油漆的味兒熏著貴妃娘娘了?”
蘇棠說的煞有介事,半真半假,也不知自己編了多少進去:“我問了一回,說是太后娘娘吩咐漆的,說是看著這屋子不喜慶。既說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自然就不管了,我卻是疑了心。”
“別說安華殿了,就是各宮主位娘娘那里,內(nèi)務(wù)府也是年年修葺的,一年四季的裝飾,鮮花,糊窗子掛簾子,看起來都是花團錦簇的。就說咱們這景仁宮吧,也有三年沒漆了,看起來也沒覺得不喜慶啊。”
這宮里油漆粉刷也算大工程,自然沒有年年都刷的,除非特地吩咐,也很少有住著主子的時候動的,何況貴妃還懷著龍?zhí)ィ骸疤竽锬锊贿^去看一回貴妃,怎么就想到這個了?”
蘇棠接著說:“我就問了問安華殿盧公公,據(jù)說當(dāng)時是太后娘娘宮里的李修李公公,伺候在跟前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挑起來的話頭子,就拐到不喜慶上去了,意思仿佛是貴妃被禁足,是房子害的似的。偏太后向來疼愛貴妃,見她委屈,又懷著龍?zhí),這才吩咐修繕粉刷,叫人看著熱鬧些!
“油漆?”沈晉這樣的人,當(dāng)然很能聽懂蘇棠的意思。
“嗯,我到那兒就覺得了,味兒有點不對!碧K棠說:“我們家也刷過房子,就不像安華殿那墻上,有股子甜的古怪的味道。”
沈晉點了點頭,這個不難,一查就能明白,只是此事明顯與皇后無關(guān),應(yīng)該說,貴妃小產(chǎn),皇后想必不至于太難過,那蘇棠特地來跟他說這個,又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