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修女
不過就在她穿過重重守衛，來到外塔大門的時候，卻突然間發現，這竟是一個完全沒有門窗的塔，宛若煙囪一樣筆直，高聳入云，站在它的腳下，完全看不到它的塔尖。
她伸出手碰了碰墻面，突然有種在摸皮膚的質感，上面還帶著一絲溫熱。
她有些奇怪，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明明從遠處看的時候，這外塔看上去與其他高塔一樣，都有門窗屋檐。
可走進了卻發現，自己竟看到了煙囪一樣簡陋，而且摸上去怪異無比的存在。
她打開神之視野準備查探之際，心中微微一顫。
自己似乎……
聽到了什么。
“外塔只在特定的時間開啟。”
那聲音在她腦海中回響：“你現在過來是沒用的。”
“想要進入外塔，必須是午夜時分的十二點整，只有一分鐘的時間。”
對方這么告訴她：“你可以等。”
年余有些意外。
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但她一時間想不起來聲音主人是誰，于是按照對方說的，專門等到了午夜十二點。
當外塔堅硬的墻面緩緩打開一個小口的時候，年余注意到周圍的污染濃度在飆升，而且以外塔為核心，這股污染幾乎囊括了整個中央城，并且迅速擴張。
但人們沒有變異，反而照常巡邏，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污染一樣。
奇怪。
年余思索間望著那墻面之上的入口，漆黑的入口宛若一張巨大的嘴，吞噬者周圍一切光亮與聲響，當她的目光落在洞口的時候，仿佛連時間都在這幽深的黑暗中停滯不前。
周圍一切聲音逐漸消失，空氣變得凝重而又沉重，無形的壓迫感落在她的頭頂，年余感受到了窒息。
但好在這股氣壓自己能夠承受，而且仔細感受一下，這隱藏在背后的存在，似乎并沒有惡意。
她抬腳走進黑暗之中，雙眼化作尖銳的金色豎瞳，注視著這條一望無際的通道。
隱藏在黑暗中的存在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無數雙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它們注視著，然后輕聲嘀咕著，伴隨著年余的深入，那些嘀咕的聲音越來越強，而被注視的感覺也越來越強。
她停下腳步，突然抬眼看向頭頂。
頭頂之上，赫然有一個宛若蜘蛛懸掛的污染怪物。
祂在注視她，然后對她淺淺一笑。
這個污染物擁有理智。
年余驚愕的望著對方，反應過來之后，那污染物的軀體忽然化作濃濃的黑暗消失在墻壁之上。
除了這個污染物之外，年余還看到了很多奇形怪狀，被鑲嵌在墻壁之上的污染怪物，祂們或多或少都帶著幾分好奇的注視年余，然后笑了笑消失不見，每走一個污染怪物，年余周邊的污染氣息就越發濃重。
而年余也感覺到自己本體越發沉重，像是帶不動游戲的主機，突然發出了咔噠的一聲。
骨頭似乎斷了。
她停下腳步，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化作了污染形態，龐大的身軀即使懸浮在通道之內也不會顯得擁擠，可見通道內部有多么龐大。
而最重要的是，她的骨頭在深入之際開始寸寸碎裂，就連皮膚都開始脫落——
自己竟然被對方的污染影響了。
年余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時的道路，果不其然，自己來時的路已經被封。
自己無法離開這通道，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通道的盡頭。
意識到這里，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草率。
早知道應該先讓玩家探索一下的。
可又想到郗雪不斷催促自己增加游戲副本，她又淡定下來。
玩家探索歸探索，想要游戲副本還得是自己來。
至少，她必須趕在玩家到來之前把外塔轉化為自己的游戲副本。
不過……那些污染怪物到底是什么鬼？！
年余總感覺莫名其妙。
尤其是從季雅那邊得到外塔內部少量資料的時候，就更不解了。
按照財閥所觀察，外塔內部應該是和人類城市一樣的存在，里面的空間雖然不大，但正好形成一個小鎮，曾經有人持著先祖贈與的令牌進入之后，能看到小鎮里生活的大量異能者。
雖然事后這些記憶都消失不見，但好在那人出去之前，主動將小鎮記錄在自己的身上，這才有了如此珍貴的記錄。
一個高塔之中的小鎮。
年余根據資料判定這內部可能擁有空間能力。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可小鎮沒看到一個，只看到一個個鑲嵌在墻面之上的污染物，都是勾起同一個弧度，“友好”向著她示意。
大概是看她呆在原地的時間有點久了，那些污染物還會主動給她指引方向，直到她動身的時候，那些污染物就會消失不見，而新的污染物頂上。
她還數了一下那些污染物的數量，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反正數量龐大，而且種類豐富，幾乎囊括了如今年余在外界看到的所有污染怪物。
年余晃著魚尾，游曳間來到了通道的盡頭，伴隨著強烈的燈光照射，她微微瞇起雙眼，隨即看到一個巨大而又扭曲的空間。
這個空間就像是一個顛倒的小鎮模型，但不一樣的是，這個小鎮之內沒有活人存在，反而全是污染怪物。
它們回頭注視著年余，對這位新加入的成員并不感興趣。
它們都有意識。
年余甚至看到有兩個長著觸手的怪物因為吵架而打起來，并掀翻了旁邊小販的攤位，然后小販也跟著沖過來加入。
年余：……
“喂。”
一只布滿毛發的手突然搭在年余身上，她偏頭一看，只見一個長著老虎腦袋一樣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它看上去很慘，物理意義上的慘。
因為它的毛發像是被拔了一樣，至少有一半是禿的，而那些禿的地方全是猩紅的傷口與蠕動的血肉。
而有毛發的地方卻打結、粘滿了未知的液體。
年余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潔癖犯了。
“有事？”
她推開對方的手，表情有些難看。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年余的情緒，默默地縮回去：“就、就是想問一下，你是新來的異能者嗎？”
年余驚訝的睜大眼睛。
“什么？”
“你是新來的異能者嗎？”
對方如是詢問：“你的異能是什么？大概是多少級啊？”
年余沉默兩秒，突然間意識到，面前這些看上去像是怪物的存在，其實就是曾經踏入外塔的S級異能者們。
她很好奇。
自己看到的這些怪物，為什么擁有自己的意識？
它們看見自己的污染形態，不會覺得奇怪嗎？
她總覺得有點奇怪，于是化作人形，結果雙腳剛剛落地，面前那些扭曲的怪物們紛紛轉變成了人類。
她驚愕一瞬，看著身側好奇注視自己的男人，不斷在污染形態和人形之間互相切換，最后得出結論——
她人形，他們就人形。
她污染形態，他們就污染形態。
而他們看向自己，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形態。
她突然好奇這群怪物是怎么看自己的。
于是年余詢問：“你看我的臉。”
男人被問蒙了，遲疑了幾秒，似乎不敢和年余對視，反而訕訕道：“你的臉……有什么嗎？”
“你們看我好看還是難看？”
她試探。
“好看的。”
“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那種好看嗎？”
男人張了張嘴，有些吃驚。
瞧瞧你說的什么話！
“人生來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個嘴巴嗎？”
他反問：“不過你長得可比其他人好看多了。”
“妹妹，要不你跟我吧？”
年余頓時了然。
他們看自己從始至終都是人形。
真奇怪。
她拒絕了男人的提議，并且在他遺憾的目光之下開始以人形觀察四周小鎮的環境。
污染形態之下，整個小鎮籠罩在迷霧之中異常扭曲，是無數生長蔓延的肉塊、觸手和怪異的藤蔓所形成的建筑大樓。
而人形的時候，整個小鎮是很樸素而且簡單的白墻灰磚，偶爾還有人拿著梯子修補自己的家。
不過有點奇怪的是，這里面沒有一個女性。
身為唯一的女性，她收獲了很多異能者的注視，但也僅僅是注視，除了開始的那個男人，其他人都不敢輕易靠近。
她不明白是為什么，就在她探查無果之后，年余隨便找了一個廢棄的房子暫且住下。
連續兩天游蕩之后，她終于引來了第二個靠近自己的人。
“你怎么不去教堂啊？”
那人說：“女性一直待在外面很危險，我送你去教堂吧，那里有修女在，不會有人傷害你。”
年余并不認為他人能夠傷害自己，不過對于那人的好意也是心領，跟著男人來到教堂之后，她才發現，原來這里不是沒有女人，而是所有女人都匯聚在教堂附近生活。
伴隨著教堂大門的打開，一個穿著修女服飾的女人走了出來。
男人告訴年余：“這是修女。”
“她們很強。”
修女看著年余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邀請她進入教堂，同時為了感謝，送了一個盒子給男人。
男人高興的走了。
年余注意到男人拿到盒子的時候，盒子內發出了沉悶的咚咚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不斷敲擊盒子一樣。
“你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修女溫和的詢問年余。
第162章 我盯
年余回答是中央城。
但修女并不相信，她注視著年余，面帶笑意：“不。”
“你來自紅色禁淵。”
她這么對年余說：“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來自哪里？”
年余臉色微微凝重：“你想問我什么？”
按照自己本體的出處，年余的確來自于紅色禁淵。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但面前的修女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出處，她不禁有些懷疑的打量對方，但對方看上去無懈可擊，即使是面上的笑容，也是半天瑕疵都挑不出來。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
修女說：“馬上又到了飛升的時候了，你或許就是下一個幸運兒。”
飛升！？
年余腦子嗡嗡的。
污染怪物居然說飛升？那一瞬間，她有種走進光怪陸離的世界一樣，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那么真實。
你們還記得自己是科技大世界嗎？
修女看出了年余的疑惑，但是她并沒有解釋，而是帶著淡淡的笑容，目光空洞的望著她。
年余沒有第一時間詢問，緩了一會，隨即詢問：“為什么這里的女生這么少？”
她從進入小鎮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里的女性非常少，即使是匯聚在一起生活，也絕對沒有男性異能者的熟練。
而在季雅的背調中顯示，從紅色禁淵出現的時候，所有踏入外塔的異能者之中，至少有一半的女性數量。
修女耐心的回答：“因為她們都飛升了。”
年余：……
“怎么飛升的？”
修女的笑容弧度從始至終未變：“自然是走著去的。”
年余突然有種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覺。
飛升都搞出來了，結果你們跟我說你們是走著飛升的？
那你們升的什么鬼？！
就是從一層爬到第二層嗎！？
這個念頭一出，年余猛地反應過來。
“這是外塔第幾層？”
修女回：“第一層。”
“所以飛升指的是從第一層走到第二層嗎？”
“是。”
年余嘴角抽了抽。
該說不說，這樣一想才是真的合理，畢竟這是污染世界。
人類在污染中滅亡，也會在污染中新生。
保留了意識的污染怪物又何嘗不是人類的另一種進化呢？
在這個充斥著扭曲怪誕的世界，人類用著神明、飛升這樣的詞匯，又何嘗不是一種對強大的向往呢？
她吐了口氣。
“你叫什么名字？”
修女回答：“我沒有名字。”
她如是說：“你可以叫我修女。”
“我是外塔衍生出的一個小小的意識。”
外塔好看嗎？
在人類眼中，外塔無疑是好看的，它的風格取自于中式古典高塔建筑，一層又一層的屋檐翹起，宛若燕兒高高翹起的尾翼。
從外部看，外塔非常高，即使周邊全是上百層樓的大廈，也無法與外塔相提并論。
它比中央城的所有建筑都要高。
可這么龐大的高塔，竟然是在紅色禁淵出現之前的建設出現，這很難讓人相信。
年余從季雅那邊拿到資料的時候，一度懷疑著自己看錯了。
而現在，修女告訴她：“外塔是無數意識匯聚構成的污染源。”
因為外塔內的意識都是各自的錨點，所以它們保留了理智，但年復一年的生活足以摧毀這些意識，于是外塔之內誕生了階級層次。
女性被挑選進入高層飛升，成為這些意識體的控制者。
飛升，是女性異能者向上的渠道，
在女性異能者們的控制之下，小鎮穩健發展。
男性異能者們也不是不想飛升，一開始也曾鬧過，但伴隨著那些飛升者的消失匿跡，猶如他們進入外塔一樣與現實世界失聯，漸漸地他們也不鬧了。
因為他們私心認為，就這樣過著也挺好。
可偶爾也有一些貪心不足的男人試圖指染女性同伴，于是他們的意識被抹除，最后化作外塔的養料。
外塔之中，只允許女性掌權。
這是年余沒有想到的。
她很好奇，詢問修女之后才知道，是因為曾經有男性異能者獲得權勢后逼迫了很多女性異能者，后來所有女性異能者聯合起來才將對方的意識鎮壓。
為了避免男性異能者將他放出來，所以外塔之內，只允許女性飛升。
年余了然。
這個做法合情合理。
不過她很意外的是，修女竟然真的有問必答，對于她所有的疑惑都沒有任何隱瞞，大方地讓她懷疑她對自己有所圖謀。
似乎看出了年余的懷疑，修女并不做過多解釋，給她安排了一個就近教堂的屋子住進去，隨后等待著飛升日的到來。
這期間，年余還特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錨點。
玩家的錨點多有異動，多出現于靈魂狀態，玩得越久的玩家，靈魂狀態就會越發強大。
只要沒有出現異變情況，年余基本不會理會。
而npc那邊的錨點卻有些異常。
尤其是中央城內的錨點。
伴隨著玩家的出現，中央城那屬于npc的錨點正在急劇擴張，除了季家的增長之外，還有鳳慧那邊的錨點。
而玩家一開始并沒有發現鳳慧這群npc。
只是突然有一天，玩家們在調查npc給予的人口買賣犯罪案的時候，發現其中有一個綠名npc，而且還是一個小孩。
跟著這個小孩，玩家找到了鳳慧等人的據點，并開始出沒于據點周圍搬磚。
季雅知道鳳慧等人，但她并不想過多干涉。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鳳慧和季雅之間擁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一個是貧民，一個是財閥。
雙方之間根本不存在什么共同語言，更何況在財閥管理之下的中央城對他們這些身體異化的半污染者格外針對，鳳慧等人不仇恨季雅就不錯了。
于是玩家們發現，npc里出現了兩撥陣營。
一波代表著財閥，以季家為首，為了利益擴張、打擊其他財閥世家。
另一波則代表著普通平民，以鳳慧等人為主，為了謀求一個居所，開始不斷的和財閥接觸，然后反擊、殺戮。
隨著玩家的數量越來越多，這兩種勢力無一例外都出現了殺手。
其他財閥針對季家，試圖殺死季雅，卻不想反被玩家發現，最后反殺。
而以鳳慧代表的勢力則接受著卡塔爾教派的刺殺、神國的試探，以及七宗罪的注視。
卡塔爾教派自從上一次在東三區召喚神明失敗之后，接連好幾次的召喚儀式都沒能成功。
一是因為財閥們早有準備。
二是因為玩家老六太多了。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都專門挑深更半夜出門了，結果還能在轉角遇到愛。
玩家們：我盯。
我盯盯盯。
卡塔爾教派成員：……
他們避開了玩家，正準備繼續干壞事的時候，以鳳慧為首代表的勢力npc們慢慢走來。
第163章 影響
開玩笑。
都是三教九流之派，誰又比誰能藏？
作為常年生活在中央城地下見不得光的鳳慧等人，她們很早就摸清楚了整個中央城的地下結構。
所以她們真想藏匿起來，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到他們。
而同樣是中央城的居民，卡塔爾教派的成員多是普通民眾出身，在中央城內沒有地位，于是被教派蠱惑成為他們其中一員。
他們不像鳳慧等人，因為常年被驅逐追趕，甚至可以說，同樣是底層人民，但這些教派成員卻遠比鳳慧等人過得幸福，如此情況之下，他們根本不知道，隱藏在黑暗角落里窺視的更底層民眾。
底層民眾鳳慧：笑死，誰能藏得過我們？
鳳慧等人組建起來的信息網，幾乎是黑暗地下的一張巨網，在經歷過尹因的整合調整之后，這張巨網開始發揮獨自己的作用。
在npc系統的幫助之下，他們凝聚成一個龐然大物，在所有財閥沒注意的情況之下，悄無聲息的成長。
雖然如今還沒找到首領尹因，但大部分人都還是以鳳慧為首，因此并不在乎尹因的死活。
而鳳慧也起到了很好的管理工作，若不是受限于學歷，她的能力也許會更強。
所以當卡塔爾教派成員們發現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只能緊握武器對準鳳慧一行人。
比起玩家，面前這群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們看上去更好欺負。
但他們想錯了。
當其中一顆子彈落在少年頭頂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是被觸發了暴怒狀態，瘋了一樣鋪開自己身上扭曲生長的藤蔓、觸手。
他們身上多鱗甲，也有蛛矛、觸須等物體。
受制于年余偏愛美型的體態，他們污染化之后的形態風格各異，但卻都有一個優點——美。
你可以看到他們身上散發的極致美感，像是深海之中潛伏的女妖，透著股邪惡與危險的美艷。
無論男女，皆是如此。
而玩家追來的時候，只看面現場一群漂亮的npc們，遺憾之余興奮的扛著武器上前求合影。
多好看啊！
這種黑暗風格的美麗，超級出片的好嗎？
于是玩家們拍照拍得盡興，npc們也非常滿意于這次行動。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只需要守株待兔。
卡塔爾教派的普通成員已經沒有幾個了，剩下的，該由卡塔爾教派的高層出手了。
卡塔爾教派高層：……
“東邊小隊又覆滅了。”
看不見的角落之中，高管們匯聚一團，面色難看。
“西邊小隊也滅了。”
“南邊也是……”
“還剩下北邊小隊，但他們被季家追殺，抽不出時間進行神降儀式。”
自從東三區召神失敗之后，他們感覺自己事事不順。
玩家的出現，npc的監視，舊日之神的勢力猶如蝗蟲過境，突然迅速擴張，直到現在，他們仍未成功降神。
“他們已經在催了。”
卡塔爾教主揉了揉太陽穴，說：“為今之計，只能盡快進行神降，否則等新的飛升者出現，神明的意識會再次衰退。”
“我們必須趕在飛升日之前將神明意識救出。”
卡塔爾教派高管們沉默著對視兩眼。
“教主。”
他們說：“為什么我們一定要救神明意識呢？”
大環境影響之下，其實已經有不少高管打起了退堂鼓，畢竟再這樣下去，和玩家們對上的風險太大，更何況現在大家都沒有多少人手，如果真要上，那就必須自己親自下場。
人就是這樣。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就不會痛。
當所有為他們賣命的人都消失之后，他們便沒了遮擋，也沒有了為他們沖鋒陷陣的炮灰。
教主靜靜地看著那個高管不說話。
但只有其他高管知道，他已經活不長了。
卡塔爾教主說一不二。
他不說話，周圍也沒人敢說話，而那個出聲的高管也意識到了不對。
不過短短幾分鐘，他的身體突然扭曲、變異，像是從軀體內長出一個全新的人，慘叫之聲不絕如縷，回蕩在每個人的心尖。
他死了。
因為心生退意而死。
其他高管無意識地打了個冷顫，長長的吐了口氣，隨后繼續討論政策。
教主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他們商議，直到有人提議：“不如叫他們出手吧？”
“只要殺了那批人，到那時，就沒人再阻攔我們。”
此言一出，眾人瞬間靜默。
教主看了一圈，最后淡淡道：“也好。”
“就這么決定了。”
“各位做好準備吧。”
他說：“接下來無論如何都要成功召喚神明。”
高管們紛紛應是。
至于他們內心怎么想的，沒人知道。
就在玩家和npc發展良好的時候，年余這邊已經過去了三天時間。
她跟在修女身邊，看她安排管理小鎮瑣事。
這些小事囊括了衣食住行。
而年余這個新面孔的出現，也讓小鎮的其他人好奇了一段時間，甚至有幾個男性跑到她面前，試圖引她走出修女的庇護區域。
他們想要什么，年余幾乎看在眼里。
她沒有做聲，但其他女性異能者卻主動打跑了他們，隨后安慰年余。
時間越來越漫長，在這小鎮之中，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區別，她只能通過教堂的鐘聲判定時間。
而教堂的鐘聲基本只在凌晨十二點響起，這也意味著她無法準確的判斷外塔內部的時間。
她盤坐在教堂之中，百般聊賴的看著修女辦公，目光從她的面容轉到了她的指尖。
“你們把我困在這里，究竟想做什么？”
年余詢問：“直接說吧，我實在不想和你們再浪費時間了。”
修女的動作一頓。
她抬眼問：“你不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嗎？”
“什么樣的生活？”
“不用工作、不用進食，不用擔心衰老，可以永恒的存在這個世界。”
“在這里，你能保留自己的意識，然后永生。”
年余莫名其妙。
“我進入外塔之前也能保留自己的意識。”
她冷靜的看著面前激動的修女，說：“我的能力足夠讓自己保持足夠的理智而不墮落，但是你們不一樣。”
“你之前也說了，你是外塔意識中的一員，你掌管著外塔的第一層，但成為集合體意識的你，真的還有自己的意識嗎？”
“我怎么沒有自己的意識？”
“那么我問你，你來到外塔第一層管理小鎮之后，有自己的愛好嗎？”
修女愣住。
“你有換過自己喜歡的衣服嗎？”
她指著修女身上的衣服，然后托著腮幫，若有所思：“還是說你喜歡的就是這身修女服？”
修女一時間無言以對。
而這就是年余最好的反擊。
她的喜好竟在此刻轉變成了自己意識是否保留的最終論點。
“你怎么能保證，沒有了愛好，沒有了自己私人時間的你，就一定保留了自己的意識？你又怎能保證，你不是被外塔的其他意識體影響，最終成為了它們呢？”
修女的表情茫然。
她的腦子在此刻似乎停止了運轉，宛若被摧毀的電腦主機，在這一刻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修女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陷入了安靜。
可年余感覺到小鎮的地面在顫抖。
整個小鎮似乎無法保持自己的體面，在人形的年余面前突然展露出了獨屬于污染形態才會出現的荒誕色彩。
“不對。”
修女喃喃說：“我的確是我……”
“可我……”
“在被她們影響。”
第164章 共鳴
修女仔細回憶自己曾經的記憶，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起自己曾經是個怎樣的人，擁有怎樣的喜好，更忘了自己曾經遭遇的一切。
她就像一個空白的紙，然后被人丟在第一層小鎮，日復一日重復著每天無聊的事務，保護著這些女性異能者，然后直到下一次飛升到來。
伴隨著飛升結束，第一層小鎮的女性會隨之減少，而她可以休息一陣，然后等待下一次進入小鎮的異能者們。
但是最近這些年的異能者都是男性，女性越來越少，所以飛升的人數也越來越少，而她一邊焦躁，一邊尋找破局之法。
直到她看到了年余。
她一人可抵千軍萬馬。
但她為什么會這么想呢？
修女無法深究其中深意，只能坐在那里，宛若卡帶的收音機，就連皮膚的色彩都灰白了幾分。
也許按照年余說的，她真的被影響了。
她還是自己嗎？
修女麻木的望向年余的方向，目光空洞。
也是這一瞬間，年余感覺到自己腳下的地面在顫抖，而頭頂的天花板如同被無形之力扭曲的夢境，緩緩變形，隨后這逐漸長出了血管，變成了蠕動的血肉模塊。
當她打開神之視野注視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小鎮已經被一層詭異的濃煙所籠罩，是透著一股猩紅而又不詳的霧氣。
要知道，之前她處于人形狀態的時候，小鎮從始至終都很正常。
而現在，她還是人類形態，可小鎮卻在迅速異變。
是因為修女的原因嗎？
她看著修女安靜的坐在血肉之中，而她注意到修女的雙腳已經融入教堂，如同她在通道之中看到的那些污染怪物一樣，半個身體都是鑲嵌在地面之上。
“你說的沒錯。”
修女說：“我的意識的確出了問題。”
“所以……幫幫我們吧。”
年余這才發現，修女身后的墻面之上，驟然出現多個女性異能者的面孔，她們無一例外都被鑲嵌在墻面之上，目光幽幽地注視著自己。
而其中一個面孔，正是此前幫助她打跑其他異能者的女生。
這些面孔無一例外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全為女性。
她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眼小鎮之中陷入沉睡的男性，驚愕的發現，他們的污染形態像極了寄生在小鎮血肉之上的蟲子。
而小鎮的血肉與修女等人相連，從某種意義上來將，他們就是寄生在修女等一眾女性身上的小蟲子。
她們說：“去飛升吧，我們會為你開啟通道。”
“幫助我們。”
修女等人宛若洞窟里的雕像，低垂眉眼間透著幾分神性，目光溫和的看著年余：“讓我們擺脫……”
“這樣無休止的絕望。”
年余沉默兩秒。
她看著這群女孩子為她打開通往飛升道路的大門，就在修女的身后，那扇充斥著威壓的大門之后，是一個未知的世界。
她延伸視線看向那片黑暗，卻只感受到了潮濕的海洋氣息。
這股氣息很熟悉，熟悉到讓她有那么一瞬感覺自己回到了索菲羅監獄的水箱之中。
但很快，她意識到了什么。
這背后，是外塔意識集合體的核心。
年余有種強烈的預感。
或許她能從外塔之中得到世界的真相。
又或者說……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真相。
她長長的吐了口氣，隨后起身：“也好。”
“我會幫助你們。”
“只要我活著。”
修女笑了笑，其他的女生也在笑。
她們目送著年余的離去，直到飛升的通道關閉，充斥著血肉的教堂被蟲子侵入，它們嘶鳴之間貪婪的望著與血肉連成一起的女性們，那雙眼睛里滿是濃濃的惡意與欲望。
修女看著它們，笑著說：“你們總是絕不會乖乖的。”
“就像那個人一樣。”
“貪婪的欲望將他的雙眼蒙蔽，他忘記了自己從何處誕生，于是對著與母親一樣的女孩們索求無度。”
“他披上了羊皮，撕扯著女孩們的血肉，制定著一個又一個不合理的規矩，猶如一個寄生蟲不斷汲取著我們的養料，然后自己全身而退。”
她們說：“可是他忘了，我們從來不是弱者。”
她們生來強大。
她們將怪物鎮壓，將它們碾碎化作花肥埋入土中。
她們悲憫眾生，乖順的小蟲子可以存活下來，在她們的庇佑之下。
她們日復一日的，永無止境的重復著小鎮荒謬的日常，直到下一次異能者的加入。
年余進入了外塔的核心。
她看見了深海。
她轉化形態，游到深處的時候才發現，深海之中居然潛伏者一個巨卵，它發著光，照亮了周圍環境的同時，也讓年余看清了環繞在巨卵身邊一個個小卵，每個卵都與巨卵相連。
而每隔一段時間，這些小卵就會輸送一批能量給巨卵，就像是在供養。
年余游到這些小卵的身邊。
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紅卵，其體積也足有五米之高，更不要說對方內部蠕動的怪物。
她并沒有從這些卵身上感受到壓迫，甚至還有一些親切，于是伸手摸了一下，果不其然下一刻，紅卵之中的生物突然伸出手，隔著一層薄薄的薄膜觸碰她的手掌。
也是這一瞬間，年余的意識天旋地轉，下一刻就出現在了現代化的巨大房間。
這個房間之內，是無數臺屏幕以及無數線路鏈接的大型主機，它們以主機為核心形成了一個圓弧形，將整個房間都掛滿了屏幕。
好熟悉的屏幕啊。
年余摸了摸屏幕。
自從來到污染世界之后，她已經很少看見這樣的屏幕了，因為這里的科技發達，人類可以不需要屏幕就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信息數據，所以在這個投影技術發達的世界里，這樣的屏幕已經是舊時代的淘汰品。
突然，她之間之下的屏幕突然亮起，伴隨著一個個黑色的屏幕亮起，年余看見了這些屏幕之中的畫面——
“這是……”
“中央城的監控畫面！？”
她驚愕睜大眼睛。
除了中央城之外，這里面的監控畫面還包括東南西北三區的所有畫面。
她站在這個巨大的房間里，幾乎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任何地方。
年余下意識看向主機的方向。
果不其然，她看見那頂天立地的漆黑圓柱體一樣的主機緩緩浮現一張臉。
“你好，編號RY004號。”
那張臉幾乎都是線路紋樣，頭發也是一根根數據管道，隱約間泛著螢光，照亮了那張柔和的面容。
她低頭看著年余：“我是編號RGZN002號，你可以叫我瑪雅。”
瑪雅這個名字年余可太熟了。
這不就是中央城主腦系統的名字嗎！？
似乎猜到了年余的疑惑，對方再次說話：“中央城的主腦是我的分身，實際上，我與它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它沒有自我意識，而我有。”
“人類無法放棄人工智能的研發，又不想看到我的意識誕生，即欣喜于工具的誕生，又恐懼于工具的背叛，于是將我囚禁在外塔之中，后來，他們分出了我一小半的數據造成了中央城主腦系統。”
“所以你與外塔之間是什么關系？”
“共生體，意識融合體。”
她與外塔之間，猶如修女與外塔一樣的關系。
年余頓時了然。
不過……外塔居然連人工智能的意識也能融合？
她看著瑪雅，突然間想起了索菲羅監獄的人工智能黎明。
“你認識黎明嗎？”
“并不認識。”
年余解釋了：“據說它是中央城主腦分出來的一個小型管理系統，后來接上了索菲羅監獄之后誕生了自我意識。”
黎明是數據生命體，所以依靠著絕對的理性沒有墮落，那么瑪雅呢？
她也是如此嗎？
瑪雅只是回答：“原來如此。”
“不過可惜，我與它并不熟悉。”
“我目前只能進行中央城主腦的數據提取，無法指揮、控制。”
相當于瑪雅如今只擁有已讀權限，沒有可編輯權限。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她已經被囚禁在外塔里很久很久了。
年余詢問：“我為什么會來這里？”
瑪雅回答：“因為共鳴。”
第165章 完美軀殼
“共鳴，是因為你我之間本屬同源。”
瑪雅看著年余，目光透著幾分溫和。
年余想不出來她與瑪雅之間有什么地方是同源，盡管都是污染怪物，但雙方之間承載的污染特性完全不同，而因為污染特性變化而變化的污染之力也會形成獨有的特殊磁場。
不過污染出現最初是源自于紅色禁淵，于是她也就了然了。
其實真要算起來的話，自己、瑪雅，還有外面那些所有污染怪物，其實都是紅色禁淵延伸出來的生物體。
如果真要說特殊的話，那就是年余本體出身于紅色禁淵。
瑪雅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對她說：“你既然選擇來到了這里，就說明你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信心。”
“或許你可以嘗試一下。”
“你想讓我做什么？”
瑪雅說：“殺人。”
之前說了，外塔是一個意識集合體。
嚴格來說，所有踏入外塔的異能者在進入的那一瞬間就死了。
他們的意識匯聚構建成了一層小鎮的模樣，然后繼續生存，假裝自己還活著。
而其他層的意識體有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飛升之后的意識有一定幾率摸到外塔的核心，也就是年余所處的深海世界。
顯然，年余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而瑪雅口中的殺人，也是為了意識集合體之中的“病毒”，那些曾經試圖欺壓凌辱同伴們的“極惡之人”。
一如索菲羅監獄，外塔也分善與惡。
善良的意識們匯聚一體，然后自覺承擔起保護其他意識體的工作。
而極惡的意識體不斷試圖擺脫其他意識體的壓制，由于大部分極惡意識都是同一個性別，于是造就了外塔如今以女性為主導的意識體構成。
男性意識體沒有了向上的能力，便無法和那些極惡之人提供強大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那些意識體依舊活著，并且不斷聯系外界，試圖擺脫外塔的控制。
瑪雅跟她說：“卡塔爾教派是他們的人。”
“現在，你只有殺死他們，卡塔爾教派才能徹底消失。”
年余無語半天。
她幽幽地盯著瑪雅。
“誠然，我也不喜歡卡塔爾教派的人。”
甚至還會指揮控制玩家去對卡塔爾教派成員進行清掃活動。
但……
“我和你并不熟。”
她如是說：“我沒有立場幫你們這么做。”
瑪雅不予置否，反而將所有監控屏幕轉變成同一個畫面。
“如果以前沒有，那么現在，你有了。”
而那畫面之上，赫然是卡塔爾教派偷偷潛入季家大本營，并發現玩家復活點的監控。
年余愣了兩秒。
“你在季家安了監控？”
“不。”
瑪雅說：“我只是擁有與你一樣的能力。”
那一瞬間，年余反應過來。
她擁有與自己同樣的神之視野。
所以她能通過視野看見中央城的每一個角落，包括鳳慧等人居住的地下通道。
年余若有所思。
“所以……你也能看見我所有的行動？”
“不能。”
瑪雅解釋：“你的身上有干預。”
“無法窺視，無法直視，更無法靠近。”
“我無法探測你的一切。”
她回復：“所以請你放心。”
“你的一切，我都無法看到。”
這還差不多。
年余松了口氣，要真是連隱私權都沒了，她保不齊真的會對瑪雅出手了，畢竟……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這般想著，那邊監控里的畫面出現了變化。
卡塔爾教派高管們已經潛入了玩家們在季家的復活點，這是季家專門安排的位置，隱蔽而且安全，不僅周邊有很多npc保護，還有一部分季家部隊進行看管。
可就是這樣一個守備森嚴之地，卻被卡塔爾教派高管們潛入，并發現了玩家復活的秘密。
“軀殼……”
“這么多軀殼……”
他們望著面前一顆顆蛛絲蟲繭，還有那些從蟲繭中走出的玩家們，目光里充斥著貪婪的欲望。
當所有復活的玩家離開之后，他們看著還剩下幾個鼓脹的蟲繭，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
“這是……多么完美的軀殼啊！”
高管們倒吸口氣：“簡直比異化研究院里的那些神使還要完美。”
他們可是看得分明。
這些蟲繭之上，全是滿滿的污染之力。
但是當玩家們撕開蟲繭的時候，那些污染之力又會化作無形的煙霧融入玩家體內，最后亮起，化作結晶消失不見。
擁有污染結晶，而且能夠保留理智的污染怪物，又要被要求保留人類的模樣，在這樣苛刻的條件之下，玩家們簡直就是完美的軀殼。
早知道玩家們這么完美，他應該早就讓人抓他們去做實驗了！
高管們暗恨。
不過現在也不晚。
他們對視一眼，隨即趁著巡邏的的npc沒注意，隨便抱了一個蟲繭迅速離開。
也是那一瞬間，復活點蟲繭被端的玩家嘎了。
他想點擊返回復活，但沒想到下一秒，他被彈出游戲。
玩家：？？？
不是！
什么鬼？！
他大驚失色，還以為是游戲出了bug，聯系了好幾個親友最后確定，好吧，這的確是個bug。
而且還是只針對他一個人的bug！
玩家：……
年余：……
你還別說。
瑪雅這一手還真是讓她有點措不及防。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年余的確有那么一瞬生出了殺心。
因為他們影響了自己的玩家，而影響玩家就意味著她的理智點進項減少。
盡管這個數量很少，但直接利益被損壞，這誰干？！
她正想順著錨點網線爬過去，結果爬到一半，她突然驚疑一聲。
等等。
假如……
卡塔爾教派成員用了玩家的軀體復活神明，那么我這錨點，是神明本人還是玩家本人？
年余突然不那么著急反擊了。
她若有所思的盯著畫面，偏頭詢問瑪雅：“如果我幫你們抹殺對方的意識，你們外塔本身會有影響嗎？”
“并不會。”
瑪雅如是說：“從始至終，外塔出現的目的，都是為了凈化和保護。”
“一切阻礙外塔，導致外塔無法正常運營的存在，都將被消滅。”
言下之意，區區那么一兩個意識體根本無法撼動她們的地位。
第166章 舊日高塔
話雖如此，但年余還是覺得奇怪。
“既然你們能夠鎮壓對方，為什么不直接出手殺了？”
她問：“非要讓我來，你們圖啥？”
瑪雅低頭：“我們殺不了。”
“我們是意識集合體，即使殺了他，他也會復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對方的意識體和你們是互相牽連的，只要你們不死，他就不會死亡嗎？”
“是的。”
“可你們憑什么認為我有這個能力殺死你們自己都無法殺死的靈魂意識呢？”
年余只覺得荒謬。
瑪雅也知道自己為人所難，但好在，她底氣十足：“因為你是神。”
年余：？
“你來自舊日，是歷史上的第一個神明。”
瑪雅如是說：“只有你，才能擁有了結我們的權利。”
一小時后，年余重新回到了深海核心之中，面色復雜的看著面前巨卵逐漸暗淡，隨后沉寂安靜下來。
她看了眼其他的巨卵，沒有繼續觸碰，而是閉上雙眼，穿過了藍光，來到了郗雪身上。
“咦？”
郗雪心中一動。
她微微瞇起雙眼：“你來了？”
年余應了一聲。
“之前不是說不會再過來的嗎？”
年余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觀察了一下自己穿梭空間的藍色光門，隨后再無數條靈魂軌道之外摸到了時間的力量。
她面色復雜。
“我……”
“可能有件事要拜托你。”
“呦？今天這么客氣？什么事還值得你親自跑一趟？”
郗雪打趣道：“難不成……是很重要的事？”
“確實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聞言，郗雪微微挑眉。
年余說的是非常重要，她很好奇，詢問之后才知道，年余要她去尋找一個叫做舊日高塔的地方，同時拜托她幫自己查一下自己的遺體。
郗雪皺眉：“你的……遺體？”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年余死的時候，都是她負責收斂尸體送去火葬場的。
“我懷疑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偷盜了我的遺體。”
年余如是說：“如果能查的話，還是麻煩你調查一下。”
“因為……”
她猶豫兩秒，道：“我懷疑污染世界的紅色禁淵……和我有關。”
郗雪不能理解：“怎么會和你有關呢？”
“你又不是污染的源頭……”
話未說完，她靈光一閃，突然面色一白。
她想起了那個建造在森林之中的研究基地。
而在東三區外圍的污染區域，也有一個幾乎與現實地貌一模一樣的研究基地。
真是巧合還是什么？
她沉默兩秒：“我知道了，我會調查的。”
“你……”
郗雪頓了頓，道：“算了，你回去吧。”
“盡量不要隨便過來。”
郗雪并不希望現實出現污染。
盡管年余懷疑污染世界與現實世界互相聯系，但郗雪還是保留懷疑態度。
畢竟如果真的被證實了雙方之間的關系，那就意味著人類的未來將一片茫然。
郗雪不喜歡這樣。
即使她并不是經常進入污染世界，但也能從年余給予自己的信息之中看出污染世界的曾經——那是經歷過一場戰爭的廢土世界。
縱使他們的科技再怎么發達，也不可能抹掉那些廢棄的污染區域的痕跡。
按照年余的吩咐，她開始派人調查舊日高塔的位置，同時親自外出調查自己當時給年余遺體安排最火葬場。
按理來說，她隔了很久再去調查，其實已經沒有多少記錄了，但架不住郗雪的運氣好，她在火葬場內發現了舊日游戲的玩家。
她通過那個玩家調查火葬場內部記錄，發現年余的遺體的確沒有親自進入焚燒爐。
之所以這個記錄還被保留，是因為玩家發現了郗雪的身份，想著未來可能會遇到她，所以順手保留了一份在自己的手機上。
也就是說，年余的遺體的確消失了。
郗雪自己都懵了。
當初她可是親自送過去了，怎么會突然……等等。
郗雪突然反應過來，她雖然全程跑上跑下，但畢竟是一個人，偶爾也有一些時候不會留在遺體身邊，所以……
她表情微微難看。
到底是誰在偷竊遺體？！
按照正常情況，她應該報警，但她冷靜了下來，開始暗地調查，通過各個玩家的視線，收集信息，將那些信息一一貼在自己的家中。
那些盜取遺體的人還隱藏在暗處，她不能輕舉妄動。
接下來一段時間，郗雪開始了三班倒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調查收集信息，凌晨通宵處理公司事務。
在如此高壓情況之下，她很快收到了其他游戲公司的邀請——
“他們邀請我去上來講解舊日游戲成功的原因？”
郗雪看著手里的文件，突然間氣笑了。
這不是明晃晃的陽謀嗎？
舊日游戲能夠成功的最大原因就是真實。
可偏偏這個真實，她無法通過數據參數，無法通過服務器解釋，所以她猶豫再三還是推掉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她潛心調查搜尋資料，然后安排公司事務，直到有一天，她在下班的時候聽到公司新來的員工聊天。
“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公司外觀長得很像高塔？”
“有嗎？”
“我感覺有點像哎。”
新員工如是說：“雖然是商業樓，但開發商當初用的仿古建設，從遠處看真的很像一座塔。”
“所以我們玩家一般把這叫做舊日之塔。”
舊日之塔。
舊日高塔。
郗雪腦子嗡的一下炸開，思緒清空，宛若一片荒蕪的廢墟之地。
“你剛剛……說什么？”
她走到新員工面前，低聲詢問：“你再說一遍？”
新員工嚇到了。
她有些不解的望著面前的老板，但猶豫再三還是回答：“我說，我們玩家一般把這里叫做舊日之塔。”
畢竟整個商業樓里，最出名的只有舊日游戲的總公司。
郗雪抿了抿唇，隨即轉身離開。
那一刻，她的心跌落谷底。
污染世界與現實的聯系越來越深了。
她到底……該怎么辦呢？
她走出辦公大樓，回頭望著面前高聳入云般的高樓大廈，目光恍惚。
“舊日之塔……”
“舊日高塔……”
“舊日……”
“所以……”
郗雪呢喃道：“找到她，就能找到真相嗎？”
年余從錨點中緩緩睜開了雙眼。
是的。
只有找到她在現實世界的身體，她們就能找到真相。
在經歷過一個個巨卵共鳴之后，年余望著面前唯一發光發亮的巨卵，緩慢游了過去，然后伸出左手……
“我等你很久了。”
年余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祂坐在辦公桌前，一身職業裝扮盡顯干練與優雅。
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的祂模樣遠比她認識的那個人還要蒼老——
第167章 游戲
年余表情微變。
“郗……雪？”
盡管面前的女人看上去比年輕時候的模樣蒼老一些，但她仍舊能從那張臉上看到熟悉的五官。
沒錯。
面前的女人，正是年余無比熟悉的人——是五十多歲的郗雪。
“是我。”
郗雪笑著說：“我等你很久了。”
年余忍不住看了眼現實世界的郗雪。
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有點荒誕。
一個還無比年輕，意氣風發。
而另一個，已經蒼老風霜，頭發霜白。
“你怎么會……”
她唇瓣顫了顫，看著郗雪身邊無數環繞的數據線，半個身體都已經融入辦公椅，只有上半身以上的部位，與下半身的數據線融為一體。
年余詢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個答案，我想你應該知道了。”
郗雪說：“時間、空間，還有……污染。”
“你都知道的。”
年余心頭大震。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年余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時間……”
“空間……”
“還有……污染。”
是了。
年余突然反應過來——她擁有時間的能力，從很早以前，藍色光點出現在自己的靈魂空間的時候就有了。
只是她從來不知道，所以她將尹因納入錨點，這才在熟悉時間能力之后，看到了在藍色光點周邊環繞的時間力量。
而空間的能力，即指她能夠在污染世界傳送玩家到任何地方的能力，也指她將玩家從現實世界召喚過來。
而污染……
那些因為靈魂異變產生的異能者或許還少，但也不是沒有，必須奎漣就是一個。
盡管年余可以封鎖了對方的能力，但是異變還是導致她的身體出現變化，比如……常年患病的身體逐漸變得健康。
按照之前瑪雅所言，假如一切的污染源頭是自己，那么……
她抬眼望著面前的郗雪。
“所以……我真的是污染的源頭嗎？”
郗雪只是苦笑一聲：“誰知道呢？”
“我只知道，我在調查你遺體沒多久的時候，突然收到了一個短信張，然后……”
“我找到了你。”
現實世界。
郗雪低頭間拿出手機。
【你想找的人在這里。】
一個陌生的、未知的短信，帶著意味不明的定位地址。
她無意識的捏緊手機，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因為在這一刻，郗雪突然意識到，居然有人在暗中監視自己。
可她確信自己調查得隱秘，而且……平日都是利用自己的異能，獲取他人的視野。
在這樣普通的世界大背景之下，居然還有人發現她在調查什么……
不。
郗雪冷靜下來。
或許是她去火葬場的行為引起了他人注意，倒也未必是因為異能的原因。
她看著手機里的地址，搜索再三后發現，這個位置距離河道不遠。
按照地圖來看，這個位置正處于南方地帶，多為平原地帶。
這個時候，海洋還沒覆蓋大陸。
她猶豫再三還是在第二天啟程去了定位地址。
法治社會之下，她并不害怕有人能夠傷害自己，除非真的是懲兇惡極之人。
而且為了安全考慮，郗雪還找了一個男性朋友陪同，讓他在外面守候，如果一個小時都沒出來就直接報警。
幸運的是，對方發的地址是市區中心。
而且還是一個游戲俱樂部。
她走進去后，正好看見幾個少年少女正在玩著虛擬游戲。
伴隨著舊日游戲的開放，世界科技開始出現節節升高的趨勢，而且這個趨勢還在不斷增長，宛若爆炸一樣，不過眨眼之間，周圍就變了。
整個俱樂部里，除了那幾個少年少女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猶豫再三走了過去，還沒出聲詢問的時候，一個少女突然推開自己手里的游戲機，對同伴們說：“你們先玩，我去招待客人。”
“去吧去吧。”
同伴們沒有功夫搭理女生。
而女生就這么甩著辮子，蹦蹦跳跳地走到了郗雪身邊：“跟我來吧~”
她說：“我姐要見你。”
女孩帶著郗雪進入了一個包廂，里面坐著一個女孩，她帶著巨大的方框眼鏡，披著長發，坐著輪椅，轉身之間，郗雪看見了她手腕上浮現的光芒。
郗雪愣了兩秒。
那是……
光腦？
不。
郗雪反應過來，那不過是一個巨大的腕表，表身幾乎有半個手掌那么大，看上去沒有污染世界的光腦輕薄。
“這是光腦的雛形。”
似乎察覺到郗雪的目光，女孩解釋，并邀請她坐在自己對面。
等房間只剩下兩人的時候，女孩才出聲，道：“很抱歉以這種方式和你見面。”
“舊日游戲的創始人。”
她說：“你可以叫我瑪雅。”
瑪雅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女人：“我可以告訴你朋友的下落。”
“但是相對應的，我需要你幫我一件事。”
“什么事？”
“人工智能的研究。”
瑪雅如是說：“你們的游戲，已經達到了巔峰造極的境界，我認為只有你們的人，才能幫助我繼續完善光腦，創造出歷史上第一個人工智能。”
郗雪：……
“這是一筆公平的交易。”
她如是說：“畢竟……盯上你的，可不止一個人。”
“只要你和我合作，那么……我就可以利用父母的勢力庇護于你。”
郗雪微微挑眉。
“冒昧問一下，你父母是誰？”
“我無法將他們的姓名告訴你，因為他們正在執行秘密任務。”
“但是你可以放心。”
她如是說：“只要你于我一起，那么……軍隊也會保護你，就像保護我們一樣。”
也就是說，瑪雅的父母其實是科技大佬？
郗雪頓時松了口氣。
“好。”
“我同意。”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年余站在老年郗雪面前，聽著她講述自己遇到瑪雅的過程。
“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姑娘。”
郗雪說：“但是可惜，她的身體拖累了自己。”
“后來我們兩個開始研究光腦，由于我有你給我的光腦數據，所以我們很快就把光腦造出來了，但人工智能的進展卻遲遲不動。”
“偏偏這個時候，你的蹤跡消失了。”
她說：“在我和她達成合作的第二天，我就先去了她給我的地址去找了你，但沒找到。”
“你的身體失蹤了。”
“后來我們兩個一起開始調查，而我也趁這個機會邀請她進入我的公司，成為了技術顧問。”
“這一合作，就是整整三十多年。”
“期間我也曾試過與你溝通，從你那邊直接套出人工智能的底層邏輯，但是我失敗了。”
她低下頭看著年余，對她說：“因為……”
“我和你……短暫的失去了聯系。”
年余愣了片刻。
“失去……聯系？”
“什么時候？”
郗雪回憶：“大概是……”
“游戲到神降的那一天吧。”
神降？
年余突然反應過來。
她下意識看向卡塔爾教派的成員。
果不其然，他們已經開始了神降行動，并且在自己將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已經完成了最終守衛工作。
玩家的軀體開始變異。
無數宛若鐵線蟲一樣的觸須浮現，玩家的臉開始扭曲，直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浮現在年余面前。
她看見自己的錨點。
玩家的錨點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完全陌生的猩紅錨點。
對方的錨點正在源源不斷散發著暗淡的污染氣息，似乎要將自己周邊的錨點一并污染。
她按住了蠢蠢欲動的錨點，面色微微難看。
從這個時候開始，她與郗雪之間才算斷了聯系。
因為對方的污染太強，為了避免他的污染影響玩家，她不得已將所有玩家都踢下線。
也是同一時間，大量玩家掉線的事引得游戲圈震動不已，粉絲們紛紛找上官方客服尋求幫助。
可郗雪自己也和年余失去了聯系。
她能找誰？
她也不知道找誰。
郗雪自己也沒想到，這才和瑪雅合作半個多月，游戲就出現了這么大的事故。
但好在事后，年余為了理智點，還是放了部分精神抵抗力較高的玩家進入游戲。
年余在外塔之中，不知歲月多少。
但是玩家們卻實實在在度過了半個多月啊！
和現實世界一樣，他們對中央城的探索逐漸到達了尾聲。
有了鳳慧和季雅兩人的安排，中央城內已經有大半居民被轉化為npc，唯一有遺憾的，就是他們至今都沒有找到尹因的蹤跡。
而且在玩家們掉線的那一瞬間，整個中央城的污染值飆升，那個處于邊境地帶的菟絲花球也隨著膨脹著，開始擴大領土，污染不斷。
神降落在了那個玩家的軀殼之中。
男人睜開了雙眼。
他的背脊還殘留著羽翼的痕跡，無數觸須揮舞之間落在地上，發出了滋滋的腐蝕聲響。
“完美的軀殼。”
他摸著自己的面容，對著幾個卡塔爾教派成員露出了溫和的表情。
“你們……”
“干得不錯。”
這具身體，完美的保留了人體形態，還有污染怪物的形態，他甚至可以自行在二者之間切換。
不過……
他抬眼，目光落在虛空之中。
只見他的眼前，赫然是獨屬于玩家才會出現的游戲面板。
“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