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對我有沒有別的心思……
夫妻兩人離宮后并未徑直回淮王府, 而是去了舅舅暫住的宅子。
院中,周榕正蹲在花壇里,拿著把小鋤頭幫著園丁挖土。不遠處的廊下, 祁豐坐在石階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叮囑小家伙別鏟到了腳。
“家里有個孩子就是熱鬧。”祁夫人看著這一幕笑道。
“等豐兒成了婚, 說不定就能添丁了。”祁掌柜幽幽嘆了口氣。
作為喻君酌的舅舅,他對于喻君酌不能有后一事,始終耿耿于懷。但他心里知道這種遺憾只怕難以彌補, 是以從不表露, 只偶爾想起來會難受那么一下子。
兩人說話間, 見喻君酌和周遠洄正穿過庭院朝這邊走來。淮王殿下錯后半步緊跟在喻君酌身后,這是一個絕對保護的姿態,強勢但克制。
祁掌柜收斂了情緒,面上顯出親昵的笑意。
“你們來了?”祁豐最先開了口, 問道:“周……三殿下呢?”
“陛下留了他問話,少不得要為了私自出京一事教訓他幾句。”喻君酌說。
“不會挨揍吧?”祁豐問。
“不至于, 他在同洲也算是做了些事情, 若是好好說,陛下說不定還會夸他呢。”
祁豐沒再說什么, 待眾人進屋后他依舊坐在廊下陪著周榕挖土。
祁掌柜把京城鋪子里的事情朝喻君酌交代了一番,又說了說商會的情況。這段時間喻君酌和祁豐都在南紹, 他偷空回了一趟淮郡, 回來后便決定在京城開一家商會分號。
“我想著你們將來未必會一直留在淮郡, 若是京城有一家分號, 兩頭跑也能照應著。”祁掌柜說。
喻君酌自是沒有二話,過去舅舅只在淮郡發展,是因為祁家的事情沒有定論, 他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如今諸事平息,舅舅便可以盡情施展拳腳了。
當晚,舅甥兩家人一道用了飯。
回王府的馬車上,周榕睡著了。
把小家伙安頓好之后,喻君酌去了一趟歸月閣,給母親上了香。
周遠洄同他一道來的,兩人給母親上完了香,又給歸月閣中的將士也一并上了香。這一次喻君酌留意到了歸月閣里擺著的靈位,其中確實有一個是屬于周慶的,那是周榕的親生父親。
“王爺,那位周將軍后來葬在何處?”從歸月閣出來后,喻君酌問。
“太妃生前做主,把他們夫妻二人的墓一同遷到南紹,合葬了。”周遠洄說:“先前帶著榕兒回去時,去祭拜過,等將來他長大了,若南紹依舊與我朝交好,可以再帶他去看看。”
喻君酌點了點頭。
他覺得有周榕在,只要南紹不換皇帝,兩國關系應該差不到哪兒去。
次日,用過早飯后喻君酌便打算送周榕去學堂。
周榕還算好學,對去學堂一事絲毫不抵觸,乖乖站在一旁看著喻君酌幫他收拾書箱。他現在在學堂里雖然學的東西不多,但書箱里的東西卻不少,該有的不該有的喻君酌都給他置辦齊了。
“哥哥,你送榕兒去嗎?”周榕問。
“要不,讓你父王送你如何?”
喻君酌想起去學堂有可能會遇到陳知晚,又怕周遠洄吃干醋。
誰知周遠洄卻硬要拉著他一起,說是周榕去學堂這么重要的事情,必須一家人都到場,否則怕小家伙在學堂里空落落的。
喻君酌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心說淮王殿下哪兒來的這些歪學說?
到了學堂外,周遠洄抱著周榕親了親,一臉慈愛地目送著周榕被小廝牽著進去。喻君酌立在他身邊,一只手被他牢牢攥著,只能用另一只手朝周榕揮了揮。
“又不是第一次來,你這是做什么?”喻君酌不解。
“本王在學著做個好父親。”
周遠洄牽著喻君酌在學堂外站了許久,也不顧來往行人的目光,直等見到陳知晚從國子學過來,互相打過了招呼,他才帶著喻君酌離開。
喻君酌猜到了他的心思,簡直是拿他沒辦法。
“你沒必要做戲給陳先生看,他對我又沒有別的心思。”
“其一,本王不是做戲,其二你怎知他沒有?”周遠洄十分認真:“他或許不敢,但不代表沒有。你心思單純,不知道旁人看著你時,存的都是什么念頭,但本王一見便知。”
“我竟不知王爺還有這般識人的本事?”
“本王也是為了他好,年紀輕輕就惦記不該惦記的,只會誤了他的學業。往后咱們日日來送榕兒讀書,好叫他知道你我夫妻琴瑟和鳴,一滴水都潑不進來。”
陳知晚怎么想的,喻君酌不知道。
但周遠洄此舉確實引起了不少議論,反正今日路過學堂的人,家里都傳遍了,說淮王帶著王妃親自送世子去學堂,夫妻二人手都沒松開過。
這日,成郡王來了一趟淮王府。
喻君酌還惦記著他被皇帝教訓的事情,一見著他便問了此事。好在皇帝沒動手,只訓斥了一通,又給他布置了功課。
“皇兄讓我每日跟著他一起上朝,這跟要了我的命有什么區別?”成郡王一臉生無可戀:“還不如直接打我板子來得痛快。”
“你如今也大了,上朝學點東西,也好替陛下分擔一二。”喻君酌安慰他。
“嫂嫂你不知道,早朝都是天不亮就開始,我住在王府里要起得更早。還要收拾利索,不能蓬頭垢面,恨不得過了后半夜就得開始折騰。”
喻君酌想了想,幸好自己不用上朝,不然日日天不亮起床,也要愁死了。
“明日南紹使團進宮,皇兄說我也要旁聽,怎么二哥就能不去,非要我去?”成郡王抱怨道。
“再抱怨就把你扔到軍中。”周遠洄說。
成郡王想到在水師大營時受過的罪,立刻閉了嘴。
依著皇帝的意思,南紹和談結束后,就會讓東洲使團進京。這次周遠洄被毒蟲咬傷,幸虧有忘川的毒性相抵,為此皇帝便把東洲刺客一事一筆勾銷了。
畢竟刺客本來也不是東洲朝廷里派的。
朝中的事情,不必喻君酌操心。
這幾日他得了空,便跟著祁掌柜把幾家鋪子都巡視了一遍。
周遠洄這幾日看起來也挺忙,只不知道在忙什么。
直到幾日后,他一早拉著喻君酌上了馬車,說是要帶他去京郊的別苑里看看。
“怎么忽然要去別苑?”喻君酌問。
“不是忽然,回京的路上我就朝你提過……”
喻君酌想起來了,淮王殿下曾說把一處別苑過到了他的名下,想來就是今日要去的地方了。
馬車一路駛過京城繁華的街巷,朝著城外駛去。
喻君酌看著路上的情形,不禁有些恍惚。
“怎么了?”周遠洄問他。
“王爺說的那處別苑,不會是……靜園吧?”
“是。”
“竟是那里。”
喻君酌剛嫁到王府后不久,劉管家曾給他看過周遠洄在京城的產業,他記得很清楚靜園和他幼時生活的莊子離得很近。
“若是不想去,咱們也可以掉頭回去。”周遠洄攥住了他的手。
“想去。”喻君酌一笑,“你不是說那里的花很漂亮嗎?”
“嗯。”周遠洄點了點頭。
“其實,我幼時在莊子里過得也不算太差。因為我爹的緣故,他們都沒將我當成永興侯府的公子,只將我當成一個尋常的野孩子。沒人照顧我,但也沒人欺負我。我后來還想,若是我在永興侯府長大,應該會過得更辛苦。”
畢竟,侯府是在永興侯眼皮子底下,做主人的不待見兒子,下人便會看眼色行事。但莊子里都是做事的長工,反倒沒有太多心思去擠兌喻君酌。
周遠洄聽了這話并未應聲,只眼底帶著點冷意。
當初,他找譚硯邦查過,因此知道喻君酌說的話并不都是真的。莊子里這些人是沒打罵喻君酌,卻克扣了他的吃用,病了也不給他治,正因如此喻君酌的身子才會那么差。
不過周遠洄已經教訓過他們了。
只是此事他并未告訴喻君酌,免得少年又胡思亂想。
喻君酌在馬車上小睡了一會兒,醒來時已經到了靜園。
下了馬車后,喻君酌便覺有些異樣。
直到跟著周遠洄進了內院,他頓時就呆住了。
這園子里……好熱鬧啊。
如果不是認識這地方,他都要懷疑走錯了。
“王爺是把這里借給別人住了嗎?這么多人。”喻君酌問。
“這園子現在可是你的,本王哪有權利借給旁人?”
周遠洄牽著他進去,喻君酌這才發現園子里有熟人。
“嫂嫂,你們怎么才來啊?”成郡王大步迎了上來。
“君酌,快來啊,等你好久了。”祁豐站在遠處朝他招手。
喻君酌跟著成郡王朝里走,迎面又遇到了陳知晚。
“周酌兄,別來無恙。”陳知晚朝他一揖。
“陳先生……”
喻君酌看著陳知晚,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蘭苑。那次的賞花會,他朝陳知晚說自己叫周酌,今日被對方一提起,恍如隔世。
“今日這賞花會可辦得不錯,聽說我二哥還請了戲班子呢。”成郡王說。
“賞花會?”喻君酌有些驚訝,周遠洄只說讓他來賞花,并沒說辦了個賞花會。
周遠洄不知何時跟了過來,立在他身后,看上去像個盡職盡責的護衛一般。
“去歲的賞花會你都沒心思好好看過,被那幾個無賴攪和了。今日本王特意邀請了國子學的學子,還有一些年輕的武人,京中品性尚可的勛貴子弟,多數也都來了。”周遠洄在他指尖輕輕一捏,低聲道:“這是補給你的賞花會,今日不會有人再來攪了你的興致。”
喻君酌聞言鼻子不由一酸,心臟像是被周遠洄的大手攥住了似的,灼熱又滿足。
連他自己都快忘了的缺憾。
沒想到,周遠洄竟一直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