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chapter 181
褚行宵回得比平時晚，剛逮住一只兔子，非常不幸被同樣盯上獵物的大型猛獸追捕，一不小心踩進水洼，濕淋淋地回來，一路曝曬下已經變成了泥漿。
于是進艦后褚行宵目不斜視一個健步進了浴室，先把自己洗干凈再去找哥哥，然而洗著洗著，褚行宵覺得不太對勁……
剛才他進來這屋里怎么這么安靜？這個點是晚飯時間，餐廳也沒動靜。褚行宵也顧不上好好打理自己了，用快速清理模式洗完便沖出去四處尋找。
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只有戚頌坐在床上處理那些看不懂的代碼，褚行宵走過去，氣勢洶洶：“哥哥人呢？你該不會——”
還未說完，褚行宵忽地一噎，不可置信看著正抱著戚頌腰睡得正香的池湛，那恬靜安然的面容，簡直是、簡直是……
太奇怪了！
“你對哥哥做了什么？”褚行宵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擠出一句。
池湛從不會在這種時候睡覺，還是跟戚頌睡在一起，肯定是戚頌又背著他搗鬼了！
戚頌眼皮抬也不抬，修長手指依舊在不同的復雜界面間跳動，冷淡道：“不是說好了，無論做什么，彼此互不干涉嗎？”
褚行宵一噎。
這約定的確是他先提出來的，畢竟他們倆都是Alpha，又同時對池湛有心思，加上戚頌傷勢嚴重，哪怕想對哥哥做些什么，哥哥也不會允許，他才跟戚頌立下了這么個約定。
可他沒想到，戚頌居然反用這句話讓他啞口無言。
又著急想問，可又不想打擾哥哥睡覺，只得憋著一口氣到廚房，切胡蘿卜，今天吃燉兔子！
換氣扇大功率運作著，發出嗡嗡聲，房間內彌漫著淡淡的茶味清新劑味道，褚行宵沒在意，哐哐切蘿卜，同時想兩人究竟做了什么。
一下午的時間，能做什么呢？
就算能做什么，哥哥也不會讓他做。
池湛是被噴香的菜肴味道喚醒了，他大腦里像塞了團棉花，迷迷糊糊的，閉著眼睛抱著枕頭蹭了蹭，發覺軟硬度似乎不太對勁，睜眼便對上褚行宵的視線，頓時一激靈清醒過來了。
“哥哥，你醒啦？”褚行宵微笑道，“晚餐已經做好了哦，快來吃。”
雖然是微笑的表情，但似乎又有一絲絲的不對勁。
池湛看了眼表，居然已經這個點了……先前發生的事情一點點變得鮮明起來。
還未想明白，褚行宵已是等得不耐煩，將池湛從肩至腿撈起來，將他抱了過去。
池湛正要掙扎，褚行宵說：“哥哥，不要亂動，否則手不穩你會直接掉在地上。”
這小子居然威脅他。
戚頌也緩緩走過來，雖然步伐仍有些不穩，但看出來已經明顯好起來了，臉色也不似往日蒼白，泛起了一絲血色。
褚行宵做了四菜一湯，雖然條件簡陋，若是只有他跟戚頌也就算了，但總不能讓哥哥跟他們吃糠咽菜。
“抱歉，下午有些困，睡過頭了。”池湛朝褚行宵說。
“畢竟床比較舒服嘛。”褚行宵非常善解人意，用筷子夾了兔子最肥嫩的肉放到池湛碗里，“哥哥想睡也沒關系，等我們離開這里，就能再買比現在更大更軟的床了。”
“修復進度已經差不多了。”戚頌平淡道，“之后，要把哥哥送到時空星系。”
褚行宵猛然抬頭，用銳利的目光瞪著戚頌，沉聲道：“那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黑洞星系，你難道要讓哥哥去送死嗎？”
褚行宵冷下臉時，居然也極具壓迫感，然而戚頌卻絲毫沒有被震懾到，不緊不緩道：“我聯系過太子了，這是唯一能送哥哥回去的方法。”
“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難道哥哥也要聽這種毫無道理的要求嗎？”
面對褚行宵的灼灼視線，池湛思忖片刻：“我要去。”
“哥哥！”褚行宵還未說完，池湛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確實很冒險，但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但你們不能跟我一起去，萬一出什么事……”
褚行宵的思路果然跟著轉變了，憤憤道：“難道在哥哥眼里，我就是這種怕死的人嗎？只要哥哥能活下來，就算讓我死一萬遍又有什么關系？”
“別說這種話。”池湛立刻道，他掃過褚行宵跟戚頌的臉，略一沉默，最后做出了決定，“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
“你們也許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是游戲，我擔任的是NPC角色，雖然守則上寫過，不能讓你們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現在發生了一件事情，也許告訴你們也沒關系。”
“這是一款戀愛游戲，而你們則是游戲的主角，玩家任務是攻略你們。”池湛說完，褚行宵跟戚頌臉上都沒有露出“居然是這樣”的表情，仿佛早就預料到了。
“那我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哥哥。”戚頌沉聲道。
池湛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茫然問：“什么？”
褚行宵：“戚頌！不要亂說。”
戚頌絲毫不搭理褚行宵的警告語，看著池湛的眼睛，緩緩道：“你其實，是一名玩家。”
池湛微怔，褚行宵則狠狠瞪了一眼戚頌，非常緊張望著池湛。
池湛臉上卻沒有浮現出驚訝的表情。
“哥哥你……早就知道了？”褚行宵心下一沉。
“我猜到一點。”池湛遲疑道。
自從他看到了跟他們的記憶片段，而其他NPC對此完全沒有任何記憶，就已經產生懷疑。
“如果哥哥離開游戲，以后還會進來嗎？”褚行宵故作輕松地詢問。
實際上，他的心已經緊張得纏成一團了。
倘若池湛說不，那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來。
池湛沒有說話，他的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分秒度年般，幾分鐘顯得如此漫長，而褚行宵的心也再次一點點沉了下去。
哥哥，不會再回來了。
那他呢？沒有辦法離開游戲，也無法再等來哥哥，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干脆把哥哥打暈帶走吧，離開這里，到一個沒有人會打擾他們的地方，安安穩穩地生活。
褚行宵的手指深攥進掌心，呼吸變得急促，戚頌卻在這時候轉移了話題：“哥哥剛才是不是還有什么沒說的？”
池湛回過神，抿起了唇：“實際上，現在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就是這樣。”池湛道，“我可以讓系統為我留出時間，倘若入侵失敗，之后就很難會有這種機會了。”
戚頌手指在桌面輕點幾下，看向池湛：“時機很重要。如果只需要十分鐘，必須在進入時空星系前，之后即使失敗，他也不會再找到你了。”
“不行，如果失敗，它很有可能會毀滅這個世界，到時候你們也會……”
“不用擔心我們。”戚頌低聲道，“我有信心打敗它。”
三人都沒什么心思吃飯，池湛起身收拾碗筷，放到廚房里，身后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人，正是緊緊抿著唇，表情臭臭的褚行宵。
他下頜線出奇緊繃，一言不發地取走池湛手里盤子洗起來，并指了下門口，示意池湛出去。
還真是……小狗狗一樣的性格。
表情全都寫在臉上。
池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褚行宵的頭，剛洗過的頭發蓬松，雖然肆無忌憚地亂翹著，但摸起來卻很柔軟。
他們不歡而散后，很久都沒有見面。再次見面，褚行宵卻像是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又很高興地貼了上來。
無論主人做什么，狗狗都是會原諒他的。
然而現在，褚行宵卻是偏過頭，避開了池湛的觸碰。
池湛的手滯留在原處。
“……”
“該涂藥了。”戚頌站在門口，沖池湛揚起手中藥膏，打破了這一冰冷僵硬的氛圍，“至于碗，褚行宵一個人也能應付得來。”
池湛本想說些什么，然而看到褚行宵全然抗拒的模樣，心里微嘆了聲，和戚頌離開了廚房。
褚行宵獨自洗著碗，水是涼的，可沒有他的心更涼。
哥哥明明聽到了那句話，卻沒有回答。
不回答的意思，褚行宵也很清楚。
雖然心里已經有了預感，但仍是無法接受。
惱怒、氣憤、酸楚像是混合了各種調料品跟醋的難喝的湯品，在心里不斷翻滾起來。
難以釋懷。
果然還是應該先跟褚行宵說一聲，以免他繼續鉆牛角尖。
池湛這么想著，拿著藥膏的手指卻被扣住了。
戚頌目光微微暗下來，低頭靠在池湛肩膀，輕聲道：“我有點難受。”
“怎么了，腿還很難受嗎？止痛劑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池湛突然察覺到異樣。
戚頌的體溫比平時要高，他一貫都是溫涼的皮膚，現在卻是滾燙起來。池湛抬手，在他額頭一探，訝異道：“怎么會發燒？”
“易感期……正常現象。”戚頌呼出的氣都是熱的，睫毛下沉黑的眼瞳泛起一絲潮濕，“沒有抑制劑，在結束之前都會保持這種狀態。”
難怪他看到戚頌的臉有些紅，還以為是正在恢復健康的意思。沒想到完全理解錯了。
“那……現在該怎么辦？”池湛手足無措道。
池湛已經是第二次接觸易感期這種東西了。
戚頌跟太子殿下的表現完全不同，然而似乎又有那么一絲共同性。
——他們看著他的眼神，都仿佛要吃人一般兇狠。
戚頌同樣在沉思。
星艦內沒有Alpha抑制劑，而更不妙的是，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另一個Alpha也在艦內。
戚頌用了隔離劑，暫時沒有讓褚行宵發現異樣，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的信息素遲早會泄露，即使是他的弟弟，也不能容忍高濃度的Alpha，絕對會打起來。
但要是讓褚行宵暫時離開，他會把池湛一起帶走。
到底……該怎么做。
第182章 chapter 182
戚頌側過頭，望著一無所知的池湛，目光中似乎帶著些許看不懂的意味。
片刻，他湊近池湛，緩緩俯身，跟池湛接了一個吻。
橙子味的。
池湛微微一怔。
下午他們的親吻顯得急促熱烈，如同正午陽光令人頭暈目眩，而現在的吻則更像是一朵白云，或是輕飄飄的羽毛，充滿了讓人忍不住沉溺的溫柔。
“這樣就夠了。”戚頌微微一笑，眉頭舒展開來，似乎真的因為這一個吻而得到了撫慰，隨后目光清明，目光落在面前密密麻麻的代碼文件上，“你所說的權限代碼有樣本嗎？”
池湛詢問系統，說樣本已經傳到他的終端，戚頌翻看了文件，專注工作，過了會，道：“哥哥不用在意褚行宵的話，他不會生你的氣。”
“希望如此。”池湛不確定地道。
雖然褚行宵生氣仿佛毫無預兆，但回頭仔細想想，卻有跡可循，只是池湛經常忽略他的心情罷了。
褚行宵從廚房出來，便徑直朝外面走去。晚上會有不明獸類出沒，因而單獨外出是很危險的事情。池湛看了眼表情非常淡定的戚頌，略一掙扎，朝門外走去。
戚頌的動作一停，并未抬眼，片刻后，才繼續做手中的事情。
系統完好度89％……94％……98.8％。
進度條跳轉至100％，系統的聲音響了起來：
“修復成功，能源待啟動。是否初始化數據？”
“否。”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逐漸化為清晰輪廓，那是由五十個0和1的代碼所構成的輪廓，但并不能分辨究竟是人還是其他什么東西，以機械音道：“尊敬的主人，系統更新完畢，請進行下一步指令。”
戚頌淡淡道：“上個世界周宴行放過你，讓你留下來，你應當知道是為什么。池湛離開這里，你要隱藏他的蹤跡，別讓主系統找到他。”
系統：“我不會聽從他的指令，哪怕代碼失效，也不會聽一個外來者的話！只有主系統才能命令我。”
戚頌嘴角現出一絲嘲諷笑意：“主系統已經被取而代之，整個世界都被病毒侵襲，再這么折迷不悟，你跟你的代碼都會化為灰燼。該聽誰的，你難道不清楚嗎？”
這語氣分外強硬，與池湛眼中的戚頌截然不同，而這一切，池湛不會知道。
就像他也不知道，其實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系統：“可、可我怎么知道你說的話是真的？”
“你大可以去問接管你工作的系統，它已經將主系統的權限樣本交給我，無論你答不答應，事情的結果都不會變。”戚頌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波動，“而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是一定會留下來的，如果你陽奉陰違，我會把你的代碼大卸八塊，當成面團揉來揉去，再丟進病毒里跟它攪在一起，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永遠都別想有消失的一天。”
倘若系統有人形，聽到這話恐怕已經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了，但他唯有虛擬形象，全身的代碼都在跳動，在這種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威脅的話語中擠出一句：“我會的，不過那并不是因為你說的話，如果主系統真是病毒，我不會聽它的話。”
池湛沖到門外，焦急地四處尋找，褚行宵跟飛一般，短短幾分鐘居然已經跑得沒影了，池湛前前后后找了個遍，正要下艦，忽地聽旁邊的聲音漫不經心道：“我沒跑。”
池湛轉頭，褚行宵大半個人沒入黑暗所造成的陰影中，只露出一點被光照到的側臉，一手搭著欄桿扶手，手指間一點紅色閃爍，另外一手撐著側臉，歪著頭看他，一副無辜的模樣。
池湛險些一口氣沒喘勻，這家伙剛才就一直藏在這里看他找人嗎？居然一句話也不說。
“哥哥找我做什么？”褚行宵道，“只是覺得里面有點悶，出來透氣罷了。”
這句話完全就是謊話。
雖然是室內，但通風扇一刻不停地開著，新鮮的空氣注入，氣溫也正合適，怎么會覺得悶？只是不想看著哥哥跟戚頌甜甜蜜蜜而已。
但這么說出口，又覺得自己太幼稚了。
哥哥就喜歡戚頌那種總愛裝成熟的性格，但褚行宵又學不來，每次要等哥哥自己忍不住上鉤實在是個極其考驗耐心的活兒，這次褚行宵也沒想欲擒故縱，是真郁悶了，沒想到把池湛釣出來了。
心里欣喜若狂，面上仍然一派淡定。
“我以為你……”池湛說了一半，聲音停住。
“以為我什么？”褚行宵假裝聽不懂。
“沒什么，你在抽煙？”池湛道，“對身體不好。”
“哦，這種煙對身體沒有副作用的。”褚行宵笑了起來，剛才的壞心情猶如龍卷風般一掃而光，他眼中熠熠生輝，朝前探了探身體，半誘惑地說，“哥哥要嘗嘗嗎？”
“我？”池湛搖頭，“我不喜歡那種東西。”
“嘗一下嘛，其實還挺上癮的。”褚行宵鍥而不舍道。
“我不——”
褚行宵已經咬住煙蒂，輕輕吸了一口，堵住池湛的唇，舌尖有技巧性地卷進去，將煙霧渡進池湛的唇里。
預想中的辛辣感并未產生，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酸酸甜甜的味道，更像是檸檬跟柑橘混合磨成的粉，在口腔中一觸即化。
“只是純粹的水果粉，做成煙的形狀比較有趣而已。”褚行宵帶著笑意的聲音道，在池湛驚訝的時候找到空隙卷走他口中的甜粉，產生了一種令人臉紅心熱的聲音。
褚行宵的吻永遠都是直接而急促的，像是怕池湛跑了，這次難得慢下節奏，在池湛被他吻得暈暈乎乎的時候才退出來：“現在不生氣了。”
池湛：“？”
“就算哥哥要離開，我也會永遠記得今天的。”褚行宵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悲傷與釋然的表情，“到死都不會忘記。”
池湛的舌尖都被卷得發麻，半晌才找回來聲音：“其實我找你是想說……”
“如果離開這里，之后也會回來的。何況事情還未成定局，不要往悲觀的方向想。我所前往的，未必就是無法逆轉的未來。”
褚行宵的表情定格，半晌，像是終于理解了池湛的意思，面上一點點浮現出欣喜，隨后卻又搖頭：“這里很危險，哥哥還是暫時不要進來了。”
“所有事情都處理完，哥哥再進來找我們吧。”
次日，星艦能源充足，模塊修復完成，褚行宵駕駛星艦啟航，這次航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如果在這期間任何一步失誤，都有可能造成嚴重后果。
褚行宵一如既往的悠閑，掃了池湛：“哥哥別總是板著臉，笑一笑嘛。”
池湛心事重重，仍然在跟系統確認事宜，主系統最近一直沒回系統空間，這本該是件好事，但池湛卻隱約覺得，這家伙似乎在籌劃著什么。
“哥哥。”戚頌忽然叫池湛，“能過來一下嗎？”
池湛應了聲，從駕駛艙離開，戚頌長身玉立，站在一面虛擬數字屏前，打量著上面對池湛來說宛若天書的代碼程序。
“發生了什么嗎？”池湛走到戚頌身邊，正要去看那一面墻，戚頌轉身環住了他的腰，鼻尖抵著鼻尖，輕聲道，“想要你的信息素。”
池湛回過神，臉不自覺地熱了起來，道：“昨天不是才……”
“不夠。”戚頌沉黑的眼瞳倒映出池湛的模樣，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聲音變得更輕了，“親一下，好嗎？”
從前戚頌不會直接說出自己想要什么，都是等池湛主動靠近，而這次的易感期打破了這一原則。
要不是褚行宵在場，戚頌怕是要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刻不離地黏在池湛身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褚行宵也終于遇到了對手——比他更黏人的人出現了！
池湛眼中有些無奈，仰起臉，主動親了一下戚頌：“這樣行了吧？”
戚頌沒有說話，呼吸有些急促。
“前面好像有哪里不對勁，”褚行宵選擇自動駕駛模式，離開駕駛艙，“好像是聯邦的軍艦……喂！你們在做什么？！”
池湛下意識想要推開戚頌，戚頌輕輕拉住他的手，很淡定地跟褚行宵對視：“這里是聯邦駐守轄區，別被他們發現了。”
“誰問你這個了？”褚行宵惱怒地看著剛才還貼在一起的兩人，恨鐵不成鋼道，“哥哥，你現在總算看透戚頌了吧？他可不是什么高嶺之花，就是個滿腦子下流愿望的卑鄙小人！”
池湛輕咳了一聲。
褚行宵跟戚頌之間的關系非常奇怪，難道兄弟之間都是這樣嗎？彼此互相看不上眼，一有時間就找機會詆毀對方……
“現在有機會。”系統在池湛腦中說，“趕快進去吧，我不確定主系統什么時候會回來。”
池湛不準備加入兄弟之間的戰爭，幸好拿到了借口：“戚頌，我現在進系統空間，代碼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戚頌“嗯”了聲，讓池湛靠在舒服的躺椅上，看著他閉上眼睛。
“哥哥！怎么就這么逃走了！”褚行宵快氣死了，偏偏完全沒有立場去責怪戚頌，畢竟他們跟池湛都沒有確定關系，誰都沒有男朋友的身份。
等哥哥下次回來，一定要確定關系！
“有機會避免戰斗嗎？”戚頌看著星網圖，密密麻麻的紅色小點，都是聯邦戰機。聯邦雖然軍事科技不如帝國，但勝在數量多，若是被纏住也很難脫身。
“除非繞路。”褚行宵道，“折返回去，暫時躲避，但這就沒辦法及時趕到了。”
戚頌沉吟片刻：“周宴行跟岑遲應該快到了，這里交給他們。”
“他們兩個為什么會來這里？”褚行宵一頭霧水。
戚頌沒有說話。
在他們四個人當中，已經有三個人在瀕死狀態下恢復記憶，
周宴行被刺、岑遲強行動用能力、戚頌在爆炸中險些喪命，在生與死的縫隙中想起了所有事情，唯有褚行宵沒有遭遇過，還處于一無所知的狀態。
但這安排未免過于陰差陽錯。
在這四個人當中，褚行宵所代表的……
是不摻雜一絲雜質，純粹熱烈蓬勃的愛意。
岑遲是抽絲剝繭的智慧。
戚頌則是完全抽身而退的理性。
而周宴行……
是他們原本的模樣。
“記不起來也是件好事。”戚頌冷淡道，“你只需要知道，他們是來幫我們的，看到他們別攻擊。”
褚行宵不屑一顧：“我才不要接受情敵的幫助。”
聯邦戰艦仿佛長了眼睛，直直朝他們沖來，褚行宵則嫻熟地避開了數道攻擊：“想打中我，再練一百年吧。”
戚頌沒管褚行宵，他俯身，輕輕觸碰著池湛毫無察覺的面容，在他唇上輕輕一碰。
不要有事，池湛。
不一會，清晰的主系統權限數據發送至戚頌終端，代表事情順利結束。
戚頌立刻開始分析數據，然而十分鐘后，他察覺到了不對。
——池湛為什么，還沒有醒過來？
第183章 chapter 183
池湛此行順風順水，順利溜進系統空間，找到了權限文件，發送給戚頌，正要離開，驟然感覺到空氣中無形的波動涌現。那感覺極為微妙，池湛緩緩后退，詢問系統：
“主系統在這附近？”
“未出現在搜索區域。”系統說，“應當不在。”
空氣猶如水流波動愈來愈大，池湛緊緊盯著那一處，隨手抄起椅子當武器，脊背貼著墻朝門口移動，眼看馬上就碰到門把，一雙手撕開水波，黑皮鞋與修長筆直的雙腿踏出來，那作風竟是非常像某個人——
太子殿下。
池湛難得愣怔一下，而當那人完全走出來，露出真實面容，池湛心下一沉。
不是殿下，而是偽裝成他模樣的主系統。
他立刻轉身就跑，然而剛才停頓那下顯然耽誤了逃跑的最佳時機，對方雙手往下隨意一按，空氣重若千鈞，池湛身形踉蹌，猛地按住門把，雙腿像灌了鉛無比沉重。
“為什么要跑。”主系統走到池湛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他身著皇室貴族的禮儀制服，再加上那副似笑不笑的模樣，與太子殿下竟是十成十的相似，“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周宴行？”
就算周宴行站在這里，恐怕也難以區分二人。
池湛冷冷吐出兩個字：
“感覺。”
主系統輕微嘖了一聲，似乎不太喜歡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他掃了眼屏幕，并不在意已經泄露出去的權限文件，微笑著說：“雖然不想打擊你，很遺憾，想更改主系統權限，是要先付出代價的。”
“整個世界都會崩潰，重新更新數據，原本存在于這個世界中的角色沒有影響，但你，”他的眼中閃動著惡意而邪氣的笑意，道，“你是被我強行留下的，數據重組，你的意識接入口會直接燒壞——”
“到時候非但不能留下，就連在現實里也只能做一個沒有意識的植物人了。”
說這話時，他低下頭來，呼吸交錯，仿佛下一秒就會親上來。
“無所謂。”池湛冷淡地說，睫毛隨著說話的頻率微微顫抖，“與其被你留在這里，我更希望你消失。”
主系統冷笑：“不會有那一天，你等著看吧，我會把他們都碾成碎片，丟到宇宙里，讓你再也找不到他們。”
屏幕上出現了綠點，雖然不能判斷為友軍，但起碼不是聯邦星艦。褚行宵全身心對付數艘戰艦，沒發現池湛仍然昏迷不醒，頭也不轉，道，“這是岑遲他們？”
戚頌“嗯”了聲，飛快處理數據，時不時抬眼看向池湛，眼中帶上了一抹擔憂。
綠色光點切入敵方陣營，就像一個神奇的掃雷游戲，迅速將周圍礙眼的東西全都擊毀，加上褚行宵的精湛配合，很快，聯邦障礙完全掃除了。
星艦對接完成，褚行宵吐出一口氣，終于想起來跟池湛邀功：“哥哥——”
一眼就看到仍昏睡著的池湛。
“哥哥為什么還沒醒？”褚行宵心生不妙，“出什么事了？”
戚頌搖頭：“不清楚。”
“那這正常嗎？”
“……”
“你不是在保護哥哥嗎？現在連哥哥發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褚行宵差點發火，但戚頌仍然在處理代碼，現在打擾恐怕后果不堪設想，只得強忍怒氣，焦急又心疼地握住池湛的手。
“哥哥，不要出事啊。”褚行宵低聲喃喃，“求你了。”
對接口打開，周宴行快步走進來，隨后是岑遲，兩人一眼便看到池湛。
“出什么事了？”周宴行眉頭緊鎖。
他大病初愈，從治療艙醒來第一件事就立刻將岑遲撈出來，隨意找了艘戰艦便朝這邊飛來，幸好有追蹤裝置，大大減少了時間。
“他困在系統空間了。”戚頌言簡意賅，說出自己的答案，這是推論，但已經是百分之百可以確定的事情。
岑遲單腿跪在地上，探池湛的脈搏、心跳等，一切正常，卻是怎么都醒不過來。
“或許我有辦法。”岑遲沉吟片刻，神情凝重，“現在池湛等同于意識被困在另一個空間，想救他有兩個辦法。”
“第一個，到那個地方去，把池湛帶回來。”
“第二個，我進入池湛的記憶，將他的現有記憶全部封鎖。但如果沒有我的幫助，他不會再想起在游戲里發生的事情，”岑遲語速極緩，強調道，“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他對我們的感情，全都會忘記。”
一片死寂的沉默。
沒人想選第二個。
但現在沒有人能進入系統空間，除非那個該死的病毒現身，威脅他，恐怕對方也是想到了這一出，打算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折磨他們，讓他們沒有退路。
“如果等哥哥醒來后再解開記憶呢？”褚行宵道。
“沒時間了。”戚頌冷聲道，“我正在破解主系統權限，只要破解成功，主系統更換，這個世界都會刷新重置。池湛是外來者，他會被防火墻當成BUG清除掉。”
“什么鬼？”褚行宵沒想到還有這么多附加條件，忍不住道，“那如果不破解這權限呢？”
“那么池湛就會永遠被那個主系統留住。憑借我們的力量，無法對付。”
“……”
事情完全陷入了死局。
“沒有猶豫的必要。”周宴行當機立斷，“就第二個，現在就做。這里誰駕駛的？馬上就到時空星系了，不快點結束，聯邦軍艦很快會追上來。”
帝國軍艦在聯邦所屬航線中航行，簡直就和活靶子一樣，對方會不擇手段，派出大批兵力圍剿他們至死。
“不行！”褚行宵咬著牙，擠出一句，“我不能讓哥哥忘記我……”
“是時候放下執念了。”岑遲低聲道，“愛得太深，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說什么呢？什么叫執念？！”褚行宵頓時炸了，“我才不在乎你們怎么看，我現在就想辦法把那個主系統引出來，他想要什么？想要我死？我現在就死給他看！”
“他不會出來。”戚頌不知從哪里調出了一段視頻，視頻里池湛被高大的男人抱著，沉沉睡去，那男人稍一揚眉，竟是直直看向他們，露出嘲諷笑意，聲音清晰地回蕩在他們耳畔：
“等著送命吧，蠢貨。”
“這是什么？！”
“系統空間的攝像頭。”戚頌道，“我有預感，它很快就會使出手段來對付我們了。”
“它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玩意？”褚行宵實在想不出來，哥哥怎么會招惹到這種危險任務，然而他沒發現，說出這句話時，其他三人同時露出了復雜表情。
“從某種程度來說，它是我們的一部分。”
褚行宵還沒明白這句話，“轟”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炸開，星艦像被撞擊到劇烈搖晃起來，是聯盟的援軍到了！
褚行宵沖到駕駛艙，密密麻麻，幾乎數不到盡頭，令人心驚的數量。
“加快動作。”周宴行迅速操縱按鈕，咬牙切齒道，“它開始行動了。”
星艦猶如出鞘利刃，義無反顧破開敵軍織成的恐怖戰線，朝時空星系奔去。
“我要開始了，注意時間。”這話是對戚頌說的，岑遲深嘆了一口氣，現在這種時候，再去悲春傷秋已經來不及，留給他們的答案只有一個。
這一切，全都起源于一個無心之念，卻終究釀成大禍。
只有離開他們，池湛才會真正安全地回去，回到現實去。
池湛沉入了一個盛大飄渺的夢境中，，池湛宛若一個外來游客，四周無數個不同的聲音與畫面交織離散，隨著他好奇地查看迅速變換著畫面。
“你動啊，你叫啊，你敢嗎？”
“讓你兩只手，再讓你三招，你都打不過我。”
“我是池秘書的私人愛好么。”
“池秘書，和他分手。”
“好久不見，男朋友。”
“就算是試用一天男朋友的機會，也不愿意給我嗎？”
“你親親我，就不疼了。”
“即使再一次失去記憶，我依然愛你，無論現在、過去還是未來。”
腳下同樣是透明質地，走過去時泛起一圈圈漣漪，連那些聲音跟影像都隨之模糊起來。
“是不想做我的秘書官嗎？”
“哥哥親我一下，就不生氣了。”
“好疼，現在消氣了嗎？”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你倒是知道怎么氣我。”
“我就是想勾引你，不行嗎？”
熟悉的聲音。
池湛臉上卻浮現出茫然，在這個偌大的迷宮中走來走去，他想離開這里，而這棟宮殿扭曲起來，像是一個會被擠壓的口袋，池湛由走變成跑，一段完全陌生的聲音灌入耳中。
“池……湛，池湛，主人。”
“要名字，它們……都有名字。”
電流聲都難以掩蓋聲音里的郁悶。
“不是已經有名字了嗎？”
“跟主人一樣……的名字。”
“給你發個取名系統，自己挑。”
“周……周……周宴行。”
“嗯？你很會起名字嘛。”
“戚頌。”
“名字一個就夠了。”
“跟主人八字很合。”
“你還懂這些？”
“岑……遲。”
“這又是什么意思？”
“我喜歡。”
“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要智能很多。”
“褚行……宵。”
“你要給自己取多少名字吶，只需要一個名字就已經夠了。”
“和主人……有緣。”
“唔，我還是叫你XM吧，或者G9，小九？”
“池九。”
“那這就是第五個名字了。既然已經有意識，不用叫我主人，叫我的名字吧。”
“哥哥。”
“誒？”
“你比我大。”
“那當然了，你剛滿一歲……”
池湛的動作變慢，不知為什么，他的眼中盈滿了淚水，他抬起手，想要觸摸那畫面，手指還未碰到，以他為原點開始的畫面開始溶解，在他眼前化為了光點。
“哥哥，我、愛、你。”
“又去偷偷學奇怪的東西了吧？”
“我、愛你。”
“如果你真的能理解愛，那就是最偉大的智能代碼了。”
“哥哥也愛我。”
“這好像不是個疑問句？”
“嗯。”
星艦時不時受到劇烈震蕩，主控臺正在不斷失去控制，周宴行站在主位控制，神情冰凝，褚行宵連口大氣都不敢喘，戰艦太多了，比起現在，剛才只是九牛一毛，哪怕再出色的駕駛員也無法全身而退，這時眼前驟然出現了時空星系的入口！
沒有人到達過這片區域，或者說，到達的人都了無音訊。
褚行宵扭過頭：“已經到了！你們進展怎么樣？！”
鮮紅的進度條已經跳到99％。
時間幾乎凝固成一條細長的線。
“滴——”
破解成功。
戚頌的手指虛按在確認鍵，并未直接按下去。這時遭受重創失去了平衡的戰艦，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牽引，失控地朝時光星系入口飛去。
岑遲宛若雕刻的石像，仍一動不動，停留在跟池湛額頭相碰的動作，下一秒猝然睜眼。
“就是現在！”
飛船沖進去時，戚頌按下了確認鍵。
“主系統權限正在取消，請稍后……”
無比明亮的白光將視野范圍內映照得無比燦爛，所有人都閉上了煙，而一直處于昏睡狀態下的池湛，同樣感受到這光線從四面八方照來，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
“哥哥，再會。”
“病人心跳加速，有復蘇征兆！”
“滴滴滴滴滴——”
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三月有余，幾乎已經被確診為植物人的青年，手指輕微地一動。
兵荒馬亂中，他終于睜開了雙眼，他的皮膚現出多日不見光照毫無血色的蒼白，但即使是瘦削的，被清澈的陽光一照，依舊驚心動魄地好看。
“他醒了！”
立刻有人上前，伸手詢問他這是幾。
“四。”
青年答道，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似乎是想握住什么東西。
但他的掌心空空如也。
“……這是哪里？”池湛臉上沒什么表情，多日未曾活動，無法起身，只用烏黑的瞳仁打量四周，吐出一句略顯喑啞的問句。
第184章 chapter 184
“病人疑似大腦神經受到損傷，存在失憶的可能性，通知他的家屬，進一步做檢查……”
病房里一片兵荒馬亂，并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池湛只靜靜地掃過自己所身處的房間陳設。
這里光線極佳，寬大明亮，四周都是單調白墻，非常干凈。窗簾是米色的，似乎正對著一片花園，底下小孩在嬉耍玩鬧，池湛微微睜大眼睛，看著醫生拿著各種儀器測他的體溫跟心率。
他怎么會進病房？
遲鈍得近乎生銹的記憶齒輪開始轉動，池湛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測試間。
他在一名游戲公司擔任總裁秘書，當時一款大型游戲項目正好落地，測試部找了一大堆內部人員進行大眾測試，池湛也好奇進去試玩了下……
然后呢？
記憶仿佛是一卷長膠卷，從中突兀地切斷，至此以后，再怎么回都想不起來。
大量復雜繁瑣的檢查后，池湛到底是忍不住，開口詢問：“今天是幾號？”
“三月六號。”護士對這個俊秀青年很有好感，笑吟吟道，“你總算醒了，不然你的朋友不知道該有多著急呢。”
池湛只覺身上酸軟無力，竟是躺了三個月，頓時他表情分外凝重，看著那護士小妹一字一句嚴肅地問：
“——這段期間的住院費是多少？”
護士小妹：“哦這您不用擔心，您入院報的工傷，本來是不用付額外費用的……”
“本來？”
“后來您的一位朋友自費給您升級單人特護病房呢。”
池湛：“……”
“哦，這個點了，您朋友應該要來了，他每周都會過來看你哦。”護士小妹微笑著說，“如果還有什么需要，或是哪里不舒服，可以隨時按鈴叫我。”
池湛的手已經勉強能活動，拿起住院清單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費用就不提了，最下面的病房日費用讓池湛心跳迅速飆升一百八，大腦開始眩暈，捏著紙的手微微顫抖。
他哪個朋友這么人傻、錢多、速……
“叩叩。”響起了敲門聲。
池湛迅速將紙“啪嗒”藏進抽屜里，重新躺回床上：“請進。”
皮鞋踩在瓷磚地面所發出獨特質感的聲音，不緊不緩，門緩緩打開。對方走到池湛的視野范圍內，身材高大面容英俊，身著沉黑西裝，肩寬腰窄大長腿，分分鐘都可以出現在雜志封面的形象。
池湛不認識他，然而不知為何，感覺分外親切熟悉，仿佛在夢中遇到過，但仔細搜尋記憶，卻什么都不記得。
“池秘書，身體好點了？”對方開口，是一道低沉好聽的男音，震得人耳朵微微酥麻。
“您是？”
“我跟方總是合作伙伴，商討過游戲軟件開發事宜，方總從我這里買過游戲框架程序。這次池秘書昏睡不醒，有一半責任歸結于我。”男人說，“你可以叫我，周宴行。”
“好的，周總。”池湛從善如流，又試探道，“護士說升級了病房，也是您做的？”
“只是歉禮而已，不用在意。”男人并不欲借此機會獲得池湛好感，只是隨口一提，“這段時間，你需要進行康復訓練，醫院的條件一般，如果不介意，我請了專門的康復師，來我家做康復訓練，可以么，池秘書？”
池湛疑惑地說：“不用了，其實我已經好很多了，不麻煩周總。”
昏迷這么長時間，每天只靠營養劑維持生命體征，只有眼睛依然烏黑靈動，鼻梁與下頜的線條更為瘦削，病號服下的皮膚不見天日的蒼白，鎖骨凹陷深邃，一路蜿蜒至衣領下無法觸及的區域。
周宴行微微靠近些許，含笑看著池湛那只會吐出拒絕詞語的淡色嘴唇：“如果不是我底下員工失誤，池秘書也不用遭罪，這是表示歉意的行為，你不用這么快就拒絕我。”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說不上來是什么味道，但池湛心底忽然升起一種感覺。
味道……不對。
不該是這種味道。
池湛再次搖頭，彬彬有禮把這句話反拋回去：“您不用這么客氣。”
再一次被拒絕，周宴行眼中劃過一抹陰鷙暗色，不再多提，他打量池湛神情，若有所思，正要提起另一件事，門又開了。
“池湛，你總算醒了！”池湛的領頭上司方焯急匆匆走進來，看到周宴行，一愣，“老周，你也來了？”
周宴行的表情沒有剛才那么和煦了，有點冷漠一點頭。
“池湛現在既然醒了，你也別再自責了，干我們這行的，出錯也在所難免。”方焯費勁地拍了拍周宴行肩膀，又轉頭看向池湛，“身體好多了嗎？”
池湛還未說話，周宴行已經開口道：“他現在不能回去上班，否則容易引起并發癥再次住院。”
方焯一愣：“是這樣？我也沒……這么快讓你回去，不過公司最近確實太缺人了，游戲出事后大家都連軸轉，你不在，大家的活都多了不少，要么我讓人把電腦送來？”
池湛面色沒有波動，雖然當方焯的秘書很累，全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經手，一年四季連假期也沒有，但……
工資高。
住院這幾個月是沒有工資的，另外房租水電什么的都沒交，還要額外付一筆昂貴的病房費用，這么算下來，銀行卡余額快掉成負數了。
那就送過來吧。池湛還沒開口，旁邊已經有人冷冷道：“不行。”
方焯：“？”
“既然是我公司數據出錯導致池秘書昏迷不醒，那這個責任我來擔，在池秘書身體恢復期間，由我全權照管。”周宴行以不可拒絕的語氣說，“既然方總公司這么缺人，我會派人過去協助。”
周宴行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強勢，說一不二，在他陰測測的凝視之下，方焯只覺自己仿佛身處惡魔城堡，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強顏歡笑：“那也行，池湛你就好好休息，好了再來公司上班。”
說完，還沒等池湛爾康手，方焯已經像身后有人追他般忙不迭離開了。
在池湛的視角，是移動金庫溜走了。
池湛：“……”
池湛胸口憋著一股氣：“周總，你到底——”
“如果住我家，一個月就能康復，但在醫院，起碼要三個月。”周宴行抬手看了眼表，他似乎趕時間，一手捏了捏池湛的臉，那蒼白皮膚上頓時浮現出紅暈，“如果池秘書改變心意，隨時聯系我。”
簡直莫名其妙。周宴行離開后，池湛再次拿出住院單，再這么住下去，別說三個月，十天都受不住。可周總為什么非要讓他住家里去？
說話也很自來熟。
雖然對方給他的感覺有些熟悉，似乎又多出了一絲詭異，像半生不熟的米飯那樣讓人難受。
池湛皺眉思索，詢問護士要來自己手機，里面有不少同事的關心問候，再點開軟件，那款準備帶動公司一年凈收入的全息游戲齊刷刷登上了各大平臺熱搜。
這款以高難度為主要特色的戀愛類全息游戲公測了三個月，熱度居高不下，大家都想試試這款游戲究竟有多難，底下全都是玩家的血淚教訓，而就在今天，這款游戲徹底崩了，把所有玩家彈了出來，根本無法登陸。
池湛眉眼一動，時間線和他昏迷的時間恰好一致，但似乎沒有其他人昏迷不醒的例子，只有他出事了。
不過，這段時間其他公司出了不少游戲，似乎想趁這個機會撈一筆，池湛打開游戲商城，選了幾個熱度高的新游戲下載，準備玩玩看。
這時護士進門，給池湛倒了一杯水，又要喂他喝，池湛連忙拒絕了，端著水杯沖她說謝謝。
護士們都很樂意照顧池湛，彬彬有禮又溫潤如玉的青年，是姑娘們最喜歡的類型，即使飽個眼福也好。
“你說的朋友，是剛才那個人嗎？”池湛問。
護士：“對呢。”
池湛不由得更加奇怪，即使真是因為他們公司的原因，也沒必要這么殷勤地來看他，難道是怕他再也醒不過來了要擔責？
也有這個可能。
護士離開，池湛重新拿起手機，游戲都下好了，他掃過一排游戲名稱，忽然間看到了一個游戲：
虛擬戀人。
圖標是很可愛的貓貓狗狗，白的黑的，藍的粉的。
他剛才……有下載這個游戲嗎？
不得不說，池湛的確很喜歡小動物。由于工作關系，養了沒時間照顧，一有空便去貓咖跟寵物店擼毛。
池湛點擊游戲，是類似于原始時代的游戲背景，穿著獸皮的白皮小人在屋子里晃來晃去，撿到了一枚蛋。
[一枚神器的蛋]
孵出來有驚喜哦～
池湛挑眉，點擊小人頭頂的[孵蛋]命令，小人便把蛋藏在身下，蓋上被子，開始孵蛋。
時間飛快轉動，二十四小時過去，蛋碎了。
“恭喜您獲得了粉色小狗！”
池湛：“？？？”
粉色的小狗？
這游戲難道不該叫“虛擬寵物”嗎？
一只粉色濕漉漉的小狗從蛋殼里鉆出來，甩了甩頭，甩了小人一臉蛋殼，隨后仰頭看著小人，尾巴狂甩。
[請您為它選一個名字吧]
A.小白
B.二哈
C.蠢蛋
D.褚行宵
池湛嘴角瘋狂抽搐。
最后一個名字是怎么亂入進來的？
池湛看了看，選擇了A。
雖然不是白色的，但叫小白好像也沒什么不可以……
[叮——！]
[粉色小狗拒絕了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小狗頭頂滿格的心情值降低了一格：“汪汪！”
池湛額頭浮現出黑線，又選則了B。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種，但看上去好像不好伺候的樣子。
[叮——！]
[粉色小狗又拒絕了這個名字。]
小狗頭頂滿格的心情值再次降低了一格：“汪汪汪！”
還不行嗎？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為什么這么挑剔？
池湛選擇了C。
[叮——！]
[粉色小狗又又拒絕了這個名字。]
[他生氣了。]
粉色小狗尾巴不甩了，磨著牙沖小人一頓“汪汪汪汪汪”，轉身朝門口跑去，很快就無影無蹤了。
池湛：“……？”
第185章 chapter 185
誠如方焯所說，方氏集團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上上下下無比匆忙繚亂，也難怪一聽到池湛蘇醒的消息，方總就立刻趕過去，結果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被周宴行懟回去，一回公司，面對成千上萬的錯誤反饋，簡直心如死灰。
“方總，池秘書回來了嗎？這里有段代碼需要他看……”
方焯眼花繚亂，加上接二連三受周宴行的氣，怒不打一處來：“沒有池湛你們連代碼都不會寫了嗎？我雇你們吃白飯的？！”
員工面面相覷。
池湛在公司的重要性，的確遠大于方焯總裁本身。緣由是池湛原本應聘的便是程序員，學的也是相關專業，他在學校也是風云人物，方焯見他長得好，就把人安排在了秘書崗，員工遇到什么程序上問題都習慣性找池湛解決。
因而池湛做的是兩份工，不但要打理公司事務，還要參與代碼編寫。
池湛昏迷這三個月，原本順風順水的游戲不斷出事，游戲難度莫名其妙變大，幸好玩家接受了；第一副本莫名其妙結束了，幸好玩家接受了；第二副本突然程序紊亂，變成黑屏，這下被強制彈出的玩家不接受了，公司的投訴電話都快被打爆了，方焯急得嘴角冒痘，只得忍痛宣布暫時關閉游戲。
加急趕工的每一天，經費在燃燒，心在滴血，而周宴行他媽的為什么那么護著池湛——
該不會看上池湛了，想挖他跳槽？
“方總，游戲進不去，代碼都變成亂碼了。”主管一頭的汗，“大家都沒見過這個BUG，可能……你說什么？服務器燒了？！”
方焯以比他高八度的聲音喊：“你說什么？！”
全公司最好的服務器，都用來運行對配置有極高要求的全息游戲了，服務器一燒，全公司下一秒就斷電。
倒霉的時候喝水都塞牙……方焯咬牙切齒，毫無辦法，只得叫人緊急維修電路。
對于公司的雞飛狗跳，池湛完全不知情，依舊悠閑地靠在床邊玩小游戲。
小狗跑了，池湛不急著追，操縱小人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和一個積滿了灰塵的爐子外空無一物，明顯是要靠自己的雙手自立根生。
[你的屋子]
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刮一陣大風屋頂就會被吹跑，記得加固哦！
加固屋頂……需要一把錘子，很顯然，屋子里并沒有這種東西。
小人的生存狀態目前良好，心情值高，健康值高，飽腹感強，看來可以出去逛逛。
池湛興致勃勃出門，在游戲指引下先是空手砍白樹做了個木斧頭，隨后哐哐一頓砍柴開始做家具，玩得不亦樂乎，顯然已經忘了自己還有一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狗。
哥哥真是可惡……
褚行宵牙齒都快咬碎了。
自從跑出門，他就偷偷躲在草叢里，誰知預料當中哥哥含淚追他的情況沒出現，等到褚行宵都快睡著了，小人才施施然出現，而且也絲毫沒有找他的意思。
他一路跟著上了山，表情從一開始的期待到震驚到委屈到面無表情最后則是已經麻木了。
早該知道會是這樣……
但現在他該怎么辦？就這么回去，不甘心，不回去，怕是變成流浪狗了，哥哥也不會找他。
可惡！
池湛砍樹砍到一定數量，已經成為了一名合格的伐木工，小人的心情值急劇縮減，再不補充心情值，健康值也會跟著降低。
貧窮開局的池湛，家里必定不會有藥品，必須趕快找到辦法恢復心情。
池湛點開游戲說明。
恢復心情值的方法：
與戀人親密接觸，親密值越高，恢復速度越快哦～
池湛已經快把這游戲當成種地游戲了，結果告訴他還要找戀人？
池湛現在的心情值只能維持他走九十八步……連山都下不去。
褚行宵找準機會，正打算三分漫不經心三分不羈三分涼薄地出現在池湛面前……
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只狼，迅雷疾風般撲倒了小人。
褚行宵嚇了一跳，瞇起眼睛仔細一看，滿腦袋的陰謀詭計飛到九霄云外，飛奔過去，還未碰到小人，灰狼腿隨意一踢，把個頭比他小數倍的小狗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褚行宵：“@＃＊＄＆你給我等著！！”
池湛一驚，以為他這局要結束了，沒成想這只體型高大威猛的狼并沒有要吃他的意思，冰藍色的眼瞳猶如玻璃般，冷漠地低頭輕嗅起來，似乎在評判他的品質。
小人頭頂浮現出兩個選項：
[摸摸狼頭]
[拿斧子砍他]
如果這是個單純的種田游戲，池湛肯定毫不猶豫選第二個，但介于這游戲曖昧不清的介紹，池湛略微猶豫，選擇了第一個選項。
[摸摸狼頭]
小人抬起纖細手腕，在狼懾人的冰冷視線下，輕輕摸了摸狼頭，尖尖的耳朵都被揉扁了。
但這只狼似乎并沒有要發飆的意思。
相反，他嘴角微微咧起來，似乎在笑。
隨后，他一把叼住小人的衣領，將他甩到背上，不急不緩地朝山下走去。
驚悚的是，小人的心情值慢慢回升了。
池湛：“……”
這個游戲里的虛擬“戀人”，難道不該是個人嗎？！
小人頭頂冒出一行字：
[你從小便喜愛小動物，接觸到心情就會變好，灰狼的耳朵毛茸茸的，摸上去軟乎乎的，簡直比褚行宵還好rua]
[你不由得升起了捕捉灰狼當寵物的想法]
……并沒有！
誰會捕一只狼當寵物？
池湛這么想著，小人頭頂冒出兩個選項：
[掏出捕獵繩，將灰狼栓起來]
[還是放他自由吧]
小人趴在狼背上上下顛簸，眼看馬上就要到家了，池湛絲毫沒有玩寵物小精靈四處留情的意思，果斷選“放他自由”。
灰狼掃了他一眼，并未留下，比池湛還要果斷，轉身離開了。
[你看著灰狼離去的背影，透出無端的寂寥，似乎依依不舍，不想離開你的身邊]
并沒有發現一絲“依依不舍”的池湛：“……”
“池先生，有一位叫‘陶然’的先生找你，是否要見他呢？”護士小妹走進來，給池湛添了溫水。
池湛沉吟片刻，點頭，隨手將手機放在一旁柜子上。
陶然背著包走進來，頓時嘖嘖：“這病房好高級，工資在燃燒啊。”
池湛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是這個，挑起眉：“周總安排的房間，跟我沒關系。”
陶然跟池湛的關系好，他們大學住一宿舍，又都喜歡搞程序，惺惺相惜，陶然性格外向活潑，池湛則更為內斂，這么多年下來，已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周……總？”陶然聽到這話，不知道為什么，表情嚴肅了起來，“你說的人，該不會是周宴行吧？”
池湛：“你也認識？”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不可能啊。”陶然喃喃自語，又跟池湛確認，“你確定看到的是他，而不是跟他長得像的人？”
“周總還有兄弟嗎？”池湛迷惑地問。
“這不科學！”陶然左右看看，將門關上，“是他們送你回來的，對吧？主系統權限轉移后，他們成了主系統，封鎖了游戲里所有數據，才能把病毒困在游戲里，就算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身體，也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池湛盯著陶然的臉看了一會，真誠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水緩一下。”
陶然眼底浮現出一絲疑惑：“你真不記得了？”
那一電光火石之間，池湛意識到了什么，他只頓了不到一秒，反問：“跟周總有關系，是嗎？”
陶然的表情簡直是呆住了，扶額嘆氣：“怎么會這樣……天啊，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那你現在還記得什么事情？”
“只記得昏迷前的事情。”
陶然嘴角抽搐。
池湛淡定地看著他：“別再繞圈子了，有話就直說。”
如果沒有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周宴行，陶然是絕不會告訴池湛真相的。
如今情況撲朔迷離，陶然思考許久，正色道：
“在游戲里的這段時間，你好像交了男朋友。”
池湛表情依然穩定。
“那人臉上表情像你借了他五百萬，整天擺個酷帥狂霸拽老子最屌的總裁臉，而且非常強勢說一不二大男子主義對你還挺好的人，嗯，也就是周總。”
池湛：“所以你才會那么震驚。”
游戲里的人物跑到現實中來了，換誰不驚訝。
“然后還有……”陶然快速說，“第二個世界，你換了個男朋友，不過后面又分手了，但這不重要。”
“嗯。”池湛繼續點頭，并且提問，“那我之前那個男朋友呢？”
“換世界了嘛，所以都沒關系了。”
關系可太大了。
兩小時前，他這位“前男友”還竭力邀請他到自己家進行復健，并且對于游戲里發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陶然攤手，無奈道，“我發現，如果能讓你成功攻略其中一個人，你就有概率離開游戲，所以我也撮合過你和他們，但具體情況就不清楚了。”
“現在關鍵問題是打探清楚周宴行究竟是怎么變成人，以及他接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陶然說，“代碼變人，還這么智能，這是科幻片前奏嗎？下一秒不會就要發起世界大戰了吧！”
池湛示意他冷靜點：“護士說，在我昏迷的時候，周總經常來看我，也許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至于他的真實身份，我會搞明白。”
送走陶然，池湛身體發出了疲乏的信號，他后腰枕在柔軟的靠枕，閉目思索。
陶然所說的事情，仿佛是一段極為陌生的故事，連一絲一毫的熟悉感都沒有。
陶然不會騙他，倘若要明白所有事情，住到周宴行家里……是最快的方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該喝水了哦。”護士小妹進屋提醒。
池湛點點頭，端起水杯，他的手現在拿東西還有些輕微發抖，護士小妹笑道：“你可以多看看手機，也算是鍛煉的一種方式。”
手機已經自動黑屏了，剛一打開，游戲界面蹦出來，外面天色驟變，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茅草屋開始漏水，地上濕成了小水洼。
系統誠不欺我。
在這種陰冷潮濕的環境下，小人的健康值開始不停地往下掉，池湛只得開始勤勤懇懇修屋子。然而小人心情值掉得飛快，剛修了一小片屋頂，心情值已經變成警告性的紅色了。
[你開始想念你的小狗了。]
[這么大的雨，他一定又冷又怕吧。]
[該把他找回來了。]
第186章 chapter 186
出于對游戲設計的了解以及做過大大小小無數游戲策劃的經驗，池湛知道，這大概率是游戲中的強制性任務，完成后才會開啟下一個劇情點。
簡陋的茅草屋里自然沒有傘這種東西，小人轉了一圈，最后頂著塊木板出門，剛踏出屋，就發現了趴在門口縮成一團背影透著孤單寂寞冷的可憐小狗。
小狗被淋得濕漉漉的，耳朵尖耷拉著，尾巴也一動不動。
池湛心里忽然生出一種愧疚感。
雖然只是游戲里的狗狗，還是對它好一點吧。
池湛伸手去抱。
[小狗拒絕了你的抱抱]
池湛哭笑不得，還挺傲嬌。
他又去抱狗狗。
[小狗又拒絕了你的抱抱]
池湛想了想，拿出在山上磨斧子順便打的兔子，遞給小狗。
[小狗雖然沒有原諒你，但他愿意跟你回家了]
一人一狗回到屋子里，小人的健康值急劇降低，開始發燒。小狗便咬著小人的衣服讓他上床，蓋上被子，然后開始清理壁爐，叼著干柴扔進爐子里生起火，并且試圖爬到墻上修屋頂，奈何體積太小根本爬不上去，只好拖來盆子接不停滴下來的水。
隨后鉆進被窩，趴在小人懷里睡覺。一人一狗相互依偎在溫暖的火爐前。
池湛靜靜看了一會，這期間什么事都沒發生，唯一不同的是，小人的心情值正在發生變化。
從原本的鮮紅色危險區緩緩升到綠色安全區域。
康復修養期間，在池湛的強烈要求下，陶然帶來了果籃和電腦，以及簡化版游戲的內部儲存盤：“大家都試過了，代碼很復雜，沒人能看懂。”
池湛點點頭。這游戲是他全程參與制作的，包括核心機密代碼也參與了一部分，那時候還沒有任何異常。
陶然跨坐在椅子上，大倒苦水：“你是不知道姓方的現在已經快瘋了，逼著大家加班加點修復游戲，現在我們就是天天對著根本打不開的游戲，我看他遲早要把我們都開除掉。”
池湛鼠標輕點，目光落在屏幕上。
“不過他也真夠黑心的，你昏迷完全是公司的鍋，居然也不給你固定工資，天下烏鴉一般黑。”陶然嘖嘖搖頭，“對了，周宴行之后來找過你嗎？”
池湛剝開一支香蕉遞給陶然：“沒有，最近都很清閑。”
“這有點奇怪啊。”陶然納悶道，“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沉得住氣，居然就讓你在這里住著？不對勁。”
“也許是你多想了。”池湛微抿起唇，手指輕輕點著，思索某處代碼的異樣，“之前你說，游戲里有病毒，是什么類型？”
“喪心病狂想要毀滅世界的那種智能代碼吧。”陶然開了個玩笑，“科技毀滅世界，這句話果然不錯。”
“之前不是也有做全息游戲成功的先例嗎？”池湛漫不經心道，“我們跟他們用著一樣的全息核心模塊，方總怎么不去問問？”
“你是說十臻？”陶然將香蕉皮丟進垃圾桶，含糊不清道，“方焯大概是沒想到吧，而且這事他覺得丟人，不想拿出來跟別人說，網上熱搜也迅速撤了。”
池湛一哂，沒有對此發表看法。他們公司跟十臻確實有些共同之處，譬如游戲公測都因為難度過高而被玩家吐槽，這次的游戲還被質疑是不是想蹭熱度所以模仿了十臻的《戀愛絕配》。
陶然閑不住，又拿起一個蘋果啃，又探頭朝電腦屏幕一看，驚了：“你是怎么打開的？”
“輸入密鑰。”
陶然簡直跪了：“我也試過了，根本打不開啊！這程序是不是在歧視我，該不會真的只有你一個人能打開吧。”
池湛表現就冷靜多了，光線溫柔地映在他的側臉上，斑斕的光影在眼底跳動。自從停止吃流質食物，身體逐漸恢復后，每日病號餐的豐盛程度嘆為觀止，各種補品變著花樣地上，臉上氣色紅潤健康不少。
“褚……行宵。”池湛喃喃道，隨后轉頭問陶然，“褚行宵也是這個游戲里的人物？”
“你連這個也忘了？”陶然吃驚說，“褚行宵、戚頌還有岑遲，他們都是游戲里的人物，名字還都是你起的呢。”
池湛完全不記得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忘了在游戲里的事情，然而陶然這一句，池湛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這段記憶猶如鬼魅般從他的大腦中消失了。
但看到陶然一臉驚恐的表情，池湛頓了頓，沒有將自己手機里突然多出來一個游戲而且其中一只狗還非要叫褚行宵這種事情說出口。
池湛進入源代碼，仔細查看，出乎意料，一切都正常，除了世界權限界面打不開，游戲被關閉外，沒有任何異常。
“似乎沒有病毒。”池湛說。
“那就是已經被消滅了。”陶然隨口說，“能修復嗎？”
“需要時間。”池湛思索再三，謹慎地按下一段指令，“盡力而為。”
陶然剛走沒一會，說曹操曹操到，周總西裝革履，像是剛從某個談判場下來，五官英俊凌冽，面容白皙，但眉目間似乎透著隱約邪氣。
“池秘書，考慮好了嗎？”周宴行將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彬彬有禮地問。
但他的行為卻不怎么紳士，明明旁邊有為探望者準備的軟椅，偏偏要坐在池湛身邊，目光如有實質般在那雪白的脖頸上四處掃過，猶如未開化的野獸那般赤|裸。
“周總很著急？”池湛將筆電合上，正要放在柜子上，一雙手截住他的動作，指腹穩穩搭在他的腕骨上，似有似無地輕輕摩挲。
一個極其曖昧的暗示性動作。但池湛仿佛什么都沒感覺到一般，與周宴行對視：“周總，怎么了？”
“方總每日在公司大發雷霆，又給我施壓，話里有意無意都在埋怨我的設備出了故障，又護著池秘書，不讓你去給他當牛馬的事情。”周宴行挑起唇角，溫風和煦道，“池秘書要不要也考慮一下我的心情？”
“我已經可以回去上班了，麻煩周總通過我的出院申請。”池湛也挑起了唇，但眼中并沒有多少笑意，反而顯得有些冰冷。
池湛確定自己身體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走路吃飯完全不成問題，除了長時間站著還有些扛不住。
但醫生不給他批出院，池湛大概也猜得到是什么原因。
溫柔并不是周宴行的風格，尤其當他刻意這么做，便有種非常分裂的感覺，一側的臉沉入濃重陰影當中，似乎猙獰扭曲，然而當他轉過臉，又完全是正常的樣子。
“你還沒好。”周宴行笑道，“你知不知道這次體檢查出了多少毛病？平時不好好吃飯，有胃病又營養不良，趁著點時間好好調理一下，不好么？”
“周總好像太關心我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的關系并不熟。”池湛單刀直入，“周總不必這么客氣，這件事我們公司也有責任，不會怪在周總身上。”
“說起來，池秘書住院這么久，家人也沒來看望過啊。”周宴行不知為何，突然轉移了話題。
池湛：“周總，這和你有關系嗎？”
“只是好奇罷了，不想說可以不說。”
“……我沒有家人。”池湛冷冷道。
池湛自幼生活在孤兒院，因為個性過于內向，被人當成是孤僻小孩，自然也沒有人領養他。
但池湛的成績優異，很快便有人資助他上學，畢業后便找到了工作，雖然很辛苦，但能夠擁有自己的家，已是足夠幸福的事情。
池湛不信周宴行不知道這些。
“那你是一定要出院了？”
池湛頓了頓，點頭。
“您不讓？”
“怎么會呢。”周宴行懶散笑了一下，漫不經心道，“畢竟我也不是強盜，池秘書的要求，我自然會答應。”
“不過，”周宴行盯著池湛的眼睛，微微湊近，作勢要撫他的臉，“究竟是什么，讓你改變了主意？”
池湛下意識往后一避，旋即，后頸忽然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傳來輕微的刺痛感，隨后視線立時開始模糊。
男人的面容變成了虛影，兩個，三個。池湛沒料到他居然敢在這種地方動手，手指使勁，想推開周宴行，然而全身力量都被抽空，反而被握住了手腕。
周宴行語氣近乎親昵：“池湛，我給過你機會了。”
“是你自己不要。”
朦朦朧朧的畫面覆上了一層黑色，迅速清空了所有理智。
池湛身體后仰，重重倒在了周宴行的臂彎。
周宴行將他抱起來，守在病房外的兩人迅速進入。
周宴行：“砸了。”
“是。”
筆電跟手機，都被毫不留情地踩碎了。
第187章 chapter 187
“池湛，快醒醒，上學要遲到啦！”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池湛費力地睜開眼睛，視線仍然影影幢幢，意識像蒙了一層紗。
……他在哪里？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好啦，已經起來了。”
“你昨天熬到多晚啊，我睡的時候你那邊還亮著燈。”陶然嘴里叼著面包，歪著腦袋往包里裝書，含糊不清地說，“你的課題應該早就完成了吧？”
宿舍里有點冷，池湛的手指凍得通紅，他套上棉服，打了個噴嚏，聲音也有些翁翁的：“四五點吧，有點東西沒做完。”
他低下頭，揉了下鼻尖，手指在手機上點來點去，隨后揚到陶然眼前。
陶然：“這不是你的智能管家嗎？你在給它升級套組？”
“是課題研究作業。”池湛正色道，陶然不禁一驚，“我記得你的課題方向是AI智能化，你該不會是打算把你的管家拿去做實驗吧？”
“今日天氣晴，可能有中到大雪，”一道平實的機械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建議多加衣柜里第二排第三件的毛衣，另外建議您換個朋友。”
“建議你換個建議！”陶然沒好氣道。
其實一開始，陶然跟池湛的智能管家平安無事，但隨著時間推移，陶然發現這家伙開始事無巨細地插手池湛的日常生活，包括但不限于池湛今天穿什么、吃什么、用哪款鋼筆、周末去哪玩，管得比太平洋警察還寬。
于是經常發生如下事件：
“池池，聽說大學街新開了火鍋店，新品三折，我們去嘗嘗吧。”
那個氣死人的智能管家發話了，只有三個字：“不建議。”
“很多人都去過了，說好吃呢！池池別聽它的。”
“那家店食材不新鮮，碗筷清洗器用的是最便宜的那款，殺菌率只能堪堪達到46％。”
于是池湛抱歉地看著陶然：“要不然，我們換一家吃？”
或者在服裝店里。
“哇，池池，這件外套你穿著一定好看！快去試試！”
“不用了，不是說給你買……”
“多適合你啊，錯過就可惜了！”陶然拍著胸脯保證，“絕對好看！”
冷冰冰的機械音如影隨形：“這件衣服的款式已經過時了。”
陶然很不服氣：“哪里不合適了？你個ai有審美嗎你就說不合適？池池別聽它的！”
“他有名字。”池湛說。
“雖然標著98％的棉，實際上只有57％，其中還包括大大小小17個線頭，而且顏色過于跳躍，不是主人喜歡的類型，建議撥打消費者投訴熱線，需要我幫忙嗎？”
“那你選一件？”陶然鼻子都快氣歪了，抱臂冷冷道。
“右手側第三件衣服，很適合主人。”
陶然：“池池，你是喜歡我選的這件，還是它選的？”
池湛：“……”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而且像是故意爭奪池湛的視線，這破ai每次都和陶然唱反調，偏偏它推薦的東西池湛都很喜歡，陶然就像遇到了混賬女婿被氣得七竅生煙。
為此陶然還曾經偷偷躲過智能管家的“監視”把池湛拉到一邊，語重心長地說：
“池池，你這ai也太霸道了，而且你是不是把它搞的太智能了一點。它現在一點都不像工具，反而像個碎嘴男朋友！”
“有嗎？”池湛笑了笑，“它的性格預設就是這樣。”
“它的預設是什么類型？”陶然狐疑地問。
“霸道總裁。”？？？陶然頭頂頓時冒出三個問號，這下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上完課，池湛找了個安靜地方繼續完善代碼，手機屏幕以極低的亮度開著，以一根數據線連接電腦，霸總給他放了一首安靜的輕音樂，并未打擾。
鍵盤發出薄而清脆的噠噠聲，不知道過去多久，池湛停下動作，舒展僵硬的手指，說：“更新一下。”
霸總開始運行數據。
其實在陶然不在的時候，“霸總”非常安靜，乖乖地在一旁，也不會插手他的事情，更像是故意挑釁陶然，可為什么呢？
幾分鐘后，屏幕重新亮起來，更新成功。
池湛：“這次給你接入了自動聯網功能，想學什么就學點吧，但別學亂七八糟的東西。”
“好的，主人。”
一周后。
池湛發現自己手機書架里多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書名：
《男人你別跑，霸總狠狠寵》
《和腹黑冰山校草的火辣婚約》
《小奶狗甜又撩》
《論醫生高智商犯罪的可能性》
原本看到前三個就已經夠迷惑了，看到最后一個，池湛沉聲道：“XM-G9。”
“我在。”
“我不是說別學亂七八糟的東西嗎？這些書都是你下的？”
池湛的語氣顯然是生氣了，人工智能規規矩矩答：“只是隨便看看，沒有主人的命令，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人類的舉動。”
其實沒什么好怕的，池湛帶著它做過圖靈測試，沒有通過，但這種行為不可取，因此他讓霸總開著十七八個后臺，達到運行最大量，使它不能再繼續思考些有的沒的。
耳機里傳來沙啞的機械音與嗡嗡的電流聲，顯得非常吃力：
“池湛……主人。”
“要名字，它們……都有名字。”
當下科技盛行，全息游戲也逐漸成型，人們更是樂于使用各種智能化ai來便捷生活，像XM-G9這樣，沒有經過圖靈測試的ai在網上到處都是，池湛不知道它們還聊天，饒有趣味地說：
“不是已經有名字了嗎？”
“要……跟主人一樣的名字。”
手臂傳來刺痛感，意識驟然收回，所有的一切猶如海上泡沫般一點點蒸發，池湛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劇烈喘息。
片刻后，無比混亂的思緒與那些陌生熟悉的記憶慢慢回到大腦中，池湛身體失去了掌控權，連手指都動不了，只能用余光打量整個房間。
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清澈明媚的陽光從近乎透明的窗子折射進來，腥咸的潮濕氣息灌入鼻腔。
“你睡了很久。”旁邊的男人收回了針管，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那雙深藍色濃重得近乎沉黑的眼中透出池湛的模樣。他輕撫池湛側臉，將凌亂的發絲別開，注意到他的視線，“只是營養劑而已。”
池湛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還沒有太大力氣，男人含笑溫和地說：“這里是我名下的一座小島，環境很好，對康復會有幫助的。”
說著，他拿起一根棉棒，蘸了水點在池湛干燥的唇上。
池湛連轉過臉避開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給他打了什么，他的身體仿佛沉入一大團柔軟的棉花里，一絲力氣都沒有。
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綁走，不可能會是什么正常人……
不，也許他根本就不是人。
“怎么這么看著我？”周宴行說，“你生氣了，因為給你打營養針？”
池湛垂下眼睫，不再看他，顯然不打算看他繼續表演。
“等你的身體恢復了，我自然會放你回去。”周宴行道，“這段期間就乖乖地呆在這里，至于你的朋友和老板，我會替你應付。”
周宴行替池湛掖了掖被角，離開了房間。剛一出門，他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臉色比紙還白，只隨手擦拭了下嘴角，笑了起來，那笑容分外邪氣：
“想傷害我嗎，池湛。”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從他的手指開始出現了虛影，周宴行吩咐仆人盯好池湛，隨后便離開了別墅。
過了一晚，池湛恢復了些許力氣，勉強能夠在房間里走動了，周宴行一直沒回來，只有康復醫生過來為他做訓練。
池湛沒有拒絕。
每日定時有人送來餐點，以魚類為多，但也有精致豐富的甜點，似乎是從外面運進來的。傭人則默不作聲，宛若啞巴，池湛問什么都問不出來。
這是一棟極其漂亮的海邊別墅，坐落在沙灘中，四周環海，港口沒有泊船，也就意味著沒有可以離開這里的交通工具。
“周宴行呢。”池湛道，“我要見他。”
把他綁到這里，再也不露面，難道他真的只是單純想讓他在這里做康復訓練？池湛心中劃過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
一小時后，周宴行出現了。
池湛當時正在吃午餐，只掃了一眼，手里叉子險些掉下來。
這家伙像是剛從宴會場出來，身著黑白拼接西裝外套，系著松石綠的領帶，袖口則是藍寶石的，還別了一枚深紅色的蝴蝶胸針，簡直像是個風騷的花孔雀。
池湛足足沉默了一分鐘。
“找我有事？”周宴行稍一揚眉，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語氣也有些浮。
“讓我離開這里。”池湛耐著性子道，“我已經好了。”
“這才幾天。”周宴行嗤笑一聲，上下打量池湛，“就好了？”
那視線再一次讓池湛感覺到了毛骨悚然的危險。
上一次還是在病房里，周宴行綁走他之前。
池湛再次沉默了，思索著是否要繼續試探周宴行。
他摸不準這瘋子的底線。
周宴行一手撐著餐桌，俯身靠過來，嘴角帶著懶洋洋的笑意，那笑并不良善，反倒讓人冷颼颼的。
那雙漆黑的瞳孔盯著他，像毒蛇一般，饒有興致地等他說出不符合心意的話，才有理由懲罰他。
“真好了？”他又一次問。
“……”池湛說，“把手機跟電腦還給我。”
不知道是不是特殊安排，屋里除了電視機外，并沒有任何可以拿來娛樂的電子設備，而且也沒聯網，只有半屋子光碟跟半屋子的書。
“想要手機啊。”周宴行語氣散漫，點了點自己的唇，“親我一下，可以考慮。”
第188章 chapter 188
聽到這話，池湛就知道周宴行沒打算把手機給他，臉上表情不變，垂眸繼續用餐。
池湛吃了幾日滿漢全席，實在是受不了大魚大肉，便主動要求更換菜譜，換成了清淡的白粥。
見池湛不打算再搭理他，周宴行松了松領口，姿勢帶著些痞氣：“你找我，就是為了手機？”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明顯的不樂意。
池湛瞥了眼顯然醉得失去了部分理智的周宴行，不打算跟他糾正他原本是想離開這里這件事，只“嗯”了聲。
周宴行把他從醫院帶走這事，恐怕沒有人知道。池湛沒有家人，交心的朋友也不多，只有陶然和他聯系多，但他也只是個普通員工，沒辦法對上周宴行。至于方焯也早在前段時間就被周宴行趕跑了。
他的確已經孤立無援了。
那時候還不明白周宴行究竟為什么幫他的池湛，現在總算明白了。
恐怕從醒來那一天，周宴行就已經在打這個主意了。
但其中最大的問題是——
周宴行為什么要綁走他？
池湛心中隱隱有了一種推測，但目前還不能確定。
“哼。”周宴行嘴角浮現出一絲弧度，帶著幾絲醉意而顯得愈發深邃的眼睛死死盯著池湛，嘲道，“沒人會來救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池湛仍是無動于衷。
周宴行拉開池湛對面的椅子坐下，打了個響指，一排傭人不知從哪里出來，恭敬地捧上紅絲絨包裹的典藏酒。
“不是想要手機嗎。”周宴行手指虛空點了點酒瓶，“喝了這一瓶，給你。”
池湛在這棟裝潢華美的海邊別墅里亂逛時，看到過一面墻的酒，但池湛平常不愛喝酒，酒量也淺，方焯應酬帶他也就是吉祥物，陪酒有專門的人。
周宴行指的是瓶紅酒。
度數雖然不高，但就這么直接喝一整瓶也容易醉。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親我一下。”周宴行說，“穩賺不賠的買賣，不是么？”
池湛眼瞳烏黑，與周宴行對視一眼，不帶一絲猶豫，抬手就去拿那瓶酒。
周宴行嘖了聲，似乎料到池湛會拿酒，下一秒猶如閃電般牢牢按住了池湛的手腕。
“……你反悔了？”池湛淡淡問。
“我說出口的話，絕不反悔。”周宴行唇角笑意更甚，反而更為捉摸不透，“不過，別這么著急——”
“既然你這么想喝，那我再加一個砝碼吧。”周宴行松開池湛手腕，轉而將一瓶高度數白酒放在池湛面前，玻璃瓶底與實木桌面發出沉重悶響聲，仿佛震顫在心頭。
只聽他一字一句沉聲道：“這兩瓶喝完，我送你離開。”
“怎么樣，你敢不敢？”
池湛眸光微動，顯然是意動了，然而又像在猶豫。
正常人這時候恐怕都會猶豫，倘若只是紅酒還好，可一紅一白混著喝，酒量再好的人都扛不住。
周宴行的視線鎖在了池湛臉上，不放過他的每一個微表情，然而越看越是恨的牙癢。
明明親一下就能解決的事情，偏偏要選更難的選項，給自己找罪受。
“你說真的？”池湛問。
“是啊。”周宴行道。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最后池湛果然拿起了那瓶白酒。
“等等。”周宴行叫停，在池湛“你是不是反悔了”的目光中叫來人，說，“給池先生倒酒。”
紅酒跟白酒兌在一起，透明質地的杯中酒液呈現出驚心動魄的危險紅色。
“喝吧。”周宴行似笑非笑道。
池湛端起酒杯，打量一番，又低頭輕輕嗅了一下，微微蹙眉。隨后抬頭對周宴行說：“希望你不要食言。”
周宴行沒有說話，眉梢一挑，示意他別廢話。
這一杯只倒了大概四分之一的酒，池湛不確定他能不能喝得完，但硬喝應該也行，只要喝得夠快，就能趕在醉倒之前喝完。
池湛心里確定了計劃，仰頭喝下，剛喝一小口，便被極為辛辣的口感嗆得咳嗽起來。
不善于喝酒的人總會有這種狼狽的情況。
周宴行不知道在做什么，并未說話，只靜靜地看著。
酒劃過食道，仿佛點燃了一把火的助燃劑，胸口頓時火辣辣的，燒成一片。但他并未露出任何難受表情，而是面不改色開始喝第二口。
這次并不是一小口，而是打算將這杯酒喝光。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酒剛入喉，旁邊一股猛力將杯子奪走，池湛手指攥緊了些，手腕被那力道拉扯，無意識一傾，酒液呈現一道極其優美的弧線于空中做拋物線運動，徑直澆了周宴行一頭一身，地上也灑了不少。
周宴行滿臉鮮紅液體，順著他的頭發、鼻梁與堅硬下頜骨往下滴，再搭配上他滿臉陰沉暴怒的情緒，很像某個發瘋的殺人狂準備毀尸滅跡的事故現場。
場面一霎那寂靜。
周宴行胸膛緩緩地大幅度起伏，看起來像是要氣炸了。
造價不菲的高定西裝也已經不成樣子了。
池湛無辜看著他，要不是周宴行搶他杯子，酒不至于灑出去。
周宴行緩緩抹了把臉，睜開眼睛，倘若頭頂有怒氣值的紅滑條，現在恐怕已經升到滿格了。池湛一臉警惕地盯著他，趕在周宴行開口之前，先把鍋推出去：“你先動的手。”
周宴行露出犬齒，猶如厲鬼般陰惻惻道，“我就不該心疼你。”
“……什么意思。”池湛狐疑地盯著他，酒杯已經在爭執中碎了一地，還剩大半瓶的酒，“你反悔了？”
“是啊。”周宴行輕飄飄地說，隨后朝門外走去，丟下一句，“你這輩子，不，下輩子都別想回去了，池湛。”
留下池湛一個人莫名其妙，只覺這家伙性格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簡直像個多重人格的偏執狂，絲毫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時候招惹過這號人物。
餐廳滿屋子濃郁醇香的酒氣，很快便有人出來打掃，池湛定了片刻，朝門外追去。
池湛疾步出來，四處一看，卻是錯愕。
外面是大片花園，長滿了郁郁蔥蔥的玫瑰，且都正值花期，撲鼻的芬芳，然而半點人影都不見。
明明追出來不到半分鐘，周宴行居然竟是走得無影無蹤。
池湛心頭劃過一絲詭異，這段時間，他曾仔細摸索過這片地方的地圖，按照爛熟于心的數據，用半分鐘時間從門口走出去，至少也要達到每秒鐘五十米的速度，但池湛來來回回找了半天，周圍根本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池湛不覺得周宴行會這么幼稚。
周宴行又消失了。
但第二日，池湛在床頭發現了一部手機和電腦，自然不是他以前用的那款，全新的。
意料之中的沒網。
在海邊小島沒有信號也是正常的事，但每日都有高級廚師做料理，且用的都是新鮮食材。池湛偶爾說想吃什么，下午就會出現在餐桌上，顯然是有人始終在監視他，并將他的一舉一動傳達給外面的人。
似乎是怕他無聊，電腦里下了不少電影，什么類型都有。池湛無聊地翻了一下，甚至還有那種片子。
沒有男女，只有男男。
就這么光明正大擺在屏幕文件夾里，標了個[A]，生怕他看不到。
池湛沉默片刻，把文件夾刪了。
池湛原本想驗證自己的猜想，在他打出一行代碼時周宴行突然進來，打斷了他的思路，而那串代碼是追蹤程序BUG的內容，還沒看到結果就已經被周宴行帶走了。
手機里自然也是什么都沒有，沒有電話卡，無法聯網，社交軟件用不了，連短信都發不出去。
池湛隨意劃了兩下手機屏幕，正要關閉，視線忽地一頓。
在空空蕩蕩的手機桌面上，驟然出現了一款有著可愛動物圖標的游戲。
虛擬戀人。
第189章 chapter 189
這一幕其實是有點詭異的，畢竟正常情況下一款沒聯網的手機沒法下載軟件，更何況這并不是一款單機游戲。
池湛點擊圖標，成功加載游戲，回到了那間熟悉的茅草屋。
他掃了眼手機設置，沒網。
已經不下雨了，茅草屋顯得更破舊，出乎意料，小人的健康值和飽腹值都處于良好的正常綠色區域，心情值更是滿格，池湛離開的這段時間，小狗把小人照顧得很好。
小狗不在屋子里。
[外面天氣明媚，你想——]
[在家呆著]
[湖邊釣魚]
兩個選項表示不同的支線劇情。
池湛選擇[湖邊釣魚]
[因為家里沒有釣魚竿，你只能靠雙手抓魚了]
池湛：“……”
這世界的構成很奇怪，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居住，周圍小動物倒是很多。抓魚游戲很簡單，類似于打地鼠，池湛輕輕松松釣上了一條、三條、五條，劇情呢？
池湛已經抓到麻木，剛一回頭，發現桶里魚全沒了，只剩半桶水。他這回謹慎起來，撈起一條魚，余光朝后面看，看到一抹黑影，便迅速施展擒拿術。
“喵嗚——喵！”
抓住了一小團黑色毛球。
池湛撈起來一看，黑毛球像被他捏住了命運的后頸皮，一動不動任他打量，眼瞳淺色像好看的琉璃，皮毛又很柔順，像一團蓬松的毛線球。
很乖的樣子。
“是小貓啊……”池湛頓時原諒了偷魚的罪過，盯著那只小貓，簡直恨不得自己穿進游戲rua貓貓。
[你決定——]
[放了它]
[帶它回去好好懲罰一頓]
池湛饒有興致地選擇了[懲罰一頓]，抱著貓就往回走。結果剛回去發現屋子里已經有只狗了，非常錯愕看著池湛懷里的貓，下一秒一貓一狗就打起來了。
系統空間里。
“好你個戚頌，不是說好了我做誘餌嗎？你進來干什么！”褚行宵氣得要命，不管他倆都是數據形態，悶頭就一拳揮過去，把數據打散了又重合，誰也贏不了誰。
“你進度太慢了。”戚頌絲毫不動，任由數據重新組合，只說了一句就把褚行宵KO了。
“說我慢？查詢哥哥的定位點不該是你和岑遲的事嗎，你倆速度慢還怪我？”褚行宵非常不樂意，明明可以和哥哥好好享受二人生活，戚頌橫插一腳，他都知道哥哥有多喜歡貓！還偏偏要以這種形態出現。
“周宴行也進游戲了，你怎么不問他。”
“什么？！”褚行宵兩眼冒火，轉向正一副霸總坐姿囂張占據了一整個長沙發的周宴行，“當初說好的可不是這樣。”
這件事要回到送池湛離開時空星系那一天，原本以為池湛能回到現實，計劃天衣無縫，然而當主系統權限轉移，游戲內數據重組，他們發現病毒不見了。
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影子都找不到。這事情便透著詭異，戚頌通過端口在現實里尋找池湛，果然發現了藏在池湛身邊的病毒。
“這家伙是怎么跑到現實里去的？！”褚行宵極度震驚，當初他也想過和池湛一起回現實，無奈技術達不到，他們想突破那層“壁”實在有難度，起碼要研究幾十年才有希望。
褚行宵嫉妒得眼睛都紅了，他扭頭看著周宴行：“這家伙頂著你的殼子接近哥哥，你該不會跟他有什么非法交易吧？”
“而且，你不覺得他很像你嗎，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褚行宵繼續挑刺，“難道你還有個雙胞胎哥哥？”
周宴行：“當然是因為池湛更喜歡我。”
岑遲翻過一頁書，隨后看到了某行關鍵信息，與戚頌討論，兩人兩耳不聞窗外事，最終研發出一款游戲，得以讓他們通過游戲與池湛進行交流。
原本是讓褚行宵當誘餌，病毒必定想殺了他們，一旦查到行蹤，便有機會跟他們正面對上。誰知原本一個二個全都跑游戲里找池湛來了。
“別吵了。”岑遲說，“‘他’發現我們了。”
—
池湛正饒有興致地看貓狗打架，忽然感到一陣冷颼颼的氣息，周宴行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面容前所未有的陰沉。
“你找到他們了？”他語氣近乎輕柔地說。
池湛心臟輕輕一跳，不動聲色將手機按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感覺到了，他們就在這里。”周宴行繞著房間緩緩走了一圈，隨后視線定格在池湛身上，掃了眼他的手機，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池湛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但周宴行只停留了幾秒鐘便移開視線。
“別想逃出去。”他緩緩道，“我不會給你機會。”
拋下這句狠話，周宴行離開了。
通過監控器，四個人看清楚了“周宴行”的模樣，毫無疑問，他就是病毒。
“他到底是怎么離開的？”褚行宵死活想不通，“難道他給自己造了個身體？我也試試。”
“他不可能出得去。”岑遲冷冷道，“他只是代碼，沒那么大本事。”
“那剛才怎么說？”褚行宵哼了聲，說，“我們都看到了，不是嗎？”
戚頌一言不發，望著入侵數據沉吟許久，最終道：“還記得當初跟池湛離開時發生了什么嗎？”
“中了病毒，程序突然混亂了，等再次醒來已經過去了五年。”岑遲說。
之后他們一直在互聯網中尋找池湛，因為不能入侵私密系統，而池湛平時也很少上網，這一找又是幾個月，直到池湛進入全息艙，他們便進入游戲世界，將攻略對象取而代之，并發現了池湛被扣在游戲里的秘密。
“那當時病毒去哪了？”褚行宵拋出這個問題，神情難得凝重起來，“我記得那病毒會干擾思考，而且還有分裂癥，該不會是從我們代碼里又分裂出來一個吧。”
“有這個可能性。”
褚行宵冥思苦想大半天，越想越迷糊，索性不想了，畢竟他沒分到多少智商，又興沖沖跑游戲找池湛玩去了。
這家伙就是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著實讓人羨慕。
岑遲若有所思，微笑著說：“看來很有意思，我也該去試試。”
池湛卻沒繼續玩下去，他退出游戲，打算出去轉轉，找找有沒有能做無線上網器的材料。
門外站著一名傭人，恭敬道：“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
想來是周宴行派來盯梢的。池湛隨口說了個理由，那傭人說：“先生，您需要手帕是嗎？我這里正好有。”
池湛微怔，對方上前一步，將一條雪白手帕不容置疑地遞到他手中，明顯里面還包裹著其他東西。
傭人低聲說：“我是莊先生派來幫您的，有什么需要跟我說便可。”
“莊……”池湛飛速地思考，隨后得到了答案，“是莊臻？”
傭人幾不可聞地點頭，隨后往后一退，從樓梯口下去了。
池湛心里無比震驚，莊臻正是十臻總裁，也是他開創了全息游戲，但除了必要的商務會議外，池湛不記得跟莊總有什么交集，對方為什么要幫他？
現在顯然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手里的形狀是一個盒子，很有可能是他所需要的東西。池湛回到房間，將手帕打開，果然是無限網絡盒子。
池湛迅速連上網，陶然給他發了一堆信息，解釋了他發現池湛失蹤后如何到十臻請莊總幫忙的一系列過程，池湛一目十行，最后發了句“我沒事，別擔心”，隨后打開陶然發給他的框架代碼。
定位病毒。
紅色進度條一格格往上蹦。
池湛不知為何心跳如鼓。
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么，是他在夢里所做的那個名叫“XM-G9”的人工智能嗎？
他全不記得了。
等待間隙，陶然又給他發了一大堆消息。
陶然：池池，你現在怎么樣？周宴行對你對了什么？他該不會是想綁架勒索吧！他要多少錢，我去給你籌來！
陶然這番話頗為豪橫，池湛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詢問：你記不記得，大學時我做了一個ai管家？
陶然：當然，那家伙簡直就是個活生生的霸道總裁，我真不理解，你為什么要做那種性格的ai。不過后來你那部手機中病毒，數據丟失，ai也丟了。你還找了好久呢，也沒找到。
陶然說的是池湛完全陌生的東西，他原本以為只是場夢，沒想到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那些名字難道也是……
陶然：對了！莊總說他知道周宴行是什么身份，他可以幫你，莊總很快就會來救你的！
屏幕上進度條驟然拉滿——
定位點出現，就在離池湛不到百米的地方。
周宴行，就是導致游戲全線崩壞的病毒。
怎么可能？池湛只覺不可置信，只有電影里才會發生的科幻劇情變成現實，可現在的技術還遠遠不足以讓ai程序變成真實的人類。
池湛將病毒拖動到清理框，不知為什么，按下確定鍵前猶豫了幾秒鐘。
他閉了閉眼，點擊“確定清理”。
無比漫長的十秒鐘。
“DUANG——”
錯誤運行音重重響起。
“您無權清理。”
這行血紅大字出現在池湛眼前，宛若惡魔于深淵露出微笑，與此同時代表病毒的定位點正在快速朝池湛飛來。
池湛喉嚨驟然被一雙冰冷的手扣住，輕飄飄的聲音再度浮現耳畔：
“你想殺了我？”
池湛呼吸受到制約，脖頸被迫朝后抬起，正對上一雙猩紅的，充滿冰冷笑意的雙眼。
短短五個字，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不該存在于現實中的，非人的代碼，以毫無破綻的人類皮囊出現在池湛的面前。
池湛的心跳驟然一停，劇烈的耳鳴，他的手指有些發抖，無聲詢問：
“——是你嗎。”
第190章 chaoter 190
周宴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想到池湛會是這種反應，他帶著一絲嘲諷笑意，輕聲道：“你又想怎么拖延時間？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沒有人能救你，他們全是一群廢物。”
“而你，就算再怎么恨我，討厭我，也永遠不能擺脫我，除非你……”
一個“死”字還未說出口，極端激烈的情緒之下，手下動作不自覺加重，池湛呼吸困難，周宴行倏地松開了手，池湛便劇烈咳嗽起來。
周宴行眼中劃過一抹異色。
“你是不是——”池湛抬起頭看周宴行，他一手按住自己脖子，忍著火辣辣的血腥氣，聲音喑啞，“小九？”
這個名字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從池湛口中聽到了。透過監控器看到這一幕時，恨不得破墻而出把那壞家伙搞死的褚行宵動作頓住，急得直跳腳，大聲喊：“哥哥你為什么會把那家伙認成我們啊！他就是個壞蛋啊！！”
可惜池湛聽不到。
周宴行嘴角的嘲諷弧度消失，他打量池湛：“你都想起來了？”
池湛的記憶全都來自于那場夢，夢醒了，那些畫面卻無比鮮活，仿佛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
“只想起來一部分。”
“很可惜，我不是你的小九。”周宴行惡意一笑，語氣冷漠如冰，“你口中的小九，恐怕很快就會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這句話不知為何，給池湛造成了無比巨大的沖擊力。
“你知道他在哪兒？”
“他們把你的記憶封印了，想把你送出去，可惜他們沒那么大的本事。”周宴行俯身，手指抬起池湛下巴，力道輕柔地撫摸他脖頸處的紅痕，那是他不小心掐出來的。
雖然動作溫柔，但他的皮膚冰涼，比池湛的體溫還低幾分，沒有人類那慣常溫暖的觸感，池湛不禁蹙眉。
“我和他們不同——”
周宴行直起身，語氣漫不經心：“他們心疼你，喜歡你，想保護你，而我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他們越喜歡你，我就會越恨你。”
“他們越想保護你，我就越想要蹂躪你。”
“他們無法打敗我，因為他們無法戰勝黑暗，我的力量只會越來越強。”
“因為我，是吞噬一切光明的魔鬼。”
這么中二的話，池湛沒想到居然能親耳聽到，奈何周宴行說得煞有介事，池湛也不好意思問他是不是動漫看太多了，以免破壞氣氛。
池湛上大學時，曾經被陶然拉著一起看熱血漫畫，還給池九喂了不少漫畫。
“你說的他們是誰？”
“當然是你的小九了。”周宴行冷冷道，隨后拿起柜子上的電腦，輕蔑一笑，“想用這種東西殺我，簡直可笑。”
“哐當”一聲，電腦四分五裂。
池湛心里一顫，怒道：“你到底為什么要把我困在這里？”
周宴行自從綁他過來，整天神出鬼沒，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又好吃好喝招待他，也不限制他的自由，除了沒網，簡直稱得上是天堂生活了。
這家伙卻總是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樣，池湛實在想不到是為什么。
周宴行扯了扯嘴角，道：“別再白費功夫了，猜出來又怎么樣，你離不開這里。”
他語氣狠戾，低頭咬住池湛的唇，這個吻非常粗暴，像是摻雜著無數千回百轉難以言喻的情緒，猶如狂風驟雨。
周宴行聲線喑啞：
“你最好永遠記得這句話。”
“我討厭你，池湛。”
周宴行轉身那一刻，池湛看到藍紫色的電流粒子從他的指尖連同衣袖朝外逸散，他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下一秒，周宴行消失了。
離開的那一霎那，周宴行幾乎維持不住能量，整條手臂化成了顆粒在空氣中消散開來，他陰沉沉地按住手臂，凝力，然而剩余的能量不足以支撐他繼續化作實體。
果然維持不了多少時間了。
故意釋放出隱蔽信息逃脫那幾個人的追蹤，加上原本能量不穩定，導致他只會一天比一天虛弱，倘若繼續維持這個空間，他早晚會消失。
電腦碎了一地，池湛本想找個掃把掃一掃，無奈諾大的房間居然連掃把也沒有，他左右看看，正要將碎片整理一下，忽然間再次看到碎片溶解在空中，散發出藍紫色光點的粒子。
池湛手指穿過了那些粒子。
這是……怎么回事？
“請讓我來打掃。”傭人說，池湛抬起頭，道，“你有沒有看到……”
再一低頭，碎片躺在他的手里，什么事都沒發生。
“什么，先生？”
池湛緩緩道：“不，沒什么。”
他起身，傭人拿著掃把開始打掃，幾秒鐘打掃得干干凈凈，迅速離開了房間。
池湛揉了揉眉心，站在露臺朝下望去。來這里的時間，他完全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雖然大海的確非常漂亮。
此時此刻，池湛靜下心打量，總覺得眼前一幕似乎太過于平靜，也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的緣故。
傭人也總是神出鬼沒，餐盤總在五分鐘內突然消失，地面與書桌也總是一塵不染，明明早起沒見過送物資的人，卻永遠有最新鮮的食材。
池湛心里忽然生出一個極其詭異的想法。
難道他還在游戲里，沒有出來？
這想法著實是大膽過頭，池湛后背不禁生出冷汗，可一切都是那么真實，難道陶然也是假的？
醒來后所遭遇的一切，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這時池湛的手機響了聲。
旁邊不知何時擺了一瓶藥膏，也許是傭人拿來的。
[因為沒有及時勸架，你的茅草屋在他們打架途中破破爛爛，完全無法繼續支撐，已經散架了]
原本就漏雨的茅草屋，現在直接變成了一堆枯草，只剩下一貓一狗無辜地望著他。
池湛頓時無語，點了點手機屏幕，心里的不安感奇異地散去不少。
[你決定]
[先找個山洞住著]
[修復茅草屋，但需要耗費大量體力，以你現在的情況還做不到]
原本就悲慘的小人，只得收拾本就不多的行囊，帶著貓狗找了個山洞，剛進山洞，外面電閃雷鳴下起大雨，洞內還算空曠。
池湛正要坐下，山洞內緩緩出現一狼，正是之前那只灰狼，還有一只極為雪白漂亮的狐貍，注視著他們。該不會要死了？
池湛等了會，那兩只獸并未作出攻擊姿態，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池湛忽然間生出一個想法，操縱小人往前走了幾步，摸摸狼頭。
狼居然沒有拒絕。
狐貍……
狐貍默默朝洞內走去。
一人一貓一狗一狼一狐在山洞內相安無事地生活了。
池湛看著看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次醒來，睜眼外面正下著雨，水汽混合著泥土的濕冷氣息撲面而來，凍得他打了個寒顫，往旁邊摸被子，摸到了熱乎乎軟軟的東西，便朝自己懷里撈，又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哥哥醒了沒？”
“為什么不抱我要抱岑遲？哥哥真是的，我可比他要暖和多了。”
“為什么，心里沒點數嗎？”
“你！”
“噓，別吵醒他了。”岑遲打斷其他三人幼稚的對話，神情凝重，“你猜的果然不錯，池湛并未離開游戲，而是被‘他’藏在了游戲的另一個地方，造出了一個勝似現實的虛擬空間。”
戚頌在研究池湛的定位點時，便發現異樣，那時候還未確定，又怕打草驚蛇。
原本以為會是出口的地方居然已經被對方預判到結果，不但沒把池湛送出游戲，還成為了主系統。
這還不是最糟的，主系統權限被修改過，綁定后再也不能換人，顯然也是對方的險惡用心。
“現在該怎么辦？”褚行宵急得團團轉，“一想到哥哥要被那個卑鄙小人一直困在這里，我真想出去找他打一架。”
“打他是沒用的。”黑貓自旁邊開口，一雙琉璃般的淺色瞳靜靜注視著池湛，“他就是我們，只不過，他是惡念。”
“負面情緒越多，他的力量便源源不斷，正因如此，我們無法戰勝他。”
“他……可他為什么這么強，完全把我們給壓制住了。”
周宴行的聲音自一旁冷冷傳來：“還不是因為你們鬼鬼祟祟的念頭太多了？在游戲里就一直跟我爭來搶去，覬覦池湛。”
“喂，你搞清楚，哥哥和你可什么關系都沒有。”
“那你和他就有關系了？”
褚行宵一時語塞。
他何嘗不曾對池湛生過氣，太多次了，一想到哥哥有可能會和別人在一起，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惡毒的想法，想取而代之，想當哥哥的男朋友，想和哥哥結婚。
“都看我做什么，難道你們就光風霽月？”褚行宵知道，他們其實都一樣，即使看上去再無動于衷，不能示人的念頭卻是一個比一個多。
事情顯然更難辦了。
誰都殺不死誰。
趴在池湛懷里的白狐抖抖耳朵，探頭與池湛額頭相碰，閉上了眼睛。
因為只能以游戲作為媒介，為了避免被察覺，他們無法恢復人身，只能以動物的形態將入夢的池湛拉入暫時構架的游戲框架。
至于是什么動物，全靠池湛對他們的印象。
褚行宵對于他是狗而戚頌是貓這件事頗為不滿，但當他發現岑遲居然是狐貍之后就什么不滿都沒了。
怪不得岑遲不愿意進游戲，簡直可以嘲笑他一輩子。
褚行宵一點點咬著池湛的衣角爬到他懷里，尾巴甩甩，舔了舔池湛的下巴。
周宴行嗤之以鼻，并且試圖將小狗拽下來。
戚頌則在一旁用貓咪肉墊啪啪打字。
許久，岑遲移開些許，說：“池湛之前的記憶，是他封的。”
那些在現實里和他們相處的記憶，難怪會消失，藏在池湛記憶深處無法打開的記憶錨點，終于解開了。
他們的惡念，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跟池湛有所接觸了，而當初他們會消失，也是這家伙搞的鬼。
因為想獨占池湛，所以封住了他的記憶，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機會，迫不及待地將池湛留在游戲里，卻沒想到他們也會跟著進來，逐漸演變成了現在。
“什么時候？”
岑遲緩緩道：“……池湛帶我們做第一次圖靈測試的時候。”
那次測試沒有通過，判定為ai尚不具備人類情感。
那次他們是故意的。
他聽到了池湛和陶然的對話，明白自己只是一個研究工具，是池湛的課題報告，是他的畢業作業。
如果通過了圖靈測試，他們勢必會被池湛作為研究結果交出去，沒人想被“拋棄”，而偽裝死板的ai則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惡念便是那時埋下幼小的種子，吸收他們的情緒逐漸長大。
……直到今日，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