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人被美暈啦! 我感覺我還是認識你有……
“……”江南岸微微睜大眼睛,看看章導,又看看言戒。
身邊的化妝師也嚇了一跳,手里拿著粉餅站在旁邊,不知道現在這妝是該補還是不該補。
“對。”言戒朝章導笑笑:
“我倆可好了,好朋友!……是吧江老師?”
言戒在墨鏡下使勁兒朝江南岸擠眼睛。
江南岸隔著墨鏡和他對視片刻,輕輕眨了下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言戒這才放開他。
今天拍的這段劇情算是《帝師》整部劇的一個轉折點,鏡頭對準諸葛問云的憤怒、悲痛、悔恨和仇恨,一場接一場,幾乎全是透支演員的情緒戲。
雖然心里知道是演戲,但言戒看著江南岸那樣子,還是覺得心疼。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拎了只小凳子到江南岸身邊坐下,擰了瓶礦泉水遞給他:
“喝點,嗓子都哭啞了。”
江南岸接過水瓶,喝了一小口。
言戒坐在旁邊瞧著他,看他眼睛弄得又紅又腫,想抬手揉揉他的發頂,但這動作太親昵,周圍人也實在是多,要是弄亂了人家的發型還得勞煩造型師補救,怎么樣都不合適,只好作罷。
“難不難受啊?”言戒嘆了口氣,問。
“什么?”江南岸微一挑眉,沒明白他這問題從何而來。
“一個下午又哭又喊的,心里難不難受?我看著都要難過死了,你這正兒八經要入戲的,估計更不好受。”
“還好。”
頓了頓,江南岸又道:
“我分得清。”
“分得清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演戲?”
言戒來了點興趣,整整坐姿認真瞧著江南岸看。
但這樣又有點說不通,演員做到他這種程度難道不是靠共情和沉浸?江南岸進組前把自己“變成”角色的方式也說明他是個沉浸式的演員,如果他能將戲里戲外區分得那樣清晰輕易,那又是怎樣做到一秒入戲帶動所有人情緒的呢?
“不是。”
江南岸停頓片刻,才答:
“我分得清角色和自己。”
“哦——所以,諸葛問云是諸葛問云,江南岸是江南岸,江南岸知道自己和諸葛問云的區別,所以,可以用親身扮演的方式替他詮釋那些故事,但不會過多地為他感到悲傷,也不會讓他影響到自己?”
言戒試著去理解江南岸的想法。
“嗯……也可以這樣說。”江南岸點點頭,又道:
“本質是,我知道這是他的人生,不是我的。”
江南岸的思路和尋常人不大一樣,也不太愛和別人交流這些。言戒清楚這點,不想讓他有太多負擔,因此淺嘗輒止,沒往深糾結,只轉回視線,瞧瞧今日明媚的陽光,換了個話題。
已經快到傍晚了,陽光染上一點淡淡的暖意,從竹林枝葉間垂下來落在地上,鋪開一片片光斑。
明明看著暖融融的,但偶爾路過一陣風,又叫人感受到一點點涼意。
言戒閉上眼睛,揚揚唇角,道:
“今天天氣真好啊。”
“嗯。”
“知道這小風一吹叫我想起什么了嗎?”
“什么?”
“想到上中學那會兒啦。”言戒輕笑一聲,隨口道:
“半下午的時候,體育課自由活動,叫幾個朋友一起打球,或者玩別的。那個時候就是這樣,風吹樹葉沙沙響,撩在身上是涼的,但陽光又很好。這種天氣,在籃球場打一下午都不覺得累,小風一吹又是清清爽爽的。等到打了下課鈴,就拎著書包回家,把校服系在腰上,一邊拍球一邊往校外走,廣播里放著歌,林蔭道里的風是植物的味道,很好聞。”
說著,言戒伸了個懶腰:
“還想起來,那時候老師總讓珍惜眼前,但那時候什么都不想,只想趕快長大。后來等長大了回頭看看,才發現原來老師說的都是真的,就像現在,坐這兒吹個風都能懷念一下少年時代,哎……怪矯情的。”
言戒在這邊感慨完,往旁邊瞧了一眼,卻發現江南岸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看,好像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怎么啦?”他沒忍住笑了,彎了彎眼睛:
“看我干嘛?”
“好奇。”江南岸答。
“好奇什么?”
“你上學的時候都干什么?”
“上學的時候干什么,不就上課嗎?跟哥幾個開開玩笑打打球,偶爾翹個課,翻墻出去打游戲,或者到學校后邊的小吃街買點好吃的。你不是嗎?”
頓了頓,言戒又做恍然大悟狀:
“哦——我知道了,我們小江老師上學的時候肯定是老師的寶貝,坐第一排那種三好學生。是不是沒怎么打過球,肯定也沒翹過課吧,是不是生活里只有學習和作業,所以特好奇我們這種不守規矩的調皮鬼怎么上學,我說對沒?”
“……”江南岸微微垂下眼,沒說對還是錯,只挪開視線,道:
“不坐第一排。”
“嗯?那坐哪里?”
“最后面,角落里。”
言戒順著這話想了想:
“這么說來,那跟你十幾歲的時候演過的那個角色還挺像的,我記得他也老坐角落里,叫什么來著,方小奇是吧。不過也不是很像,那孩子有點陰郁,你比他好很多。”
江南岸很輕地抿了下唇角:“是嗎?”
“是啊。”言戒看著江南岸的側臉,輕輕嘆了口氣:
“我感覺我還是認識你有點晚了。”
“嗯?”江南岸微一挑眉:“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想看看你更早時候的樣子,十七八歲少年那會兒,不是電視劇里的方小奇也不是其他什么角色,就是你,就是江南岸。”
“算了吧。”
聽見這話,江南岸輕笑一聲,沉默片刻,才以言戒幾乎聽不見的音量淡淡道:
“……你不會想看的。”-
【我CP真是真的!:姐妹們姐妹們,最新消息!!老春去劇組探班啦!!!xql也太黏糊太曖昧了吧5555泊船瓜洲不是真的還有什么是真的?!!】
泊船瓜洲超話因為言戒一條探班微博過了個小年,但過了兩天,這條帖子被截圖轉載,還莫名其妙出現在了廣場上,引來許多吃瓜路人一起討論。
【七七八八:CP腦真是磕瘋魔了……Spring不是明顯去探班隊友嗎,怎么又成探班某一個人了?劇組三個主演都剛從同一檔節目出來,關系好探個班很正常吧,正主都各自發合照互動了,這敞敞亮亮的也能摳到糖吃?】
【我CP是真的!:本來就是CP粉圈地自萌,不知道怎么被你們路人看見了,但就算這樣也不用提醒我CP鐵假吧?我自己摳的糖和姐妹一起吃又怎么了呢?】
【春春山山好一輩子:CP粉吃個糖礙著你什么事兒了?略略略我豹豹貓貓就是好一輩子——】
【在小山懷里:哦吼原來好朋友互相探班還值得一個熱搜呀?不要吵架啦,來都來了還請關注小山寶的待播劇《十二小時》、即將上映的電影《天青》、順便小山寶正在拍的《帝師》也值得期待,好班底大制作入股不虧哦!什么?想看活的小山寶?你有福啦!下個月初Personality盛典就可以在紅毯上看見新鮮的小山寶啦,如果別人知道你擔是誰也會覺得你命好噠——】
言戒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謠言和爭議,特意和盛豫加姜閃閃還有江南岸一起拍了一張合照發了微博,表示自己來劇組探班好友。三個人也各自拍了照片在微博和他互動,他連和每個人互動拿捏的分寸都是精心設計過的,主打的就是一碗水端平,誰知道還是讓粉絲們在熱搜吵得不可開交。
這場爭吵的主力軍是泊船瓜洲CP粉和江南岸言戒各自的唯粉,中間還有一小部分Spring和姜閃閃的CP粉,甚至還出現了盛豫加和Spring的雜食黨,堪稱CP粉大亂斗。
不過這場風也沒刮多久,很快就被江南岸工作室官宣的紅毯活動預告壓了下去。
江南岸不愛參加拍戲以外的活動,連代言都不怎么接,紅毯也很少出席,所以每次出現類似的活動官宣,粉絲都像是過了大年。
Personality盛典的舉辦地在北京,時尚活動的前期準備工作很繁瑣,江南岸在劇組請了假,提前幾天到北京準備活動。
北京可是言戒的地盤,他這段時間不說全程陪同,但也能保證每晚侍寢。只不過找個大明星當對象還是有點壓力的,每天都得擔驚受怕別被狗仔拍到,連進個酒店都得一前一后分開行動,搞得像特務似的。
“活動流程都清楚了吧寶?不清楚我就再跟你講一遍。”
單人化妝間,齊虹耳朵上夾著鉛筆,手里拿著流程表跟江南岸講今晚活動的具體流程。
江南岸的妝發和穿搭都已經弄好了,身邊三個造型師正在做最后的調整。
“不用,已經明白了。”江南岸答。
“好,來,那我們準備出發,手機給我吧。”齊虹伸手從他那里接過手機揣在兜里:
“小孫,問下工作人員還有多久到我們,這邊準備好了就可以過去了。”
“好!”小孫應了一聲,正想出去找工作人員,但在他拉開門前,先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等看清來人,小孫一驚:“誒???”
江南岸聽見動靜,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下一瞬,就跟門口的言戒對上了視線。
言戒家里還算有點資源,這種時尚晚宴混個邀請函還是輕輕松松,但想進后臺就得花點功夫。好在這次活動主辦方有個負責人是他老熟人,他下午的時候就摸過來找人吃了頓飯,聊聊天,時間差不多了又順勢討了張通行證,這就插著兜晃到了江南岸的休息室來。
這事兒他沒跟江南岸說,原本是想給他家寶貝一個驚喜,但一推門看見江南岸,他自己先愣住了。
這次紅毯的主題是“反差”。
江南岸平時的形象用八個字就能概括——“清冷疏離、高嶺之花”。這次走秀搞了個“反差”的主題,他的妝造團隊十分大膽,直接給他換了一種以前從未嘗試過的風格。
江南岸平時很少化濃妝,但今天,化妝師給他畫了很重的下眼線,還做了哭泣后被眼淚暈開的效果,削弱了他的清冷感,將他身上那點并不明顯的陰郁頹喪無限放大,配上半扎在腦后的卷曲長發,乍一看竟像是生活在古堡里的吸血鬼王子。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襯衫,版型寬松,在腰際收緊,勾出一截細瘦的腰線。光看正面的設計可能平平無奇,但看到背后才發現,襯衫后面竟做了一對很大的、蝴蝶翅膀的鏤空,花紋繁瑣精致,鏤空部分將布料換成黑紗,其下白皙皮膚若隱若現,仔細看甚至能看到他肩胛骨上的小痣。
“我……”
這套裝扮的江南岸一個回眸的沖擊力實在太大,言戒人都傻了,一時竟找不回自己的腦子。
呆了好半天,他難得在江南岸面前爆了句粗口:
“……臥槽。”
第72章 有臟東西!!! 我總算是知道什么叫做……
江南岸知道言戒會參加今天的晚宴,但沒想到他會在這個點出現在化妝間里。
畢竟是出席正式場合,言戒今天也好好捯飭了一下自己,黑色高領打底配高定西裝外套,還梳了個背頭,比起平時顯得成熟穩重不少。
門口的小孫看見言戒,下意識磨了磨后槽牙,聲音活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咋來了……?”
“我……”言戒這才回過神,干巴巴笑了一聲:
“我過來遛個彎唄。”
江南岸的目光在言戒身上停了很久,直到齊虹在旁邊喚他:
“江寶?江南岸!過來,給你把胸針戴上。”
江南岸這才回神,往齊虹身邊挪了一步。
齊虹從包里拿出首飾盒,從里面取出一枚蝴蝶胸針,在江南岸身上比了一下位置,正想給他戴上,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齊虹接通電話。
工作電話實在啰嗦惹人煩,小實習生問個問題半天描述不清楚,齊虹想跟對方好好掰扯,卻又趕著時間送江南岸去活動現場,正想用肩膀夾住手機好空出手來給江南岸戴飾品,旁邊卻突然伸出一只手:
“我來吧。”
齊虹瞥了一眼,是言戒。
她跟言戒打過幾次交道,也還算熟了,她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所以相信他在這種事上的的經驗和美商,便沒說什么,把東西遞給他就走到一邊繼續去講電話。
而言戒接過胸針,垂眸打量一眼。
蝴蝶胸針通體以白金打造,翅膀花紋以黑鉆鑲嵌,倒很配江南岸今天這套妝造。
言戒看好位置,把胸針別在江南岸胸口的衣料上,動作很慢,因為這樣近的距離,他實在忍不住去看江南岸的眼睛。
“我總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美貌霸凌了,江老師。”
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江南岸微一挑眉:“夸我還是罵我?”
“夸你。夸你好看。”
說著,又嘆了口氣:
“一出去就是長槍短炮懟著,真不想把你放出去給別人看。”
胸針戴好了,言戒用指腹輕輕蹭了蹭金屬蝴蝶翅膀的邊緣,而江南岸靠在椅子旁邊,抬眸和他對視。
——齊虹打完電話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其實那兩個人離得不算很近,都是男生,正常社交距離,互動也只是幫戴個胸針而已,但那一瞬間,她腦中突然過電似的閃過一個恐怖的可能性。
可惜時間緊張,她沒空,或者說沒敢細想。
“咳咳。”
齊虹輕咳一聲,走過去拍拍江南岸的手臂:
“江南岸,走了。”
“拜拜。”言戒彎唇笑笑:
“晚點見,江老師。”
“嗯。”江南岸淡淡應了一聲,跟在齊虹身邊,和她一起走出了化妝間。
齊虹沒忍住看了眼江南岸。
他神色明明如常,齊虹卻實在忍不住不亂想,再加上她之前在微博看過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磕糖貼……
“江南岸,你是不是……”
“嗯?”
江南岸揚揚眉,看向她。
對上他淡然的眼睛,齊虹一時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沒事,算了。”
她嘆了口氣,正想放棄這個話題,挪開視線時,卻偶然瞥見了一旁小孫的表情。
小孫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有什么都寫在臉上,此時正緊張地抿著唇瞪大眼睛偷偷看她,在她望過來時又飛速轉開臉假裝無事發生,一副標準的做賊心虛樣。
齊虹微微瞇起眼睛:“?”
今晚的活動分紅毯和宴會兩部分,紅毯走秀會放在視頻平臺全程直播,齊虹和小孫作為經紀人和助理,今晚的活動需要全程陪同藝人完成。
這次紅毯的主題是“反差”,每位藝人的著裝都跳出了各自的風格舒適區,比如一直是成熟穩重形象的盛豫加今天編了一頭臟辮成為了搖滾男孩,甜美可愛姜閃閃燙了大波浪和紅唇走起御姐風,舞臺上A到爆的北極星則換上了一身優雅白裙。
明星們在紅毯上的妝容穿搭與狀態向來是網友們熱議的話題,今晚的主題也比較有看頭,文娛熱搜榜幾乎要被Personality盛典霸占,尤其是之后江南岸的出場,更是連續貢獻了三個深紅色帶“爆”字的詞條。
#Personality 江南岸#、#江南岸黑色蝴蝶#、#江南岸反差#……
直播平臺在江南岸出場時因為彈幕激增險些卡頓,粉絲和路人都沒想到,江南岸不怎么參加這種活動,偶爾來一次就給了所有人一個大驚喜——
頹喪藝術家感的長發、暈開的下眼線、蝶翅鏤空襯衫……原本以為直播和媒體拍的生圖已經很能打了,沒想到后來工作室放送的十八宮格大片又掀起了新一輪瘋狂。
他身上的胸針和戒指迅速被扒出官方店鋪并且清空庫存,連帶著黑色蝴蝶元素的其他配飾銷量都翻了幾番,看這架勢,估計從明天開始就陸續有博主出仿妝了,這波熱度非常可觀,之后的續航也不會差。
齊虹很滿意這次的紅毯效果,就暫時把先前心里那點懷疑和煩惱拋去了腦后,愉快地陪江南岸去了晚宴現場。
入場前,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副金絲眼鏡遞給江南岸。
這是江南岸進入社交場合前的必要流程,他早就習慣了,這便接過眼鏡,打開鏡腿架在了鼻梁上。
晚宴的座位順序是官方規定好的,江南岸找見自己的位置,不巧,這次他沒在周圍遇見熟人。
會場內人聲和音樂聲混在一起,晚宴嘉賓和明星藝人交談合照,十分嘈雜。
江南岸慢悠悠吃著面前的小蛋糕,偶爾往其他方向望一眼,沒有發現言戒的身影。倒是有其他人來找他合照,身為演員,他對這個業務已經十分熟練了,并不會拒絕。
“誒,江老師!”
面前的提拉米蘇只剩最后一口,江南岸用小勺把它舀起來,正想送進口中,卻聽旁邊有人喚他。
他往聲音來處望了一眼,見是梁成。
梁成是近兩年突然躥起來的流量小生,長相挺周正,大眾面前賣的是奶狗人設,私下里……江南岸不評價別人的私生活,他對同事的喜惡也不看這些,只看業務能力。
江南岸前段時間才和梁成合作過,但那次的合作體驗不怎么愉快,主要是梁成業務能力實在不過關,后來還跟江南岸出了一點小矛盾,鬧得有些難看。
所以,作為江南岸,他不大想再和梁成打交道,但可惜現在他的人設是“顧清澤”。
“你好,好久不見。”
江南岸朝梁成點點頭。
見他這個反應,梁成似乎暗自松了口氣,很快又朝他笑笑,為他介紹自己身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這位是奇匠的劉先生,一直很想認識你,這次湊一塊了,我就冒昧過來幫著介紹一下。劉先生,這位是江南岸江老師。”
奇匠?江南岸聽過這個名字,好像是國內某個大公司,在時尚圈和娛樂圈應該很有話語權。
雖然江南岸不關心這些圈內權利和資源的拉扯,但有人專門跑來介紹,該有的社交禮儀不能少。
他站起身,朝劉先生伸出手:“您好。”
劉先生看起來三四十歲的樣子,氣質很斯文,他握上江南岸的手:“你好。”
江南岸感覺到,劉先生同他握手時似乎有意無意地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這個舉動讓他有點不大舒服,不自覺皺了皺眉。
介紹成功,梁成完成了任務,找了個理由先離開了。而劉先生看起來沒打算走,只笑瞇瞇地看著江南岸,同他搭話:
“早就想認識認識江南岸老師了,可惜一直沒機會。今天的你……很吸引人。”
“謝謝。”
“我之前看過你的作品,你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員。對了,你應該聽說過我們奇匠吧,有沒有興趣和我合作?”
“?”江南岸沒懂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劉先生有意向進行資源合作,可以聯系我的經紀人,這方面我太懂,也做不了主,不好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劉先生失笑:
“和我合作,不是和我們公司。這樣說你懂了嗎?我之前捧過幾個新人,現在都混得不錯,你說不定還聽過他們的名字。當然,江老師非池中物,和他們沒有可比性,跟你說實話,其實我上頭那位也很欣賞你,如果江老師有意向,我甚至可以直接把你介紹給他,他手里的東西可不止娛樂圈這點,那位還說了,如果你愿意,片約、時尚資源、代言……他都可以給你最好的。”
這話說得就夠直白了,江南岸很難不明白。
娛樂圈的潛規則,他聽得見得多了,并不陌生。
“不用了,謝謝。”
江南岸微一挑眉,想了想,抬手摘了眼鏡,掛到自己的衣領上。
“先別急著拒絕。”
劉先生遞來一張名片:
“等活動結束,我們出去喝一杯,先了解一下?你可以先聽聽看我和那位能給你什么,再決定要不要接受。”
“不用了解了。”江南岸瞥了他一眼,眼神比起先前冷淡許多:
“本質是一樣的。想包養我,當我的金主?”
劉先生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地點破,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就重新掛上笑容:
“如果覺得難以接受,那你可以把這理解成一種資源置換。你并不需要付出多少東西,就能得到很多,在娛樂圈這樣的地方,這種機會可不多,別人或許還求之不得。”
“那你去找對此求之不得的人,去圓他們的夢吧。”江南岸語氣淡淡,卻帶著刺:
“你,和你說的‘那位’,還有你們的資源,我都不感興趣。我的職業是演員,我不賣身。”
劉先生不知道江南岸對這種事這樣抵觸,聊起這事的前后簡直是兩種態度。
被這樣難聽地拒絕,劉先生臉上有點掛不住:
“江老師,我是真的欣賞你才跟你說這些。其實,說白了,你在我們眼里也只不過是公司包裝出來的商品而已,談不成還能做朋友,沒必要把話說這么難聽。頂頭的人擁有多少權勢,是你難以想象的,只要我們想,你這個商品隨時可以被下架。”
江南岸微一挑眉,從自己盤子里拿起小勺,把最后一口提拉米蘇送進口中,慢慢咽下后才道:
“我覺得我說得很溫和了,如果我想用語言讓你難堪,我會說,錢色交易或權色交易違背了社會道德和倫理規范,不搞,滾遠。”
說完,他沒看劉先生的表情,因為偶然一個抬眼,他看見了遠處的齊虹。
齊虹的表情很夸張,她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只看見江南岸在與人交流時把眼鏡掛在了衣領上,這在她那里屬于標紅的一級警報行為。
她指指自己的領口,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惡狠狠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齊虹的壓迫感有點強,江南岸默默把眼鏡戴了回去。
“好吧。看來,有些關于你的傳言好像是真的。”
劉先生沒注意江南岸的動作,他所有的心力都用來維持住自己的涵養,所以他沒有轉頭就走,而是繼續笑瞇瞇道:
“不提別的了,要一張合照總可以吧?”
這一晚已經拍過很多張合照了,再多一張也無所謂,于是江南岸推了推眼鏡,應下了他的要求。
劉先生這便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交給了自己的助理,讓他幫忙拍一張合照。
江南岸站在他身邊等待任務完成,但下一秒,他突然感覺劉先生摟上了他的腰,用力把他往自己那邊帶了一下。
江南岸皺皺眉,先前積攢的厭惡一時一起漫上心頭。
他正想掙脫,也是那時,腰上的手被另一股力道帶離,他微微一愣,下意識看過去,見是言戒。
言戒扯開了劉先生的手腕,神情讓江南岸感到些許陌生,渾身上下的氣息冰冷而危險。
“說什么呢?”
言戒涼涼地笑了一聲,威脅一般朝劉先生瞇了瞇眼睛:
“這么開心,跟我也聊聊唄,嗯?”
第73章 有人迫不及待了。 說明你對我有欲望了……
劉先生沒想到這里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眼前的年輕人用力抓著他的手腕,用一種威脅警告一般的目光盯了他片刻,才像丟垃圾似的甩開他的手。
他力道有點大,劉先生往后踉蹌半步。
他記得記得這張臉。
言家獨子言戒,十年前不好好繼承家產偏要去搞什么電競,當時這事還在圈子里招了好大一通閑話,多是說言家老頭得氣懵,養出了這么一個任性妄為的混不吝二世祖。
十年后的今天,身邊這些閑言碎語倒是少了,也很少有人再提起言家獨子。
因為,現在劉先生再聽旁人提起他的時候,他一般被稱作Spring。
幫忙拍合照的助理見狀放下手機,表情有點茫然,不知道這照片還能不能拍成。
旁邊那么多雙眼睛,鬧起來實在不好收尾,劉先生便沒有追究,只禮貌地沖言戒笑笑:
“沒聊什么,我只是想和江老師照張合照而已。言先生也要一起嗎?”
“哦——拍完了嗎?”言戒看向那邊拿著手機的助理,還沒等助理回話,他就接著道:
“拍完了?拍完了就好。”
“……”
隨后,他望向身邊的江南岸,臉上表情猶如川劇變臉,上一秒還皮笑肉不笑滿臉寫著“爺不高興管你是誰都給我滾遠”,下一秒就親切溫柔得像一汪水:
“我也想和江老師拍張合照,行不行?”
江南岸看看劉先生,又看看言戒,自然不會拒絕,點了點頭。
“太好了,小春也太榮幸了!走,咱換個地方,這兒閑雜人等也太多了,環境臟亂差,真讓人煩。”
說完,言戒輕輕拍了一下江南岸的肩膀,帶著他繞過劉先生,當此人不存在一般,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會場人很多,到處都是聊天笑鬧的嘉賓和藝人。
言戒帶江南岸找了個稍微人少些的角落,靠著柱子垂眸看著他,問:
“他欺負你了?”
“還好。”江南岸如實告訴他:
“他和他老板想潛規則我,包養我給我當金主。我拒絕了。可能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了吧,所以合照的時候性騷擾我一下。”
還好言戒沒在喝水,不然指不定會一口水把自己嗆死。
江老師這種有什么說什么一點點也不加潤色和遮掩的說話方式總是能給人不一樣的驚喜。
“咳……你還知道這些?”
“?”江南岸有點無語:
“我為什么不知道,我是智力有問題嗎?”
頓了頓,江南岸微一挑眉,又道:
“不是你說的嗎,那種行為叫性騷擾,還是我理解錯了?”
“沒……你沒錯,我不是為……算了。”言戒無奈笑笑,正想換個話題,卻見江南岸正認真盯著他看,像是在觀察什么。
注意到這點,他揚揚眉梢:
“怎么啦?瞧著我干什么,覺得我今天打扮得挺帥?”
“不是。”江南岸遲疑片刻,才問:
“你剛是不是生氣了?”
“……”言戒回憶一番,點點頭:
“嗯啊。”
“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
言戒心軟成一片,想揉揉江南岸的頭發,又礙于人多眼雜,只好輕輕嘆了口氣,雙手抱臂,和他解釋:
“我生氣歸生氣,沒生你的氣,我生剛那混球的氣呢,怎么可能沖著你?”
說著,他瞥了眼旁邊沒別人,放低聲音道:
“我不是說過嗎,如果是你的問題,我會主動告訴你,如果沒有,那就說明這件事與你無關。寶貝兒。”
在他們還沒有那么熟的時候,言戒曾經覺得吊老師這性格實在是好,隨地大小瘋,把無語留給別人把舒坦留給自己,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情商低分不清自己的行為和語言是否合適所以一律打為合適,人際交往只周全自己,肯定不會內耗,實在不敢想象他活得該有多輕松快樂。
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和他想的并不一樣。
因為不知道自己做的合不合適,所以更擔心言戒介意,從而在一段關系里變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這并不是言戒想看到的,但這不怪江南岸,歸根到底,還是他沒能給到江南岸足夠的安全感。
但江南岸為什么總會習慣性地產生這種想法呢?好像很怕他生氣,很怕他討厭他,很怕他離開。
言戒不知道,也沒處去了解,因為江南岸似乎并不愿意告訴他太多有關自己的事。
這段小插曲并沒有掀起太大風浪,晚宴正常結束,之后還有一場After party,但江南岸沒有參加。
結束之后時間也不早了,第二天還要趕回劇組,齊虹便沒再折騰江南岸,原本想直接派車送他回酒店,但司機在路上出了一點小事故,估計要耽誤點時間。
這就又便宜了言戒,他沒注意齊虹望向他的愈發奇異的目光,他滿腦子都是江南岸,便主動請纓要扛起司機的職責,安全迅速地護送大明星回去休息。
今晚事太多,齊虹沒時間也沒精力和他掰扯,更沒工夫去揣測他的企圖。反正免費司機不要白不要,齊虹應了他的請求就沒再管,只囑咐一句小心別被狗仔拍到,免得多事。
言戒對防狗仔這事已經有經驗了,今天甚至沒開他那輛騷包法拉利,而是換了輛低調點的黑色奧迪。
他原本是真心想當一個合格的司機,但等江南岸坐上他的副駕,他又變了主意。
“回酒店?”他問。
“嗯。”江南岸系上安全帶,淡淡反問:“不然呢?”
言戒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默默看著江南岸,目光有點深。
江南岸身上這套衣服不是向品牌方借用來的,聽齊虹說,這是他們買來的設計師定制改造的孤品,因此晚宴結束也沒急著讓江南岸換,直接叫他穿了回去。
所以現在的江南岸還是紅毯時那套妝造,唯一的區別就是帶妝時間有點久了,眼妝有些暈。
“我住的地方離這兒也不遠。”
言戒喉結微微一動,發動了車子,給副駕開了點窗戶,圖窮匕見:
“要不要考慮去我那兒住一晚?”
“……”
聽見這話,江南岸沉默下去,或許是在掂量這條建議的可行性,片刻后才淡淡應了一聲:
“也行。”
言戒的住處離這邊確實不遠,他一路上把車開得飛快,一路飆到小區地庫,帶著江南岸回了家。
江南岸只在視頻通話時看過幾眼言戒的住處,至于親自過來,這還是第一次。
可等家門打開,還沒等他仔細看看言戒生活過的地方,身后突然擁來一雙手臂,從身后將他緊緊抱住。
“砰——”
身后的門被重重關起,江南岸被推到一旁,后背抵著墻壁,任言戒抱著他,埋在他的頸窩落下細細密密的親吻。
家里連燈都沒來得及開,黑暗里只有言戒的溫度和氣味,江南岸深吸一口氣,緩緩蜷起手指,慢慢擁緊他。
“你今天真好看。下午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想這么干了,一直忍到現在……”言戒貼在他的耳邊,柔軟的嘴唇擦著他的耳廓,富有磁性的聲音和溫熱的呼吸一同到來。
“這就是你把我拐回家的理由?”江南岸微一挑眉。
言戒輕笑一聲:
“是你自己答應的,你情我愿的事,不叫拐。”
江南岸輕輕揚起唇角,正準備再說點什么,下一秒卻被言戒吻住。
黑暗里一時只有衣料摩擦的聲音,和親吻時的輕響。
江南岸感覺到言戒溫熱的手掌順著他襯衣背后的蝶翅鏤空摩挲過去,拇指有意無意地揉按著他肩胛骨那枚小痣。
擁抱和親吻親密而急切,言戒半摟著他,摸黑找到臥室,將他帶了進去。
進門時,言戒摟住江南岸的腰直接把他抱了起來,徑直進去把他丟到床上。
床頭的感應燈亮起,暖黃的燈光照亮江南岸被揉得凌亂的頭發、微微發紅的唇,還有真的像是流過眼淚一般的、眼妝暈開的濕漉漉的眼睛。
這畫面對他來說實在太過致命,言戒腦子里好像有根弦斷了。
他呼吸一滯,立刻傾身壓了上去,再次將江南岸吻住。
江南岸被言戒吻得快要失去感知,他好像被人按進了深海,心跳很快,好像下一秒就要在親吻中溺亡。
他只能感受到言戒的氣息和味道。
床頭的感應燈亮了又暗,暗了沒一會兒又再次亮起。
不知這個漫長的親吻持續了多久,到了某個節點,江南岸的身體突然微不可察地一僵,而言戒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放開了他,撐起身子,目光朝下探去。
等借著燈光看清江南岸身體的變化,他挑起一邊眉梢,輕笑一聲:
“喲?”
“……”江南岸被他這輕挑的語調弄得有點不自然。
他微微紅了耳尖,沉默片刻才道:
“放開我。”
“嗯?”
“去洗澡。”
“不放。”
言戒壞心眼地按住他的腹部,不讓他動,自己傾身吻了一下他的耳尖,問:
“你這樣……以前有過嗎?”
“當然。”
“怎么解決的?”
“……”這話問得江南岸一哽:
“放著不管,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對這些事沒什么興趣,之前有過也都只是男生早晨起來正常的生理反應,放著不管一會兒也就下去了,但現在……
“從來沒管過啊?就沒自己弄過?”
“沒有。”
言戒又笑了。
江南岸不知道這種事有什么好笑的,他推了言戒一把:
“起來。”
“不。”
言戒用嘴唇碰碰他的臉頰,聲音很低:
“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沒等江南岸回答,他自己先公布了答案:
“說明你對我有欲望了。我很高興。”
言戒的嗓音不知何時變得有點沙啞,配上他輕緩的語調,居然顯出一點蠱惑的味道:
“你現在談戀愛了,不用等它自己消失……我幫你,好不好?”
“你……”這話碰到了江南岸的盲區,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好不好?”言戒緊追不放。
江南岸挪開視線,沒看言戒的眼睛。
他輕輕抿抿唇,再開口時,聲音低了不少:
“……隨便你。”
床頭的燈又暗了。
江南岸襯衫的衣扣先前被蹭開幾顆,黑暗里,他感受到言戒溫熱的指腹干凈利落地依次把余下幾顆紐扣解開,又往下探去。
江南岸呼吸一顫,用手肘半撐著身子,不大敢動。
后來,他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言戒下了床。
暖黃燈光再次亮起,畫面映在他的眼底。
江南岸瞳孔微微一顫。
他看見言戒半跪在床邊,似乎是彎唇朝他笑了一下,不等他出聲制止,便沒有一點猶豫地、向他低下了頭。
第74章 有人心滿意足。 我愛你就是愛你,沒有……
對于江南岸來說,“性”和“愛”這兩個字都離他很遠,他對它們沒有想象,更沒有欲望。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不會和任何人產生太多沒必要的交集,像一片漂泊著的孤獨的小島,直到他遇見言戒。
言戒這個人很不講道理,不管別人愿不愿意,只管用自己的方式強勢地闖進別人的世界。
然后……
江南岸不自覺抓緊了床單,柔軟的布料頓時多出一團褶皺,順著他的指縫蔓延至遠處。
陌生的感受霸占了他的感知,他的身體隨著言戒的動作不停顫栗。
人類的一生都在被本能和基因支配,“性”是人類繁衍的方式,“愛”則是為了美化這一切才提出來的抽象名詞。
人和人之間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是無緣故的,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須提供給對方相應的價值。
沒人會沒來由地對誰好,所有的關系都只是一場場交換而已。
江南岸這么多年來一直堅持著、鞏固著這樣的認知,可是言戒的出現打破了它們。
他用自己的方式不容置疑地、一遍遍地告訴江南岸,世界不是這樣,愛和喜歡并不需要用任何東西來交換。
江南岸的喘.息聲在封閉的室內愈發明顯,與此相伴的還有輕微的、黏膩的水澤聲。
某個瞬間,江南岸的手指張開,手背骨骼被燈光映出清晰的凸起,言戒立馬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陌生的感受沖擊著江南岸的大腦,他放空許久才從余韻中脫離,逐漸緩過神。
言戒重新爬上床,傾身摟過他,在他臉頰印下一個吻,又想去親他的嘴唇。
想到他之前做的事,江南岸下意識偏過臉躲了一下。
言戒輕笑一聲:
“你自己的還嫌棄啊?”
他用鼻尖蹭蹭他,嗓音有點啞:
“沒有了,我都咽下去了,真的。”
江南岸耳尖有些發燙:
“你……”
“嗯?我怎么了?”言戒看出江老師這是有點害臊了,故意使壞:
“喜不喜歡我這么做?舒不舒服?”
“……走開。”江南岸偏過臉,推了他一把。
“好吧,那我走了。”說著,言戒還當真作勢要起身:
“我真走了。”
這句不是開玩笑,他是真得去浴室處理一下自己的問題。但就在他撐起身子打算走時,江南岸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拉了回來。
“怎么啦?”
言戒順便伸手按開了房間里的氛圍燈。
然后他就看見江南岸微微垂著眼,視線落在他身上某一處,像是有點不確定的樣子:
“需要我給你也……嗎?”
言戒微一挑眉:“想給我弄嗎?”
“你給我那樣做了,現在你有這個需求,所以我覺得我也應該還給你。”
得,又來等價交換那一套了。
言戒有點無奈:
“我給你弄是因為我想那樣,小春自愿為您服務。你要是想給我弄,而且你也能接受這樣,我當然樂意,但要是以交換為目的,那就快算了吧。明兒還得回劇組吧,去洗澡休息了,寶貝兒。”
說著,他拉開了江南岸拽著他衣領的手,但下一秒,江南岸重新握住了他。
他有點意外地抬眼,就見江南岸不閃不避地望著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想不想……但我覺得,可以試試。”
言戒心里一動,軟成一片。
他用指背蹭蹭江南岸的臉頰:
“像我剛給你做的那樣嗎?”
“嗯。”
“雖然我很期待……但還是算了吧。”
言戒看著江南岸,握著他的手送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教你另一種方式好不好?可能比那個容易接受,也簡單一些。我們慢慢來。”
江南岸喉結微微一動,沒多猶豫,輕輕點了點頭。
他不大會這種事情,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弄得舒服,言戒便握著他的手帶著他教他該怎么做。
這個過程有點漫長,江南岸覺得自己應該做得不怎么樣,因為一直弄到手都酸了也不見好。
房間里的溫度似乎比剛進來時高了一些,江南岸注意到言戒的呼吸越來越重,到最后,言戒緊緊抱著他,在他耳邊一遍遍喚他的名字,給了他一個漫長繾綣的吻。
“好喜歡你,感覺沒你活不了了,南南。”
緩過一會兒,言戒起身從旁邊抽了兩張濕巾,仔仔細細替江南岸擦手。
江南岸垂眸看著他,很輕地嗤笑一聲,算是對他夸張的花言巧語表示不屑。
“真的。”言戒親親他的掌心:
“好了,去洗澡吧。”
“……”江南岸卻沒有動作。
遲疑片刻,他緩緩蜷起手指,抬眸看向言戒,問:
“我們這算是睡過了嗎?”
言戒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愣了一下才答:
“嚴格來說,不算。”
“哦,”江南岸點點頭,又疑惑道:
“那男人和男人,到底要怎么做?”
“想知道?”
“嗯。”
言戒便沒再說話,只伸手到他背后,順著他脊骨的凹陷一路往下,停在尾骨的位置,輕聲告訴他:
“這里。”
原來真的是這樣。
“……”江南岸有些不自在,躲了一下他的手:
“好奇怪。”
言戒沒忍住笑了:
“奇怪嗎,哪兒奇怪?覺得接受不了的話,那你草我。”
“?”
“真的,你想就給你草。”
江南岸確實沒想到言戒會這么說,所以停頓得久了些。
見狀,言戒摩挲一下他的背:“怎么啦?”
“沒,覺得好像誤會你了。”
“?”言戒立馬警惕地豎起耳朵:“什么?”
江南岸默默挪開視線:
“我以為你是把我當女生,才想……所以……”
“……”
言戒覺得自己是時候喊一聲“請蒼天辨忠奸”了。
他實在無奈:
“我真是冤死了。”
“對不起。”
“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啊,喜歡你這個人,是男是女我都喜歡。這種事也無所謂,我知道你是個男生,你覺得奇怪覺得難受勉強我也不會硬要你強迫你,你不樂意就不做,又不是你不給做我就不喜歡你了。你要是想,就你在上面,這種事就是兩個人都開心舒服最重要了,我又不是非當上邊那個不可,在上在下的沒什么區別,是你就行。這有什么的?”
言戒揉揉江南岸的頭發:
“所以,別胡思亂想了好嗎?我愛你就是愛你,沒有任何前置條件,寶兒。”
“……”
江南岸沒有回答,他只垂垂眼,猶豫片刻后,主動靠近言戒,下巴靠著他的肩膀。
像是一個安靜的擁抱。
雖然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但大概是因為整間屋子里都是熟悉的味道和氣息,江南岸這一晚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江南岸旁邊沒有人。
言戒的作息非常健康,向來醒得比他早,此時正在衣帽間那邊整理衣服。
見他醒了,言戒拎起他那件被揉得皺皺巴巴的蝴蝶襯衫,給他瞧瞧:
“我聽你這件衣服是工作室買的是吧,要還給你經紀人嗎?”
江南岸在被窩里,半睜著眼睛看著他,懶懶地應了一聲。
“不著急吧?要不你跟她說一聲,先放我這兒送去干洗,過兩天我直接寄你們公司去……哎,要不直接讓虹姐開個價賣給我得了,反正同一件衣服也不會穿第二次了吧?”
“……”
可以是可以,但是理由呢?
他的衣服為什么會出現在言戒這里,又為什么是言戒負責送洗。
甚至還試圖購買?
太奇怪了吧。
江南岸覺得他如果不能為這些問題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可能……
“滴滴卟嗶嗶——”
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江南岸的思緒。
他摸到手機看了一眼。
想曹操曹操到,齊虹來電。
江南岸滑了接通,把電話放到耳邊:“喂?”
“江南岸,你人在哪?”
齊虹的聲音格外嚴肅:
“你不在酒店。”
這是一句陳述句。
“哦……”江南岸看了言戒一眼,撐著身子坐起身:
“我在言……Spring這。”
這話說完,他聽見電話另一頭的齊虹似乎深吸了一口氣。
隨后,她連理由都沒有要,直接問:
“來,你實話告訴我,你跟姓春的什么關系?”
“……他姓言。”
“不重要,你跟這個人什么關系?”
“……”
江南岸垂眸用手指摳摳被套的面料:
“他是我男朋友。”
正在翻箱倒柜給江南岸找合適衣服的言戒虎軀一震。
“你……”雖然早有猜測,但聽他這么痛快地承認了,齊虹還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拔高了八個度:
“你糊涂啊江南岸?!你瘋了嗎?!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嗎?!!”
“知道。”江南岸答:
“我在和他談戀愛。”
“……不是,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啊???”
“你說要潔身自好,不能亂搞男女關系。”
“所以你就亂搞男男關系是嗎???”齊虹真是要氣笑了。
“沒有亂搞。而且,你還說過,我可以找個人談戀愛。”江南岸心平氣和和她辯論。
“是,我是這么說過,但我說的是‘合適的人’!意思是讓你找個像閃閃那樣各方面都匹配的女生!女生!!江南岸,你不知道國內什么環境啊?你找個男朋友是想炸了娛樂圈然后原地退休嗎我請問?”
齊虹頭都快禿了,想了半天也只能給自己找見一個勉強合理的解釋: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了拍感情戲才跟他談?就是體驗一下是不是?你懂什么叫喜歡什么叫戀愛嗎?”
“‘如果有這種契機,而你心動且愿意,完全可以去大膽嘗試體驗一下。’這是虹姐你當時的原話。”
江南岸語氣淡淡,緩緩道:
“我覺得他符合這些條件,所以答應了。為了拍戲……有這個原因,但不是全部。你說的這些我確實不是很懂,但正在跟他學。我覺得他教的很好。”
江南岸這板板正正的回答居然把齊虹堵得無話可說了。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疲憊地嘆了口氣:
“你認真的嗎江南岸?就他了?你確定他不是騙你哄你?”
“認真的。暫時不考慮換人。目前不能確定,但我想信他一次。”
“……”齊虹有點不甘心地“嘖”了一聲。
但事已至此,她也沒法做出棒打鴛鴦或者撂挑子不干的事兒。
她帶了江南岸挺多年了,江南岸很少堅持什么事兒、想要什么東西,這好像還是第一次。
那她能有什么辦法呢?
“對不起。”江南岸感受到齊虹的煩躁,立馬道歉。
“是該跟我說對不起,你也知道你又給我埋了一個大大的不定時炸.彈吧?唉……都什么事兒啊……行了,就先這么著吧,你,還有他,你倆給我小心點,別被狗仔抓到就是對我最大的溫柔。”
齊虹嘆了口氣:
“我去準備公關備案。”
沒辦法。
她只能咬牙賭一回,賭那姓春的小子配得上江南岸今天這幾句話、是真心對他罷了。
“他家在哪兒,給我發個定位。”
“?”江南岸微一挑眉:
“你要過來?”
“我過去干什么?跟他干架嗎?”齊虹在電話那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讓小孫收了你行李跟司機過去接你,你的戲還沒拍完,忘了嗎?找他……我是得找他!但讓他先等著吧,等我閑下來找見時間,再好好跟他算賬。”
齊虹掛了電話。
江南岸看著手機,略微有些出神,直到言戒湊過來抱了他一下:
“經紀人興師問罪來了?我需要給她負荊請罪去嗎?”
雖然不知道齊虹說了什么,但剛聽著江南岸那幾句話,言戒心都化了,在短短兩分鐘內已經做好了決定——如果齊虹一會兒殺過來,他會毫不遲疑護在江南岸身前,為他擋下齊虹的四十米大砍刀,血流干也不帶后悔的。
“不算。”頓了頓,江南岸又道:
“我處理好了。不過她讓你等著,有空再找你算賬。”
“她接受了?”言戒有點意外,自動忽略了“算賬”那句話。
“嗯。”
“哇,好棒,南南寶,真厲害。”言戒語氣跟哄小孩似的,忍不住親了一下他的頭發:
“以后小春就仰仗你了,做大明星背后的男人,跟你談戀愛真有安全感——”
姓春的親了一下又一下,弄得江南岸有點煩:
“走開。”
“不走。”言戒耍賴皮,壞心眼地揚揚眉,指指自己的唇角:
“除非有一個早安吻。”
“……”
江南岸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眸子,什么話也沒說。
只在停頓片刻后,輕輕揚起下巴,主動湊過去,乖乖碰上了言戒的嘴唇。
第75章 有秋后算賬。 是我的愛人。
光承十九年春,國師狀告太子應沨結黨營私,謀逆犯上,皇帝大怒,廢太子,賜毒酒,曾與應沨過從親密者盡數被連帶,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連曾經無限風光的左相諸葛問云也連遭貶斥,官位一降再降,手中實權盡去。
光承十九年夏,沉月公主因長兄變故憂思心悸,傷懼之下一病不起,于夏末病逝,年僅十八歲。
光承十九年秋,諸葛問云言語無狀,頂撞國師,屢教不改。皇帝念在他昔日于江山社稷的貢獻,沒有重罰,只貶他去一座北方小城做知縣,終生不得回京。
光承十九年冬,皇帝駕崩,年幼的九皇子應弈在皇后與國師輔佐下繼位,年號引熙。
諸葛問云出發前往北城那日,京城下了二十年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他早年連中三元,是大宣最年輕的狀元郎。他用心教導皇子公主,一心為主,傾盡所有只為江山社稷后繼有人。他一生清正,卻遭到無數陷害暗算,甚至一度連累了身邊人。
他想為枉死的好友報仇,想清除亂黨還官場清明,于是苦心謀劃步步為營,一步步走向高位,擁護自己認可的明主,最終卻還是棋差一著,落得親友盡散,滿盤皆輸。
離開京城的那一天,諸葛問云著一身深灰色斗篷,立在馬車邊回首注視城門許久,任漫天風雪染白了他的鬢發。
“先生,該上路了。”
小廝給諸葛問云遞了個暖爐,在旁提醒道。
諸葛問云無聲地嘆了口氣,最后望了一眼他效忠小半生的皇城,低頭上了馬車。
馬車沿著小路顛簸著一路向北,純白雪地被馬蹄和車輪軋出一串痕跡,那樣顯眼,卻又很快被漫天大雪遮掩殆盡,像是從未存在過。
“卡——!”
章導從椅子上站起身,拍拍手:
“很好!來,讓我們祝江老師殺青大吉!”
江南岸從馬車上下來,工作人員立馬為他送上一大捧鮮花。
劇組殺青總是熱熱鬧鬧的,主演們捧著花互動合影留念,等最后,所有演職人員一起拍了一張大合照,背后的紅色橫幅拉開,寫著“電視劇《帝師》殺青大吉收視長虹”。
這代表著,江南岸又送走了一位角色,到他能知道的、故事的盡頭。
“恭喜江老師殺青——”
大大小小的合照拍完之后,錄制殺青Vlog素材的工作人員關掉了設備,言戒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手里握著一支紅玫瑰,走過來插進了江南岸懷里的花束中。
“謝謝。”
江南岸把花遞給小孫,自己坐上椅子,邊休息邊看著片場的工作人員收拾道具和設備,等化妝師忙完來叫。
六月,天氣已經有些悶熱了,攝影棚內雖然鋪著人造雪景瞧著白茫茫一片,溫度卻沒有因為這三九寒冬般的畫面降低一絲。
江南岸脫了斗篷,但身上一層層的古裝還是悶得人心里發慌。他手里拿著小風扇對著自己,吹得長發都飄了起來。
“喝不喝點東西,我榨了點果蔬汁。營養低卡又健康。”
言戒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個保溫杯,給江南岸倒了一杯。
江南岸不喜歡喝飲料,原本很拒絕,但在言戒的強烈安利下還是遲疑著試了一小口。
言戒對吃喝是真的有自己的理解,榨的果蔬汁不甜不酸清爽可口,溫度也剛剛好,不至于太冰傷胃,又剛好能夠解暑解膩。
“……再一杯。”江南岸嘗了一小口后,皺著的眉毛舒展開來,立馬“噸噸噸”喝了一杯下去,又把杯子往言戒那邊送送:
“謝謝你。”
“說什么謝啊。”言戒輕笑一聲,再給他滿上:
“今晚是不是還有殺青宴之類的?我還想著請你吃好吃的去呢,但忘了這茬,那就只能過兩天了。對了,你這戲殺青了之后還有安排嗎?什么時候回上海?”
“……”江南岸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他答不上來。
他向來記不清自己的行程安排,只能看向小孫。
小孫接收到他的求助信號,這才不情不愿地跟言戒匯報:
“明天下午的航班,回上海。哥的新劇昨天剛開播,過兩天還有個發布會要跑。忙著呢!”
“《十二小時》,對吧?跟那個梁成一起演的?”言戒一早就做過功課。
江南岸捧著果蔬汁點點頭。
第二杯飲料就沒有第一杯喝得那樣急,他慢慢喝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攝影棚里被一點點拆除的道具。
見他看得認真,言戒便沒有打擾他,只在旁邊瞧著他看,過了許久才蹲下身,在椅子旁邊望著他,溫聲問:
“怎么啦,想什么呢?”
聽見言戒的聲音,江南岸才回過神。
其實他并不習慣跟人聊這些,但現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是言戒。
于是他想了想,答:
“想諸葛問云。”
“哦——”言戒點點頭:
“剛你們拍的那場戲,是這部劇的最后一個畫面嗎?”
“嗯。”
“這就是諸葛問云的結局?”
“戲里是,戲外不是。”
“哦?那他最后怎么樣了,我歷史學得不精,上課光睡覺了。江老師來給小春解解惑?”言戒沖他笑笑,露出唇邊尖尖的犬齒:
“我有好多問題呢,比如,為什么這部劇要叫‘帝師’?就我看過的這些劇情里,諸葛問云只教過太子皇子公主那些,太子最后又沒登基,他怎么著也稱不上一句帝師吧?”
聊到這個,江南岸便來勁了。
他認真給言戒解惑:
“嗯,也不是,他當過帝師,只是那是以后的事了。這部劇的故事,是他人生最跌宕起伏的前半部分,是他成為‘帝師’之前的故事,其實嚴格來說算是前傳。”
江南岸邊喝果蔬汁邊問:
“你知道宣文帝嗎?”
“當然,就這結局里剛被扶上位的那個應弈嘛。”
“嗯,他登基時年歲很小,在太后和國師的掌控下成了個傀儡皇帝。但其實他很聰明,不動聲色蟄伏多年,后來為了斗太后和國師,就派人秘密請回了諸葛問云。諸葛問云原本已經心死,不打算再回皇城蹚渾水,但應弈堅持請他出山,七拒七請,他看見了應弈的誠心,這才重回京城為他謀事。”
“哦——”言戒點點頭:
“所以,宣文帝應弈成為宣朝最傳奇的皇帝,有諸葛問云一份功勞,‘帝師’的‘帝’不是老皇帝也不是應沨,而是未來的應弈?”
“嗯。”
言戒喜歡看江南岸講這些喜歡的知識時認真的樣子。
便不自覺彎起唇角,又問:
“那你在想諸葛問云什么呢?”
“在想……”江南岸微微一頓,思考片刻后,聲音比先前輕了不少:
“我就停在這里了,未來那些故事,我陪不了他了。”
這話像是一片小羽毛,在言戒心里輕輕撥弄一下,泛起一片漣漪。
他只是演員,只能與角色相伴一小段時間,未來,諸葛問云是諸葛問云,江南岸是江南岸,誰發生任何事情都再與另一個人無關。
所以,他是在和角色共情,在想角色未來的人生,在為自己無法陪伴角色走過完整的一生而難過嗎?
言戒很喜歡這種一點一點慢慢了解江南岸的感覺,像是撥開小貓厚厚的毛,終于摸到它柔軟溫暖的肚皮。
于是,他順著這話,又問:
“你很喜歡演員這個職業?”
“還好。”江南岸答。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最開始為什么會選擇當演員?”
“……”聊到這個問題,江南岸默默看了言戒一眼,挪開視線,才道:
“很無聊的答案。”
“無聊也想聽。”言戒半蹲在椅子旁邊,拽拽戲服寬大的袖角:
“告訴我吧——求求你了吊老師——小春這輩子就這么一個愿望——”
江南岸真是被他煩著了,迅速回答兩個字:
“錢多。”
這么樸實無華的原因嗎?
言戒沒忍住笑了。
“后來呢,后來就不只是為錢了吧?”
“嗯。”
“那是為什么?”
“……”
這次,江南岸沉默了很久,久到言戒都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正想換個話題,才又聽他道:
“這樣體驗別人的人生,很有意思。”
言戒微一挑眉:“哦?”
“不覺得嗎?”
江南岸輕輕扯了一下唇角,垂著眸子,指尖摳摳戲服上刺繡的紋路:
“把自己變成其他人,去看看別人的故事和生活,才發現,原來,不同的人,有不一樣的活法。”
聽見這話,言戒張張口,一時竟沒能說出話來。
直到最后,他才問:
“那江南岸呢?”
“嗯?”江南岸沒懂他的意思,但也沒來得及深究。因為劇組化妝師過來找他,要帶他去換衣服卸妝發。
卸了妝之后還有殺青宴,言戒一個外人不好再跟著,正準備自己回酒店,邊上的小孫卻突然硬邦邦叫住了他:
“那個……春哥。”
“嗯?”言戒看過去:“怎么?”
作為助理,小孫本該寸步不離地跟著江南岸,現在主動落在后面,估計是有什么事特意叫住他要跟他說。
果然,小孫輕咳一聲:
“虹姐知道你今天在這兒,讓我通知你,七點鐘她要見你,位置我發你微信上。”
“通知”?
夠強硬的啊。
言戒這就懂了,這是虹姐給他定的日子到了,來找他算賬的。
他輕笑一聲,點點頭:“行,保證準點兒到,絕不畏罪潛逃,還請她放心吧。”
說完,他正想離開攝影棚,但剛走開兩步,又聽小孫叫住了他。
回頭一看,那小孩一臉別扭樣兒。
以前小孫對他還挺友好的,但自從知道他和江南岸談戀愛之后,小孫就不怎么待見他了。
言戒很理解,見自己家白菜被拱,都該是這種表現。
“怎么?”他問。
小孫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保溫杯,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不自然地道:
“我承認你能哄哥喝飲料很厲害……所以果蔬汁的配方能告訴我嗎?我也要給他榨。”
“?”
得。
搶活兒來的-
齊虹跟言戒約在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言戒有意提前過去,想給虹姐留下個很有時間觀念的好印象,但還是晚了一步。
他去的時候,齊虹已經在那兒了,正對著手提電腦辦公。
“喲,不好意思,來晚了。”
言戒在她對面坐下。
齊虹看了眼手表:“不晚。”
她合上了電腦,把桌上的飲品單推給他:“喝點什么?”
“冰美式就行。”言戒把飲品單還給服務生,而后看向齊虹,開門見山道:
“虹姐找我有事吧?其實我也特想找您說點話兒,但就是一直沒找見機會。這次可巧。”
齊虹沒想到他會先發制人,微微一愣,道:
“那你先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哈。”
言戒輕咳兩聲,道:
“我就是想跟您商量商量,咱以后能不能少讓江南岸做別人?不是說演戲,就是平時,跟人交往的時候,或者面對粉絲的時候,您能不能讓他多做自己?”
“?”齊虹微一挑眉:
“你是不知道江南岸這人說話做事是什么風格嗎?他情商多低說話多難聽做事多不考慮后果你應該也很清楚,更清楚他這些事要是被媒體弄去做文章,他會受到多少網絡暴力?他是個公眾人物,性格不合適面向大眾就換人設,很正常,這是娛樂圈的規則。”
“是很正常,但我覺得這條規則不適合他。”
“哦?說來聽聽。”
“不知道您發現沒有,他的思維方式跟正常人不太一樣,當然我不是說他不正常,就是有點特別。他有自己的邏輯,而且這套邏輯很強,所以他遇見什么事都要用自己的方式掰扯清楚,很容易鉆牛角尖。我知道您也是為他的事業著想,但您可能忽略了,這樣長年累月地讓他在外面扮演別人,會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讓他覺得‘江南岸’這個人很差勁、很惹人煩,不被人喜歡,所以才需要在跟陌生人交流互動的場合去使用另一個人的身份和性格。
“我剛還在棚里跟他聊天呢,我問他為什么做演員,他說成為別人體驗別人的生活很有趣兒,能發現不一樣的活法兒。這話落我耳朵里,我聽到的是他覺得作為江南岸的人生很沒勁,所以才熱衷于扮演別人。”
言戒微微皺起眉,難得嚴肅:
“我不知道他經歷過什么,他也不愿意跟我說,我不知道病灶那是真沒辦法干預。但您應該很清楚他性格的成因,所以我特希望您能在這方面引導他,幫他建立配得感,而不是這樣惡性循環,讓他繼續弱化自己、扮演別人。他性格有點問題,我想把他養好,但光靠我一個人做不到,我得請他身邊的人一起幫忙,尤其是你。畢竟他熟人也不多,虹姐你應該是他身邊最重要最信任的人之一。”
聽著他的話,齊虹慢慢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打量他,神色逐漸變得認真起來。
沉默許久,她才道:
“但你應該知道,我只是他的經紀人,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他的事業和前途。其他的事不在我的職責范疇里。”
言戒聳聳肩,沖她笑笑,答得自然:
“也是他的大姐姐,不是嗎?不然也不會因為我跟他談戀愛的事兒揪我到這兒來給我來個下馬威吧?……得了,我的話說完了,姐你要殺要剮隨便,小春死而無憾,記得告訴我寶貝兒我到死都愛他。”
“。”齊虹翻了個白眼,沒答他的話。
她喝了口咖啡,像是要強調什么一般:
“他是我的藝人。”
言戒點點頭,很自然地接道:
“是我的愛人。”
第76章 有人在暗地使壞。 別啊,你可以對我有……
聽見這話,齊虹安靜片刻,最終像是有些無奈地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行,知道了,我會考慮。”
說著,她拿過身邊的電腦包,把筆記本電腦裝了回去,邊道:
“一會兒還有個視頻會議,我就先回酒店了,你隨意。”
“?”言戒微一挑眉:
“怎么這就走了,虹姐叫我來這兒不是還有話和我說嗎?”
“之前是有。”
“那現在呢?”
“現在……”虹姐嘆了口氣,真是不愿意承認:
“現在覺得,好像沒什么必要了。”
這話的意思,兩個人心知肚明。
言戒點點頭,朝她一抱拳,沒什么正形兒地道:“那我可太榮幸了。”
“你最好是!他這人,走到現在不容易,腦子又是一根筋,要是你敢騙他欺負他,我……”
齊虹威脅似的朝言戒揚揚拳頭,大概自己也覺得這種行為太幼稚,所以自己先笑了:
“算了……走了。”
“哎,等等。”
從齊虹的話里捕捉到某個重點,言戒趕忙在她起身前叫住她:
“既然話說到這了……那我還有個問題想問問您。”
“嗯?問。”
“我們江老師到底怎么養成了這么個性格?或者說他在出道以前到底經歷過什么?我聽小孫弟弟說,您是從他出道就一直帶著他的,那您應該很清楚那些事兒吧?比如,在變成‘江南岸’之前,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這些問題一直壓在言戒心里,只是江南岸不愿意和他說,他也找不到人問。
“……”聽見他的話,齊虹短暫地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似乎沉重了一些:
“既然他沒主動告訴你,那我也不好在背后揭他的往事。”
“我只是想多了解他一點。”
“那就等他愿意親自把故事講給你聽的時候再說吧。”
在這件事上,齊虹并不打算讓步。
頓了頓,她又道: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永遠都不會有人再提起那些事,所以知道不知道其實也沒什么區別。不用太糾結那些,好好看著你眼前的人,好好對他就行了。”
說完這話,齊虹拎著包走了,座位上只剩了言戒一個人。
他倒是沒急著離開,反正江南岸晚上還有殺青宴,他回去也是一個人待著,便坐在店里慢慢喝完一杯咖啡,才插著兜離開咖啡店,自己一個人去附近的夜市逛了一圈。
夜市里多是一些小吃攤,角落里也有些賣手工藝品的小鋪。言戒被一個賣鉤織掛件的小攤吸引了注意,他在攤位前蹲下身,拿起其中一個小玩意打量一番,輕笑一聲:
“這都是你自己鉤的嗎?怪可愛的。”
攤主是個年輕女孩,她點點頭,熱情介紹:“是的,都是自己做的,每一個都是孤品,放眼整個世界那也是獨一份的,全球限定款!”
“真會說話。”言戒晃晃手里的小掛件,從兜里摸出手機:
“就要這個,多兒錢?”
……
劇組辦殺青宴的地方離酒店不遠,結束之后,江南岸沒讓小孫叫車,而是自己一個人遛著彎走回去。
夏初的夜晚,溫度剛剛好,路邊暖黃色的燈光灑下來穿過綠化帶里的樹木,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搖晃的樹影。
江南岸穿著簡單的長褲白T,戴著漁夫帽和口罩,邊散步邊瞧著街邊景象。
收廢品的大爺騎著他破舊的三輪車沿著路邊溜過去,老舊的輪子一轉起來吱呀呀響。不遠處有賣夜宵的小攤,邊上圍著幾個人,燈光下能看見熱乎乎的食物冒出來一團團熱氣,飄著散在了空氣里。
賣糖葫蘆的老奶奶舉著老式的糖葫蘆架子站在路邊,偶爾用方言吆喝一聲“糖葫蘆”。
老奶奶的糖葫蘆瞧著顆顆飽滿,紅彤彤的很好看。
江南岸不怎么吃這些東西,沒打算光顧,但走出去兩步,他腳步一頓,又繞了回來。
再離開時,他手里多了一個塑料袋,袋子里是阿婆自己做的糖葫蘆串串。
晚風把樹葉吹得沙沙響,空氣里都是植物清新苦澀的味道。
江南岸一手插著兜,邊走路邊看著路邊樹木粗糙的枝干,再順著樹干的紋理看向他們茂盛的枝葉。
“寶兒,看什么呢?”
身邊突然冒出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江南岸愣了一下,循聲望去,果然是言戒。
言戒好像是專門等在酒店外的,他站在綠化帶邊緣的石磚上,只是江南岸一直在看樹,走過來時居然沒有發現他。
“你怎么在這?”
“等我男朋友啊。”言戒輕聲笑笑:
“但我男朋友只顧著看樹了,快走我臉上了都看不著我。怎么,樹比我好看啊?”
說完,他目光下落,看見江南岸手里拎著的塑料袋:
“買的什么啊?喲,糖葫蘆?你喜歡吃這個?”
“沒。”江南岸把袋子遞給他:
“你吃。”
言戒愣了一下,而后彎起眼睛:
“專門給我買的啊?”
“沒……呃,嗯。”江南岸一句話含含糊糊地換了三個答案,言戒瞧著他,眸里笑意漸深,溫聲追問:
“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專門給我買的?”
“是……吧。”江南岸挪開視線:
“很晚了,那個婆婆的糖葫蘆還沒賣完,又想起你喜歡吃甜,就買了,沒有別的意思。”
“別啊,你可以對我有別的意思,我有名分的。寶貝兒喜歡我才記著我喜歡吃什么,才給我買我喜歡吃的東西,對吧?”
說完,言戒又道:
“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他摸摸外套口袋,從里面掏出一個小小的禮盒,遞給江南岸。
江南岸沒想到這么平常的一天還能有禮物收,他微微睜大眼睛,看看言戒,才伸手接過小禮盒打開來。
盒子里面是一個小小的鉤針鑰匙扣,樣子是一棵小樹,樹根被做成小腳丫的形狀,樹冠是頭和臉,上面冷漠微笑的小表情很萌很可愛。
江南岸用食指把鑰匙扣拎起來看看,微一抬眼,才發現在他看小掛件時,言戒也在笑著看他。
“看你喜歡樹,散個步都得望著,路過夜市小攤剛好瞧見這個,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喜不喜歡?”
江南岸輕輕抿了下唇角,像是個很淡的笑容。
但他戴著口罩,這抹笑意沒讓言戒瞧見。
“嗯。”-
【莉莉梨子:恭喜《帝師》殺青!小山寶寶的機場LOOK大放送!!寶寶拍完戲剪頭發啦,感謝陪伴寶寶好幾個月的長發,再見嚕長發的小山寶寶,不過寶寶什么發型都好看!新發型是為了貼合角色配合《十二小時》的宣發嗎?期待期待!】
【小山是只萌貓貓:就我眼尖發現小山挎包上多了個掛件嗎?這是什么?看不清楚,是小樹嗎?好可愛……工作室什么時候出同款??】
【泊船瓜洲是真的:朋友的朋友的妹妹的閨蜜說這掛件是她自己做了去夜市上賣的,就一個,沒有同款。而且她說當時買掛件的人不是小山……誰懂……】
【毀滅全世界:來了來了關系戶現場怪又來了,放假料給自家造糖前能不能先改個ID不要暴露屬性招笑?】
【泊船瓜洲是真的:愛信不信……】
【每天都要努力工作:肯定不是真的!】
【貓貓愛豹豹:這包跟了小山好多年了,每次去機場都挎著,從來沒掛過亂七八糟的掛件,而且據我了解(五年粉籍),小山根本不喜歡這種風格的東西,至少我從來沒見過,這次這么招搖把掛件掛到身上……我覺得八成是談了,這玩意多半是對象送的,但對象是誰不好說,蹲蹲更多關系戶爆料。】
【每天都要努力工作:肯定!不是!真的!別猜了!他就不能自己喜歡嗎?!!】
小孫坐在化妝間,打字的力道大得快要把手機戳出洞來,他回復了那條帖子,又抬眼惡狠狠地看向安安靜靜掛在他哥包上的那棵小樹。
笑笑笑,笑什么笑?一天天就知道笑!福氣都要被你笑沒了!
“小孫?”正在小孫咬牙切齒對著個掛件虛空攻擊之時,齊虹突然喚了他一聲:
“干什么呢眼睛瞪那么大?把水杯拿來,給你哥喝兩口,一會兒該上臺了。”
“哦哦好。”來活兒了,小孫立馬把仇恨放到一邊,自己拿著水杯去兌了點熱水,才插好吸管拿過去給江南岸。
從《帝師》劇組出來,江南岸把留了好幾個月的長發剪短很多,回到了拍《十二小時》時的狀態。
在《十二小時》里,他飾演的角色是一個患有人格分裂癥的藝術家,略長的頭發蓬松卷曲,很有病態頹喪的味道。
發布會即將開始,離開后臺前,江南岸朝齊虹伸出手,習慣性準備接她遞過來的眼鏡。
這是他們的約定,像這樣需要社交、需要面對觀眾和媒體的場合,他需要套一個高情商的人設,一般情況下都會使用“顧清澤”,來保證現場不會因為他的口無遮攔出什么亂子。
但今天,齊虹沒遞來眼鏡,只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
“準備上場吧。”
江南岸有點意外地微一挑眉:“不用顧清澤?”
“不用。”齊虹頓了頓,又解釋道:
“老讓你以別人的形象去面對這些,我怕你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更麻煩。我覺得你最近有點進步,之前在綜藝里的效果也挺討喜的,粉絲和路人反響挺好,那就先這么著吧。一會兒上臺的時候動點腦子,回答問題先參考一下顧清澤會怎么回答,自己把握一下分寸,可以做自己,但也別太放飛自我,知道沒?”
“……”江南岸不知道向來在這件事上無比強硬堅決的齊虹怎么突然改了態度。
他遲疑片刻,才有點不確定地點點頭:
“……啊。”
今天是《十二小時》的發布會,劇中幾個主演都在,主要是配合宣傳、接受采訪為新劇二創提供話題素材和熱度。
這部劇沒有感情戲,也沒有女主角,只有領銜主演梁成和特邀主演江南岸,算是一部雙男主劇,沒有番位之別。
現在的觀眾喜歡磕男男CP,雙男主劇更是好賣,但齊虹在剛簽下合同時就明確說了江南岸這邊不接受CP炒作,所以發布會不會有針對主演CP的問題和互動,只是問問劇情和人設相關的問題,再來一點正常的團建小游戲。
但不知道是不是臺本有問題,今天主持人問江南岸的問題都很奇怪,“江老師覺得自己和楚宵之有什么共同點”這樣的算是正常,但后來緊接著又問“江老師覺得楚宵之這樣的人性格會不會很奇怪”、“江老師覺得楚宵之的心理問題更大還是性格問題更大”、“如果是你會和楚宵之這樣的人做朋友嗎”……
前幾個問題都被江南岸繞開了,但后來,主持人又問:
“有人說過江老師的性格不大好相處嗎?或者有沒有人因為這種事為難過你?江老師遇見這類問題的時候都是怎么處理的呢?”
《十二小時》的主線是主角依次認識孤僻畫家楚宵之的十二個人格、和他們成為朋友,之后慢慢通過日常互動幫助他進行人格整合,本質是呼吁大眾關注小眾心理疾病和童年創傷,主持人問相關問題也無可厚非。
但這問法就有些奇怪了,再綜合戲剛殺青那會兒兩位主演鬧出來的矛盾、還有后期有關江南岸的一些風言風語,難免讓人覺得微妙,有點貼臉開大的意思。
江南岸原本就不喜歡這種問答環節,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難更覺得心煩。
他沖主持人笑笑,再開口時語氣便沒多客氣:
“我覺得我們的問題可以圍繞角色,畢竟今天我是代表楚宵之站在這里。如果要問楚宵之的處理方式,我覺得,如果他遇見了讓他為難的人,他會直接告訴那個人,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主持人被這樣溫溫和和地懟了回來,一時有點尷尬,好在他沒再繼續糾纏江南岸了,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其他演員,不過給他們提的問題就要柔和正常很多,遠不如面對江南岸時那樣尖銳。
也不知是不是江南岸的錯覺,在這之后,接下來的提問互動,主持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他,沒有讓他參與其中。
后來的小游戲環節也是如此,明明是主演,但游戲時卻完全沒有被cue到,只能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其他人玩。
不過,對于江南岸來說,旁觀比參與更加輕松,便沒多糾結,只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當他的背景板。
直到發布會最后一個游戲開始,工作人員端上來幾瓶酸奶,分發給各位演員。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主角程曉亮是特別愛喝酸奶的,有事沒事都愛來兩杯,所以今天我們也想了一個跟酸奶有關的小游戲。”
主持人笑著為大家講解規則: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一種小游戲叫做‘我有你沒有’,大家可以輪流說出一件自己做過的覺得獨一無二的事,如果其他玩家也做過,那提問題的人失敗,如果沒人做過,那其他玩家失敗。失敗的懲罰是喝一小杯酸奶,看,酸奶和杯子我們已經為大家準備好了,這一瓶酸奶大概能倒五小杯,酸奶喝完就視作退出游戲,留在最后的人是勝利者。我們還為最后的勝者準備了神秘驚喜哦!”
這個游戲所有演員都要參加,在游戲正式開始前,江南岸擰開酸奶瓶,像其他人一樣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
但等酸奶瓶里的液體流進小杯里,他看著它的狀態,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江南岸微一挑眉,將杯子湊近觀察,又輕輕嗅了嗅它的味道。
楚宵之是個畫家,江南岸演這部戲的時候就經常和畫材打交道,對它們很是熟悉。
比如,他可以確定,眼前他瓶子里和杯子里的東西并不是酸奶。
而是被人調制調換過的……
白顏料。
第77章 有感受到溫暖和安心。 有我呢,寶貝兒……
江南岸不知道自己手里這杯從酸奶盒里倒出來的顏料是什么意思,是游戲彩蛋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他不確定地瞧瞧身邊人的杯子,能看出來其他人手里都是正常的酸奶,只有他杯子里是顏料。
他遲疑片刻,看向臺下的齊虹。
齊虹見他表情不大對勁,便朝他揚揚眉,意思是問發生了什么事。
“那我們的游戲正式開始,成成先來吧?有什么事是你有但大家沒有的呢?要完全誠實才行哦!”
沒人注意江南岸這邊的小問題,主持人已經開始cue流程了,而梁成也十分配合,拿著話筒,想了想,笑道:
“考過兩次藝考算嗎?第一次沒考上心儀的學校,所以復讀了一年,第二年再戰上岸!這應該是我這樣的學渣專屬吧哈哈?”
梁成這些經歷是早就被公開過的,曾經還借此炒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人設,現在大大方方說出來也沒什么。
而在場幾位演員要么不是科班出身,要么只考過一次藝考,還真沒人和他有過相同的經歷,因此這輪算梁成贏,其他嘉賓都得喝一杯酸奶算作懲罰。
一小杯酸奶而已,其他嘉賓很快舉杯示意自己完成,只有江南岸始終沒有動作,全場的目光一時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江老師怎么不喝?”
梁成最先開口問。
還沒等江南岸回答,梁成便做恍然大悟狀:
“哦——我記得江老師好像不喜歡喝酸奶來著,但咱們愿賭服輸嘛!這是游戲規則,來吧來吧!”
江南岸看了梁成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在梁成眼里看見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梁成是不是知道自己手里這杯不是酸奶?
江南岸心里閃過一個念頭。
他,或者他們,是故意的?
梁成見他沒回應,便笑著和主持人說:
“哎……要不我們別為難江老師了,實在不想喝就算了,江老師的懲罰我替他做!我幫他喝!”
“好啊。”
還沒等主持人回應,江南岸先應了他的話,盯著他淡淡道:
“你幫我喝。”
聽見這話,梁成臉上的笑容一頓。
原本他也只是客氣一下,畢竟他并不覺得江南岸會冒著被嘲“輸不起”的風險讓他替罰,但沒想到江南岸不按常理出牌,還真能厚著臉皮應下。
“呃,好。”梁成很快調整好表情,點點頭,正想喝了手里這杯酸奶,但江南岸卻伸手擋了一下:
“是我的懲罰,你喝我的。”
“……”
梁成一怔,實在沒料到江南岸能做到這個份上:
“這,這不好吧?”
“哪里不好?是因為我這杯不好喝嗎?”
氣氛一時變得有點尷尬,臺下觀眾也掀起一片竊竊私語聲,沒搞懂臺上這是什么情況。齊虹更是雙手抓著頭發,僵硬得像一尊雕像。
第一次……第一次嘗試著讓江南岸在發布會做自己,怎么就捅出了這么大的簍子?
……不對,他情商再低也不至于在這種小事上揪著不放讓所有人尷尬,這明顯是故意的……到底怎么了??
還是主持人反應快,立刻干巴巴笑著救場:
“哎,忘了說了,我們這個游戲環節啊其實還有個小小的彩蛋,我們不僅準備了陳曉亮愛喝的酸奶,還準備了楚宵之常用的顏料,看來是江老師比較幸運,拿到了這個小驚喜呢。”
江南岸涼涼地瞥過去:
“你的意思是要喝的東西里混著白顏料,還不提前說明,而是悄悄把顏料裝進酸奶瓶里整蠱,等人喝到再說你真幸運嗎?或者干脆不說?天哪,好驚喜,這個驚喜給你你要不要?”
一聽見演員喝的酸奶里還里摻著白顏料,觀眾嘩然。
主持人汗流浹背,忙找補著讓工作人員給江南岸換了一瓶正常的酸奶。
確認過這次的酸奶沒有問題之后,江南岸完成了自己的“懲罰”,游戲進入下一輪,該輪到他提問題。
“下一位該江老師了,江老師有沒有什么特別的經歷呢?”
“有。”江南岸想都沒想,語氣十分自然,就地取材,真誠發問:
“在發布會上被人把酸奶換成了白顏料還期待我是個傻子把顏料當酸奶乖乖喝掉。你們有嗎?”
“……”
死寂。
一片死寂。
梁成的表情已經掛不住了,其他演員則眼觀鼻鼻觀心,圓場似的笑呵呵含糊幾句“沒有沒有”,低頭猛喝酸奶,連滾帶爬地送走了這一趴。
這個小游戲差不多算是發布會的最后一個環節,很快,大家和觀眾告別,結束了今天的活動。
一下臺,江南岸就被齊虹直接拉回了休息間。
齊虹一顆心在這短短幾十分鐘里像是被迫坐了無數回跳樓機,上上下下鬧騰個沒完。
她剛在臺下的時候就已經聯系緊急公關了,現在回了休息間更是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搖人,一頭精心打理的卷發都被她自己抓得亂糟糟像雞窩。
江南岸今天讓主持人和主辦團隊下不來臺的那幾句話確實有點刻薄,要換平時,齊虹肯定得好好訓他一頓,但她知道今天實在不能怪他,實在是這發布會請了一堆牛鬼蛇神就揪著他一個人在找不痛快,他不瘋就不叫江南岸了。
齊虹沒法朝江南岸發脾氣,就只能把火氣撒在別人身上:
“今天的主持人是哪個野雞公司挑來的?不會問問題就不要問!前邊那些互動和游戲為什么要孤立人?啊?唯一一個參加的游戲還故意給藝人喝顏料?!有病嗎?!奇匠這群人在搞什么??”
聽見某個名詞,江南岸愣了一下:“奇匠?”
“是啊。”齊虹一邊理著自己的長發一邊道:
“十二小時不就是奇匠的劇嗎?梁成也是奇匠的人啊。以后再不會和他們合作了,他爹的,公司名氣大有什么用,凈在背后搞小動作,邀請你來特別出演,簽合同前吹得天花亂墜,一進組就換班底,連主演都換了,不明擺著花小錢辦大事讓你來奶新人?拍戲的時候纏著你炒作就算了,現在還故意刁難,這不純純吸血鬼嗎?”
“……”江南岸聽齊虹“巴拉巴拉”一通,自己卻想到了與這個詞關聯的、幾個月前的某件事:
“……啊。”
齊虹從這短暫的一個音節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怎么了?你跟奇匠的人鬧過不愉快?我想了想,你之前跟梁成是有矛盾,但他們也不至于為了給一個藝人出氣就這樣搞你吧?”
不應該啊,江南岸拍戲有小孫每天陪著給她匯報動向,其他活動都是她親自跟著跑的,不應該有連她都不知道的事才對。
“嗯,不知道算不算。”江南岸垂垂眼,淡淡答:
“之前他們公司有個人說想潛規則我,我拒絕了。”
“哦……”齊虹點點頭,過了幾秒,大腦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聽見了什么東西:
“啊???”-
今天的發布會雖然不是直播,但全程都有觀眾錄像同步到各大社交平臺。
所以,幾乎是發布會剛一結束,有關這場活動的話題就在微博炸開了鍋。
【山山是只萌貓貓:???給藝人喝白顏料???什么神金劇組???有彩蛋為什么不在游戲前說???非要等你們親親梁成親兒子下不來臺了才說??傻如逼@電視劇十二小時@電視劇十二小時@電視劇十二小時】
【來口成子蛋糕:江粉心疼主子就罵劇組啊,帶你梁爹干嘛?江也是,劇組搞你你懟劇組啊,針對梁成讓梁成喝顏料干什么?梁成又不知道,人好心幫你說話就換你陰陽怪氣?】
【檸檬撻:笑死了笑死了,劇是奇匠的,梁空降兵是奇匠親兒子,父債子償,連著罵他一點都不無辜哈。他不知道?獎勵你去看你蒸煮慫恿江老師喝顏料的時候那幸災樂禍的嘴臉哦~】
【在小山懷里:@電視劇十二小時,為什么發布會主持人提問環節明里暗里陰陽刁難藝人?為什么只針對江南岸?為什么在互動環節邊緣化孤立藝人?江南岸用心打磨作品配合宣發為什么得不到合理對待?為什么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藝人要喝的酸奶替換成白顏料?是真的彩蛋還是故意整蠱賭藝人不會當場撕破臉?藝人低調與世無爭不是受欺負的理由!希望劇組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網絡上的風向一開始還正常,但半小時后,對家的黑水軍下場,統一口徑開始攻擊江南岸在發布會故意拆臺和針對梁成的那幾句刻薄話語,罵他不敬業不配合劇組宣發耍大牌,等等等等。
好在江南岸的粉絲向來很能打,在幾個大粉引導下直擊對方痛點,把重點圈在“針對”和“孤立”還有“喝顏料”上,順帶連攪混水的梁成也一道罵了。
江南岸的死忠粉都是跟他一路走過來的,雖說他出道第一部電影就是大導心血之作,給他鋪了個堅實的臺階,但后來的成就都是他實打實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他其實不像圈內一些爆火藝人有大公司大資本捧著喂資源,起先拍的都是些小成本的劇,只是因為會挑本、運氣好,才有了“拍一部爆一部”的傳說。后來因為不炒作不營業也不接代言,拿到的資源就沒有很好,再加上他對角色要求比較高,不看番位只看角色質量,主角和配角都是混著接,偶爾有大制作找上門,純屬資方看他粉絲體量太大能扛劇,或者導演欣賞他給個面子。
所以粉絲說他與世無爭,但就算這樣,這些年他也還是遭了不少人的紅眼。造謠、全網黑、對家大戰都是常有的事,每次都是粉絲組織戰斗力配合公關一起罵回去。
今天這事又在微博掀起一片血雨腥風,江南岸下了發布會也沒空回家,而是被齊虹揪回公司開了幾個緊急會議。
等他終于被允許回家,時間已經挺晚了。
小孫和司機原本要把他直接送到地下車庫,但江南岸想自己一個人走走,于是只讓他們送到小區門口,自己慢慢晃回家就好。
今晚月色很好,白瑩瑩一團在天上掛著,江南岸看看天上,又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他覺得有點疲憊。
他一開始進娛樂圈,是因為當時實在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但后來留在這里,是因為真心喜歡演戲、喜歡詮釋不同的角色。
他只想認真做好這一點點事而已,但還是會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各種撕扯爭斗的漩渦中。
對他來說,真正輕松的好像只有在戲里,一到戲外,各種妖魔鬼怪就都纏了上來。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遇見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這么多人要給他找麻煩,明里暗里針對他讓他難受。
他不想理會,但這些事牽扯到太多人太多利益,又不得不理會。
有無數不認識的人追著他罵,但也有無數不認識的人自發站在他身前保護他,所以一遇到這種事,他從來不能只代表自己,也從來不能自己做主,他不能讓給他投入希望的人失望,只能被迫去面對。
這些東西太繞太累了,顧及來顧及去,得罪來得罪去,沒有一天安生。
今天……
今天是齊虹第一次允許他用自己的方式面對觀眾、處理問題,但就這么一次,又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想想就煩。
江南岸無聲地嘆了口氣。
從小區步行道走進樓中,又一路坐電梯上去,站到家門口。
江南岸大腦放空,什么都不想,只想快點回去洗了澡睡覺。
明天沒有工作,可以睡到中午,如果今天的事控制得好沒有繼續發酵,那明天就能輕松一點,也不知道……
推開門的一瞬間,江南岸思緒暫停。
原本應該黑暗空曠的家透出一縷暖色的燈光,同時到來的還有飯菜的香味。
江南岸大腦空白,一時竟沒能意識到眼下是什么情況。
有他家門密碼的只有言戒,但言戒這兩天家里有點事,一直在北京,不該出現在這里才對。
……他回來了?
江南岸回過神,連鞋也沒來得及換,直接走了進去,探頭看了一眼。
而后他就看見島臺上一桌飯菜,還有穿著圍裙朝他走來的言戒。
還沒能反應過來,江南岸就被言戒張開手臂圈進了懷里。
“歡迎回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言戒抱得江南岸雙腳離地,在原地轉了半天才把他放下來,但并沒有松開手。
只緊緊抱著他,低頭在他發頂落下一個親吻:
“今天被欺負了,受委屈了?沒事兒,不怕,不氣,有我呢,寶貝兒。”
第78章 有勇敢邁出一步! 聽見這話言戒還以為……
江南岸微微一愣:“你怎么……”
“我怎么來了,還是我怎么知道?”言戒輕笑一聲:
“想你了就插上翅膀飛來了,不想錯過和你有關的消息就一直盯著微博。內發布會我也看了,丫一群混球,臉都不要了,就欺負人。我們寶兒懟得真好,這種事絕不能忍,有仇當場就報,那種不知道輕重沒分寸的劇組和人就得挨罵!這事兒虹姐給你討說法了嗎?你們這娛樂圈的事兒我也不太懂,如果明面上不好搞,就我來給你做主,回頭給你悄悄欺負回去。”
“還在處理。”
江南岸悄悄嗅了一下言戒身上的味道,心里緊繃了大半天的東西好像突然變得輕松了很多,剛才在樓下散步時漫上來的那股沒來由的疲憊和無力也消散不少。
“那就不想了,來,先洗手吃飯。我去把菜熱一下。”
言戒又親親江南岸的頭發,正想松開他,卻見江南岸似乎沒有要動的意思,只還那樣靠著他抱著他,頭枕著他的肩膀,輕聲道:
“……等下。”
言戒便什么也不說了,就那么安安靜靜地任他靠著。
江南岸很難形容自己推開門看見家里有燈光和飯菜、看見言戒朝他走來給他擁抱時那一瞬間的感覺。
好像漂泊的小島突然靠岸了。
好像孤孤單單長在坡頂上的樹在某天終于迎來一位園丁,園丁不僅在樹下建了個小房子住在這里陪著它,還天天澆水施肥陪它說話。
這種感覺,是被叫做“安心”嗎?
江南岸抓著言戒腰側的衣料,像是輕輕抱著他,許久才松開手。
垂眸一看,那兩塊布料被他捏得一團糟。
“休息好啦?”
“嗯。”
言戒朝他彎彎眼睛,抬手揉揉他的發頂:
“洗手吃飯。”
言戒知道江南岸今天回來可能心情會不太好,就做了一大桌他愛吃的菜等著哄他。
挑餐具的時候,言戒注意到江南岸沒拿他平時常用的那只喂貓似的小碗,而是主動換了個稍大些的盛飯,吃完一碗飯后還又讓添了小半碗。
這對廚子來說可是最高等級的贊美。
“瞧著是真餓了?今天中午吃的什么?”言戒早就把自己的飯扒拉完了,余下的時間都在欣賞江老師的吃相。
“沒吃。”
“嗯?!”
“沒來得及。”
“哎……”
這工作起來缺一頓少一頓的,偶爾還來點面包和能量棒應付,公司配營養師也沒用,久了遲早得弄出病來。
言戒愁得不行,正想再給他寶貝夾兩塊排骨好好補補,但才剛拿起筷子,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瞥了眼,是胖魚。
他倆說話沒什么好背人的,便直接劃了免提:“干嘛?”
“歪?”胖魚的聲音從聽筒里冒出來,大到有點刺耳:
“姓言的,您能不能勸勸您家內位爺,讓人安安穩穩的,少出點事兒??我跟你講,我今兒本來約了我老婆吃燭光晚餐,結果呢?她跟我說她不去了,到現在!現在還在屋里仨手機倆電腦齊上陣組織她姐妹跟黑子對線呢!我跟她連句話都說不上,人壓根兒沒空搭理我!”
聽見這話,江南岸微微一愣,看看手機,又看看言戒。
言戒給他夾了塊排骨讓他安心吃飯,自己筷子一撂就開始跟胖魚掰頭:
“不搭理你?這么多年不都這么個情況?你就不能找找你自己的問題?!這么多年有沒有好好照顧媳婦兒有沒有把人伺候到位?我跟你講,你媳婦兒保護我寶貝兒,你媳婦兒是英雄!你媳婦兒好!你跑來說我寶貝兒,你是臭魚爛蝦,你壞!”
“你滾滾滾,演什么青天大老爺呢?跟特么個小學生似的!”
胖魚嫌棄得要命:
“不扯了!我削蘋果去了。”
“怎么著,過來發通牢騷就想跑?給我寶貝兒的精神損失費怎么算?”
“你滾幾把蛋!”
“哎我可開著免提呢啊,你剛說的話我寶貝兒都聽見了,人被我兄弟蛐蛐了正傷心著呢,眼看著眼淚都要下來了還以為被小團體排擠呢,趕緊的,來道句歉,跟人解釋一下你不是內意思。”
“?”正埋頭啃排骨的江南岸微一挑眉。
胖魚更是滿腦袋問號。
什么人啊?打個電話還開免提??有沒有考慮過兄弟的感受???
“咳……”但不管怎么說,就算是半開玩笑的抱怨,但在電話里蛐蛐兄弟對象也確實不對,所以胖魚清清嗓子,鄭重道歉:
“不好意思哈江老師,我跟老春兒打嘴炮呢,我媳婦兒不理我我跟他抱怨幾句,開玩笑的,沒有怪你的意思哈。”
江南岸不確定地將目光挪向言戒,見言戒眼帶笑意地朝他點點頭。
“哦,”江南岸本身也不怎么在意這種事,他被罵習慣了,胖魚那幾句對他來說連“冒犯”都算不上:
“沒事。”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
“祝你夫人早日搭理你。”
這話一出,言戒先爆出一段驚天大笑,快樂得就差掀翻屋頂。
胖魚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么個祝福,一時哭笑不得,又跟言戒扯了兩句,便掛了電話,乖乖跑去給他媳婦兒削蘋果。
一通電話打完,江南岸新添的半碗飯又見了底,言戒瞅瞅他:
“吃飽沒?要不要再給你盛碗湯?”
江南岸想了想,點點頭。
于是言戒回廚房盛了碗蛋花湯給他,回來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又亮了。
是胖魚發來的微信信息。
胖魚:[圖片]
胖魚:瞧瞧!
言戒點開圖片瞧瞧,“喲”了一聲,把手機遞給江南岸。
江南岸不明所以地接過手機,見屏幕里是一張照片,明顯是偷拍,主角是個敷著面膜穿著睡袍的女人,面前擺著一個超大電腦屏幕,旁邊還架了臺筆記本電腦,鍵盤旁邊排排放著三部手機。
“我跟你說過吧,魚兒他老婆,喜歡你好多年了,好像還特厲害,你們那話怎么說的?大粉?”言戒在旁邊解釋。
江南岸點頭,目光落到了最大那塊電腦屏幕,屏幕里是微博用戶的個人主頁,里面的ID確實看著有點眼熟——“在小山懷里”。
江南岸輕輕揚揚眉梢,把手機還給了言戒。
言戒接回去,明顯也看見了電腦屏幕里的ID,立馬錄了句語音過去:“魚兒啊,讓喬妹改改名兒,不許在我寶貝兒懷里。”
胖魚的回復很快彈回來:
“滾!別對別人老婆的網名兒那么大占有欲!!”-
好好吃了一頓晚飯,江南岸感覺心情好了不少,至少再沒有一個人在小區里散步時那樣亂七八糟的想法。
再晚一點,他泡了個澡,吹干頭發后就靠到床上開著床頭燈看書。言戒借他電腦在書房打了幾把游戲,晚些時候也蹭了過來。
“看什么呢寶兒?”
江南岸把書的封皮亮給言戒看看,上邊寫著四個大字——《時間簡史》。
江南岸家有個書房,書房里做了個很大很大的書柜,足足占了兩面墻,還都塞滿了書,瞧著特壯觀。
言戒剛才借電腦的時候征得江南岸的同意在書架上隨便看了看翻了翻,發現他看的書很多很雜,從國內到世界,從文史到藝術,從古代到當代,從哲學到物理,每個領域都有涉獵,而且根本看不出偏好,像是按著順序拿到什么看什么,來者不拒。
而且他看過的書和沒看過的也很好區分,因為他喜歡做筆記,就隨手寫在書里,紙頁間夾了很多很多索引貼,實在壯觀。
“這么喜歡看書啊?”言戒靠著他瞄了兩眼書頁,還是不行,看見那些小蝌蚪似的字兒就犯困。
“嗯。”
“為什么?”言戒看看他。
對他來說,比起書,還是江老師更吸引人。
“因為有顏如玉和黃金屋。”
江老師面無表情講了個冷笑話,成功把言戒逗笑了。
他湊過去親了一下江南岸的耳尖:
“瞧我寶兒刻苦的。不早了,睡吧,明兒再看。”
“嗯,寫完這句。”
江南岸握著鋼筆在書頁上認真寫著筆記,言戒也沒催他,自己躺了下去。
兩分鐘后,江南岸蓋上筆合上書,關掉了床頭的燈,摸黑找到言戒,主動躺到他的懷里,像是一個已成自然的習慣。
言戒閉著眼睛,輕輕揚起唇,把江南岸摟緊了些。
臥室里很安靜,只偶爾能聽見窗外過路的風聲。
言戒今天是真累了,早晨家里那邊有點事,他跟著老爹跑了兩趟公司,下午又趕著航班到上海,又是收拾屋子又是做飯地忙活一晚上,現在閉著眼睛只覺得困。
但就在他睡意朦朧間,他突然聽到懷里的江南岸輕聲道:
“言戒。”
“嗯?”
“沒說晚安。”
言戒輕笑一聲:
“晚安,寶貝兒。”
這話說完,再過片刻,又聽江南岸問:
“不親我嗎?”
得。
聽見這話言戒還以為自己已經開始做夢了,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言戒沒忍住笑了。
他低頭親了一下江南岸的唇角,而后低聲問:
“好了嗎?”
“……”
江南岸沒有回答。
他只在短暫的思索后,輕輕揚起下巴,重新貼上了言戒的嘴唇。
言戒閉上眼睛,享受著江南岸難得的主動親吻。
這個吻溫柔而安靜,言戒的心軟成一片,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并不是結束。
因為下一秒,他察覺到江南岸試探似的,用舌尖輕輕舔了一下他的唇縫。
言戒的呼吸都在那瞬間顫了一顫,之前的困意立刻被趕到了九霄云外。
他克制住自己的沖動,就那樣任江南岸吻著,配合著他的節奏慢慢回應他,像是無聲的引導。
江南岸似乎在學他平時親吻時的技巧,但學得并不是很好,吻得很輕很慢,是能被感受到的懵懂生澀。
這個吻并不熟練,也并不優秀,但言戒的情緒還是被他輕易地勾動起來,心跳震耳欲聾。
他在親吻中的每個嘗試、每個停頓,都像是小動物試探時有意無意虛虛掃過的尾尖,撩得言戒整個人像是要燃起火來。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吻了很久,久到江南岸有些累了,久到言戒終于沒法再忍耐,翻身壓住他,捏著他的下巴重新吻了上去。
克制了許久的欲望在這一瞬間盡數傾瀉,甚至顯得這個吻有些急切。
室內一時被衣料摩擦聲填滿,偶爾有人發出一聲難耐的輕哼,更是勾得人心跳情動。
深夜,和喜歡的人摟在一起接吻,任誰來都控制不住某些事情悄悄發生。
言戒呼吸有些重,他強忍著結束這個吻,垂眸看著江南岸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輪廓。
“想對我做什么?”
他聽見江南岸的嗓音很輕,還有些啞。
這明知故問,惹得言戒輕笑一聲:
“你說呢?”
他低頭再次親吻江南岸濕潤的唇角:
“太難受了,幫我摸摸好不好?”
“……”江南岸沒說話,也沒有動作,言戒以為他不愿意。
這也沒什么,他揉揉江南岸的頭發,作勢要起身:
“睡吧,我去沖澡。”
但江南岸卻勾住了他的脖頸,沒讓他走。
“嗯?”言戒微一挑眉。
江南岸不閃不避,在黑暗中注視他的眼睛,問:
“喜歡我嗎?”
“當然。”言戒彎彎眼睛:
“愛你,寶貝兒。”
“……”
江南岸像是很輕很輕地舒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輕了很多,像是一根羽毛撩在言戒心里:
“那,做你想做的吧。”
他抬手,用指腹輕輕蹭蹭言戒的嘴唇,眉梢輕輕揚起,像他的話一樣,帶著上挑的尾音:
“……給你了。”
第79章 有////// 唉,真是個粘人的小妖……
言戒呼吸一滯,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
“不想嗎?”江南岸的尾音輕輕揚起,像是一句無意的撩撥。
“當然……”言戒低頭親親他的耳朵,俯在他耳邊用氣聲問:
“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當然。”江南岸學著他的回答,頓了頓,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又補充道:
“不是交換。是……”
話音一停,江南岸陷入遲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表達。
“是你想和我做。”言戒輕聲幫他回答:
“喜歡我,想離我更近一點,想和我再進一步,對不對?”
江南岸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在言戒身上找見了前二十三年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只知道他看見言戒就好像能忘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只知道在言戒身邊很安心,只知道他想靠近言戒,近一點,再近一點,再更親密一些。
所以躺在他的懷里,所以想親他,想吻他,想撫摸他,但現在又發現,做了這些好像還是不夠。
他還想再親密、再更親密一點點。
為此,可以把自己擁有的所有東西都給他。
全部,都給他。
江南岸沒回答,只閉上眼睛重新吻上了言戒的唇。
言戒被這一吻弄得完全失了分寸,心臟好像快要從身體里跳出來。
他抱緊江南岸,拇指指腹重重磨過他腰上那些觸感與其他肌膚略微不同的疤痕。
月光透過落地窗的紗簾灑進來,把室內映出一片沉寂的深藍。
江南岸反手抓著枕頭的邊角,手指關節用力到發白,片刻后松了勁,又漫上一片粉紅。
他好像聽見了什么聲音,于是松開枕頭的布料,伸手,指尖沒入了言戒柔軟的發絲:
“門鈴……”
言戒沒應聲,又過了片刻才抬頭,喉結輕滾,抬手蹭蹭唇角走了出去。
被言戒主導的感覺還沒過勁,江南岸的呼吸有點重,望向天花板的目光略微渙散,直到言戒拎著什么東西走了進來,直到對方的氣息和味道重新包裹住他。
床頭的閱讀燈重新被打開,在黑暗里待久了,這突然出現的光亮變得有些晃眼。
江南岸瞇起眼睛,抬手想擋擋光,但手指卻被人拉住。
言戒往他手心里塞了個什么東西,嗓音沙啞,輕聲道:
“幫我戴上,南南。”
……
江南岸一直覺得言戒很像一朵紅玫瑰,顏色濃烈,鮮艷奪目,明媚,吸引人,連身上的味道都相似。
修長白皙的指尖不明顯地發著抖,很快,言戒牽起他的手,讓他的掌心貼上自己的心口。
江南岸觸碰到了言戒有力的心跳。
“愛我嗎?”
言戒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蠱惑意味,江南岸微微睜開眼睛看著他,卻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沒關系。”
言戒俯下身來吻他:
“我愛你。”
……
房間里躁動的氣息于沸點維持許久才平靜下來。
江南岸脫力般躺在床上,鬢發都被汗水打濕,任言戒用紙巾擦拭他的身體。
枕頭不知道被蹭去了哪里,江南岸也沒力氣去找,倒是言戒看他躺得難受,找見枕頭給他墊墊,又過去把人摟在懷里讓他枕著自己的手臂。
“哪兒難受嗎?”
言戒對待他很小心,也很懂怎樣才能讓他舒服,什么都做到位的情況下,他很難受傷,連原本預想的痛也沒多少。
“沒,還好。”
“那去洗個澡?”言戒低頭親親江南岸的發絲。
“一會兒,”
江南岸閉閉眼睛:
“休息一下……”
“好。”
言戒今兒一整天的奔波疲憊算是全沒了,現在亢奮得要命,刷了會兒手機實在覺得沒意思,再垂眸看看江南岸,發現他真是累著了,就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已經睡著了。
言戒想了想,也不忍心現在就把他弄起來洗澡,便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到枕頭上,自己起身隨便找了套衣服穿上,悄悄走了出去,離開時還順道帶上了臥室的門。
他已經很小心了,無論是動作還是發出的聲音都輕得要命,但江南岸還是從淺眠中被驚醒。
言戒離開后,房間里安靜得要命,連一點點細微的聲響都聽不見,唯一的聲音是自己輕淺的呼吸。
江南岸蜷了蜷身子,把自己又往被子里縮了縮,卻沒再閉眼,只出神一般直勾勾望著眼前。
片刻,他像是有點受不了這樣安靜孤寂的氛圍,伸手在床頭柜找見自己的手機,熟練地找到聯系人撥出電話。
在電話被接通之前,他連呼吸都有一絲緊繃,手指捏著被子柔軟的邊角,直到言戒的聲音出現在聽筒里:
“怎么啦寶貝兒?”
“……你去哪了?”
“我?陽臺抽煙呢。”
江南岸捏著被角的手這才微微松開。
他垂了垂眼:
“哦……”
言戒靠在陽臺吹著涼風,從江南岸那聲“哦”里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他微一挑眉,按滅了手里還沒抽完的煙,拉開陽臺的門進了屋內:
“醒了?醒了我就回去。”
言戒掛了電話,進臥室后先扒了沾了煙味的上衣扔到衛生間的臟衣簍里,又用漱口水漱過口,才回到江南岸身邊,給他一個帶著蜜桃漱口水味的吻,靠到床上把人摟進懷里:
“找我怎么了?”
“沒事。”
“你想法一天天多得跟什么似的,不會是怕我提上褲子跑了吧?”言戒輕笑一聲:
“我就太亢奮了,抽根煙。我好不容易哄來的人,當鬼也要永生永世纏著你啊,跑不了。”
江南岸垂著眸子,沒說是還是不是,只意味不明地輕輕笑了一聲:
“以前也這樣嗎?”
“嗯?”言戒沒聽懂:
“什么以前?”
“以前,和別人做完,也會亢奮到抽煙嗎?”
江南岸語氣淡淡,自然地隨口一問。
“?”
卻讓言戒大腦宕機。
“?等等?”
言戒懵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江南岸說了什么。
他指指自己:
“我?”
“嗯?”
“我和別人做?”
“嗯。”
“我和誰做?”
問他嗎?
江南岸有點莫名其妙。
還能和誰?
“以前的男朋友,女朋友?”
“?”言戒還是疏忽了。
他一世清名,卻不想早在江南岸心里被人主觀糟蹋完了。
他嘆了口氣:
“我沒跟別人做過。”
“?”這次扣問號的變成了江南岸。
“真的,在你之前我沒談過戀愛。”
“你……三十歲的人,從來沒談過戀愛?”
江南岸覺得這件事情放在一個各方面數據和功能都正常甚至優秀而且很受歡迎的人類男性身上實在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尤其是言戒,他看起來像是談過一個軍團。
“。”言戒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但沒關系。
他輕輕嘆了口氣:
“嗯啊,就只談過你一個人,也只喜歡過你一個人,怎樣?”
“……”江南岸沉默片刻:
“應該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那又怎樣,我不喜歡他們。只喜歡你。”言戒再次強調:
“這是我們言家家訓,絕不亂搞,我老爹一輩子也就只愛過我老媽,我媽也是,我更是他倆純情專一基因的集大成者。打小兒我就對這方面特有原則,我覺得戀愛這種事兒就得找對的人談,是那種,非他不可,沒他不行,談了就要一輩子對他好的那種對。所以擇偶這事兒我可慎重了,因為對我來說這是一生一次的事兒……所以什么時候我內情場老手閱情人無數風流浪蕩子的形象能在你心里洗白呢,江老師?”
聽見他的話,江南岸沒忍住輕笑一聲:
“但你的確很容易給人這樣的錯覺。”
“嗯?為什么?”
“太會了。”
“嗐,沒辦法,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
江南岸沒再接話。
沉默片刻后,他又問:
“所以,你確定是我了?”
“嗯啊,不然呢?愛都做了,小春是你的人了。”
言戒用鼻尖蹭蹭他,就知道賣弄自己嘴甜:
“老公。”
“……”江南岸被他一句“老公”叫沉默了,片刻才找回自己原本要說的話:
“但你還不了解我,你如果發現自己的選擇錯了……”
“錯不了。”
言戒溫聲打斷了他的話,認真地再次告訴他:
“我愛你,以前,現在,和未來,都只愛你一個人。你犯了錯,只要不是無可救藥的大問題,我都會包容,你受過傷,也別怕我嫌棄,因為我看見那些只會心疼。這是愛,南南,相信我。”
江南岸安安靜靜聽著他的話,似乎有一點點動容,但最后的最后,還是小聲說:
“你不懂……”
“嗯嗯,我不懂。”言戒一點不在意,低頭親了一下江南岸的發頂:
“小春只懂愛老公。”
說完,他直接把江南岸抱了起來:
“走了寶貝兒,洗澡睡覺。”-
兩個人前一天鬧得太晚了,第二天言戒倒是按時早起,但江南岸實在沒能起來。
言戒半哄半拖地把他從床上撈起來刷了牙喂了點早餐,這人真是困極了,吃早飯的時候都閉著眼睛,最后一口面包剛咽下去就迷迷糊糊地晃回臥室要繼續睡。
言戒也沒管他,只關上他臥室的門,把臟衣服和床單被套放進洗衣機,又手搓了倆人的內褲洗干凈晾起來,完事兒還上跑步機跑了會兒步。
這么一套工作干完,江南岸還沒醒,言戒便換了身衣服,打算去樓下工作室收拾收拾。
路過鏡子時,他注意到自己鎖骨上面有兩道紅痕,估計是昨晚上把江南岸弄疼了抓出來的,側頸上還有一塊小小的紅印子。
但反正只是下個樓,也沒別人能瞧見,言戒便沒處理,穿著家居服趿拉著拖鞋就去了。
但剛出門,他又想到了昨晚江南岸打電話找他那回事。
江南岸好像有點不喜歡他悄悄走了找不見人?
言戒不太確定,但還是回去寫了張便簽,就貼在江南岸手機屏幕上,告訴他自己只是去趟樓下工作室,很快回來。
樓下這間工作室還是他當時買下房子剛開始著手布置時的樣子,之后江南岸進組拍戲,他沒了待在上海的理由,就回了北京,一直沒顧上收拾這里,所以走前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
言戒到了戰場袖子一擼就開始干活兒,但還沒等他拆開第一個紙箱,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言戒自然以為是江南岸睡醒見他人不在所以下來找他。
唉,真是個粘人的小妖精,甜蜜的負擔——
“我看看是誰來了——”
言戒心理暗爽,美滋滋過去開門,但大門拉開,門外站著的卻并不是江南岸。
而是滿臉笑容的……
覃雪儒和言如律。
“爸媽?!”
言戒大驚失色:
“你倆咋來了?”
“怎么,我倆怎么不能來?”
覃雪儒整整自己的翡翠耳墜,推開言戒走了進去,對自己的行動計劃很是滿意:
“要是我跟你爸不主動出擊,你還打算把我兒媳婦藏多久不給見人?”
覃雪儒進去瞅瞅,本來想找找言戒在屋里藏的嬌,但一進去先跟一堆破紙箱子和滿地廢墟灰塵來了個面對面。
她立馬捏住鼻子:
“哎喲喂,這是人住的地方嗎?你怎么把屋子造成這樣兒啦?”
“哎這是我工作室……”
“那我兒媳婦兒住哪??”
“他,他不住這……”
這襲擊確實太突然了,言戒一個頭兩個大:
“您說您二老跑來上海也不跟我說一聲,我什么都沒準備呢都!”
“需要什么準備?我們來看兒子和兒媳婦需要什么準備?”
言如律背著手進去巡視一圈,皺緊了眉,再看言戒,目光一落就瞧見了他脖子上那幾道曖.昧的痕跡。
言老爹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談個正經戀愛還藏著掖著不見人?言戒,你不會是在外邊亂搞吧?”
“哎呦嗬!真沒有!需要什么準備……需要心理準備啊!我跟您二位講之前,總得鋪墊鋪墊吧?總得給您二位打打預防針吧?總得讓您倆人慢慢接受他吧?你們這么突然真的對誰都不好,聽我的,先回去吧嗷!”
覃雪儒沒聽明白言戒的意思:
“你談個正經姑娘需要給我們打什么預防針?怎么人家境不好?那有什么的?咱家又不是沒錢!我跟你爸像是刁難人的惡公公惡婆婆嗎?我跟你講,言戒,你這樣太讓爸媽傷心了!我們還會欺負你女朋友嗎?你媽媽我可是連見面禮都準備好了!”
說著,覃雪儒給言戒瞧瞧自己手腕上那只隨時準備擼下來往兒媳婦懷里塞的帝王綠手鐲。
“嘖……他用不著這些!”言戒痛苦地捏捏自己的鼻梁。
“怎么會用不著?女孩子都愛這些的。就算不戴放盒子里收著,那也是底氣!”
眼見著今天爹媽是不聽到答案不見到人不罷休了,言戒一咬牙心一橫,索性攤牌:
“因為我對象是個男生!”
言戒閉閉眼睛,在二人反應過來前,一張嘴直接抖了個痛快:
“我彎了!我是同性戀!我對象不是女明星是個男明星,比我小六歲,長得可好看了,我愛他,認真的,這輩子栽他手上了,喝中藥也調理不直了,您二位要殺要剮隨便吧!但提前說好,罵了我,可就不能罵他了啊!”
第80章 有隱藏的問題浮出水面。 他愿意跟我談……
“……”
言戒張嘴就劈了一串驚天大雷,可憐了兩位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親兒子嚇這么一下。
房間里一時安靜得可怕,誰都沒有出聲,言戒在等言如律和覃雪儒的回聲,另外兩位則在自己消化調理大腦剛才猝不及防接收的那些信息。
許久,覃雪儒深吸一口氣,把手上的挎包摔倒沙發上,自己也走過去一屁股坐下。言如律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但也什么都沒說,只默默跟過去雙手抱臂坐到了覃雪儒身邊。
這兩尊大佛往那一坐,言戒抓抓頭發,心累地嘆了口氣。
他走過去往二老身前的地毯上一跪,就差背上捆兩根荊條來表示自己的決心和態度。
“你說什么?”
又過了好半天,覃雪儒才像是終于調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壓著火氣問:
“你是說你找了個男的當對象?”
“對。”言戒沉痛點頭。
“小子,你故意氣你爹媽呢是吧?嫌我倆身體太健康了趕緊趕個好時候把我倆送地下去投個好胎?”
“沒,真沒,您瞧您這說的什么話?我是真喜歡他,真的!原本想著給您二位多鋪墊一段時間再說實話,但誰想到你們這么突然就找上門來了,那我肯定不能說謊話騙你們是吧?干脆承認得了。”
言戒輕咳兩聲,開始發表自己的觀點:
“我覺得吧,有些事情可以不在性別上卡那么死,你說跟男的談戀愛和跟女的談戀愛也沒什么區別對吧?反正都是找個人過日子嘛,人生就那么幾十年,找個伴,當然得找個最中意最喜歡的,您說是不是?”
“你別跟我講你那些歪理!”
覃雪儒聲音拔高幾個調調,言如律見狀,忙從她包里翻出個小扇子展開給她扇扇風,邊朝言戒怒目而視:
“別把你媽氣著!”
“沒氣沒氣,這不講道理呢嗎?來嘛,對方辯友,有啥意見咱大膽提出來辯論一下。”
“還用辯論?你覺得你這合適嗎言戒?你找個男人過一輩子,外人得怎么看你?”
“都說了是外人,人家怎么看我跟我也沒關系,是吧?我過好自己的,管他們干什么?”
“那孩子呢?”覃雪儒拍拍沙發扶手:
“你倆能生出孩子嗎?沒有孩子你們以后怎么辦?”
言戒攤攤手:
“就算是娶個媳婦兒也有搞丁克的啊,我愛他,想跟他一起生活過一輩子,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關孩子什么事兒?要以后真想有個小人兒作伴,那世界上沒爹沒媽的可憐小孩那么多,領養一個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自己生一個?”
“你說得輕巧!你領養個小孩,知道他們父母是什么人?知道人家基因怎么樣有沒有什么遺傳病?知道過個幾年人家親生父母會不會找回來問你要孩子?到時候給還是不給?”
“哎,是啊,問題這么多,那就不要了唄。多省事兒?”
“你……”覃雪儒一噎:
“那你有沒有想過,過個幾十年,我跟你爸走了,你也老了,咱家家業給誰?誰來繼承?”
“咱家又沒皇位,人皇帝沒繼承人還知道從旁支挑個孩子出來頂上呢。”言戒笑笑:
“再說了,以后的事兒誰也說不準,說不定我死前就把家產敗光了,咱不就沒這個煩惱了?實在不行,這樣,以后等小魚兒他們兩口子生了孩子,生倆就一個繼承他遺產一個繼承我遺產,生一個就一個孩兒拿兩份!他媽跟您親得跟親姐妹似的,給他的小孩也不算外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言戒這話說得混,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覃雪儒陷入了沉默,半晌,只重重嘆了口氣,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這不是小事兒,孩子。”
“我知道,媽,我都多大人了,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我自己知道輕重,既然做了就是認真考慮過的。當時是我追的他,是我非要讓他和我談戀愛,他都沒嫌棄我攪合他的生活,沒嫌棄我是個男的,沒嫌棄我不能生小孩不能給他‘正常人’的家庭配置,我怎么能對他挑揀那么多呢?他愿意跟我談戀愛,那是我的榮幸。”
“管你多大,在你媽眼里,你永遠是個小孩!”
覃雪儒說完,再次陷入沉默,這次的時間格外安靜,也格外久。
直到她抬起手,隨手抄起邊上的紙巾盒,泄憤似的丟出去砸到了言戒的肩膀上。
言戒把紙巾盒撿起來,又放回覃雪儒手邊:
“砸,您砸,只要能消氣,您把我砸成姜餅人都成。”
“少在這扯淡!”
覃雪儒拿起紙巾盒朝他那張笑臉揚了揚,但最終也沒能砸下去。
再開口時,她語氣不大好,問出的卻是:
“到底是誰?是不是那個江南岸?”
“哎,是他。您這都能猜到?牛啊!名偵探柯南,神探夏洛特,福爾摩斯!”
“滾滾滾!這會兒還想不起你那些小心思,我眼瞎啊?”
覃雪儒磨磨牙:
“說吧,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那可太多了,又有意思又好看,這世界上比他有意思的沒他好看,比他好看的……嘿,您猜怎么著?沒有!如果有人跟他一樣好看也一樣有意思,那指定沒他那么招人疼。唉,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完美的人,還被我撿到了,想想就有點小激動。”
“就會油嘴滑舌耍點嘴皮子上的功夫!”
覃雪儒翻個白眼,又沉默著跟自己倔了會兒勁,最終還是妥協了:
“趕緊起來吧,跪那兒干什么?……人在哪?我見見。”
言戒微微一愣,意識到覃雪儒這是接受了。
他家向來是覃雪儒做主,只要老婆同意,言如律一般不會有二話。
也就是說,他就在這么一個美好的早上,輕輕松松過了父母這關,為他家寶貝解決了后顧之憂,能扎扎實實給人一個保證。
言戒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場持久戰,但沒想到父母這么快就接受了他的選擇,在開心之余,更重的是感動。
他沒從地上起身,而是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爹媽面前。
想了想,他道:
“哎,今天不行。沒法兒見。”
“為什么?”
“因為雖然您二位這邊聊好了,但他那邊我還什么都沒說呢,要這么突然把他叫過來見長輩,他估計得被嚇一跳。他心思彎彎繞繞的,想法多,等我回去跟他聊聊,咱再一起商量個合適的時間,好好見個面,行不?”
覃雪儒撇撇嘴:“你倒是為人家著想。”
“那必須的啊,兩邊都是重要的人,肯定哪邊兒都不能委屈了。”言戒沖覃雪儒笑笑:
“謝謝啊,媽,爸。”
覃雪儒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做了什么決定,正抬手想去擼腕上的鐲子,但下一秒又想到人男孩子家家不需要這個。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言如律:
“你身上戴什么東西沒?”
“?”言如律看看自己:“什么東西?”
覃雪儒上下打量言如律一眼,感覺這男人身上確實也扒不出點拿得出手的見面禮。
找個男生,這點也夠麻煩的,想送個東西也不知道該給點什么才合適:
“哎,你這表是新買的吧?限量的?今兒出門剛翻出來戴上的,是不?”
“對。”
“扒下來。”覃雪儒朝言如律一伸手,盡顯女王風范。
言如律不敢怒也不敢言,低頭默默摘下了自己的手表,放到了覃雪儒的手心。
覃雪儒打量那表兩眼,把手表遞給言戒:
“來都來了,就算沒見面,禮物得到位,算是給人個態度。這次比較突然,沒準備好,下次再給他正式送點見面禮。”
說完,她又從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
“紅包,也是給他的。”
“哎喲喂,這么好?我都嫉妒了。”言戒笑呵呵把禮物收下:
“謝謝謝謝,破費了啊爸。”
言如律瞪了他一眼,別過眼去沒理他。
二老大老遠跑過來,今天兒子對象是見不到了,也不樂意在他這戰后廢墟似的屋子里多待。再加上這事兒雖然是勉強接受了,但心里多少還有點氣沒散,覃雪儒看見言戒就煩,給了禮物便挎著她的包帶著她的人走了。
言戒就這么平平穩穩地解決了一件人生大事,自己都感覺像在做夢似的,一時屋子也沒心收拾了,兜里揣著爹媽給的禮物就上了樓。
他回去的時候,江南岸已經醒了,正坐在吧臺邊喝著咖啡看著書。
“哎,寶貝兒,醒啦?”
“嗯。”
江南岸見他回來,抬眸瞧了他一眼,問:
“樓下收拾好了?”
“沒有。”
“?”
“沒顧上,遇到一點小插曲。”
“什么?”
“我爸媽來了個突然襲擊,找我來了。”
“……”江南岸動作微微一頓,片刻才應道:
“哦。”
言戒走過來靠到吧臺邊,給自己也泡了杯咖啡,邊聽江南岸問:
“要去陪他們吧?”
“不用,他倆自己玩去就行了。人本來也不樂意讓我跟著打擾他倆二人世界。”言戒沖江南岸笑笑,神秘兮兮道:
“這次他倆來,我還干了件大事兒!”
“嗯?”
“你猜猜?”
“從門框上倒掛金鉤下來給了來賓一個surprise?”
“那兒跟哪兒啊?”
言戒笑了,自己公布了答案:
“我把咱倆的事兒告訴他們了,他們也接受了。”
“?”江南岸抬眸看向言戒,像是有點意外。
頓了頓,他才問:
“你不是說這種事不可以隨便告訴別人?”
之前他在劇組用一句“他是我男朋友”嚇得言戒捂著他嘴不敢放,后來言戒就這事兒和他認真聊了一下,告訴他,為了他的事業和其他一些影響考慮,這話暫時還不可以到處說出口告訴所有人。
“嗯,但朋友和家人不是‘別人’,比如你把我們的事告訴小孫、盛老師、閃閃他們我就很高興。我跟我爸媽說這件事……就像你把我們的事告訴虹姐是差不多的,想收到親近的人的祝福,想讓他們接受我們,所以說了。”
江南岸點點頭,像是聽懂了。
見狀,言戒又從兜里摸出紅包和手表放到桌上:
“這是他們給你的禮物。他倆本來以為我是跟女生談戀愛,所以本來打算送只翡翠鐲子,后來發現是男生,一時找不見合適的禮物,就把我爸新買的表擼下來了。不太正式,但算是一份心意。”
江南岸盯著那兩樣東西看了很久才收回視線。
他輕輕抿了下唇,低頭喝了杯咖啡:
“不用。”
“用,他們喜歡你認可你才給你送禮物。”
言戒溫聲告訴他:
“他們還很想見見你,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就約時間,帶你去跟他們吃個飯。好不好?”
聽見這話,江南岸緩緩蜷起手指,很輕地皺了下眉: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見我?”
“因為你是我選的伴侶。”
“那又怎樣?”
江南岸無意識地揉皺了書角:
“他們是你的父母,跟我沒關系。”
言戒察覺到江南岸的狀態似乎有點緊繃,但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話讓他覺得不安。
他微一挑眉,抬手撫了撫江南岸的肩膀,聲音輕了很多:
“怎么了南南?”
是擔心被為難?
言戒不確定,便小心安撫道:
“不會會沒關系啊,我是他們的孩子,你是我愛的人,他們自然也會把你當親生小孩看待,會像愛我一樣愛你,寶貝兒。”
頓了頓,他又道:
“沒事兒,沒關系,現在不想見,那就等你能接受了,覺得合適了,想見了再見,不急在這一時。我們不用有負擔,寶兒,他們人很好的,你看我,我爸媽性格跟我挺像,很好相處,不然也養不出我來。對吧?”
“……”江南岸聽見言戒的話,不易察覺地輕輕僵了一下,不安地捏緊手指,才能止住它顫抖的頻率。
他深吸了一口氣,話音還算平穩:
“……對。”
安靜一會兒,他又問:
“談戀愛都要這樣嗎?”
“什么?”言戒微一挑眉。
“見父母長輩,加入對方的家庭?”
“是吧。”
“你很期待?”
“有點兒。”
“……”
江南岸垂下眼,很久之后,才皺起眉,有點掙扎地嘆了口氣,聲音低了很多:
“那要不算了吧?言戒。”
“什么?”言戒愣了一下,沒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算了吧,不繼續了。不談了。”
江南岸的嗓音有些艱澀,手指緊攥,用力到骨節發白,難以控制地深深呼吸著:
“……你說的這些我不需要,也做不到。對不起……對不起。”